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语气如常,叹口气说:“不知道,要不本王派人去打听打听?”
仪欣拱了拱被衾,晃晃脑袋:“别了,我又不关心她为谁生为谁死。”
胤禛含笑睨着她,把玩她的手指。
殿内温暖如春,银丝炭偶尔蹦出些火星,落雪本来很静,可是,胤禛甚至能听到簌簌落雪声。
仪欣又想起来今日他说为胤禵求情之事,将手指抽出来,不高兴说:“你为什么要给胤禵求情,我巴不得他禁足一辈子。”
胤禛眸光漆黑,温柔说:“不同他计较罢了。”
若是他猜的不错,皇上将要扶持胤禵跟太子和老三打擂台,就算他不松口,除夕将近,皇上也会找个由头将人放出来。
“那我下次扇他,你可不许护着。”仪欣在被衾里蜷了蜷。
胤禛攥了攥她纤细手腕,把她搂紧,闭着眼哑声笑问,“爷会护着哪一只,她最清楚。”
仪欣在夜里偷偷笑一声,将两条腿搭在胤禛的腰上,脑瓜拱到他的颈窝里。
胤禛也笑。
…
第二日。
大雪埋了一层台阶,仪欣央求胤禛一同堆个雪人,去踩踩雪。
“不可以。”
胤禛淡了神色,“富察仪欣,本王太好脾气了?”
仪欣噤声。
她真的吃这一套啊,这一套一套又一套。
啊,她什么都吃,他温柔也吃,他冷脸也吃,他管着她也吃,他放纵她也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仪欣唾弃自己。
胤禛睨着她,指了指旁边写好的字帖。
仪欣赶紧乖巧坐着,胳膊规矩地摆在桌案上,直勾勾看着他。
胤禛这才笑了笑,俯身圈着她,大手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好了,认真写满这一篇,本王先去前院。”
仪欣点点头。
*
老五老十三住在前院的樹文院,敏妃刚过世时,老十三就住在那里。
老三和老十三关系极其一般,胤禛也不藏着掖着,就将老三安排在楸和院。
胤禛穿着幽蓝色蟒袍,黑色貂裘扫在雪地上,他步伐沉稳,面容冷峻,优越的骨相在风雪间格外冷白,鼻梁和眉骨都有些发红,像是沾染了胭脂。
骤然溢出一道凉风,胤禛回头,看到夏刈一身王府小厮装扮。
“什么事?”胤禛在四下无人处站着。
“王爷,昨夜太子殿下离开雍亲王府,径直进了春城青楼,赎身了三名勾栏女子,又…”夏刈一顿,看到自家王爷面不改色慢捻佛珠的模样,继续开口。
“太子爷,又…到了照春芳带走了四个男伶人,如今仍未出京城别院。”
胤禛沉默。
天上又窸窸窣窣落下雪来。
“还有谁知道此事?”
“三爷诚亲王。”夏刈躬身,看着自家王爷面色沉沉。
太子这是无所谓,开始乱搞了。
前些阵子,太子刚沾惹了九爷送去的青楼细作,是王爷收拾了烂摊子,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男女通吃。
昨日陪他出宫的是三爷五爷,来的是雍亲王府,还有八爷十爷作陪。
他疯了不要紧,还有人替他担一部分。
赌博也好,狎妓也罢。
太子如此行事,以万岁爷性情定会牵连王爷,以为是有人蛊惑太子爷。
“先替太子遮掩下。”
胤禛说话很慢,语气清淡,却仿佛氤氲着疾风骤雨,“夏刈,拦住老八,年羹尧那个妹妹,不用送出京城了。”
“是。”
胤禛缓步走到樹文院,未解大氅,沉默看到老五和老十三在下棋。
见胤禛到了,老五起身,揶揄说:“四哥,你可来了,三哥说他府上有事,便先回了。你未至前院,不便去叨扰你和四嫂清梦,让我告诉你一声。”
胤禛闭了闭眼。
老十三看胤禛气扬阴鸷不似往常,担忧皱眉,问:“四哥,怎么了?”
胤禛垂眸平静说,“太子于别院狎妓,豪掷千金将数名男伶人和勾栏女子带到别院。怕是马上要闹开了。”
“什么?!”老十三瞠目。
“四哥,他想干嘛?他想干什么?他真是疯得不轻。皇阿玛已经废了他一次,他还要再尝尝各般滋味吗?”
老五也面露不虞,冷了语气:“昨日怂恿赌博,狎妓豢养男伶人,他不想活,我们还想活。”
胤禛冷静沉稳出声:“你们先离开,今时昨日,只作不知。”
“不行。”老十三拒绝。
老五也没有当即离开,担忧看着胤禛。
胤禛拍了拍老十三的肩膀,罕见软和些语气,推了他一下:“听话。”
送走老五和老十三,胤禛骑马孤身出府。
行至太子别院,老十三正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他。
“怎么在这。”胤禛将缰绳扔给老十三。
“四哥在哪,我就在哪。”
京城太子别院,其实是从前赫舍里皇后的嫁妆,比毓庆宫都要宽敞。
见到太子时,胤禛心脏血液翻涌,脚步一顿,老十三主动挡在胤禛身前。
寝殿内浓重的檀香气混杂着女子的脂粉气,凝滞沉闷的空气里还有些暧昧的腥气,入眼是太子衣袍散乱,斜倚在榻上冲他们笑。
“老四,来得真快,喜欢哪个,随你挑。”太子指了指床榻边跪着伺候的一众男女。
胤禛拨开老十三,向寝殿内迈了两步,温声问:“二哥,为什么要自污呢?臣弟和十三弟跟随您,您总要爱惜自身。”
太子额头轻撞床沿,疯狂笑着起身:“为什么?你知道孤这一夜,抓出了多少给皇阿玛通风报信的叛徒吗?若是让人处处监视探听,孤这个太子不如不当。”
老十三低吼一句:“狎妓,养男伶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子殿下何时如此行事!”
太子气血上涌,笑着靠近胤禛,对着老十三开口:“你不做太子,怎知孤的难处?”
他与胤禛对视,丹凤眼里满是风暴,说出的话极其残忍:“老四,孤把你当最亲近的兄弟,孤早就知道,你是皇阿玛为孤培养的忠臣纯臣。你也觉得皇阿玛很残忍吧?”
“你知道吗,这十来年,你不能亲近女人,没有子嗣,孤甚至觉得,真的是皇阿玛动的手脚,他能干的出来这种事,你觉得呢?”
胤禛弯了弯唇,轻声问:“太子殿下饮酒了吗,这般醉话,臣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