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她多大的时候做的事情？”
“我不相信，一个能够在歹徒的刀刃底下，保护弱小，见义勇为的人，她会无缘无故整死她的亲生父母。”
“她的亲生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
许老并没有直接顺着儿子、儿媳的话说下去。
他只是用冷静的语气，提出这些合理的质疑。
儿子沉默片刻，道：“她的父母，一个有精神疾病，酗酒，家暴，还有一个，因为聚众赌博，还有卖银，时常被抓进去蹲号子……”
许老：“这不都是烂人吗？”
儿媳无奈道：“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呀！谁能对自己的亲人，下这样的狠手？”
许老瞪了她一眼：“那依你看来，她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他们？”
这儿子和儿媳，都在高位上面待太久了。
他们根本不能允许，这个世界上有“迫不得已”，有“不完美”。
“宁鸢这孩子，如今也才刚刚十八岁！”
“她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还没有成年吧？”
“说不定，她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那是连法律都管不了她的年纪！”
“你们苛求这样一个孩子，懂得什么人伦，懂得善恶，懂得隐忍，懂得求助，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老的这一番话，说得俩人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看他们的样子，许老就知道，他们一定是不服气的。
许老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一定是要让她做我的干孙女的，如果她愿意，我甚至可以把她接到身边来养着！”
“这不行啊，您身边不能有这么危险的人。”儿子急忙说道。
“咱们给她点钱，帮她找个好学校，再安排一下将来的工作，就够了呀。”儿媳也不敢忤逆他，只能柔声地建议。
“什么都别说了，我心意已定。”
许老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俩一眼。
这俩人的一辈子都过得太顺了，要是让他们拥有宁鸢这样的人生剧本，说不定他们活得比宁鸢都糟糕。
有句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许老看来，宁鸢这孩子，能在吃不饱、穿不暖，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把她自己养大，还考上很好的学校，以极其优秀的成绩毕业，那就是人中龙凤！
而且，这一次，要不是她挺身而出，赏秋节上面还得死伤多少人，他根本不敢想象。
这样的孩子，可要比自己家这几块叉烧强多了。
许老坐到了宁鸢的床边。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楚宁。
楚宁正在给他们煮茶水。
等楚宁把茶水端过来，许老接了那杯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楚家的丫头，楚宁？你和宁鸢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和她关系怎么样啊。”
楚宁还没有回答，许老的儿媳就说话了：“楚家丫头，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老爷子见不得别人骗他。”
楚宁点点头：“我和宁鸢的关系，曾经很不好，后来又变得特别好。”
许老：“哦，是为什么变好的？”
关系怎么变好的？
哦，那就要说说，在闻家的那个混乱的夜晚了。
楚宁抿了下嘴唇，偷瞄了躺在病床上的宁鸢一眼，脑子里一瞬间过了大堆有的没有的，她才缓缓说道：“人都会长大的。”
“我在法律都管束不了的年纪，确实欺负过宁鸢。”
“后来，我渐渐意识到，在我那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是宁鸢，陪我最久的人也是宁鸢，我最敬佩的人，我最喜欢的人……都是宁鸢。”
“我向宁鸢诚恳地道歉，给了她足够多、足够有诚意的补偿。”
“我想，宁鸢应该已经原谅我了。”
听到这些话的许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在他们这些人面前，普通人很难有什么秘密。
只要他们诚心去查，那楚宁的所有过往，都会被翻出来。
楚宁没有撒谎，这让许老对她的看法，变得略好了一些。
不过，也只是略好了一些。
等宁鸢醒来，要不是楚宁说的这份说法，那楚宁，包括楚家，可就都要吃苦头了。
送走许老这些人，楚宁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沁出了不少的冷汗。
她颓然地坐在宁鸢身边，握着宁鸢的手。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那些欺负你的事情，真的，都不是我干的！”
“我是谁呢？”
“呵呵，我只是个倒霉的接盘侠。”
飘在楚宁对面的宁鸢的灵魂，听不到楚宁说什么，但她看懂了楚宁的唇语。
听到许老对自己当年那份迫不得已的体谅，她也没有感动到要哭。
但现在，她确实是哭了。
她喃喃地说道：“姐姐，我相信你……你说的，我早就知道了。对不起，让你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其实，她都忍不住地想，如果为自己以命换命的人，是最初的那个楚宁，自己会不会感动，会不会因此原谅她对自己施暴的这十多年？
可能，也会的吧。
但，也仅仅只是原谅了对方，绝不会因此爱上对方。
阿宁不一样。
阿宁来到这里，不过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
她能为了自己，以命换命，那就是天大的恩德。
她本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潇洒地离开啊！
“姐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宁鸢用力地攥紧了拳头，目光盯着楚宁身后的空气：“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完成任务！”
“到那个时候，我们……”
“我们就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
“楚宁，你考虑好了吗？”
下午的时候。
楚宁再次在医院见到了代梅。
代梅看过昏迷不醒的宁鸢之后，再次询问楚宁，打算怎么办。
“我说过了，我不会同意的！宁鸢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你就不能让她继续活吗？”楚宁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鄙视。
“你确定？你确定她活下来了，会为你说话？你确定她不会借着许家的势，回头狠狠地修理楚家，修理你？”
代梅越说越气，扬手就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要是下不去手，那就让我来。”
“你都做了二十多年的坏人了，到这关键时候，反倒善心大发了？”
“没出息的东西！”
楚宁见她不是说着玩的，立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老妈，算我求你了，成吗？别添乱了。”
代梅冷眼看着她：“你给我一个，她一定会原谅你的理由！”
“我为她跳过楼……”
“不算！”
“唉，我偷偷给她拿了很多钱。”
“也不算。”
“好几千万呢！”
“……你想死啊？”代梅又对着她的肩膀来了一巴掌：“她这头狼崽子，可不是花钱就能收买的，不算，都不算！”
说到这里，楚宁无奈地扶额。
为了防止代梅真找人过来弄死昏迷的宁鸢，她左思右想，决定摊牌。
“我们俩，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