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敲在青石板上,某种冰封的东西,在这沉默的同行和肌肤相贴的暖意中,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她不再说话,安静地倚在他怀里,感受着马背的颠簸和他怀抱的坚实。
回到府邸侧门,扶霄率先利落下马,伸出手几乎是半抱地将她接下来。
慕容檀乖乖地迎接他的手臂落入怀中,成了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她可以自己翻身下马,只是此刻也有几分懒散地任着他来。
扶霄的动作有些刻意的裹挟入怀,落地时两人靠得极近,慕容檀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的颤动和那双深邃眼眸里此刻毫不掩饰的忧郁,或是比那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扶霄盯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松开牵住她衣袖的一只手。
慕容檀心下那点埋怨忽然散了,她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怪:“其实……你不来,我也能解决他们。”
“嗯,我知道。”
扶霄这才似被触动,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带着浓重酒意,竟透出几分委屈:“我看不得。”
“看不得什么?”慕容檀微怔。
“看不得他们碰你。”他闷声道,依旧不看她,眼里的炽热却更甚,“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慕容檀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股热意涌上脸颊,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那你也不该如此冒险。若是被人认出……”
“认便认了。”扶霄的语气带着醉后的执拗和一丝位高权重的倨傲。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害怕。”
除了你。
扶霄神色有些落寞。
“慕容檀,”他忽然唤她本名,语调平淡,“我……孤或许从未对你言明。”
“孤之心意,所喜所恶,昔日踌躇满志,亦或追悔莫及之事,皆可对你言无不尽。”
他微微侧首,眼底情绪深藏,眉梢只余一片沉寂的暗色,像无人能渡的寒渊。
“你若有一日,愿稍加重信于孤,这便是孤能给出的,你所希望的坦诚相待。”
等到现在的事情过去了,等到一切平稳下来,有些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快走至院门时,扶霄忽然又低声开口,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以后,走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慕容檀心口一涩,轻轻“嗯”了一声。
“……也别再说那样的话。”他声音里带着醉意朦胧的固执,“我不是你的敌国人。”
慕容檀迎着他的目光,终于轻轻点头:“好。”
言罢,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片漆黑的庭院,仿佛刚才那番话从未说过。
只剩一个挺拔却孤寂的背影,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将所有汹涌的情感再次死死压回那片深不见底的静默之下。
我不是你的敌国人。
这段时日以来的不安、焦灼、委屈,似乎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被这句话温柔地包裹起来。
得了承诺,他像是心满意足,又像是酒劲彻底上来,却强自站稳,转身快步进了院门。
慕容檀站在原地,看着扶霄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扬。
冷战结束。
-
扶霄醒过来已经是午后了,他打了个哈欠,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来到前厅,却发现赵整和慕容檀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不对。他心下一个咯噔——昨晚肯定是喝多了才这么头疼,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记忆中有些片段变得分外模糊。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慕容檀身旁坐下,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慕容檀绷着脸没有笑出来,故意诓他:“你昨天……”她刻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扶霄看似镇定实则指尖微微绷紧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抱着后院那棵老树,死活不肯撒手,非说它是你失散多年的爱驹,要骑着它去西胡抓奸细。”
厅内侍立的赵整猛地呛咳一声,死死低下头,不敢听慕容檀继续胡言乱语也不敢反驳。
扶霄:“……”
他端茶的手稳如泰山,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眼风淡淡扫过慕容檀一本正经的脸,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哦?我竟不知,慕小姐还有这等编派人的闲情逸致。”
一句“慕小姐”,叫得慕容檀耳根微热,面上却强撑着:“岂敢编派?句句属实。你还对着那树吟诗,非要赵整拿笔墨来,要把诗题在树干上。”
赵整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消失。
谁也不知道这两尊大佛闹了什么别扭,昨晚扶霄醉醺醺地回来时他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却也不敢多问。
陛下想喝酒,他如何拦得住?
“可能上辈子是个诗人吧!”
慕容檀越说越兴起,俨然把扶霄描述成了一个有声有色的傻子,扶灵听着她胡扯也来追问:“写了吗?写的什么?”
扶霄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侧过身,微微靠近慕容檀,神情似笑非笑:“我倒是依稀记得,昨夜似乎有人承诺不再视我为敌人。却不知,原来转眼便可这般……以下犯上?”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一点沙哑,带着几分玩笑,却又隐含威胁。
还是醉着的时候更可爱,一到白天又变成了只满腹心计的老狐狸。
慕容檀眨了眨眼正想贫嘴,厅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魏中原风尘仆仆地大步踏入,眉宇间凝着厚重的阴云,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沉声开口:“公子,出事了。”
扶霄神色一肃,身体微微前倾:“讲。”
魏中原语速极快:“窦滔罪状及伏诛的告示已张贴出去,但坊间舆论并非全然导向朝廷。”
“我刚刚从集市上转了一圈回来,总觉得有些谣言......奇怪得很。”
“昨晚官仓大火之事被有心人利用,大肆散播谣言,说朝廷强征粮秣不留余地,逼反窦滔后又杀人灭口,焚仓掩盖证据,实乃不顾秦州百姓死活!”
慕容檀闻言微微诧异:“我昨天去看了,确实有些不对劲,为何偏偏在庙会人多之日起了火......”
扶霄冷冷出声:“因为官仓里放了火药。”
始终沉默不语的苏蕙抬头看了他一眼。
扶霄微微颔首,解释道:“在窦府中时,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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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办法给我传递了消息,她父兄也是受窦滔胁迫之人,知道不少内幕。”
“后来我派人去查明了官仓之事,里面粮食早已被悉数转移,偷梁换柱成了军用火药。”
他长指在桌上叩了叩:“昨天起火之事非我授予,本来是想着加派人手看管再集中销毁,谁知背后主谋这般沉不住气,一把火烧了了事。”
“我看有几人行踪诡异便追了过去,他们最后上了黑鹰标记的马车,西胡与这事脱不了关系。”
慕容檀微微点头,怪不得昨晚在街上遇见扶霄。
扶灵担心地问魏中原:“你还听说什么了?窦滔这样的狗官死了,不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吗?这群人难道还要给窦滔追封加赏,把黑的说成白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更有甚者,将窦滔贪墨军饷的罪行,暗中曲解为是奉了朝廷密旨行事,如今事败便被推出来顶罪。
魏中原蹙起了眉:“幕后之人手段极为高明,句句看似为窦滔‘鸣冤’,实则字字诛心,意在彻底离间朝廷与秦州民心!”
“如今街头巷尾,已是怨声纷纷。”
这几年秦州天灾人祸不断,秦州百姓也是受尽了万般苦楚,被人当了枪使又有何法呢?
扶霄眼神骤然冷冽,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手法老辣,挑动民怨……怀疑是谁?”
魏中原目光沉凝:“散播谣言者组织严密,时机精准,直击要害。末将怀疑……恐有西胡细作推波助澜,甚至可能就是他们主导!”
“西胡……”扶霄低声重复,眸中寒光流转,“他们倒是会抓时机。窦滔一死,便想趁机搅浑水,来挑起内乱。”
他沉吟片刻,忽又问:“还有何事?”他注意到魏中原神色间的一丝迟疑。
魏中原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容檀,语气变得有些艰难:“还有……是关于苏蕙小姐的。”
“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说她……不守妇道,不从夫纲,善妒成性,才致使窦滔走向极端……甚至还有人说,窦滔之死,或许与她有关。”
慕容檀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魏中原补充道:“窦滔死后,他府中那些外室妾室无人管束,有几个跳得尤其厉害,四处哭诉泼脏水,说得有鼻子有眼……如今市井之间,对苏小姐,口诛笔伐,甚为不堪。”
苏蕙冷笑了一声,捧着茶摇了摇头,扶灵瞪大了眼睛:“往苏蕙身上泼脏水干嘛?她又不是贪官!”
“荒谬!”慕容檀忍不住出声,眉宇间染上怒意,“窦滔罪行累累,死有余辜!与苏蕙何干?那些外室……”
扶霄止住她的话头:“苏小姐甚至与他们利益无干,散布谣言者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无非是往身边之人身上引,拿窦滔之死开刀,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他看向魏中原:“‘督粮官’在西县侯府的消息,无人说道吧?”
魏中原沉重地点点头:“是。虽无人对公子身份生疑,但有人说,在玉仙楼看见了清河公主。”
慕容檀微微挑眉:“呵,说我什么了?”
“有风言风语,称公主乃……‘红颜祸水’,前朝余孽,此番出现于秦州,才引得天降灾火,致使官仓被焚,窦滔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