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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折疡结

作者:利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路上不算颠簸,叶悬玲终于又看见了县外的那颗红枫树,它还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不过仅仅过去了短短几日,这颗枫树叶子已经枯萎了大半。


    棕色的枫叶旋落在地,附着在湿润的泥土上,一脚踩过去还能听见叶片的脆响声。


    叶悬玲从前最爱踩这些叶片,但下了马车,后背上背着竹兜,有了药治病当然是开心的,但心里总是闷得慌。


    “走吧。”纪厌瞧她看着这颗枫树良久,提醒她的赶紧回去。


    叶悬玲移开目光,点头应下。


    边走边左右查看,她觉得太奇怪了,通常县边界会有人值守,但现在为何一个人也没有?更何况现在疫病肆虐,刘大口应该会多安排人手巡逻才是。


    “怎么了?”纪厌问她。


    叶悬玲微微皱眉,睫羽轻颤,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眼瞧着她就能救下大家了,但她这心里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没事,我们快点吧。”


    县内和前几日大不一样,街道上并没有一个人,这倒是和淀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种诡异的寂静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捂着胸膛,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但事实上并没有。越去想,这心里就越不舒服。


    路边的青苔生长得奇形怪状,扭曲不一,这些墨绿一直蔓延到青叶医馆门口。叶悬玲看见眼前的景象才明白自己心里那点不安究竟是什么。


    青叶医馆一共分为前院中堂后院,从大门进去,是平日里晾晒草药的地方。而今,大门处被烧得焦糊残破,门外两个柱子焦黑,叶悬玲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惊魂未定,她撑着柱子,糊化的黑色留在她的手心上。


    门已经被烧焦倒塌,叶悬玲大口喘着粗气,朝里面跑去,已然是破败不堪的景象,架子倒塌。她急切地想要找出叶青的身影,举止慌张,睃来睃去。


    中堂的门紧紧关闭着,她顾不上这么多,使出全力去推这扇门。


    以前从没发现这扇门这么难打开,她手指不安地扣着甲床,摩挲着手指。既然用手不行,那就用身体撞开它!


    几番尝试过后,纪厌说让他来,但叶悬玲没有泄气,一只脚飞踢向它。


    “哐镗!”门开了。中堂内漆黑一片,只是零星几处被烧空的窗子门缝照射进来几束阳光。她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原以为只是简单用棒子堵住的门,却没想到这后面全是成堆装着石块的箱子。叶悬玲一脚踹开箱子,急切地大汉:“师傅,你在哪?!”


    “师傅!!”叶悬玲打开后门,后院也不见一个人影,甚至后院的房子烧的比前院还严重。


    几个房间的找遍了,还是没见叶青的身影。医馆为什么会被烧,平日里根本没有惹人惹事,更不可能和别人作对。


    青叶医馆平日里受尽百姓们好评,珍贵药草也从不贪利忘义,唯利是图,不多收百姓一份药钱。


    “叶青!”叶悬玲嚎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那你最珍惜的卷宗给你卖了!!叶青!!”


    无人回应,灰蓝的天空上盘旋着乌黑的鸦,哀嚎鸣叫,为这一个小县城增添了一份森然的阴冷诡异。


    叶悬玲整个人都冷下来,静静的看着叶青的房间,毫不起眼的门缝处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那一小块映在叶悬玲眼里像一个干涸的小湖泊。


    不同于往日,叶青没有跳出来扯住她的耳朵,对她的行为进行一番点评,没有对她冷不丁地来上一句:“一天天事事的,等以后我死了你还要站在我坟上撒泼啊?!”


    沉定片刻之后,叶悬玲像咬碎了牙,“我去找刘大口。”


    转身就走,一点没有拖泥带水,这是唯一的办法,再怎么说刘大口也是县令,民房被烧和残留的血迹他也应该有个解释。


    但她十分害怕,刘大口那个人能给出什么解释?失火?意外?


    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街道上静谧的可怕,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一路看过去,除了医馆被烧,其他的房屋都还好好的,


    到底是有多很,恨得面目狰狞,要把青叶医馆烧得面目全非。


    石狮还怒目圆睁立在漆红大门两侧,焚烧之后的烟尘佛在上面,县衙的门已经焦糊。叶悬玲漠然注视,面无波澜。


    象征性地叩响了门,纪厌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没出一点声音。


    里面阒无人声,杳无人迹。


    仅仅过了几天,县里一个人都没有,县衙,医馆却都被烧了。


    折疡还没有走,她还没将救治之法给大家,绝不可能全死了,叶青也不可能喝下药病死。


    刘大口家还没去,叶悬玲转身,看到纪厌站在自己身后,又扭过头不去看他,强憋哽咽,她不愿展示在他人面前,深呼吸调整过后又对他说:“我们去刘大口家,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不是还苟活于世!”


    “好。”


    刘大口家门口跟平常人家一样,并没有被烧。叶悬玲也不考虑是否是在私闯民宅了,直接一脚踹开木门:“走。”


    叶悬玲站在最前头,屋里同样空无一人:“去密室。”


    她记得很清楚,刘大口的书放在密室,而密室就在那间榻室。榻室的布局没有改变,看像去只是没人在而已,物品表面以及榻上落了层薄灰。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学着刘大口当时的样子按了按榻上那块砖块,暗门打开,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纪厌从旁边拿了火折子点了盏灯:“给。”


    叶悬玲:“多谢你。”


    手拿盏灯,顺着木梯往下走,明明上次来还点着灯,长明不灭。


    为何独独这次……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书架,二人打着灯凑近一看。


    书架已空。


    前前后后来回看了两次,这么多的书竟然一本也没在了。叶悬玲看着这些书架沉思,她只是几日没在,安平县就变得截然不同。


    但这个人,一定还活着。


    俩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叶悬玲移开目光:“走吧。”


    纪厌:“嗯。”


    “为什么成百上千的人单单就我走的这几天全都不在了?”叶悬玲自嘲般笑道,“成了一个空县?”


    叶悬玲在自言自语,但纪厌还是耐心轻拍她的背,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


    “别想太多,也许只是刘大口把他们转去其他地方了。”纪厌动作没停,温和道。


    她心里很怕,药方在她手上,刘大口对众人不管不顾。折疡传染迅速,整个县怕是……不行,她摇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就算是染病之人,官兵也会给大家安排个归处,平日都会把这种人葬在西山,就算是染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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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决不可能会有师傅。


    那摊血水不可能是她师傅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西山看看。”叶悬玲加快速度,西山离县里并不近,天黑之前,她得快点赶到那边。


    纪厌:“好,听你的。”


    西山的路,蜿蜒曲折,但此刻身上比以往都要轻,但心里却无比的沉重。


    叶悬玲觉得这身裙子一点也不方便,提着裙子直往前面走。


    “你当时就是把我从这里捡回去的?”


    “嗯。”


    “还好遇到你了,不然我就只能在这上边等死了。”


    叶悬玲看着他没说话,一脸“你话怎么这么多”的表情,不太高兴。


    她默了片刻:“抱歉。”


    “是我该抱歉。”纪厌道。


    她知道他并没有其他意思,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心情放松一点。但她控制不了,她害怕那是师傅的血。


    西山乱葬岗处是两人的初见,她此刻不愿意去想这些。


    乱葬岗处的土丘翻涌着,这里不再像从前看到的那般荒芜,毫无秩序排列的小黄土堆。


    而是千百来个人的尸体混乱不堪,错落无序倒在地上。


    有的半露出一截身体,另一半压在泥下,折疡并没有消散,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腐烂掉的那些肉还带在身上。尸横遍野,无一不是安平县的民众。


    尸骨纵横,乱坟狼藉。叶悬玲忍着胃里的恶心,东翻西找,但她不愿在这里找到那个人的身影,心乱如麻。


    转眼看去却看见穿着幽兰色袍子的叶青躺在那些尸体之上,衣袍混着雨水和泥土,手脚和她人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眸光颤动:“师傅!!”叶悬玲跑过去,跪在叶青旁边,以一种两人之间最熟悉的姿势捧着叶青的脸颊。


    几种情绪交织而下,眼泪一下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颗一颗掉了下来。胸腔起伏,悲痛忧凉占据了她的整副身体。


    抱着叶青,将她紧紧依偎在怀里,声泪俱下,嚎啕大哭。口齿不清叫着师傅,大放悲声,她朝上天哭嚎着不公,一滴泪悄然落在叶青脸颊上。


    将叶青整个人从尸堆里拖出来,叶青的两只腿被掩在泥土下,她徒手将这些东西刨开,驼在背上,她要带师傅回家,回到医馆。


    离开这座山之前,她向众人行跪拜之礼,承蒙拾柴,悬玲感激不尽,如今无能送各位归乡,不胜愧赧,若另有隐情,定查清真相,还安平公道。


    叶家并没有祖坟,叶悬玲抹净眼泪,将她葬在安平县口那颗枫树下,没立墓碑,没留土丘,只是让叶青走的安息些。


    两人没有去处,只好先回到医馆。


    叶悬玲整个人都颓下去,席地而坐在医馆门口。


    “刘大口一定还活着。”叶悬玲盯着医馆后院的这颗桂花树,目光没移开过半寸,“我要去找他。”


    “我明白。”纪厌恻隐怜惜,安静的在她旁边每说一句话。


    纪厌道,“今夜,你同我一起入京。”


    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并,举于面庞前,拜这冬日明月。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一夜落下了,片片雪花飘落在少女身上,接触白净皮肤的那一刹那,化为一小颗水珠,滑过鼻梁,同一滴泪水寂然落地。


    只是这棵桂花树,来年不会再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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