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颜卿站在信州府门前,望着那个踌躇不前的背影。对方泪眼朦胧地回望,最终将红绸掷地,决然离去。
第二世,梅林之下,砚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动于衷,殊不知这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
【第一世】
夜浓如墨,月隐星沉。
仙人踏尘无痕,玄棺凌空悬立,棺身上的图腾在暗夜中隐隐泛着幽光,似在无声昭示着什么。
“祈源!”
为何贺祈源葬入土中的棺椁出现在此?
贺祈安瞳孔骤缩,欲要冲上去质问清楚,被身旁的贺祈骁拉住。
“敢问阁下是?”
青雾中浮现素白广袖,来人声如寒泉,发如松烟入墨,周身气息冷得令人窒息。
“医鹿山,医仙葛榆。”
“原来是医仙大人!”贺祈骁抱拳深揖,抬眸时眼底暗芒掠过那具幽森棺椁,“不知仙长携棺而至,所为何事?”
“起死回生。”
仙人嗓音冷冽,字字刺透贺家人的心耳。
“他命不至此,我可救他回魂。”
满堂的人面面相觑,面对来路不明自称医仙之人的话半信半疑。
周身仙气凛然,确有仙者风骨。莫非真是神山而来的仙者?
“敢问医仙……为何救他?”
贺祈骁此问在理。九霄云外的仙人,怎会平白垂怜凡尘?只因一句“命不至此”?
柳砚清垂眸,道:“他救了她的命,因果而已。”
她?
贺祈安忽然想起一个人。身处军营时,宁安桥曾提及一位贺祈源魂牵梦萦的姑娘,出事的几天前,贺祈源正是要去寻她。
“莫非仙长,认识那位叫南风的姑娘?”
见仙人缄默,贺氏兄弟终是噤声。
只是——
“仙长当真能令亡者复生?”贺祈骁不敢置信地又问,“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仙人的回答依旧肯定:“是。”
万籁俱寂。在众人惊骇目光中,那位沙场纵横的将军轰然跪地,驻地叩拜。
“求仙长救舍弟一命。”
“但有一事需提前告知。贺祈源醒后不会记得此事,关于南风的记忆,也会一并消除。众人不可提及,只当此事此人从未出现过。”
“仙长可知那姑娘现在何处?”
仙人沉默如渊,空气寸寸凝结。良久,才冷然道:“南风为救他,已舍命。”
青烟倏散,仙人连同棺椁杳然无踪。
“大哥,这……”
“你可记得,祈源的尸身是如何回府的?那个叫南风的姑娘,恐怕,不是什么凡尘间的女子。”贺祈骁对天长叹息,余音散在晨风里,“尽人事,且听天由命吧。”
只是这场逆天改命的交易,代价究竟几何?
竹影婆娑,冷月如霜。
仙人踏叶而行,少年屈膝压低身子蓄势待发。两道身影在半空交错而过,剑刃相击迸出火星,落叶被劲风卷起,纷纷扬扬如雪。
少年手中剑影,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仙人只手持竹笛,另一手掌卸力化劲,两人几番回合下来不分上下。
残影犹在青瓦,真身却已逼至眉睫!贺祈源当机立断,纵身跃上屋檐,完美躲避仙人的招数。
谁料仙人腾空飞踢,剑柄脱手,少年睁大错愕的眼睛。
“啊!我的剑!”
柳砚清稳稳落地,收剑入鞘,柔声道:“看来身子恢复得不错。”
檐上少年立即抱拳屈身行礼:“对亏仙长费心,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贺祈源跳下房檐,走到茶台边坐下。繁盛的花树下,仙人喝茶,凡人喝药。
“仙长也喜欢苦茶?”贺祈源端起茶盏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怔愣,“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偏生爱喝洱茶一类的苦涩,想不起是谁了……”
柳砚清垂眸饮尽茶汤,喉间苦涩漫开。
“话说仙长,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修行数月,我竟一个人也看不见。”
“此处为东海,蓬莱仙岛。”
“啊~蓬莱仙——啊?!仙、仙岛??!!神仙待的地方??我、我们为何在此?话说我一介凡人,真的可以在此吗?”
“为了治疗你胸口的伤。那位仙者久居蓬莱第几宫,寸步不离,只好带你来此。”
“从未离开过仙岛的仙者?”
闲谈间,忽起一阵强劲的风,裹挟着淡淡的咸,花朵簌簌飘落。贺祈源忽然冷静下来,心思惆怅。
“好像那个人……也说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几百几千年不曾离开……”
柳砚清凝视海天交界处。西雨真人明明已抹去南风记忆,为何少年仍会恍惚?若说是南柯浮梦……可如今昏迷不醒的南风如何施术?
“仙长今日也去海边吹笛吗?”
“想听?”
少年眼睛倏亮,重重点头。
“好。”
海岸边的礁石,浪花碎在礁石上,溅起千堆雪。
“小心别碰海水,泥塑还未定型。”
“放心吧!”
少年沿着海滩上连成串的脚印,在脚印旁留下自己的脚印。
“这脚好小,八成是位姑娘的。”
柳砚清淡淡瞥了眼,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海风送来身旁贺祈源雀跃的问询:“对了,仙长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柳砚清将竹笛横在唇边,潮声里浮起答复:
“此曲名为《天上月》。”
【第二世】
夜阑花海,旧梦重归。
柳砚清静立云端,望着南风携贺祈源的尸身渐行渐远,最终隐入那片如血如雾的花海。
上一世,他也曾长眠于此。
“你在此稍候,我去去便回。”
南风将贺祈源安置在一间小屋内,横卧榻上。对着听不见的人又叮嘱几句,她转身离去,决然奔赴旷野。
待她身影彻底消失,柳砚清才驾鹤落地,踏入屋内。
榻上,泥塑的躯壳被仙蝶轻轻一触,便如沙塔溃散,不过片刻,便化作一滩浊水,浸透床榻。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一缕残魂如风中萤火,在泥水中挣扎浮沉,却始终无法挣脱。仙蝶振翅,衔起那缕魂魄,轻落于仙人掌心。
“灵魂不可久无躯壳,先回医鹿山——”
话音未落,他忽地顿住,侧首望向身旁的仙鹤。
“贺祈源、仙鹤……”他低声喃喃,指尖轻点鹤羽,“你的魂魄,暂且托付于它。”
仙鹤昂首清唳,闭目凝神。
下一瞬,魂光流转,没入鹤身。待光芒散尽,魂与鹤合二为一。
仙鹤猛然睁眼,眸中灵光闪烁,焦躁地四下张望,似在寻觅什么。
“她去救你了。”柳砚清淡淡道。
仙鹤身形一滞,随即发出凄厉长鸣,羽翼狂振,似要破空而去。
柳砚清摇头轻叹,“仅剩一缕幽魂,你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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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旷野。暂且随仙蝶回山吧。”他抬袖一挥,仙蝶翩然引路,“我去寻她。”
鹤影掠天,旧梦如烟。
回忆完匆忙的第二世,也该去寻她了。
旷野之上,风卷尘沙。他默然跟随南风,直至她驻足晦暗之中,抽出腰间匕首,抵住心口。风声呜咽,裹挟着她破碎的歉疚与执念,一字一句,如刃剖心。
仙人独立苍茫,衣袍翻卷如浪,低声轻笑:
“事不过三。这一世……便成全你们罢。”
【第三世】
半年后。
仙鹤扑簌着羽翅,忽长忽短地清啼,鸣声温吞,似隔雾看花,教人听不真切。
南风拽了拽柳砚清的袖角,歪头嘀咕:“仙鹤在说什么吗?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柳砚清未抬眼,指尖仍捻着书页,淡淡道:“它叫你专心修习,莫要东张西望。”
梅香浮动的木台上,他执卷静读,而南风却总被飞花、流云甚至一片落叶勾走心神。今日仙鹤伴读,不知为何格外雀跃。
“鹤怎会懂这些?”南风撇嘴,“师尊又唬我的吧?先是仅此一本的书,又是后山那坛酒,师尊就晓得欺负我。”
“不许叫我师尊。仙鹤乃通灵之物,比你机敏得多。”
“真的?不信,且待我试试它。”
南风不信邪地招呼来一旁自顾玩乐的仙鹤。
“仙鹤!来。”
她快速抄起桌上的两样物件,背过手去,等着仙鹤蹦跳着靠近。
“现在我的两只手里,一只是笔,一只是树叶,猜猜哪只是树叶?”
仙鹤踱步近前,长喙轻点南风捏着树叶的手。
“不对,再猜。”
仙鹤依旧选择了同一只手。南风惊讶地看向默默无言的柳砚清。
“它蒙对的吧?”
柳砚清又道:“可用棋艺一定高下。”
“让我和仙鹤下棋?”
南风心想:虽说我棋艺不行,但和一只鸟下棋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来吧!”
一刻钟后。
南风难以置信地抓着脑袋,盯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白子:“我居然……输给一只……鸟……鸟!”
“怎么还成了猫妖?”
柳砚清终于从书卷中抬眸,眼底浮起极淡的笑意:“现在信了?”
南风还陷在无地自容中。
“我败给一只鸟……鸟……”
欲哭无泪,只觉得丢人丢大了。
“山中仙鹤都这么聪明吗?”
“不,只有他。”
柳砚清看向木台边安静望着南风的仙鹤,琉璃般的黑眸始终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南风托腮望着仙鹤,指尖轻抚梳理它雪白的冠羽,分析道:“莫非因为是师尊的仙鹤,才格外灵性?”
“你日日随我修习,怎不见半分长进?”
“您就非得噎我一句么……”她鼓着腮帮子嘟囔。
恰一阵风过,白梅纷落如雪。柳砚清唇角微扬的弧度落入她眼底,方才的懊恼忽便散了。
“师尊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再叫师尊,罚抄十遍《嘉祐本草》。”
晓得柳砚清习惯挂嘴边,只是说说而已,她装作哼了声,继续抚摸仙鹤柔顺的羽绒。
“仙鹤、棋子、水源……还是只喜欢仙人羽带的鹤。”
南风忽然轻笑,指尖点了点仙鹤的喙。
“好特别的一只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