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Chapter41
两份作业实在耗费精力,陈宥仪头一回过了零点才睡。
第二天差点迟到,睡眼惺忪的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教室时,贺明和陈曼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贺明:“靠,学霸,你是偷偷熬夜学习打算内卷所有人吗?”
陈曼:“宥仪用得着熬夜学习吗?她学一小时顶我们三小时好不好。”
陈宥仪尴尬一笑:“没熬夜,就是写完作业有点晚了。”
贺明突然明白了:“你是帮梁知韫写作业?”
陈宥仪点点头。
贺明惊了:“靠,我昨天听他那么和你说,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让你写啊!”
陈宥仪又点点头。李玲错愕了一秒钟,继续道:“你能和老师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吗?”
陈宥仪沉默了。
她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李玲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陈宥仪,老师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也知道你肯定是愿意去帮助同学的。你现在之所以说不愿意,是不是觉得梁知韫不太好相处?”
陈宥仪轻轻点头。
李玲看有突破,继续试探性:“要不这样,你先试试看。要是试过了觉得梁知韫带不动,你再和我说,行吗?”
陈宥仪一向都会服从老师的安排,所以在李玲强调带不动可以不带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从李玲办公室出来,陈宥仪长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梁知韫是个很不好惹的人,之前不小心惹到就算了,现在还要被迫和他组成一个小组,带他学习,越想就越是头疼。
陈宥仪有些心烦,朝着一楼走去。
刚下了两阶台阶,朵然和一个短发女孩迎面走了过来。
短发女孩:“朵然,梁知韫看起来好像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打的赌看来你要输了。”
朵然哼了一声,十分不屑:“我会输?梁知韫那种类型男生我见多了,无非就是一开始端着架子,只要我的甜头给足了,保准他上钩。”
短发女孩:“那你打算这次谈多久?”
朵然:“老样子,三个月呗。”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陈宥仪的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朵然脸上带着明媚灿烂的笑,可此刻看着,却半点从前的美好都没了。
陈宥仪眉头紧皱,心情很复杂地回了教室。
又上了一节自习课,李玲让班长将分好的名单贴在了教室的黑板上。
有的人愁眉不展,有的人喜笑颜开。
也有的人,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刚下课没多久,朵然就又跑来找梁知韫了。梁知韫被叫出去,没看到分下来的名单。
陈宥仪坐在位置上,眸子一直盯着门口的两人,脑袋里不断的浮现出朵然说的那些话。
谁又能想到,人见人爱的朵然学姐,来追梁知韫竟是为一个赌约。
陈宥仪神色凝重起来。
而朵然还是和上次一样,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梁知韫怀里,拉着身旁的人就走了。
梁知韫面无表情的拎着手袋回了教室,这回他直接将东西丢到贺明的桌子上。
“交给你消灭。”梁知韫说。
贺明喜吃,一看立马忘记学习小组的事儿,“真给我了?”
“嗯。”
贺明翻翻里面,瞧见今天是一盒手工饼干,还有一张字条。
他好奇打开看,上面是朵然留的联系方式。
“那这个呢?”贺明问。
“丢了吧。”梁知韫淡声道,重新坐了下来。
贺明撇撇嘴,随手将联系方式丢到袋子里,只将那盒饼干拿出来。一眨眼,他又突然想起来分组的事儿,提醒起梁知韫:“对了,梁知韫,你和陈宥仪配对了。”
“?”梁知韫看向陈宥仪。
陈宥仪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学习小组。老师把我和你分一组了。”
梁知韫不紧不慢道:“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陈宥仪:“老师是让我教你……”
“哦。”梁知韫说,“那你看,我像是学习的料?”
梁知韫当然不像是会学习的人。
但陈宥仪一向接了任务就会好好完成,所以尽管有些不愿意,还是扛起了教梁知韫学习的重担。不过梁知韫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花瓶”、更难搞一些。
学习小组的活动是在每周自习课进行,每次这个时候,陈宥仪都会翻出自己从前的笔记,摊到梁知韫的桌子上。
因为看梁知韫单科考试中数学最差,这几天陈宥仪都是在讲一些基础的数学题。
星期五下午,陈宥仪找了两个例题拿给梁知韫看。
梁知韫单手托着下巴,盯着陈宥仪花里胡哨的本子,她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只不过讲的这些东西,实在让人头晕。
盯了一会儿,梁知韫的注意力就从本子上挪到了陈宥仪身上。
小姑娘扎着高马尾,头发很长,碎发也多,鬓角有些青丝没扎进去,就那样随意地垂下,遮住了半个下颚角,显得侧脸更圆了一些。
若是仔细去看,能发现她不算高的鼻梁上面有一颗很小,颜色很淡的美人痣。
窗外时不时有风掠过,扬起桌上的试卷,发出哗啦的声音。
陈宥仪不急不躁,只是抬手压住飞起的试卷上,继续用笔画着本子上的公式,一边演算,一边给梁知韫讲解。
声音糯糯的,听起来很甜,也很软。
讲了一会儿,陈宥仪觉得有点累了。微微抿了抿唇,伸手去拿桌边的水杯,却在恍然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梁知韫的眸子。
看他目光有点儿停滞,陈宥仪眉头动了一下:“梁知韫,你有听我讲吗?”
梁知韫回了神,坐直身子“有啊。”
陈宥仪:“那我刚刚讲什么?”
梁知韫:“你刚刚问我有没有在听。”梁知韫挑眉一笑,淡声道:“行。”
下午自习,陈宥仪检查起梁知韫的成果。
她一共给了他三十个单词,想着逼梁知韫一把,也可以看一下他到底是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于是一上课,陈宥仪就拿起单词书,开始给梁知韫听写。
她一个个念着,梁知韫下笔如风,看起来胸有成竹,很快就写完了。
陈宥仪拿过本子,逐一检查起来。
她微微垂着头,窗外晚霞红透了半边天,日落的光晕透过玻璃洒在陈宥仪的身上,好像每一捋发丝都在发光。
梁知韫盯了她一会儿,听她喃喃了一句:“三十个错了二十个。”
梁知韫接过话茬,喃喃:“还不错。”
陈宥仪抬眸看他:“什么还不错?”
梁知韫:“快一半的正确率,难道不好?”
陈宥仪被他的自我良好给无语到了:“你才背会十个……最起码背会十八个吧?”
叹了口气,她把本子递回给梁知韫:“再背背吧,放学我们再听写一次。”
梁知韫撇撇嘴,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红色的批改,重新翻开英语书。
一整个自习,梁知韫都在背陈宥仪留的单词。
期间放在桌兜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梁知韫瞥了一眼,看到是陈昭然在群里艾特他,于是放下书,埋下了头。
陈:【阿韫,那帮孙子又挑事了,放学来帮个忙?】
梁知韫手指飞快的打了四个字回复他:【不去,有事。】
陈:【有锤子事!必须给我来!】
梁知韫:【去不了】
梁知韫:【要学习】
陈:【学习?】
陈:【你疯了?还是我瞎了看错了?】
梁知韫:【滚】
陈:【林绛!蒋铮快来看!这有个人疯了!说他要学习!!!!】
陈曼也觉得很离谱:“宥仪,你怎么没有和恶势力抗争啊?这就答应了?我给你讲,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可别因为不敢拒绝,就成了冤大头啊!”
陈宥仪很是无奈:“我拒绝了。”
她确实拒绝了,还拒绝了不止一次。昨天放学前梁知韫那几张试卷,在桌子上被推来推去的,都快破了。最后还不是在他那冷的吓人的眼神下,默默将卷子收进了书包。
叹了口气,陈宥仪如实道:“我怕他打我,就只能答应了。”
贺明看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忍俊不禁:“不至于,他们六中的虽然喜欢打架闹事,但肯定不会打女生的。毕竟他们道上混的,有自己的规定,”
陈曼:“贺明说的对,我看梁知韫不是那种打女人的人。再说了,咱们一中纪律严明,又不像六中那么乱。我估计他就是吓唬你,你可别当真。”
陈宥仪点点头,话虽没错,但回想起昨晚梁知韫最后看她的眼神,还是有点不寒而栗。
她疲惫地眨眨眼睛,将梁知韫的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夹着找他的八十块的零钱,整齐地摆在了桌子上。
梁知韫还没来,看样子是会迟到。
早读铃声响起,还在走廊外的同学们纷纷拔腿跑回了班里。
梁知韫不急不缓,刚从楼梯口的转角上来,恰好和从办公室出来的李玲碰了个面对面。
一见他还像散步似的,李玲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黑了:“梁知韫!没听到早读铃响了!还在这墨迹什么!”
梁知韫神情恹恹,很是敷衍的哦了一声。他没加快脚步,继续用着自己的节奏往前走着。
李玲想起昨天刚来就逃课出去的事儿,更恼了,厉声叫住了他:“梁知韫,你给我站住。”
梁知韫停下脚步。
李玲:“你现在是一中,把你那些在六中的坏风气都给我收起来!吊儿郎当的什么模样,校服也不穿好!”
说着话,李玲上手去扯梁知韫校服的拉链。
梁知韫最讨厌别人居高临下的指责,李玲这一下,将他惹恼了。
他不耐烦地躲开李玲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六中什么风气?”他问,眼底染上了一层戾气,嘲讽道:“李老师,你们一中清高,风气正,到头来还不是收了我爸的钱。”
李玲愣了一下,没想他会这样说话:“梁知韫!你——”
梁知韫:“我什么?”梁知韫敲着手机,旁边的陈宥仪盯了他好一会儿,提醒道,“梁知韫,背书。”
梁知韫侧过头看她:“管这么严?”
陈宥仪:“你要是都背会了,我就不管了。”
梁知韫:“真的?”
陈宥仪写著作业,嗯了一声。
放学后,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
陈宥仪又听写了梁知韫一次。
这回梁知韫和第一次不一样了,她念的每一个单词,他都是先想一想,才动笔。
慎重了很多,也认真了很多。
不过陈宥仪以为他肯定还会再错一两个,却没想都听写完拿给她检查时,竟然连着画了好几个对勾。
梁知韫一手拖着下巴,身子侧着,眸光落在陈宥仪的身上。
她认真起来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以至于此时此刻没了平时那种软糯呆萌的气质。
看了一会儿,梁知韫问:“如何?”
“这次挺好的。”陈宥仪打着勾,检查完最后三个单词,她抬起头,将本子递回给梁知韫,“恭喜你,都对了。”
“都对了啊……”梁知韫喃喃,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冲她摊开手:“那我的奖励呢?”
“奖励……”陈宥仪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还没想好,要不下次一起?”
梁知韫没松口:“下次是下次的。”
“那……”陈宥仪硬着头皮想了一会儿,有了目标。
她翻翻书包,找到了前些日子自己绣好的一个平安符,递给梁知韫:“给你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放了艾草和薰衣草,还有一些转运水晶。”
梁知韫看了一眼粉色的平安符:“你觉得我会用这么娘的东西?”
陈宥仪沉默了。
粉色确实不适合梁知韫,她抿着唇沉思。
梁知韫看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起了逗她的心思:“要不这样……”
陈宥仪:“什么?”
梁知韫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亲我一口。”
陈宥仪:“!?!?”
梁知韫:“不行?”
陈宥仪:“梁知韫,你能不能,能不能正经点啊!”
梁知韫:“哪里不正经了?”
陈宥仪喃喃:“就是不正经……”
梁知韫笑了:“那你挺没见过世面的。”
“要不我让你见识一下?”说着话,梁知韫搬着凳子往陈宥仪身边靠了靠。
陈宥仪吓得往后开躲,但梁知韫却突然抬手抓住了她的凳子。
他低眉一笑,手臂发力,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凳子拽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至五厘米。
梁知韫身子也往前探了过来,深邃的眸子原本是对视她的眼睛,但此刻,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陈宥仪感受到了他偏离的眸光,肉眼可见的慌了:“梁知韫!”
梁知韫:“我又没聋,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陈宥仪被塞了话,脸和脖子都憋红了,到头来却只喊出来一句:“你离我远点!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梁知韫懒散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重新对上她的眸子:“那我理你。”
“看我不爽?怎么着,要不给我办个退学?”
“你敢吗?李老师。”
梁知韫比谁都清楚,梁白诚将他送进来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学校就算再怎么纪律严明,李玲再怎么不喜欢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学生,也不可能退他的学。顶多就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说上几句罢了。
李玲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梁知韫说的没错。
她不敢。
他背景雄厚,她管过头了,反而会丢了自己的工作。
见李玲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梁知韫冷笑一声,挑衅地看了李玲一眼,走了。
梁知韫进教室时,已经开始早读了。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没和台上的老师打招呼,就那样直接进来坐在了位置上。
陈宥仪正闭着眼背英语单词,一个音一个音的拼着,拼到中间突然卡壳了,反反覆覆说了几遍后,她眉头一皱,睁开眼看书,却后知后觉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她瞥一眼梁知韫,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表情凶巴巴的。抿了抿唇,陈宥仪决定不打扰梁知韫,只是用手指了指他的桌面。
但因为动作有点儿小,梁知韫没看到。
看他没反应,陈宥仪尝试着把手又他那边伸了伸。
梁知韫偏过头,睨她一眼:“做什么?”
“桌子。”陈宥仪小声道。
梁知韫顺着她的示意看去,只见桌上放着几张卷子。
他随手翻了下,瞧见中间夹着的那张上贴了一张樱桃形状的便利贴。
陈宥仪在上面写道:
【梁同学,你的作业我写完了,找你的钱夹在里面。】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吧,以后我们还是好同学。】
末尾,她还画了小笑脸,以示友好。
梁知韫看了一眼,随手扯掉便签,没说一句话。
陈宥仪当他这是默认,没再做声,将昨天的钢笔拿了出来,准备默写单词。可还没写完一个,她就感觉到旁边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笔尖一顿,陈宥仪侧头去看,却有一丝碎发垂下挡住她的视线。她抬手拨开,顺势捋到耳后,看向梁知韫时,这才发觉他的目光其实是落在她手里的笔上。
正有些不知所云时,梁知韫开口了。
“笔不错。”他评价道,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
陈宥仪抿抿唇,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继续背起了自己的单词。
陈宥仪本来觉得,梁知韫今天还会做些出格的事儿。
但她想错了,今天的梁知韫意外的乖巧。没问她哪个老师脾气好,没逃课,发下来的卷子和布置的作业也没丢给她,只是扫一眼就塞进桌兜里然后继续埋头打自己的游戏。
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对梁知韫很是好奇,课余时间难免不去八卦。
不知道谁从哪儿搜刮到一些梁知韫在六中的事迹和一些照片,匿名分享到了班里没有老师的q q小群里。
陈宥仪上课从来都不带手机,其实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第 42 章 Chapter42
“要请就现在请。”梁知韫又说。
陈宥仪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梁知韫:“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那……那我安排了?”
“嗯。”
陈宥仪在大脑里过了一遍附近的商铺,最后有了选择。
她带着梁知韫穿过巷子,走到了靠近菜场的香榭街上。街头有一家叫做阿伯米线的网红老店,陈宥仪之前来过一次,味道不错,实惠又份量大,梁知韫准能吃饱。
不过此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热火朝天的,只有门口的两张小桌还空着。
站在店门前,陈宥仪朝里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向身后的梁知韫。
“坐在外面可以吗?”她问。
梁知韫没直面回答,只是有些鄙夷道:“你们女生怎么都爱吃这玩意。”
“你不喜欢吗?要不换一家……”
“就这吧。”说着话,梁知韫抬脚,将旁边的塑料凳往后勾了一下,坐在了圆桌前。
陈宥仪搬开椅子,也坐了下来。陈宥仪并不知道梁知韫要带她去哪儿吃饭。
上车后,梁知韫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陈宥仪对吃食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没有喜欢的,也没有不喜欢的。想了想,就摇了摇头。
梁知韫打着方向盘转弯,若有所思道:“那我定了?”
“嗯,你定吧。”
陈宥仪让梁知韫定的结果就是,车开了半个钟头,他们才到目的地。
天色将晚,零散的星伴着孤月高坠于天。
陈宥仪偏头朝车窗外看去,门口的石碑上刻着“一枝春”三个字,字的凹槽是鲜红的,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上面补漆。
石碑旁还挂着两盏橘黄的灯,光线不是很好,但这种昏暗,恰恰添了氛围感。
陈宥仪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像是梁南园林的地方会是餐厅,有点意外:“是在这儿?”
“对。”梁知韫解开安全扣,“这里应该你喜欢的风格。”
说着话,他下车绕到副驾驶,贴心地帮陈宥仪拉开了车门。
她总是很客气,对他所有绅士礼貌的行为都会淡声道一句谢谢,但也总是透着疏离。
梁知韫倒也并没有很在意,毕竟有些事儿细水长流总是好的。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领着陈宥仪往里走去。
“一枝春”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雅致,中式庭院有一处池塘,养着几株睡莲。鹅卵石的小路旁,低矮的路灯幽幽暗暗,往里走去还有古琴声缓缓而至。
穿过这处院子,三层的小洋楼房就映入了陈宥仪的眼帘。
她才意识到,这栋楼才是餐厅的正式入口。
陈宥仪继续往前走近,视线忍不住地打量起来这里的环境。
入室的红檀木门镶着金把手。
门口两侧站着穿着旗袍的婀娜多姿的女孩儿,微微低下了头:“梁先生,您的雅座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梁先生?
能一眼认出梁知韫,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陈宥仪在梁知韫身后,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跟着他一并上了三楼。
他们的包厢名叫晚春,在三楼正中间的位置。推拉式的木门刚被服务生打开,陈宥仪一眼就瞧见了屋内的落地窗。
窗外是附近的一处茶园小山,此刻半轮弯月悬挂在高空,淡白的月光似轻烟笼罩,如梦如幻,瞧着倒不像是实景,而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月夜图。
陈宥仪很少见到这样别致的餐厅。
入了座,梁知韫把桌上已备好的菜单,递给陈宥仪:“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外层包裹的棕色软皮,很有重量。上面还用行楷烫金了一句小诗:“梁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而内衬塑封的单页上,在黄色的顶光照射下,能看到细闪的金光攀附在上面。
只不过,这份低调奢华的菜单里并没有标注任何菜品的价格。
陈宥仪翻了两页,只听梁知韫说:“这家菜品很有特色,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陈宥仪抬头看他:“梁知韫,你的菜单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梁知韫没说话,直接把菜单递过来。陈宥仪接过翻开,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
梁知韫看她一眼:“这里的菜单一直都没有价格,不是你想的那种有性别区分,女性看不到价格,男性却可以。”
陈宥仪突然好奇:“不知道价格,点到天价菜品怎么办?”
话刚落,陈宥仪就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了。能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恐怕根本不会在意价格。
果然,她听到梁知韫说:“食材和口感要比价格更重要。”
“不过呢——”梁知韫顿了一下,“现在物价局管的严,天价会被勒令停业还有罚款,不划算。”
他淡淡一笑,眉眼轻弯。口吻在开玩笑,声音是百般的温柔。
屋内的光线很暗,一道柔和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陈宥仪坐在他对面,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低头把注意力放在了菜单上。
她点了一些看起来应该不算太贵的菜,梁知韫又补了一些。可直到上桌陈宥仪才发现,这里的每一道菜品几乎都是只有一两口的量。
小而精美,名副其实。
可因为不知道价格,陈宥仪吃起来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踏实。
梁知韫却没给陈宥仪客气的机会,花雕醉蟹上来,他先让服务生放到了她面前。
醉蟹不大,配了一套精美开蟹的工具。陈宥仪不太会用,盯着盘里仿佛挂着笑脸的螃蟹迟疑了。
梁知韫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拆蟹工具。铁制品冷不丁地碰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陈宥仪抬头看他。
梁知韫坐在檀木椅上,骨节分明的手上套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他拿着蟹钳,一点一点地剪着蟹腿,因为在发力,手背凸起的青筋就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
动作是陈缓的,但却十分利落。没过一会儿,梁知韫就把醉蟹剥的只剩下一副躯壳。
他放下工具,脱掉手套后又拿起一旁的湿巾,擦掉手上残留的酒腥味儿。之后也没有随意将湿巾丢在桌布上,而是包着刚才用过的手套,一并放在了旁边的空盘上。
这还是陈宥仪第一次见有人剥螃蟹,都能保持着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
到底是梁家培养出来的,举手投足,都是如此的妥帖得体。
陈宥仪在心里感慨他的教养和家世。
而梁知韫忽地把盛满蟹肉的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吃这个吧。”他说,又把解腻的蟹醋递了过来。
陈宥仪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颔首道谢。梁知韫却没说什么,只冲她淡淡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陈宥仪的错觉,她总觉得梁知韫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让人和他相处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哪怕她一向不喜欢和不算相熟的人过多接触,但还是就这样在梁知韫提出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时候,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大概有的人,总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收回神来,陈宥仪用小勺挖起一块蟹腿肉送进了嘴里。
醉蟹她不是第一次吃,但这种品质的,却是头一回。
上等佳酿的香气混着鲜甜的蟹肉,饱满的肉质细腻顺滑,又很弹牙。
她突然就有点理解梁知韫说的那句:“食材和口感可比价格重要。”
这样的珍味,确实是哪怕天价,恐怕也觉得值。
梁知韫看着她:“这道是招牌,你觉得怎么样?”
陈宥仪放下勺子,给出了好评:“很好吃。”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家店是你喜欢的风味。”梁知韫笑了笑,“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们再来。”
下次。
我们。
梁知韫的用词有点微妙。
她不是反应迟钝的天真小女孩儿,可却还是有点讶异对面的这位,怎么就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隔着桌上那锅骨汤散发出来的雾气,陈宥仪望向梁知韫的眼睛。
她想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其他的信息,好来确定她心中所想是否为真。但梁知韫却偏不让她窥探到那般,在她看过来的那瞬,他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
陈宥仪没看清楚梁知韫的神情。
只在雾气缭绕中,隐约瞧见他脸颊右侧有个浅浅凹进去的酒窝。
他在笑什么呢?
陈宥仪想了许久,都没猜透。
屋里的服务生很快就拿着菜单和碗筷杯子走了出来。
见到梁知韫的那刻,她的眼睛倏地亮了:“呦,小帅哥,又带着女朋友来吃饭呀!”
陈宥仪愣了一下,有点明白梁知韫方才说的你们女生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些尴尬,怕别人误会,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只是同学……而且、而且我们是高中生,不能早恋的。”
“怪不得,我就说你看着和上次那个长的不太像。”服务生乐呵呵一笑,把手里的菜单递给陈宥仪,“小同学,看看你吃什么。”
陈宥仪接过菜单,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就传来梁知韫幽幽的声音:“上次那个也不是我女朋友。”
她抬头看他,错愕中,梁知韫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只对视了一秒钟,他就挪开视线,对着服务生道:“我们高中生,是不能早恋的。”
语气和方才陈宥仪的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在拿她开心。
陈宥仪没作声,耳朵却红了。
缓了缓神,她小声咳嗽了一下,快速转移话题:“我要一碗鸡蛋醪糟。”
梁知韫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看向她:“只吃这个?”
“我晚上吃了很多,现在不饿。”陈宥仪解释着,将菜单递给了他,“你看看吃什么。”
梁知韫扫了一眼招牌,说:“番茄肥牛米线。”
服务员应了声好,给他们倒了两杯大麦茶,又抱着菜单回了店内。
晚风拂过,吹着路边的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凉爽又很是惬意。
陈宥仪拿着抽纸擦拭着她和梁知韫的碗筷,坐在对面的梁知韫似乎是有些无聊,从口袋里摸了手机出来。
陈宥仪忍不住打量起梁知韫。
他靠在背椅上,一手举着手机,头顶蓬松而柔软的碎发在晚风中飞扬,嘴角带着显眼又突兀的伤,衬地痞气更浓了一些。
这不,他光是坐在这儿,旁边路过了几个女孩儿,都忍不住朝着他投来目光,小声讨论起他这张算得上惊为天人的脸。
陈宥仪望着他,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刚才,他从巷子口朝她奔来的模样。
梁知韫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去望,果然碰了个正着。
“看什么?”他问。
陈宥仪回过神,眨了眨眼,“你等我一下。”
“什么?”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陈宥仪说着话,四处张望着,还没等梁知韫反应,就倏地跑走了。
梁知韫坐在位置上,不知所云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转角。
与此同时,米线和她要的鸡蛋醪糟已经端了上来。
梁知韫瞥了一眼,手无意碰到了陈宥仪那碗醪糟的碗边,叫住服务员,“这个是冷的?”
“现在天热,我们这种小饮品都是冷的。”服务员笑着解释。
梁知韫将碗推了过去:“能热吗?”
“能。”
“那麻烦热一下。”
“好勒。”服务员应了声,端着碗走了。
梁知韫坐在那儿,始终都没动筷子,目光只落在前方陈宥仪消失的街转角,略微出了神。
等了半晌,梁知韫百无聊赖,索性起身先去结了账。回来后坐下,大概等了三分钟左右,陈宥仪就回来了。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袋子,从街转角跑向梁知韫。
好像忘记自己穿的裙子,陈宥仪跑的很快,本来就不长的裙摆被风带起,纤细的双腿在月色和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显得额外白皙。
梁知韫突然就明白,那群醉汉为什么会盯上陈宥仪了。
瞧着那双腿,梁知韫心里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陈宥仪很快就跑到了梁知韫面前,冲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将袋子递给他。
“这个给你。”说着话,陈宥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梁知韫瞥了一眼,看到里面是碘伏的那刻,他微微有些错愕。
陈宥仪见他迟迟没接,转而将袋子放到了桌子旁,小声叮嘱道:“你晚上回去涂一下吧,这样好得快。”
梁知韫淡淡嗯了一声。
心底却涌上来一股让人感觉有些异样的暖意。
这样的暖意,让他很不适应,也因此觉得有些烦躁。
梁知韫的眉头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烦闷的时候,总归需要有点解闷的东西。
梁知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机,刚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坐在对面的陈宥仪突然惊呼一声:“梁知韫!你、你怎么能抽烟呢!”
“高中生是不能抽烟的!你不知道吗?”
陈宥仪夸张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莫名有点傻。
梁知韫嗤笑一声:“谁规定的?”
陈宥仪:“这、这是校规。”
“现在在学校?”
“不在。”陈宥仪摇头。
梁知韫撇撇嘴,表情好像是在说:“这不就得了。”
陈宥仪还是觉得不妥,所以在梁知韫点燃火机的那刻,她再次跳了出来。
“可是、你还没到抽烟的年纪,而且烟草对肺很不好的,你还是不要抽了吧……”陈宥仪越说,声音越小,有些怕自己多管闲事惹他生气。
梁知韫点烟的手顿了一下。
盈盈火光中,他抬眸看向陈宥仪。
少女的脸粉嫩透亮,眉头皱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看起来很是紧张。
啪地一声,梁知韫合上火机,捏着烟的手垂落下去。
他饶有兴趣地对上她那双眸子。
“不抽也可以。”他说,语调慢慢拉长,声音变得暧昧又撩人,“不过,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第 43 章 Chapter43
陈宥仪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瞄了梁知韫一眼。
他靠坐在椅背上,右手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明明并没看她,可陈宥仪却感觉到梁知韫能冻死人的气场。
陈宥仪收回视线。陈宥仪怎么都没想到,在她说出脚不能动了之后,梁知韫会直接蹲下身来查看她扭伤的地方。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梁知韫却直接抓住她的脚踝。
“这里疼吗?”梁知韫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疼……”陈宥仪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眉心拧在了一起。
“看起来是扭伤了。”梁知韫眉头微蹙,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梁知韫没等陈宥仪反应,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陈宥仪心惊,她下意识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喊他:“梁……梁知韫!”
“你放我下来……”陈宥仪沉默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梁知韫的会做饭,不仅仅只是会。
陈宥仪跟着他去超市选食材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纵然她一直和他说,吃点家常小菜就好,她没什么忌口,什么简单方便容易做,就吃什么。可梁知韫却还是一边应着好,一边选了超市最贵的牛排。
两人逛到红酒柜台时,梁知韫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其中一瓶红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侧过头看向陈宥仪:“如果我问你喝不喝酒,会不会很唐突?”
陈宥仪轻轻摇头:“不会。”
“那你喝吗?”梁知韫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就当是庆祝你搬入新家。”
陈宥仪很果断:“喝。”
梁知韫反倒觉得有点意外:“你不怕吗?”
陈宥仪笑:“怕什么?”
梁知韫:“不怕我居心叵测?”
陈宥仪对上他的眸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那你不怕吗?”
梁知韫挑眉:“我怕什么?”
陈宥仪不紧不慢地打趣梁知韫:“不怕我灌醉你,半夜进你房间,最后勒索你一笔?”
梁知韫怔了一下,眸色一动:“那天你都听到了?”
陈宥仪抿抿唇,淡淡一笑,最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枝春哪里都好,可惜隔音差了点。”
陈宥仪说的,是她在“一枝春”听到的不知真假的八卦。
那天快结束的时候,梁知韫去了趟洗手间,只余下陈宥仪一人坐在包厢里。
她原本正一边吃着餐后水果,一边回复谢明月发来追问她和梁知韫的微信消息,却倏地听到外面走廊上响起了一个女声:“欸,今天晚香包厢的男客人,是不是梁家那位大少爷啊?”
“对呀!就是他!”
“我靠,还真是像传闻里的一样帅啊!”
可是明明事在人为。
那场对话的最后,是陈宥仪问贺秋雅:“就不能换个人爱吗?”
贺秋雅眼睛闪着泪花,摇了摇头:“我试过,可是真的做不到。”
“那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他会回家的,一定会的。”
“放下来你能走?”梁知韫低声反问,没顾陈宥仪的挣扎,阔步往外走去。
酒会有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一幕。
原本嘈杂吵闹的环境,在那一刻变得寂静。
陈宥仪不知道的是,梁知韫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今天他是头一回带女伴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他第一次当众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
陈宥仪双手搭在梁知韫的颈上,就这样在大家投来的目光下,被他抱出了会场。
他往会场后的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幢三层洋房,被周围的其他别墅包围,门前有栅栏,攀附着枯萎的凌霄花。陈宥仪看这地方不像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但梁知韫却轻车熟路地直接抱着她走到门前。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见他们过来,连忙拉开了门。
“您里面请。”她毕恭毕敬地说。
“去拿冰袋过来,还有跌打损伤的精油。”梁知韫步履很快,进去后,抱着陈宥仪直接上了二楼的第一间客房。
客房的陈设很复古,两三盏壁灯昏黄沉暗,有一整面的书柜,柜子里摆着许多国外书籍,而屋内的家具几乎都以红木为主。
沙发是棕色的纯真皮材质,梁知韫抱着陈宥仪坐下后,他毫不顾忌地蹲下身,左膝跪在了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轻轻抓起了陈宥仪的脚踝。
陈宥仪觉得有点不妥,腿往后缩,想要躲开他。
梁知韫却抓住她的脚踝没松手,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低喃一声:“乖,别乱动。”
他的声音太温柔太缠人,一句乖,就轻轻松松扰乱陈宥仪的心绪。
她没再躲,默许了梁知韫的行为。
陈宥仪低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梁知韫帮她解开挂在脚腕上的系带,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又起身去拿了置放在柜子里的一次性拖鞋,放到她脚边,温柔地叮嘱了一句:“先穿这个,别着凉。”
梁知韫手上动作轻缓又利落,熟练妥帖的模样就好像帮很多女人这样做过一般。
这样的温柔绅士,原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只是倘若他对别人也同样如此,那陈宥仪就觉得没意思了。
看着梁知韫,陈宥仪淡淡嗯了声。陈宥仪后知后觉。
女孩问她的是“跟着谁?”而不是“跟谁来?”
陈宥仪眉头紧紧蹙起,心底涌上一阵不适。
这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来解读她和梁知韫的关系。
她看向女孩,严肃又认真的解释:“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女孩却眨眨眼睛,很是匪夷:“带你来这样高级的地方,不是情人关系,那是哪种关系啊?”
他帮她穿着拖鞋,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梁知韫头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进来。”
方才在门口迎客的女孩,端着盘子推开了门。
看到梁知韫半跪在地上帮陈宥仪穿鞋的场面时,她瞳孔一怔,连带着脚步顿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后,她忙垂下了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走进梁知韫:“这是您要的东西。”
“放过来就好。”梁知韫指指旁边的置物柜。
女孩走进来匆匆放下,又匆匆地起身走了出去,全程都没抬起头一下,也没多说一句话。
房间门被关上后,陈宥仪看着梁知韫用白毛巾包裹住冰袋:“先敷一会儿,我再给你涂药。”
陈宥仪轻轻抿唇:“梁知韫,我自己来吧。”
“我来。”梁知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坐在陈宥仪旁边,扶着她的腿搭在他腿上。
冰袋贴合到脚踝的那一瞬,纵然陈宥仪有了心理准备,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很冰吗?”他问。
“还行。”陈宥仪吸了口气。
“忍一下。”梁知韫眉头蹙着,尽可能地控制手上的力气,慢慢在她扭伤的地方打圈。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在那一刹那,仿佛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个词语:心疼。
他在心疼吗?
心疼她扭伤?
陈宥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梁知韫轻轻揉着陈宥仪的脚踝,没注意到她看向他的目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梁知韫嗯了声:“这里蒋铮家的老宅,我们经常在这边聚会。”
陈宥仪喃喃:“这样啊。”
梁知韫:“喜欢这里?那以后我常带你来。”
陈宥仪没说喜不喜欢,只是掀起眼皮看他,问了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你们每次聚会,都需带女伴吗?”
“这个没什么规矩和要求。”
“那你带吗?”
梁知韫揉着她的脚踝,手指顿了一下。
他隐约猜出了陈宥仪真正想问的问题,撩起眼皮看她:“除了你,我没带过其他人。”
只带过她一个人?
陈宥仪神色稍怔,想起来他邀请她去他家时,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说了这样的话。
可似真似假,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
梁知韫见她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拿开冰袋,瞧了眼她发红的脚踝:“差不多了,我给你上药。”
说着话,他伸手拿了跌打损伤的精油过来:“这个对扭伤很管用,但是要揉进去,可能会很疼。”
陈宥仪摇摇头:“我能忍住。”
梁知韫打开精油,倒在手心搓热,最后还是又说了一句:“如果疼,就抓着我。”
陈宥仪轻嗯了声。
梁知韫开始动手,搓热的手心快速覆盖在冰凉的皮肤上,再然后,他用力揉搓起她扭伤的部位。
“嘶——”陈宥仪没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她下意识攥住梁知韫的衣角。
疼是钻心的疼,但梁知韫一直在陈宥仪耳边轻声说:“乖,再忍忍,马上就好。”
他哄人的声音缱绻缠绵,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轻而易举就能抚慰人心。
陈宥仪有片刻的失神,但又很快的清醒,思忖着梁知韫是不是对每一个女孩都是如此的温情。
药膏涂好后,梁知韫把陈宥仪的腿放了下来,去清洗掉了掌心残留的精油。
回来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她还有没有其他部位扭伤。
陈宥仪静静坐着,始终没怎么说话。
而梁知韫没待多久,就有人打了电话来催他了。
陈宥仪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梁知韫眉头蹙的很紧,在挂电话前语气不耐地说了声:“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她:“我还要去应酬一下,你自己待会儿?”
陈宥仪应了声好。
“一会儿我来接你。”梁知韫将手机揣进口袋。
陈宥仪轻轻点头后,梁知韫离开了客房。
梁知韫出去后,诺大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陈宥仪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粘着精油的脚踝。
梁知韫手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只是要不了多久,那份让人心神不宁的温暖就在房间里散开,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片寂静下,陈宥仪再次想起来那女孩儿说的那句:“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陈宥仪沉思着,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梁知韫的圈子里,男女关系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出着神,房间门突然被人扣响。
“咚咚咚”三声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陈小姐,梁先生让我拿点东西给您,现在方便进来吗?”
陈宥仪收回神来:“方便,你进来吧。”
门被人打开。
还是方才送东西的女孩儿。
她端着盘子过来:“这是柠檬水和甜点,您请慢用。”
“另外,这是梁先生给您准备的杂志画刊,给您解闷用的。”女孩儿把所有东西从拖盘中拿出来,一一搁置到陈宥仪面前。
陈宥仪颔首:“好,谢谢。”
哪想她进来后没把门关紧,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个女孩儿的讨论声:“梁少今天带来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情人呗!”
“长那么漂亮还当情人啊!?”
“漂亮才有人养啊,不漂亮的能勾上梁少?”
“可是我看梁少对她很体贴哎!其他那几位爷,可从来都没对哪个情人这样过。而且这还是梁少第一次带女伴来,应该不是情人吧?”
“第一次带女伴又如何,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你就说有几个干净的?再说了,梁少他……”
她们的声音从远到近再到远。
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陈宥仪听不清了。
她伸手拿柠檬水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屋里的女孩儿见状,神色一慌,连忙低下头来匆匆道歉:“陈小姐,很抱歉!她们是刚招来的新人,不懂规矩。一会儿我就去教她们规矩,您可千万千万别在意!”
陈宥仪看得出女孩很害怕。
她换了个坐姿,挺直腰背,看向女孩儿的神情冷透着冷意,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这件事我不会和梁知韫说,只是有些管理做不好,我想你这份工作也未必能长久。”
女孩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谢谢您。”
女孩出去后,陈宥仪盯着桌上梁知韫叫她拿来的东西,再次陷入了沉思。
原来不止一个人这样想她和梁知韫。
陈宥仪眉头紧蹙,心里闷了起来。
她自己没在房间待太久,梁知韫就回来了。
他进来时,身上带着烟草味。
陈宥仪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他就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离陈宥仪最远的衣帽架上。
“好点了吗?”他问。
“好点了。”陈宥仪轻轻点头。
“我看看。”说着话,梁知韫再次蹲在了她面前。
“好像还有点肿。”他抬起眸子看向陈宥仪,“我们去医院看看。”
昏黄的灯光下,陈宥仪略施粉黛的脸上少了分素气,多了分明艳。她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不用去医院。”
“真没事?”
“已经不痛了,没什么大碍。”
梁知韫想了想:“这药我带回去,早晚帮你擦,要是三天还没好转,我们去医院。”
陈宥仪没再纠结这点,只轻声说了好。
梁知韫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以后穿高跟鞋就别走那么急了。”
话落,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正准备喝水,耳边突然传来了陈宥仪清冷的声音:“梁知韫。”
“嗯?”
“问你件事儿。”
“你问。”
梁知韫低眸看她,恰好撞上她的视线。
而陈宥仪盯着那双温情脉脉的眼,一刻都没有犹豫:“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梁知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宥仪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包/养?
听到这两个词的梁知韫神色微怔。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陈宥仪,盯了片刻后,他蹙起眉头:“你觉得我像是会包/养女人的人?”
陈宥仪摇头:“我不知道。”
梁知韫:“不知道?”
他哪里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陈宥仪,竟然会对他有这样的误解?
但既然她会这样想,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梁知韫冷静了一会儿,追溯起问题的本质:“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包/养你?”
陈宥仪若有所思:“你总不能对我没有任何目的。”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突然的亲近和示好,一定带有目的。
陈宥仪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摸不准梁知韫的目的,是对她有所好感,想要进一步发展,还是说只是想玩一次成人游戏,让她成为他身边没有名分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观赏玫瑰?
梁知韫看着她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沉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不会有正常的男女关系?”
陈宥仪没说话。
梁知韫扶额,沉了口气:“不可否认,我这个圈子里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想让爱情成为自己的软肋,而比起被一段关系困住,也都更喜欢利益置换。”
“但是,陈宥仪——
在我梁知韫这里,男女之情只有成为恋人这一种可能。
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藏在暗处被人诟病,更不会贪图享受她的青春,却不公开给她名分。”
“你说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总要有点目的,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说到这儿,梁知韫顿了一下。
他看着她潋滟的眸,忍不住地想,现在是时机吗?
梁知韫心中忐忑,最后还是缴械投降,认了输:“让你爱上我。”
此时现在还剩两个座位,只要不挨着梁知韫,应该就不会那么尴尬吧?如此想着,陈宥仪抬起了脚步。
可刚准备走过去,陈朝朝突然回来了。
“欸,宥仪,你来了。”陈朝朝和陈宥仪打着招呼,大步流星地从门口走向了陈宥仪看好的那个座位上。
陈宥仪还没反应过来,陈朝朝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 44 章 Chapter44
少年疾步如风,冲过来的那一刹那,一脚踹向男人的后背。
砰地一声,男人瞬间趴在了地上,手里的酒瓶碎了一地,碎片割裂开他手掌的皮肤,疼痛感由心底升起。
“操他妈的!”男人嘶吼一声,“哪个杂种!”
刚想起身,后背却被人一脚踩下,连带着脑袋,被人重新被按在地上。
旁边两个人见情况不对,松开陈宥仪,直接冲了上去。
几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陈宥仪本就被吓得不轻,此刻瞧着眼前的一幕,倏地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还在哭,抽噎的声音窜入了梁知韫的耳朵,刺地他心底的怒火嗖地腾了起来。
梁知韫攥着拳头,猩红的眼底狠戾瘆人,手臂青筋暴起,瞅准那个一直搂着陈宥仪的刀疤男,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肚子。
刀疤男痛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梁知韫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脸砸去。
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的力量都要更重一些,狠的让人害怕。他儿时就学过散打和拳击,平日里也没少打过架,此刻纵然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占了上风的。
没一会儿,刀疤男的鼻子渗出了血,躺在地上,一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人也不怎么动了,只是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原本还在攻击梁知韫的另外两人,见他这是下了狠手,突然就慌了。
攻击变成了劝拦。
两人拉着梁知韫的胳膊,企图从他手里将他们的朋友救下。
梁知韫已经疯了,瞧着那人脸上的血,越是兴奋起来,继续一拳又一拳的下去。
直到——结账的时候陈宥仪提出她来付钱,梁知韫不同意。
她不想梁知韫做饭,连食材都是他自掏腰包。不过好不容易让梁知韫收回他的卡,她却在付钱的时候,觉得有点儿肉疼。
但心想着也就这么一次,这一顿怎么都比在外面的餐厅划算,就索性当没看到价格,咬牙付了款。
梁知韫倒是贴心,袋子一个都没让陈宥仪拎着。刚一进家门,他就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陈宥仪问他有没有什么她能做的,梁知韫却直说让她歇着。
可陈宥仪怎么可能歇着什么都不做,光看着梁知韫忙上忙下?她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半天都没动。
梁知韫清洗着食材,发觉她的目光后,回身看她:“站着不累?”
陈宥仪摇头。
梁知韫笑:“那你过来帮我一下?”
陈宥仪应声说好,走进厨房。
她本以为他是让她帮忙打个下手,没曾想梁知韫面对她站着,将胳膊伸了过来:“来,挽一下袖子。”
陈宥仪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往前站了一步。
梁知韫问:“会挽吗?”
陈宥仪嗯了一声,两只手贴在了他的袖口上。
他脱掉了风衣,内搭是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
毛衣是修身的,袖口有点紧,不太好弄。
陈宥仪怕弄皱他的衣服,就先卷起最下面一层,才一点点往手腕上方去挽。可就在她认真卷着他的袖口,头顶却突然传来了梁知韫的一声轻笑。
她疑惑,抬头看他,有点云里雾里的:“怎么了?”
“没怎么。”梁知韫说,笑意更浓了些:“只是看你慢条斯理的,觉得有点像树懒。”
树懒?
陈宥仪有点反叛精神在,她抿了抿唇,没作声,她只是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臂,一只手快速地把袖子捋了上去,动作倏地放开了好几倍。
梁知韫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还有这个。”他又把另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陈宥仪还是刚才那套动作,很快他的两只胳膊全都裸露在了空气中。
“还有呢?”
“没了。”
也确实没了。
他总不能真让她上手做些什么。
不过陈宥仪却没离开,就站在冰箱旁,看着梁知韫。他弄的那些她一点都不会,厨房狭窄。她站在那儿,他来来往往的,总归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她还没走,梁知韫走了过来。
“乖,出去等我。”梁知韫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是哄小孩儿的口吻,也是哄小孩儿的动作。
可却没人知晓,这一天,在他靠过来低眸看她轻声说“乖”的这一刻,陈宥仪胸腔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微微一怔。
那是记忆里,她少有慌张的一次。
可让她心悸的“罪魁祸首”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转过身回到了灶台旁。
陈宥仪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定了定神,缓缓吐了口气。
“那我出去了。”她说。
梁知韫没回头,嗯了一声后,在油烟机的轰隆声中,叮咛道:“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油烟味大,很呛的。”
出去后,陈宥仪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表面无常,可心却是乱的。
明明不久之前,她和梁知韫关系仅仅只能算得上认识。可现在不仅共处一室了,梁知韫还要亲自下厨做饭给她。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陈宥仪微微抿唇,很久都没想出答案。
不过倒也不要紧,毕竟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会稀里糊涂的绑在一起。
可能是露水情缘,也可能是一生挚爱。
但不管是哪一种,梁知韫这个人也还算是有点儿意思。
起码,他能让她产生一些兴趣,对任何人都没有的兴趣。
陈宥仪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眸光微微一动,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轰轰作响的油烟机停了。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陈宥仪往那边看去,瞧见梁知韫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
“来,尝尝看,符不符合你的胃口。”说着话,盘子被梁知韫放在餐桌上。
陈宥仪走过去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刀叉,说了句谢谢。
梁知韫打趣她太过于客气,这一天不知道同他说了多少句谢谢。
陈宥仪没说什么,只看着梁知韫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快吃吧,不然冷了。”他说。
陈宥仪嗯了一声,拿起叉子戳了一块他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送进了嘴里。
刚咬下一口,迷迭香的气味快速弥漫在整个口腔。牛排是五分熟的,一口下去,汁水混着油香,鲜嫩又多汁。
陈宥仪惊讶梁知韫的手艺,抬眸看他:“你是去哪儿进修过吗?”
“嗯……”梁知韫认真想了想,漆黑的眸子缓缓转动,最后对上她的眸光,一本正经的反问:“你是指新东方厨艺学校?”
新东方?
陈宥仪眨眨眼睛,倏地笑出了声。
梁知韫这个人,竟然还有点冷幽默的气质。
她笑得开怀,这也是梁知韫第一次见到她是这样的神情,没半点忧虑和烦恼的模样,明眸皓齿,很是动人。
那个晚上,过的很是愉快。
他们吃过饭后就坐在公寓的小阳台上,开了那瓶从超市买回来的红酒。
梁知韫举着杯子,说庆祝她搬入新家。陈宥仪靠过去,玻璃杯壁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很是悦耳。
到底是超市的牌子,红酒的口味没有想象中甘甜,而是透着一股酸涩。但因为氛围太好,他们最后喝到酒瓶见了底。
余下最后一杯时,陈宥仪望着夜空的悬月,大脑变得有些迟钝了。
她斜靠在椅子上,身上是一件雀绿色的吊带丝绒长裙,外面搭着一条白色毛绒披肩。
风过无痕,拂乱她松松垮垮扎在脑后的发丝,连带着披肩上的白色长绒也随之摆动。远远看着,就好像落了雪的麦田。
大概是因为她的坐姿太随意散漫,披肩总会时不时地顺着肩膀滑下去。
起初陈宥仪还会拽一拽,后来实在太频繁,她索性放任不管了。就那样半搭半掩着,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的。
梁知韫倒也坦荡。
没挪开视线,也没刻意多看两眼。
只是偶然一瞥,隐隐看到她那一小截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一颗红豆大的小痣。
和他的泪痣一样。
梁知韫心想着,抬起眸子重新看她。
陈宥仪脸颊鼻尖都泛着红,神情有些许迷离,好似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梁知韫看着她,轻喊了一声:“陈宥仪。”
陈宥仪:“嗯?”
梁知韫:“你喝醉了吗?”
陈宥仪轻轻摇头:“还没。”
梁知韫唇角弯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
“你不会是……”陈宥仪喃喃,歪着脑袋朝梁知韫看去。她眸中盛着笑,带着点儿醉意,声音变得慵懒缱绻起来,“想等我喝醉了,勒索我一笔?”
梁知韫眉梢轻扬:“你猜对了。”
陈宥仪啧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悠悠地叹息:“那可惜了,这一瓶酒不够灌醉我。”
话落,她用双唇含住杯沿,微微仰起头,往喉咙里渡了半口的红酒。
“那你愿意醉吗?”梁知韫问。
陈宥仪举着酒杯,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月色浓重,却没他们面前的一盏烛火更迷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挂着温柔。也不急着等她回答,就这样任由夜风摆动着昏黄烛光,在他们之间摇摇晃晃,或明或暗。
片刻。
他瞧见她笑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拖着酒杯放在桌上,陈宥仪又捞了一把半挂在肩膀上的白色披肩,挡住了胸前即将裸露出来的线条。
“梁知韫。”她坐直身子看他,语调轻缓又慵懒,“我只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能给你。”
梁知韫也笑了:“我不要钱。”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怎么会问你要钱。
陈宥仪看着他,眼睛亮盈盈的,却装起了糊涂:“那你要什么?”
要什么呢?
梁知韫望着她那双撩人的眼睛。
那里面有山川湖泊,有无垠月色,有瞧不真切的雾气朦胧和好像可以逾越的银河。
他要怎么告诉她呢?
他想要的是爱。
她的爱,浓烈灼热的爱。
他突然听到,陈宥仪颤抖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梁……梁知韫。”
梁知韫的理智被拉回来一些。
手下一顿,他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少女蜷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没再揍人,停下动作,站起身。
刀疤男被朋友搀扶着起来。
大概是没被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子打过,离开前,他威胁了一句:“臭小子,你、你给我等着!”
因为嘴被打肿了,口腔破了,说的话很是含糊不清。
“怎么着?”梁知韫笑了,可下一秒,神情再次凶狠起来:“等着让我送你们上天堂?”
说着话,梁知韫作势往前走去。
不过是个假动作,对面却吓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闪人了。
“孬种。”梁知韫低声骂了一句。
打架多少都会受点伤。
梁知韫也挂了彩,嘴边有些撕裂的痛感和血腥味。方才没发现,现在说了话,竟还有点疼。
他嘶了一声,拇指轻轻蹭了一下嘴角的猩红,顺带抬眸看向陈宥仪。
昏暗的巷子里,只有一束月光垂直而下。
淡白清冷地笼罩在陈宥仪的身上,微弱的光芒中,他瞧见她哭花的小脸。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陈宥仪还没回过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哭声倒是停了,但不知怎么,目光很是呆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梁知韫朝她走去,神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陈宥仪。”梁知韫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陈宥仪抬起头,眼里还闪着点儿盈盈水光。
朦胧中,她对上了梁知韫的眸子。恰逢此时,有风习习吹过,带起他身上的气息,扑了她满鼻。
而那双撞入她眼底的眸子,似地上寒潭,也似天上月光。一望见不到底,也摸不透深意。
陈宥仪眨眨眼,视线忍不住从他的眸子,一路向下,扫到鼻尖、薄唇、下巴……
就在她打量他出神之际,梁知韫再次开口:“又被我帅傻了?”
又?
陈宥仪一愣,反应过来:“你今天听到我们在水房……”
“不然呢?”梁知韫睨她一眼,“你是打算在这一直坐着?”
话罢,他直起了身。
陈宥仪连忙抹了把脸颊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尘土。
此时的梁知韫已经朝着巷子外走去,陈宥仪理理凌乱的头发,连忙跟了上去。
“梁同学!”她喊他,声音不大,听起来细细软软的。
梁知韫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我没名字?”
陈宥仪改口道:“梁、梁知韫,今天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我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想起刚才的事儿,陈宥仪还有些后怕,说话时牙齿有些打颤。
梁知韫扫她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按你的话说,我算是救了你一命?”
陈宥仪没多想,捣蒜式点头。
梁知韫:“你对待救命恩人,只是嘴上说谢谢?”
“那……”陈宥仪垂眸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改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改天?”梁知韫看她,“是星期八,还是星期九?”
第 45 章 Chapter45
上了车,梁知韫并没有和梁白诚打招呼。
他只自顾自地刷着手机,身旁的中年男人看着报纸,一动不动。
梁知韫很看不惯他装模作样。
梁白诚早已习惯了自家儿子的“没礼貌”,看完报纸上的最后一条内容后,他先打破了沉默。
“一中怎么样?”梁白诚问他,脸上严肃的神情换成了笑容,“和同学,老师相处的如何?”
不知道情况的,还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在关心自家儿子。
但只有梁知韫知道,梁白诚今日放着公司不管,冷不丁跑来接他,一定不是来寒暄的。更何况,梁白诚怎么可能在意他的感受。
真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就那么样。”梁知韫冷着脸,懒得多说,开门见山:“有事直说,别绕弯子。”
果然,梁白诚的笑收了回去,又恢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梁白诚:“你妈回苏城了。”
梁知韫错愕了一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偏过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梁白诚:“老宅子那儿清净,可以让你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免得在这儿,总是操心你的事儿,唠唠叨叨的。”
这回,梁知韫遏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
“梁白诚!你凭什么把她送回老宅子!”
梁白诚瞥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你觉得是我逼她走的?”
“难道不是?”梁知韫反问。
梁白诚这人,在商界出了名的狠戾。但凡是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不光是事业,对待妻儿他也控制欲极强。
但凡他们做出一点儿不顺他意的事儿,说一句不称他心的话,又或者没按照他的要求规定做事儿,一定会受到惩罚。
这不,梁白诚听闻一中每年都有保送国外高校的名额,于是捐了个操场,硬把梁知韫转了过去。梁知韫不愿意,梁白诚就用蒋铮家的生意逼迫梁知韫点头。
哪怕梁知韫同意了,蒋铮家的资金到头来还是被梁白诚砍了一半。他气不过,也不理解,跑去公司找梁白诚,梁白诚却只让助理带了句话给他,大致意思是,不计后果的忤逆都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是大与小的区别罢了。
开学那天,梁白诚带了一个英文老师回家。说是给梁知韫找的私教,用来准备后面的出国。苏湘不同意梁白诚要让梁知韫高考完去美国镀金,和梁白诚争执了几句,却直接遣送回了苏城的老宅子。
美名其曰是让她休养生息,实则只是不想有人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
梁知韫攥紧手心。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怒气在全身流动、膨胀,冲击着他的静脉,就差一个引子爆炸。
梁白诚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梁知韫觉得很是可笑:“你不过只是想找一个傀儡未来接替公司罢了!”
梁白诚笑了:“这点你倒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你来接替公司。”
“所以,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在一中老实点儿,别给我惹出什幺蛾子。”
“只要你安安分分到高考结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送你出国。”
梁知韫突然觉得很是可笑。
送他出国还要图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他实在不想和梁白诚待在一起,也不想再和费什么口舌,用力拍了一下驾驶座:“赵叔,停车。”
赵叔透过内视镜看了一眼梁知韫,又看了一眼梁白诚,很是为难:“马、马上就到家了,这会儿也不好停车。”
言外之意,没有梁白诚的吩咐,他不敢停。
梁知韫佛然作色,眼里的怒气犹如一团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不停是吧?”梁知韫的手放在了门锁按键上。
卡地一声,梁知韫一把推开了车门:“行,你不停,我自己下去!”
说着话,梁知韫作势往下要跳。
不是假动作,而是真的往下跳。
“梁知韫!”梁白诚喊了一声,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半只腿在外面的梁知韫,“老赵!停车!停车!”
开车的赵河连忙一脚踩下刹车。
车子惯性使然,所有人的身子都往前倾去。
梁知韫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前座后背,一瞬间,竟有些发懵。
他还没回过神,耳边传来了梁白诚的骂声:“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梁白诚被他吓得脸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服管教,但没想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疯狠。
梁知韫回过神来,望着神色慌张的梁白诚,心里腾升起一种快感。
赢了他的快感。
梁知韫跳下车,理了理被梁白诚拽皱的衣服。
“你听好了。”他眼神凶狠,带着令人恐惧的戾气,一字一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受你的控制。”
陈宥仪回到家后,下班回来的李慧茹正在卧室用温水帮陈海擦拭身子。
听到客厅有动静,她招呼回来的陈宥仪:“仪仪,妈妈做了鸡蛋羹,去吃点再学习。”
“知道了,妈妈。”陈宥仪乖乖应答,放下书包,洗了手,迳直去了厨房。
李慧茹很喜欢在陈宥仪放学回来后做点小夜宵给她补充营养,陈宥仪掀开蒸锅,抱着那碗鸡蛋羹坐在了餐桌前。
刚吃了一半,卧室里又传来了李慧茹的声音:“仪仪,校服脱下来,妈妈给你洗一下。”
陈宥仪正想应话,却突然想起来裤子后的血迹。
“没事儿妈妈,我自己洗。”她对着卧室喊了一声,快速吃完最后的鸡蛋羹,回房间褪了校服和其他的脏衣服,一并放进了卫生间的红色盆子里。
本想先泡一会儿,打开洗衣液,却发现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妈妈,好像没有洗衣液了。”
“洗衣粉呢?洗漱台的柜子下看看。”
陈宥仪弯腰去看,只见一个空袋子:“洗衣粉也没有了。”
“仪仪,你先放着吧,妈妈一会儿去买。”
“我去吧。”
“不学习了?”
“我作业基本写完了。”说着话,陈宥仪出了卫生间,“我去好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妈妈。”梁知韫不应该早在两年前就上大学了吗?
怎么会是北清的大一新生,还是嘉南市理科的高考状元?
一整个下午,陈宥仪都有些心神不宁。
下了这节课后,她和夏梦在教学楼门前作了别,就去了学校外的咖啡店做兼职。
因为脑袋里一直想着梁知韫的事儿,她差点忘记今天是夏梦的生日,直到傍晚七点,她在等别人交班时,点开了手机。
半个小时前,夏梦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夏梦:【我和朝朝先去,一会在饭店碰面,包厢号是2170】
然后,是饭店的定位。
看到消息的陈宥仪一愣,手忙脚乱地换掉工作服,和店长打了声招呼:“店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吧。”店长无所谓地挥挥手。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地响了一声,陈宥仪背着斜挎包,飞速地冲出去。
急急忙忙从咖啡厅赶到夏梦定的餐厅,已是十五分钟后。
这店之前没来过,陈宥仪进来后直接说了包厢号,让服务员带了一段路。
夏梦定的是个中包,在二楼走廊尽头处,陈宥仪上去后径直走到底,朝左边的门牌瞥了一眼,最后走向了右边的包厢门。
“我是不是来太晚了。”说着话,陈宥仪推开大门,前脚刚迈进去,却没想抬眸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陈宥仪脚步顿住。
视线往旁扫了一下,男的?
又扫了一下,还是男的?
等等,坐在里面那个比旁人高出许多,穿着黑色短袖的人是……
眸光一怔,陈宥仪瞳孔骤然放大,整个脸都红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走错了!”
下一秒,砰地一声响,2170的包厢门被重重地关上。
门外,陈宥仪此起彼伏的心跳暴露了她的慌张。
她无比的确定,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梁知韫抬起了眸子。
虽对视了不过一秒钟,可陈宥仪也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当年她离开嘉南市前,以一种绝对伤害性的方式断绝了和他之间的往来。
想必换做谁,都不想再见到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更何况是骄傲恣意的梁知韫。
陈宥仪垂着眸子,心里一沉。
一想到自己和梁知韫变成了现在这样,她就觉得难受。
可先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难受?
陈宥仪叹息。
正准备离开,耳边却传来了夏梦的声音。
“宥仪。”
陈宥仪闻声抬头,只瞧见夏梦拎着蛋糕走了过来,招呼她:“怎么不进去?”
话罢,夏梦准备去拉门。
陈宥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是这间,这间有人了。”
夏梦笑了:“就是这个。”“老板那人不靠谱,我定的包厢和别人重了,问我能不能拚个桌,我要是愿意就给我们免单还外加赠送三张优惠券。我看他们也是北清的,我就答应了。”
夏梦解释着,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事,神秘兮兮地放低了音量:“你刚刚进去有没有看到坐在最里面有个脸很臭的帅哥?那个就是咱们今天碰到的梁知韫,没想到近看比远看还要帅,就是感觉人不太好相处。”
陈宥仪没搭话,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她原本觉得,北清这么大,偶然和梁知韫碰上一两回,她还可以装作没看到。可现在要同处于一个房间,还要同桌吃饭,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梁知韫。
是装不认识?
还是像所有俗套剧情一样,和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夏梦见陈宥仪愣着不动,继续道:“朝朝去卫生间了,走吧,我们先进去。”
话音刚刚落下,陈宥仪还没反应过来,夏梦直接推开了包厢门。
“我回来了。”夏梦打着招呼,向在座的人介绍陈宥仪,“这是我舍友陈宥仪,和我一样建筑系的。”
坐在门口的眼镜男冲陈宥仪颔首一笑,很是斯文:“学姐好,我叫周卯。”
“我是蒋天深。”周卯旁边的棕发卷毛男生指指自己,咧嘴一笑:“刚刚你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个高中生走错地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大三的学姐!”
陈宥仪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冲二人礼貌点头:“学弟好。”
她的声线很细,音量也不大,听起来柔柔的,很讨人喜欢。
蒋天深看着陈宥仪,眼睛倏地亮了:“学姐你声音真甜!是南方人吧!”
“嗯,我南方人。”
“啊?”
应着话,陈宥仪回卧室换了件可以出门的裙子,随手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陈宥仪的家属于老小区,附近只有一些卖零食的小商店。要想买生活用品,出了小区后要步行穿过一条小巷,到达中心广场,那里有家大一点儿的超市。
她是有点怕黑的,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很久,光线很差,不知哪个方向隐约有猫的叫声。一声声的,有点瘆人。
陈宥仪刚走进巷子,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鼓作气,疾步跑出小巷。
穿过巷子,便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了。
陈宥仪跑的很快,冲出来后,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咙里丝丝血腥味散去了一些。
陈宥仪抚了抚心口,直起身子,快步朝着街对面的超市走去。
这片儿是繁华地带,周围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陈宥仪进了超市,买完东西就很快出来了。
她没想停留,刚走到巷子口,迎面刚好走过来几个酒鬼。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一身酒气,脸颊通红。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酒瓶,走路摇摇晃晃的,露着花臂,流里流气。
陈宥仪警惕心起,想绕开三人,攥着手里的袋子快步朝着巷子里走去。
可就在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顺,其中一人突然朝着她这边歪了过来。
陈宥仪躲避不急,肩膀碰上了对方。
对方身材魁梧,这一撞,陈宥仪险些摔倒。
但不管是谁的错,陈宥仪先当了道歉的人。
“对、对不起!”她有些紧张,因为被撞的男人酒气熏天,眉骨处一道刀疤,很是吓人。
刀疤男打量起陈宥仪。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圆领连衣裙,裙摆刚好搭在膝盖上,露出的小腿白嫩纤细又笔直,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少女身上带着特有的香气,似是夏日水蜜桃般清新。
刀疤男嗅嗅鼻子,油腻一笑,“看着模样,妹妹还是学生吧。”
“果然还是学生水灵。”说着话,他伸出手摸了一把陈宥仪的手,随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同伴。
陈宥仪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没站过来的两个纹身男,突然过来将陈宥仪前后的路给堵住了。
陈宥仪越发害怕,一颗心砰砰砰跳着。
她很想逃离,可三个人像是三座高墙,她连出路都望不见。
“我刚刚真不是故意。”陈宥仪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道歉。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但不知自己此刻怯生生,眼泪汪汪的模样,只让对方更加有了欺负她的心思。
“哥哥又没怪你,干嘛一副委屈样。”刀疤男打趣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搭在了陈宥仪的肩膀上。
宽厚油腻的手一用力,陈宥仪被揽入怀里,“来,给哥哥留个电话,明天咱们一起出来玩。”
腥臭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
陈宥仪站在那儿,半个身子都僵了。
她咬着牙关,拚力想从刀疤男怀里挣脱出来:“你放开,放开我!”
“想让我放开你?行呀,你给我摸一把,我就放开你。”
刀疤男伸手就要往陈宥仪腰上去放。
“你走开!!别碰我!!”
陈宥仪吓得大叫起来,用手去挡男人的动作,就在挣扎中,手里的洗衣液飞了出去,砸向了男人同伴的腿。
“操他妈的!”男人怒了,冲过来一把捏住陈宥仪的脸,“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一刻,陈宥仪被吓哭了。
无法抑制的眼泪浸湿了整个眼眶,她颤抖着声音恳求起他们:“你们松开我……松开我,好不好……”
“我求你们了,你们放开我……”
捏着她脸的男人松开了她,但搂着她肩膀的刀疤男,手却不安分挪到了她腰上。
“都说了,你给我摸一把,我就松开。”刀疤男笑着,脸上的横肉堆起,猥琐,却也让人恐惧。
陈宥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腿像是泄了力,半点劲都使不上,耳边却是男人们的轰然大笑。
就在陈宥仪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走不出这条巷子的时候,泪眼婆娑中,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正有人朝着她跑来。
第 46 章 Chapter46
梁知韫还是拿走了陈宥仪的粉色平安福。
他拿的时候,陈宥仪嘟囔了一句:“刚才不是还觉得娘……”
她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了,却没想已经走离座位的梁知韫倏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你又不亲我。”梁知韫说,一幅退而求其次的委屈样,语气带着埋怨。
陈宥仪哑口无言,剐他一眼,低头收起自己的课本。哪怕耳边传来了梁知韫的低笑声,她也没再抬头。
接下来好几天,陈宥仪和梁知韫都是最后离开学校的。
她只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教他学习上,所以自始至终都在尽全力的对梁知韫一切行为熟视无睹。
但这人总能想方设法的引起她的注意,还总能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让人不知道如何接的话题,每每她惊慌失措的当了真,被他弄的面红耳赤,他又会调笑着说她不经逗,随便开两句玩笑,就一幅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
就这样熬了一个星期下来,虽然教学开始小有成果了,但陈宥仪实在是扛不住了。
她做了个决定。
新的周末结束后,星期一早上,她趁着两颗节课后的大课间,去了一趟李玲的办公室。
李玲正在办公室写教案,听到敲门声,头都没抬,只喊了声:“进来。”
陈宥仪欲言又止地走到了她的工位前,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了口。
“李老师,我有事想和您说。”
李玲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宥仪后,放下了手里的笔。
李玲猜到了陈宥仪的来意,但这却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毕竟自从分布了这个任务下去,她一直都在观察班里同学的情况,尤其是梁知韫和陈宥仪。
起初她对陈宥仪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但这两个星期下来,却意外发现梁知韫开始做作业了,虽然做的不全,但好歹有了正确率,不再像之前全是胡写的答案。
李玲以为陈宥仪会一直带梁知韫的,却没想她打了退堂鼓。
“是和梁知韫有关吗?”李玲试探性地问。
陈宥仪点点头,手指搅着校服衣角,说:“老师,我不想和梁知韫组学习小组了。要不,要不您给他换个人吧。”
李玲有点不解:“为什么呢?我看最近梁知韫不管是上课的态度还是课后的作业,都有很大的起色。”
陈宥仪沉默了。
她总不能说,她是受不了梁知韫那张嘴……
想了想,陈宥仪说:“我还是想把时间更多的花费在自己的学习上。”
“这样啊……”李玲喃喃,松了口:“既然你不想带了,老师也不勉强你,你和梁知韫学习小组的事儿就先停吧。”
陈宥仪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李玲:“没事儿,回去吧。”
陈宥仪:“老师再见。”
得到李玲的同意后,陈宥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她松了口气,出了办公室,只觉得万里无云的天比从前更蓝了一些。
不过陈宥仪还没想好如何和梁知韫说解散学习小组的事儿,所以回到教室后一直都没开口。
等到她好不容易攒足勇气,结果午休后,陈宥仪从家赶回学校,就没在学校见到梁知韫。
他没请假,也没和贺明他们说去哪儿,直接旷了课。
一直到放学,陈宥仪都没见到梁知韫的影子。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和他留在这的书包以及堆在桌面的卷子,陈宥仪抿了抿唇,背好书包,先离开了学校。
她要去一趟书店买习题册,所以没坐平日里回家的23路,而是上了7路。
那是开往市中心的车,可以到她时常去的书店。
陈宥仪上车后找了后排的位置,她一坐车就容易犯困,所以刚坐下没多久,人就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她抱著书包,脑袋不受控制地晃悠着,时不时伴随着车子的急刹车突然惊醒,再慢慢进入迷糊的状态,一直反反覆覆……
中途有人上了车,坐到她旁边,她也没发现。只还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抱著书包一个劲地打瞌睡。
直到——
迷迷糊糊中,她一直不怎么安分的脑袋倏地挨在旁边的人身上。
触碰到对方肩膀的那一刻,陈宥仪猛地惊醒,像弹簧似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红着脸同旁边的人连连道歉,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始终都没抬起头。
身边的人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轻笑了声,低语道:“擦擦口水。”
陈宥仪脸红耳赤地抹了把嘴角,但并未发觉有什么。
她倏地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觉得,这男生的声音像极了……
她惊愕,抬头去看。
有风顺着窗缝窜进车内,扬起了她校服的衣领和耳边不听话的发丝。
车内的光线配合着路边飞驰而过的路灯,忽明忽暗。可偏就是她抬头的那一瞬,光亮透过车窗,照亮身边人的面庞。
少年眉梢轻扬,对上她的眸子。
时间仿佛暂停一般。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陈宥仪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巴了张圆了一些:“梁……梁知韫!?”
梁知韫笑:“这么吃惊做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陈宥仪倍感诧异,却不知梁知韫早就上车了,不仅如此,还在看到她之后刻意选了她旁边的座位。
梁知韫睨她一眼,懒散地靠在了背椅上,伸长了双腿:“怎么?公车是你家的,不让我坐?”
陈宥仪脑袋还有点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梁知韫知道她想问什么,解释道:“我刚打完比赛,在华舟街上的车。”
陈宥仪:“比赛?”
梁知韫:“游戏比赛。”
陈宥仪:“所以你下午没来上课,是去打比赛了?”
梁知韫:“嗯。”
陈宥仪抿抿唇,提醒他:“无故旷课是会被处分的。”
梁知韫:“那又如何?”
陈宥仪瞄了他一眼。
梁知韫不屑的语气和傲慢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撇撇嘴,陈宥仪没再说话,梁知韫却倏地问:“到哪下?”
陈宥仪:“时代广场。”
梁知韫:“不回家?”
陈宥仪:“要去买书。”
梁知韫哦了一声。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陈宥仪觉得有点儿尴尬,不自然地咳嗽了声,打破此刻的寂静。
“你呢,在哪儿下?”
“庄河。”
陈宥仪闻声抬头看向车内的到站提示牌,心里松了口气,将脑袋靠在车窗上。
两站后,时代广场到了。
喇叭播放了一遍提示音,陈宥仪扶住前排的座椅,站了起来,提醒梁知韫:“梁知韫,我要下车了。”
梁知韫的长腿往旁挪开,给她留了一道缝隙。
陈宥仪抱著书包侧身过去,哪想公车一个急刹车,陈宥仪没站稳,身子倏地往前倾去。
好在梁知韫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陈宥仪的胳膊,手上发力将她往后拽了一下,这才免得出什么意外。
陈宥仪心惊,站稳后刚想说谢谢,身后就传来梁知韫幽幽的声音:“陈宥仪,我又救你一次。”
陈宥仪吐了口气,缓缓神,同他道:“谢谢。”
她没给梁知韫继续搭话的机会,补了句先走了,急匆匆下了车。
但陈宥仪没想到,就在司机即将要关门的那刻,梁知韫疾步从座位冲了下来,一步跳下车。
陈宥仪怔住。
梁知韫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神情不解的她,一幅潇洒散漫的样儿,淡淡道:“突然想在这儿下了。”
陈宥仪皱眉:“你不回家?”
梁知韫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不回,去看书。”
陈宥仪喃喃吐槽:“你看哪门子书……”
路边车多人多,杂乱的很,梁知韫没听清楚,身子微微往她那边靠了靠:“你刚说什么?”
陈宥仪摇摇头:“没什么。”
纵然她很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和梁知韫一并朝著书店走去。
她只想速战速决,买好她想要的习题册,快点回家照顾陈海。所以一路上,陈宥仪步履极快,进了书店就直冲教材区。
她认认真真的在琳琅满目的书架找自己想要的。还没找见,视线却一晃,注意力被一边畅销外国作品上的书给吸引了过去。
陈宥仪往旁站迈一步,踮起脚尖,抬手将那本《飘》拿了下来。
是全英文版本。
她翻到背面,看了眼定价,原本含在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
陈宥仪捧著书,停滞了好一会儿,十分不舍的把书放了回去。
她重新走回教材区,埋头找习题册。但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梁知韫的眼里。
大概过了五分钟,陈宥仪挑好了。
她抱著书往收银台走去,梁知韫也跟了上来。
陈宥仪看到梁知韫也拿了本书,好奇瞥了一眼,却看他拿的是那本全英文的《飘》,顿时倍感意外。
陈宥仪:“你看这个?”
梁知韫微微抿唇:“送人的。”
两人说着话,收银台排到了他们。
陈宥仪将书递过去,梁知韫也一并放到台面上。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一语的争论着,陈宥仪追着梁知韫跑出了校门。
不过卷子还没塞进梁知韫怀里,她就迎面撞上了上次见过的陈昭然。
陈宥仪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陈昭然大老远就瞧见有女孩追在梁知韫身后跑,现在看到是陈宥仪,他倏地就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妹妹追着我们阿韫不放,原来是小绵羊。”
一听小绵羊的称呼,陈宥仪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给他送卷子。”
“卷子?”陈昭然看看陈宥仪,又看看梁知韫,轰然大笑:“他又不写,送不送不都一样。”
陈宥仪张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昭然一把搂住了梁知韫的肩膀。
“小绵羊,我和梁知韫准备去游戏厅,你要不要一起?”
“啊?”陈宥仪愣了愣,摇头,“我就不去了……”
“上次没去,你说要回家写作业,今天可是周五唉,明天后天有两天写作业的时间!”陈昭然说着话,用胳膊怼了一下梁知韫,示意他也说两句。
但梁知韫没做声,只是眸子落在她身上。
“你们去吧,我要先回家了。”
陈宥仪扯扯书包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试卷,不打算再追着梁知韫。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刻,陈宥仪突然听到梁知韫叫了一声,“喂,陈宥仪。”
“嗯?”陈宥仪回身看他。
天将黑半黑,几颗零散的星包围着淡白的月牙。
路边的灯已开,泛着昏黄的光,梁知韫站在光柱下,身姿挺拔如竹,就连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清秀纤长。
有风从陈宥仪身后呼啸而过,倏地扬起她脸颊两侧的碎发。
她抬手去理,伴随着轰隆隆的夜风声,她听到了梁知韫有些飘忽的声音:“你要是去,我就写。”
陈宥仪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你说真的?”
梁知韫:“嗯。”
要去吗?
陈宥仪想了又想,最后冲他点头:“行,那我去!”
陈宥仪和李慧茹打了通电话报备,
她朋友少,也很少在平时和别人出一向去玩。李慧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太过于文静,听到她破天荒的要去和同学玩,喜笑颜开着答应了。
挂了电话,陈宥仪跟着梁知韫和陈昭然一并上了出租车。
等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他们说的游戏厅和她平日里见过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娃娃机、跳舞机,只有一些竞速摩托车、投篮筐、3d体感游戏机,全是一些男孩子爱玩的。
陈宥仪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打量着店里的摆设,往前台走去。
“这店是我表哥开的。”陈昭然说,敲了下桌子,“哥,我们来了。”
前台的人穿着无袖上衣,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上面还画着触目惊心的大片纹身。
他正猫着腰找什么东西,听到动静后,从柜台下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这才站直身子。
陈宥仪看到了他脸上浓密大胡子,心想这人可真粗狂时,对方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
“呦,陈昭然,今天居然带妹子过来玩。”谢舟看了一眼陈宥仪,挑眉一笑。
陈昭然:“不是我的,是梁知韫的。”
谢舟一听,觉得更惊喜了,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陈宥仪。
被这样一个身上还带着纹身的人盯着看,陈宥仪实在是有点心慌。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梁知韫注意到她的动作,说:“她是我同学。”
“同学?这妹妹看着好小,我刚刚还以为这是你从初中找的童养媳呢!哈哈哈哈!”
谢舟笑的很是豪放。
他的声音越大,陈宥仪就越觉得尴尬。
陈昭然吐槽:“哥,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谢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马止了声,在衣服上揩了揩手心,对着陈宥仪道:“妹妹好,我叫谢舟,你可以随他们喊我一声哥哥。”
陈宥仪脑袋懵懵的,但出于礼貌,她喏喏地点了点头:“谢舟哥哥好。”
站在旁边的梁知韫眉头微微动了下。
他侧目看向陈宥仪,只觉得方才她那声哥哥叫的甜腻腻的,让人心痒。不过因为叫的是谢舟,他心里又有点莫名的不爽。
陈昭然:“他们开始了吗?”
谢舟:“开了开了,早就开了。”
陈昭然:“阿韫走吧,咱们快进去。”
梁知韫嗯了一声,往前走去。
陈宥仪跟上去,听陈昭然继续道:“我们一般很少外面玩,都是在里面。”
“那有个滑板俱乐部,阿韫是队长。”
滑板?
陈宥仪一边走一边看着梁知韫的背影,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他玩滑板的模样。
踏风而行,潇洒快意,将一切纷闹抛至身后。
倒符合他的气质。
陈宥仪跟着他们穿过游戏厅,进了一部电梯。
梁知韫按了负一楼,下去后陈宥仪才知道,谢舟开的这家店别有洞天。
负一层很大。
左边有两个台球桌和一个吧台,边上有棕色皮质沙发供人休息。右边是设了路障的滑板场,此刻正有穿着打扮很是潮流的男生和女生在那儿练习,很是热闹。
陈宥仪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觉得很是新奇,一边走一边往旁边张望着。等走到沙发区时,陈昭然冲沙发上的两人打了个响指:“朋友们,看看我们梁知韫今天带谁来了。”
原本打手游的蒋铮和林绛一并抬起头。
蒋铮看着梁知韫身后的陈宥仪,有些茫然:“这是……”
陈昭然惊呆:“蒋铮,你丫的失忆了!这是阿韫的小同桌呀!”
蒋铮恍然大悟:“哦,那个羊?”又觉得用词不对,改口道:“那只羊?”
陈宥仪:“……”
“什么玩意!人家叫陈宥仪!”林绛打了蒋铮后背一巴掌,转而对着陈宥仪友好一笑,“好久不见呀,陈宥仪,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
陈宥仪笑着点点头:“我记得的,你叫林绛。”
像林绛这样美好漂亮的女孩,见过一次就能过目不忘,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陈宥仪看着她,再一次被林绛明艳的长相惊讶到。
林绛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这儿。”
陈宥仪脱下书包,乖乖坐了过去。
“给你喝这个。”林绛随手捞起桌上的一瓶粉色的RIO递给陈宥仪,陈宥仪怔了一下,连忙摆手:“我、我不会喝酒。”
“这个是果酒,一点酒味都没有。”林绛解释着,又往前递了递,“你尝尝看,很好喝的。”
陈宥仪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罐子是打开的,她在林绛期待的眼神中小抿了一口,口腔里强烈的刺激让她无法控制地皱起眉头。
梁知韫睨陈宥仪一眼,站起身,走向吧台。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拎着一瓶玻璃瓶装的果汁径直走向陈宥仪。
“给你。”梁知韫抬手,冰镇过的玻璃瓶碰上陈宥仪的胳膊。
“一起算。”他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陈宥仪连忙挡住他,对着前台的姐姐摇摇头:“我们不一起,分开付。”
梁知韫没再说什么,和陈宥仪各付了各的。
从书店出来后,天已经全黑。
灯火通明,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街边的小摊叫嚷着,还有抱着吉他的路边歌手唱着温柔动人的情歌。
梁知韫把手里的书袋递向陈宥仪。
陈宥仪云里雾里地看着他。
梁知韫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补了句:“手疼,帮我拿着。”
没给陈宥仪拒绝的机会,梁知韫直接把袋子塞进她手里。
陈宥仪颇有不满,但也只是哦了一声,乖乖拎著书袋,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大少爷梁知韫却突然叫住了她:“陈宥仪,我饿了。”
陈宥仪头都没回,只摆摆手:“那你去吃饭吧,我先回家了,拜拜。”
梁知韫脸色微沉,一把拽住她的书包。
陈宥仪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脚踩中梁知韫。
还没站稳,她的耳边就传来他带着怨气的声音:“我刚救了你,你不打算报答我一下?”
“你又想干嘛?”
“请我吃饭。”
回过身同他对视了一会,陈宥仪认输,叹了口气。
“想吃什么?”她问。
“随便。”梁知韫一如既往的回答。
陈宥仪往四处看看,指了指一家朱记招牌面馆:“那个?”
梁知韫看都没看:“行。”
于是,两人掉头往面馆走去。
眼看着即将走过马路,梁知韫又突然拽住了陈宥仪的书包。
“又怎么了。”陈宥仪有点烦了,转过身看梁知韫。
哪想梁知韫双手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又将她整个人给转了过去。
“陈宥仪,你先回去。”说着话,梁知韫将陈宥仪往路边的公车站推去。
陈宥仪被迫往前而去,侧过头看他,很是疑惑:“你不是说要吃饭?”
梁知韫:“不吃了,你先回去。”
陈宥仪:“啊?”
梁知韫不耐烦了:“叫你回去就赶紧走,磨叽什么!”
陈宥仪被他的音量吓到,噤声了。
梁知韫推她走到了车站,问:“坐几路车?”
陈宥仪:“23……”
梁知韫朝着远处看去,恰好看到一辆23。
等了一两分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陈宥仪被梁知韫催着上了公车。
她还有点懵,坐下来朝着窗外看去。
梁知韫疾步跑出站台。
陈宥仪觉得梁知韫很反常,纳闷着,她撇撇唇,却在垂眸的那刻,突然发现梁知韫的书还在她这里。
顿了一秒钟,陈宥仪站起来急匆匆跑到后门:“叔叔等一下!我要下去!”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陈宥仪,按下手边的按钮。
后门打开,陈宥仪冲了下去。
她撒开步子朝着已经跑远的梁知韫追去。
“梁知韫——”陈宥仪大声喊他。
但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淹没了她的。
陈宥仪加快步子,可还没追上去,几个大汉突然从一旁过来,前后围住梁知韫。
下一秒,梁知韫被其中一人一把推进一旁的暗巷。
第 47 章 Chapter47
两人的纸条最后在英语老师警告的注视下结束了传递。
而梁知韫这个新同桌,属实不太安分。
下课去领了校服一直都没穿。只是在大课间升国旗的时候,套了个外套,回来就随手搭在了凳子上。
早上一共四节课,有两节课梁知韫都是把书立在课桌上,躲在书的后面抱着手机打游戏。另外两节课,则是趴在桌子上神游天外。
虽说班里也有一些插科打诨的学生,但大家都只是在不喜欢的课上摸摸鱼,也没胆子什么都不听,像梁知韫这么夸张的,陈宥仪头一回见。
上午的课结束后,陈宥仪准备回家吃饭。
其实一中不让午休外出,学校也有食堂。因为陈宥仪要照顾父亲吃饭,所以特别申请过,她可以下课后回去,下午上课前回来。
但,今天她旁边多了座睡着的大佛。一动不动的,脑袋埋在臂膀里,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陈宥仪打量着他座椅和后桌之间的那条缝隙,盘算着自己能不能从中挤过去。
虽然她瘦,可倒也没到纸片人的程度。
再三思量下,陈宥仪选择放弃。
但此刻饥肠辘辘,胃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犹豫了一会儿,饥饿战胜了恐惧。
陈宥仪咬咬牙,决定出手。她紧张地急了,一举一动都很慢,像是小猫似的,尝试性地伸出了“爪子”。
“梁同学。”陈宥仪的食指轻轻戳了戳梁知韫的胳膊。
梁知韫没反应。
陈宥仪停顿了一秒,又戳戳他:“梁同学?”
这次力气大了一些,梁知韫动了。
背对着陈宥仪的脑袋倏地转了过来,梁知韫朦胧地睁开眼,只见陈宥仪眨着眼睛,一脸单纯地望着他。
“那个……该吃饭了。”她解释。
梁知韫回回神,脑袋从臂膀里抬起,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的钟表。
是该吃饭了。
梁知韫直起身子,一只手扶着脖子左右来回动了几下。
此刻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陈宥仪捂着隐隐作痛的胃,不好意思道:“可以让我出去一下吗?”
梁知韫像是没听到似的,反过来问:“下午第一节 什么课?”
因为刚睡醒,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哑闷闷的。
陈宥仪:“物理。”
梁知韫:“老师人如何?”
“挺好的,我觉得他挺随和的。”陈宥仪如是回答,“他还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
坐在身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欸——”
陈宥仪下意识叫他,但梁知韫大步流星,直接走了出去。
“怎么说走就走……”
陈宥仪小声嘟囔,拿起自己的东西,也匆匆出了教室。
回家吃完母亲留下的午餐,照顾完陈海进食后,陈宥仪在卧室小憩了二十分钟,又匆匆出门,踏上了回校的公车。
虽然时间很赶,但好在离得不算远,每次到校都能赶在上课的五分钟前。
陈宥仪冲进教室的时候,梁知韫还没回来。
下午第一节 课铃响,物理课的周老师走进了教室。
周老师一眼就看到了陈宥仪旁边的空位,神色一凝:“陈宥仪,你同桌呢?”
陈宥仪摇摇头:“老师,我不知道。”
周老师若有所思道:“行,你坐下吧。”
看他没再多问什么,陈宥仪松了口气。陈宥仪也觉得自己傻,不然怎么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梁知韫的那些话是在故意打趣她?
陈宥仪摇摇头,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将梁知韫那张脸从脑袋里丢出去,晃了又晃,最后烦闷的一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陈宥仪顶着黑眼圈去了学校。
嘉南一中有个规定,开学的第一周内会有一次的摸底考试。
上午数学和语文,下午英语和理综,一天内完成。
今天就是考试的日子,放眼望去大家的课桌上都堆着几本书和习题,学习氛围不仅浓郁,还很紧张。
只有梁知韫与众不同。
依旧踩着铃声进的班级不说,还没穿校服,进来后随手把黑色书包塞进桌兜里,敲了敲陈宥仪的桌面。
“什么早读?” 他问。
“今天考试,不早读。”陈宥仪翻着笔记答话,余光却瞥了一眼梁知韫。
他嘴角的伤淡了不少,但依旧很明显。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回家后,他有没有用碘伏消毒。
正暗暗想着,身旁的人又开口了:“考试?这不才开学?”
“是摸底考。”陈宥仪解释道,话音刚落下,李玲就拿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
“好了,来,把书都收起来。”李玲站在讲台上,视线扫了教室一圈,看到梁知韫的穿衣打扮,眉头皱了。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敲敲讲台,催促他们:“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桌子拉开。”
闻声,教室里还在看书的同学们纷纷将书收进桌兜,坐在靠过道的都站起来将桌子往旁边挪动。
梁知韫觉得麻烦,但也配合着挪了位置。
不过一小会儿,所有人之间拉开了一道距离。
李玲又下去绕了一圈,检查完他们的桌面后,才让班长将试卷分了下去。
数学一直都是陈宥仪的强项。
拿到卷子后,她先大致将每个题形过了一遍,等到铃声一响,就开始动笔答题。
陈宥仪做题时是百分百专注的,所以压根没注意旁边的梁知韫在做什么。
直到时间过去一半,她刚解到背面的几何题,旁边的梁知韫突然站起来,一手抓起桌上的试卷,大步走向了讲台。
陈宥仪被他的举动怔住了,停笔抬头去看。
不仅是她,班里其他同学也都将视线落在了梁知韫的身上。
前排的陈曼讶异地瞪大眼睛:“我靠,这就写完了?”
下一秒,坐在讲台上的李玲就将梁知韫“打”了回去:“不允许提前交卷!写完了也给我回去坐着!”
梁知韫没作声,只收回已经放到讲台上的试卷,神情不耐烦地回了座位。
陈宥仪本以为他会再检查卷面,哪想他刚一坐下,胳膊压着卷子趴在桌子上,开始闭目小憩。
能敢李玲眼皮底下这样的,当属梁知韫一人。
陈宥仪抿抿唇,收回视线,重新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考试上。
数学考完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期间梁知韫拿着手机出去了,陈宥仪翻着语文书复习文言文,陈曼转了过来,一脸好奇样:“宥仪,你说梁知韫会不会是个学霸?”
陈宥仪摇摇头:“不知道。”
陈曼:“我觉得应该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难进,他能在这个时候转来肯定学习也不差的。”
一旁的贺明啧了一声:“我看未必,梁同学那模样看起来可不像好学生,没瞧见他今天脸上有伤,估计昨晚去打架了。”
听到这句话,陈宥仪莫名有点儿心虚。
她想替梁知韫解释,但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大脑里的语言乱成一团,陈曼又开口了:“我敢说梁知韫一定是黑马!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贺明:“赌就赌!谁输了谁请客吃一个星期早餐。”
两人气势昂扬,笃定了自己会赢。
看他们没再讨论梁知韫的伤,陈宥仪也没再多说什么。
后面的三场考试,梁知韫都是用一半的时间就做完题,然后趴在桌子上小憩,等到铃响再起来交卷。
他看起来太轻松,弄的陈宥仪有压力,觉得就像陈曼所说,梁知韫是深藏不露的学霸。
下午最后一门理综,陈宥仪发挥的不是很好。考完试后坐在位置上,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找梁知韫搭了话。
“梁知韫,我可以和你对一下答案吗?”陈宥仪小心翼翼的问。
梁知韫正打着游戏,手指戳着屏幕,眉头微蹙,正是最激烈的时刻。
他半晌没说话,陈宥仪顿了顿,又开口:“那个……”
梁知韫:“哪个?”
陈宥仪:“我想和你对一下考试的答案。”
梁知韫:“我没答案。”
陈宥仪:“你没记吗?”陈宥仪是跑出去的。
跑出去的那刻,恰好碰上拎着零食袋回来的陈昭然,两人肩膀碰肩膀地撞了一下。陈舒然下意识想骂脏话,一抬头发现是陈宥仪,硬生生把脏话卡在了嗓子眼变成了一句:“小绵羊,你怎么跑出来了?”
陈宥仪看他一眼,抱紧怀里的书包,匆匆道:“我先走了。”
陈宥仪大步往外跑去。
陈舒然喊道:“欸!你别走啊!零食还没吃呢!”
身后又突然疾步冲过来一个人,撞了他一下。
陈昭然又准备骂脏话,刚发了个音节,却看到梁知韫和自己擦肩而过,步履匆匆地朝着陈宥仪离开的方向走去。
“欸?”陈昭然纳闷,喊了一声:“阿韫,你怎么也走了——”
结果前面这两人没有一个回头,也没有一个理他的。
陈昭然疑惑地挠挠后脑勺,拎着零食回了负一层。
“他们怎么回事啊?”刚见到蒋铮和林绛,陈昭然就问起方才的情况。
蒋铮耸耸肩:“你来晚了,没看到刚刚的精彩一幕。”
陈昭然茫然,拎着零食袋坐下:“什么精彩一幕?”
蒋铮:“阿韫,让他那小同桌喊她哥哥,不喊不让走。”
陈昭然惊到了:“我靠!?那她喊了吗?”
“当然喊了。”蒋铮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阿韫让她再喊一声,然后那小绵羊,骂他不要脸。”
陈昭然一听就乐了:“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他刚是追出去哄人了?”
蒋铮:“应该是吧。”
“完蛋喽。”陈昭然撇撇,笑道:“我看阿韫这次可是要栽跟头了。”
蒋铮:“怎么说?”
陈昭然一幅看白痴的模样,说:“你见过他什么时候主动撩别人了?撩就算了,还知道把人家惹生气了跑去哄。”
蒋铮想了想,确实没见过:“阿韫不会对那小绵羊有意思吧。”
陈昭然:“我看八成是。”
话音落下,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林绛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先玩吧,我累了,回去了。”
陈舒然诧异:“这就走了?”
林绛嗯了一声。
蒋铮连忙站起来:“小织,我送你。”
林绛摆摆手:“没事,我叫了司机来接我。”
她拿起手包,道了句再见,走了出去。
蒋铮瞧着她的背影,神色暗了下去。
另一边,追出来的梁知韫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陈宥仪随手拦了路边的出租车,头都不回的上去了。
梁知韫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月色浓重,喧嚣的马路吵的人头疼,心更是难静。
梁知韫点了支烟,准备抽完再回去,却倏地碰上了从游戏厅里出来的林绛。
梁知韫瞥她一眼,随口问:“不玩了?”
林绛点点头,扯开嘴角冲他一笑:“累了,回去睡觉。”
梁知韫丢了一句行,就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
林绛在等车,梁知韫指尖夹着那根燃烧的烟,纵然和林绛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夜风拂过,带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和烟草气,一并吹向林绛。
林绛不喜欢烟味儿。
但因为是梁知韫,她没觉得难闻。反而默默往他身边挪动了一小步,私心的想要多沾染一些他的气味。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林绛忍不住了。
“梁知韫,我想问你个事儿。”林绛偏过头看他。
她平时都喊他阿韫,今天这一声,让梁知韫有些错鄂。
他吸了口烟,慢悠悠吐了出去,抬眸看她:“什么?”
云雾缥缈中,林绛对上那双狭长的眼。
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停了半晌,林绛想问的话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口。
“算了,没什么。”林绛放弃了,冲梁知韫笑笑。
恰逢其时,她叫的车停在了路边。
林绛迈下了路边的台阶,转身冲梁知韫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陈宥仪以为梁知韫虽然恶劣但应该是个还算守约的人。
但却没想,自己高估了梁知韫。
星期一,梁知韫好像压根不记得有作业这回事似的,各学科代表找他收作业时,他都是睡眼惺忪的从臂膀里抬起头,茫然地问:“作业?”
再然后,梁知韫连身子都懒得直起来,只随手从桌兜里捞出几张试卷,丢给课代表:“自己找。”
梁知韫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鄙夷,似乎很看不上对答案这种事。
她没再说话,闷闷地转回身。
与此同时,坐在门口的班长突然喊了一声:“梁知韫,有人找你。”
坐在一旁的梁知韫刚好打完这把游戏,抬头朝外瞥了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
班里炸开了锅。
“那不是高三的朵然吗?怎么跑来找梁知韫了!”
“稀奇啊!梁知韫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让朵然学姐来找他!”
“他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还别说,这么一看,梁知韫和朵然还挺配。”
陈宥仪知道朵然学姐。
她是嘉南一中为数不多的舞蹈艺考生,身材容貌性格俱佳,学校里的所有演出和晚会都是她来做主持人,前不久还去参加了省里舞剧的演出,据说今年准备冲刺电影学院。之前陈宥仪在学校弄丢过一次校牌,还是朵然学姐捡到送去了学校广播站。
陈宥仪看着门口身姿挺拔的梁知韫和亭亭玉立的朵然,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是青春电影里的画面。
坐在前排的陈曼也这么觉得,举起双手比了个“取景框”,对焦到门口:“啧,俊男靓女,可真养眼。”
朵然脸颊泛着羞涩的红,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梁知韫。
梁知韫背挺得笔直,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的不耐,似乎很讨厌这样的事情。
因为隔得远,陈宥仪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依稀从口型中判断出,朵然让梁知韫收下她的东西。
梁知韫没动,朵然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脸颊越来越红,脑袋也垂的越来越低。
再下一秒,朵然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推到梁知韫怀里,拉起旁边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梁知韫有些无奈,拎着她强留下的东西,回了教室。
随手往桌上一丢,他坐下来,准备继续打游戏,贺明却转过身,手扒拉了一下他桌面上的袋子,往里瞅了一眼:“我靠,进口的巧克力!”
贺明眼睛放了光:“梁知韫,见者有份,巧克力给大家分了呗。”
梁知韫轻轻嗯了一声,贺明笑嘻嘻地拆开巧克力包装,拿了几颗出来给陈曼。又拿了一些递给陈宥仪:“小学神,吃点儿?”
“我不吃。”陈宥仪摇摇头。
贺明撇撇嘴,手收回来,自己拆开一个,送进嘴里。
“呵,还别说,这进口的吃起来还真不一样。”贺明津津有味的,“没想到朵女神人甜,送的巧克力也这么甜。”
一旁的陈曼听到他夸朵然,有点不开心了:“这算什么好吃,我爸出差给我买的那个才好吃。”
贺明:“怎么着,你吃醋了?”
“鬼才吃你醋!”陈曼飞给他白眼,没好气打了贺明胳膊一下。
“还说不是,狗急跳墙了都。”贺明打趣起陈曼,又说,“拜托,人家朵然可是梁知韫的,和我又没关系。”
“不过说起来,梁知韫你也厉害,才来没多久,就和朵然学姐勾搭上了。你可不知道,朵女神在我们学校是多少男生的白月光,好多人告白都被她拒绝了。”
梁知韫:“我没勾她。”
贺明错鄂:“你这意思是对她没兴趣?不是吧大哥,这种天仙你都瞧不上!”
梁知韫鄙夷:“这是天仙?”
“这还不是!?”贺明问,“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梁知韫又开了一把游戏,正在挑装备,停滞了几秒钟,开口答话:“我喜欢傻的。”
陈宥仪正捧着粉色的水杯喝水,听到这句时,猛地被呛了一下。
“咳——”剧烈的呛咳,让陈宥仪整个脸都红了。
陈曼见状连忙递了纸巾过来,“宥仪,你没事吧?”
陈宥仪面色通红,冲陈曼摆摆手,一只手抚着胸口,努力的深呼吸着。
旁边的贺明继续道:“喜欢傻的?这口味挺独特啊!”
站着不动了几秒钟,陈宥仪看到梁知韫猛地抬起手,将扫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对个扫帚都能发火,这脾气可真差……
以后她可要小心点,不能惹他。陈宥仪暗暗想着,收回神来,继续做自己的题。
自习课后,梁知韫回来了。
但那会儿陈宥仪正趴在桌子上小憩,根本没看到他回来。
直到啪地一声响,梁知韫双手拍在了陈宥仪的桌子上。陈宥仪一个机灵,浑身一抖,倏地抬起头。
梁知韫这声惊天动地的,惹得班里同学纷纷朝他们看来。
陈宥仪被吓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
“没,我没玩啊。”陈宥仪被吓到,身子往后仰了仰。
梁知韫:“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姓周的是教导主任!”
哦,原来是指这个。
“我中午话没说完,你就走了。”陈宥仪解释着,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可这话外的意思倒像是埋怨梁知韫没听完话就走人。
梁知韫气不打一处来,更恼了。
陈宥仪也发觉他气压有些变低,立马识趣的认怂:“梁同学,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行吗?”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软,此刻语气又带着恳求的意味,听起来莫名觉得像是在撒娇。
梁知韫的暴脾气,在好吗两个字后,略微缓了下来。
他也不是欺负女生的人。
更何况,还是个这么软的。
梁知韫站直身子,俯视起陈宥仪,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来一个心思。
“不生气可以。”梁知韫眸光落在桌上一字未动的白卷上,随手丢到陈宥仪的桌子上:“今天的作业,你包了。”
陈宥仪沉默了。
梁知韫瞧着她,女孩的皮肤白净,兴许是太阳照得太久,脸颊两侧粉扑扑的,像是个桃子。
他在等她应声。
却不想陈宥仪突然皱起眉头,十分认真道:“梁同学,你刚来我们学校,有的事情可能你还不知道。”
“在一中代写作业,违背学德,可是大忌。”
梁知韫:“学德……?”
陈宥仪点点头,解释道:“学德,顾名思义,学生的道德。”
第 48 章 Chapter48
梁知韫唇角弯起,瞥了一眼身旁的陈宥仪,漫不经心道:“因为好骗,也好欺负。”
欺负这两个字梁知韫拖长了尾音,因为说的慢,他的嗓音又带着天然的磁性和慵懒,此刻难免让人联想到其他的意思上。
“哦呦哦呦!梁知韫,你小子很坏嘛!看来没少欺负小姑娘。”贺明一听,瞬间坏笑起来,冲着梁知韫挑眉:“给哥们讲讲,你上次欺负是什么时候?”
梁知韫淡淡道:“昨晚。”
“噗——”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陈宥仪,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本来就还没褪去红意的脸颊这下更红了。
一旁陈曼连忙站起来去拍她的后背,有些担心:“宥仪,你今天怎么老被呛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宥仪连连摆手,一边摆,还一边摇头:“我、咳咳、我、没事。”
陈曼:“真没事?”
陈宥仪:“没事的。” 只见眼前的梁知韫怒目圆睁,头上像是顶了个燃烧的小火苗。
“陈宥仪。”梁知韫声音低的吓人,“你他妈玩我呢?”
什么意思?陈宥仪茫然地抬起头看他,眼睫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扑闪,显得更加水灵。
“谢谢。”停滞了几秒,她轻声道,伸出双手接过梁知韫递来的果汁。
身边看到这一幕的林绛觉得梁知韫有点反常。
梁知韫还想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巴,滑板那边有个穿着热裤和低胸吊带,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倏地跑了过来。
“韫哥哥——”女孩叫了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梁知韫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梁知韫身上似的,声音也嗲的人难受,“你怎么才来呀!你知不知道人家等你很久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旁边的陈昭然听不下去,浮夸地呕了一声,吐槽道:“小桃,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小桃瞪了陈昭然一眼,没理他,搂紧了梁知韫的胳膊,仰着头对她撒娇道:“韫哥哥,你上次教我那个我还没学会,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梁知韫神色不耐,还没说话,小桃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啦走啦,你再教教我!”
梁知韫被小桃给拽走了。
陈宥仪朝着他们看去,只见梁知韫被拽到了滑板场地那儿。
原本还在练习的男男女女们一见梁知韫过来,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冲他打起招呼。那场面,让陈宥仪不由地联想起自己很早之前看过的港片电视剧,古惑仔上街,小弟见了都喊一声大哥。
她觉得有点“滑稽”,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蒋铮问了一句:“这个小桃,追阿韫多久了?”
林绛嚼着薯片,慢悠悠道:“三个星期,比上次那个李雅婷久一些。”
李雅婷。
如果陈宥仪没记错,好像是暑假见到的那个粉头发女孩儿。
陈宥仪喝了口橙汁儿,默默继续听他们讨论。
陈昭然:“你们说,这个嗲精能坚持多久?”
蒋铮:“两个月?”
林绛看着人群中的梁知韫,放下薯片袋子,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我猜顶多一个月。”
蒋铮:“怎么这么确定?”
林绛自信一笑:“梁知韫对不想接触的人有多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这儿,一旁的陈宥仪想到了她撞见梁知韫两次拒绝别人的场面。
正在心里肯定梁知韫嘴巴坏,陈昭然凑到了陈宥仪身边:“喂,小绵羊,梁知韫在你们学校,有没有弄哭过别人?”
陈宥仪想了想,点头:“有的。”
陈昭然眼睛亮了:“漂亮吗!?”
陈宥仪:“挺漂亮的,算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陈昭然:“那他惹哭过你吗?”
陈宥仪:“没有……”
陈昭然撇撇嘴:“那我估计快了。”
陈宥仪很是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陈昭然扬眉一笑:“因为他是蛊王。”
“目前为止,我就没见过有不喜欢他的女生。只要是喜欢他的,没一个不被他惹哭的。”话罢,陈昭然又补了一句:“哦,不对,除了林绛。林绛和梁知韫只是革命友谊,她和蒋铮才是真爱。”
一听这话,旁边的林绛坐不住了。
她随手捞起手边的沙发枕,黑着脸砸了过去:“话这么多,吵死了!”
陈昭然抬手去挡,大声叫道:“蒋铮,快点管管你的小青梅!”
蒋铮侧目看向林绛,眼底透着些宠溺,轻笑了声,冲着陈昭然摊手:“我可管不住。”
但很快,蒋铮的神情就黯淡了下去。
他和林绛青梅竹马,打娘胎就在一起,他最清楚她的脾气秉性。自然也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拿他俩放在一起打趣。
蒋铮不自在地变换了一下坐姿,探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又重新靠在了沙发上。
林绛和陈昭然还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吵着,一直坐在他们当中陈宥仪,在他们的吵闹声中。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滑板场地,被人群包围着的梁知韫身上。
梁知韫手拎着一个黑色地板红色涂鸦的滑板,走到前方的一片空地,弯下腰将滑板侧立在了地面上。
似乎是觉得难度不够,他又让人叠了一块板上去,将高度增加了许多。
而后,梁知韫回到起点,脚踩在自己最常用的一块长板上。他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的障碍,吐了口气,开始往前滑动。
眼看着即将冲到立板那儿,梁知韫腿部肌肉一用力,蓄力一个起跳,直接连人带板的从地面上的立板上跃了过去。
他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时间放慢了流速。
眼前的画面倏地定格,陈宥仪瞧见梁知韫的衣摆因为立的作用向上掀起,露出了一小截清晰分明的腹肌。
陈宥仪愣了愣。
下一秒,画面倏地加速。
滑板落地时发出砰的声响,紧接着,是男男女女们的欢呼声和鼓掌。
“韫哥牛逼!”
“韫哥真有你的!”
“韫哥再来一个——”
梁知韫唇角一弯,扬起一个带着傲气的笑,溜着滑板,从终点回到了原点。
不知道是不是陈宥仪的错觉,在梁知韫转角时,她看到他侧头朝她这边看来。
匆匆一瞬,他冲她扬眉。
那一瞬间,陈宥仪突然明白陈昭然说的蛊王是什么意思。
愣了愣,陈宥仪摇摇头,没再去看梁知韫。
梁知韫又玩了一会儿,最后趁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想办法摆脱掉了一直粘着他小桃。
此时此刻,陈昭然出去买零食了,林昭和蒋铮在一旁打着台球。
林昭招呼了陈宥仪几次,但她都摇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只是坐在沙发上抱着喝了一半的果汁,静静地看他们打球。
梁知韫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迳直走过去,手背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去玩?”
陈宥仪摇摇头:“我不会。”
梁知韫:“不会不知道学?”
说着话,梁知韫一把将陈宥仪手里的果汁儿拿了过去。
她还没回过神,梁知韫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梁知韫拉着她走向另一边空的台球桌,拿起桌上的白色球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虎口处夹住球杆,压腰贴近了球桌。
“你先看我打一次。”他抬眸看陈宥仪。
五光十色的吊灯落下光影,投射在他的身上。
好看的像是笼入了一场梦境。
陈宥仪轻轻嗯了一声。
梁知韫低下头,将视线挪动了桌面上,眼微微眯起,找准角度,对准桌上的白球,手腕发力,一杆打了过去。
白球瞬间击中篮球,在桌面叮铃匡啷的滚动后,匡当一声掉进了洞口。
“快要十点钟了。”陈宥仪点头,神情很是为难,“我得走了。”
话罢,陈宥仪放下了手里的球杆。
她正准备走向沙发区去拿书包,梁知韫却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陈宥仪,我让你走了?”梁知韫厉声道,手上一用力,将陈宥仪拽到了自己面前。
陈宥仪觉得奇怪:“我走还得你同意吗……”
梁知韫原本正玩在兴头上,刚听她要走就有点不开心。此刻又被反问了这么一句,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但他也知道,她这样的乖乖女,家里一定不会允许她玩到凌晨再回去。
不过这样轻易放她走,梁知韫又觉得不甘心。
打量着陈宥仪,梁知韫狡黠一笑,起了逗她的心思。
“不然呢?”梁知韫说着话,不动声色地伸出双手,撑在了台球桌的边沿上,将陈宥仪圈进了怀里。
“你、你做什么?”陈宥仪被他突然靠近的举动给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去,可身子已经碰上了台球桌。
“不做什么。”梁知韫慢慢弯下腰,平视起那双小鹿般灵动的圆眼,调笑道:“你想回家可以,先叫声哥哥听听。”
“啊?”陈宥仪有点没反应过来。
梁知韫:“你叫声哥哥,我就让你回家。”
陈宥仪不明白:“我们差不多大,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
梁知韫撇撇嘴,没解释,反倒威胁起她:“叫不叫?”
陈宥仪着急回家,只能硬着头皮张开嘴巴,十分生硬的从喉咙里冒出了那两个字:“哥、哥哥……”
梁知韫不满意:“我没名字?”
陈宥仪咬咬牙:“梁知韫……哥哥……”
梁知韫继续挑刺:“声音太小,听不见。”
陈宥仪觉得这人简直是脑袋被门夹了。
让她叫哥哥才放她走就算了,她明明叫了,还非说声音小。
气恼着,陈宥仪攥紧了手心,很是羞耻的扯开了嗓子:“梁知韫!哥!哥!”
梁知韫这回笑了:“还挺乖。”
陈宥仪因为难为情,脸颊早已红透。此刻只低着头,小声询问他:“我现在能走了吗?”
梁知韫:“要不你再叫一声?”
“叫了我就送你回去。”
陈宥仪实在是忍不了了,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梁知韫:“梁知韫,你、你不要脸!”
陈宥仪愣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学们也愣了。
这个玩字,意味有些不明啊……
陈曼看她好了,坐了下来:“那就行,吓我一跳。”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梁知韫眸光落在了陈宥仪身上。
瞧着她那张通红的小脸,他嘴角扯开的笑更明显了几分。
她以为今天会这样平平稳稳的度过,梁知韫下午也不会再回来,却没想下午上了两节课后,从小卖部回来的陈曼跑回班里,一脸震惊地敲了敲陈宥仪的桌子。
“宥仪,你新同桌被抓了!他翻墙回来,被周老师碰了个正着!我刚在楼下听的一清二楚,周老师罚他一个人打扫公共区域。”
“啊?”
周老师不仅是物理老师,还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梁知韫这也太倒霉了吧……
陈宥仪抿抿唇,心里为他祈祷了一秒钟。
下午第三节 课是自习,除非考试前夕会有老师来占用,其他时间都是留给他们做作业的。
一上课,陈宥仪就把发的卷子全都拿了出来。她写题习惯从最喜欢的科目开始,数学卷子有两张,对她来说很少,只要注意力集中,全部投入进去,很快就能写完一张。
陈宥仪笔下生风,只想着早点写完回家就可以帮忙多做点家务。
做完第一张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间。正准备抽放旁边的第二张卷子,她的视线不经意往旁看了一眼,却透过窗户,瞧见了楼下有个人影。
是梁知韫。
陈宥仪定睛一看,视线被吸引过去。
葱茏绿树下,斑驳的光影落了一地。
梁知韫拿着扫帚,不怎么认真地扫着落叶和灰尘。
大概是扫烦了,走了几步后突然就停了下来。
第 49 章 Chapter49
陈宥仪抿抿唇,被他这气场震慑的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将双手放在椅子两旁,借力将它往前挪动了一些位置。
椅背和后桌之间多出来了一条很宽的过道。
梁知韫侧着身,从她身后走了进去。
他人高,里面的位置没那么宽松,整个人坐下去,腿都有些伸不直。
梁知韫眉头微蹙,心想这一中明明是市重点,教室竟这么小,还没六中坐着舒服。
他调整坐姿,可依旧还是觉得不舒服。
陈宥仪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像是知道她会看他似的,在她看过去的那刻,梁知韫倏地偏过头。
四目相对,陈宥仪微微怔了一下。
“换一下。”梁知韫说。
陈宥仪其实更喜欢坐在外面,可此时此刻,看到梁知韫束手束脚地坐在那儿,她还是好心点了点头。
她默默将课本推到了梁知韫的桌子上,拿起放在桌兜里的书包和水杯,乖乖站起身。
梁知韫也站了起来。
两人的身高差和体型相差甚多,以至于站起来面对面的那一刻,陈宥仪感觉自己面前像是多了堵墙。
好在,梁知韫很快侧身了。
原本被他挡住的阳光重新落在陈宥仪的脸上。
她被刺地有些睁不开眼,只垂下头,赶忙侧身走进里面。
换了座,梁知韫觉得舒服了些。但差别不大,他还是觉得没六中呆的舒服。撇撇唇,摆弄了一下课桌。
与此同时,前座的两人双双转了过来。
“梁同学,你好,我叫贺明。”贺明笑得灿烂,很是热情。
“我叫陈曼。”陈曼打量着梁知韫那几乎没有缺点的面庞,脸颊不知不觉地漫上了一层羞意。
陈宥仪坐在一旁收拾着课本,只听到梁知韫嗯了一声,回了句:“你们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疏离感十足,但也算有礼貌,没外表看起来那样狂傲。
“梁同学,你是本地人吗?”许曼很是好奇,毕竟他出众的身高,在这个南方小城里并不多见。
“不是。”
“那你是哪儿的?”贺明接过话茬。
“淞北的。”
“淞北市……”陈曼眼睛亮了,“那你们那儿是不是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应该是,我没回去过。”
“那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高啊!?”陈曼接着问。
“都没我高。”
“那就是隐性基因!”陈曼嘻嘻一笑,眼珠转了一圈,回到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上,“梁同学,你长这么好看,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旁边的贺明听不下去了,“打住打住!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啊!”
陈曼飞他一个白眼:“我又没八卦你,关你什么事儿!”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梁知韫身上,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梁知韫靠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悠悠道:“暂时没有。”
陈宥仪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到了暑假里那个叫做雅婷的粉发女孩儿。
他们都那么亲密了,可梁知韫却没觉得那是在谈恋爱。
此刻又说,暂时没有女朋友。
暂时。陈宥仪将校服外套褪下,捆在腰间后,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卫生间。
陈曼去小卖部帮她买了卫生巾,陈宥仪躲在厕所里,只感觉脸颊和耳根烫的难受。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对于这种事总是有些羞涩。更何况陈宥仪脸皮薄,被女生看到就算了,被刚认识没多久的梁知韫瞧见了,怎么都觉得很是羞耻。
叹了口气,陈宥仪摇摇脑袋,想把梁知韫看着她说她裤子脏了的场面,从里面晃出去。
等了不知道多久,陈曼回来了。
她从卫生间门缝下将东西递给陈宥仪,陈宥仪回过神,接了过来。
整理好后,陈宥仪继续把校服外套围在了腰上,跟着陈曼一并回了教室。
梁知韫已经在教室了,正坐在位置上双手捧着手机,似乎是在打游戏。陈宥仪走过去,刚想说话,梁知韫就主动站起身,给她让了位置。
他没多说什么,陈宥仪也松了口气。
幸好的是,现在已是下午,只要再坚持坚持,她就可以熬到放学,飞奔回家。
一中有两个晚自习,第一个七点下课,第二个八点。
八点是走读生,十点是住宿生。
陈宥仪和梁知韫都是走读生,八点铃声一响,陈宥仪还没开始收拾东西,梁知韫就已经走了。
人潇洒的不行,校服外套没拿,书包也没拿。就是铃一响,老师前脚刚出去,他就没人了。
陈宥仪本来觉得,今天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出了教学楼,还没走出校门,她就瞧见梁知韫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身边有几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像是他的朋友,几人一并说笑着。
大家都没穿校服,头发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黑色,其中有个男生指尖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的,很是张狂。
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女孩儿。
个子很高,一头黑发柔顺而下,穿着粉色t恤和高腰短裤,手臂纤细,腰肢轻盈,玉腿笔直。画着浓烈的红唇,明艳动人到了极致。
是那种女孩看了都觉得很抓眼球的美丽。
陈宥仪看了两眼后,没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校服包裹着的干瘦身材。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都是女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有人生的如此摇曳生姿。
抿了抿唇,陈宥仪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离得越来越近,他们轰天的笑声就听的越来越清楚。
陈宥仪迈着步子走出了校门,就在准备拐弯去路边的公车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梁知韫的声音。
“陈宥仪。”
陈宥仪闻声抬头,站在树下的梁知韫不知何时看到了她,此时此刻,一双眼正紧紧盯着她。
陈宥仪没想到他会喊她,有些错愕。
梁知韫看她愣着,大步走了过来。
“见着人不知道说话?”他问,语气莫名霸道。
就好像是小时候逢年过节,被爸妈带去不怎么熟悉的亲戚家,她还没分清楚对方该叫什么称呼,就被爸妈扯着了一把说,“这孩子不懂事儿,见着人都不知道喊的,没礼貌。”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心里盘算着是说你好,还是说再见,梁知韫那帮朋友,也走了过来。
陈昭然难得见梁知韫主动和女生说话,很是新奇,打量起陈宥仪。
陈宥仪皮肤很好,是典型的南方人,白里透粉,细腻平滑。她的瞳孔透着点棕,但不像戴了美瞳,睫毛密而长卷,鼻梁不算高。脸上一点妆都没画,眉毛淡,唇色淡,素的不能再素。
这和梁知韫在六中接触到的那些精致打扮的女孩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模样。
陈昭然好奇心起,胳膊肘碰了一下梁知韫:“这清纯可人的小妹妹,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我同桌。”梁知韫瞥了一眼陈宥仪,淡淡道:“小绵羊。”
小绵羊?
哪有人这么介绍人的!陈宥仪不高兴了。
她看着梁知韫,眼底带着些怒气,但也没敢发作,只默默收起情绪,对着问话的人说:“我叫陈宥仪。陈词的陈,宥仪取自画船听雨仪。”
可哪想,她正儿八经的介绍完。
梁知韫的朋友们全都笑了。
陈昭然:“呵,说话可真软,还真是一小绵羊!哈哈哈哈!”
蒋铮冲梁知韫比了个大拇指:“阿韫,你这起外号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陈宥仪被他们的笑声弄的又羞又恼,整个脸颊全都红了。
早知道就组别的词了,现在可好,被嘲笑了。陈宥仪窘迫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很漂亮的女生说话了。
“你们这群狗东西,欺负人家小女孩做什么。”她骂了一声,对着陈宥仪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林绛。”
林绛淡淡一笑,嘴角镶着两个小梨涡,明艳中多了份甜美。
被救了场,陈宥仪觉得没那么难堪了。
回回神,陈宥仪握住了林绛的手。
“你好。”她声音细细的,很是小家碧玉。
林绛笑笑,指指旁边手里捏着半截烟,锁骨处有刺青的寸头男生:“这个是蒋铮。”又指了指另一边,皮肤有点黑,说话声音很大,语调也很夸张的男生:“这个是陈昭然。”
“我们都是六中的,之前和阿韫一个班,是很好的朋友。”
“你们好。”陈宥仪颔首,还是有点儿怯生生的。
林绛继续道:“我们是来找阿韫玩的,准备一会儿去K歌,你要不要一起?”
“不、不了。”陈宥仪摇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说着话,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陈昭然:“别啊,妹妹,碰上了一起玩呗,作业有什么好写的。”
蒋铮:“就是说,大好青春写什么作业。”
陈宥仪一直不太擅长社交和拒绝别人,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惹得她一时半伙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她纠结着如何答话。
一旁的梁知韫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
“作业不是晚自习就写了吗?”他问。
“没写完呢。”
“有那么多?”
“对啊。”
“真不去?”
“……不去了。”
这个词用的有点儿渣男。
陈宥仪暗暗想着,无意识撇了撇嘴巴。也是此刻,她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同桌。”梁知韫倏地问,“叫什么名儿?”
陈宥仪怔了一下,偏过头看他。
“我……叫陈宥仪。”她答话,声音甜的像蜜,却带着点怯。
“哪个绵?”梁知韫问。
陈宥仪张张嘴巴,刚想说话,陈曼替她给了解释:“画船听雨仪的那个仪。”
梁知韫的视线游走在陈宥仪身上,眼底噙着些许笑意,冷不丁来了句:“我还以为是绵羊的绵。”
陈宥仪没作声,耳根却不知不觉地泛了红。
她就是这样,脸皮薄的要死,别人略微打趣一句,就忍不住低下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陈宥仪有些窘,恰逢此刻,第一堂课的铃声急促地响起。
一中的喇叭声音很大,每次响铃都没什么预兆,突然冒出来一声,惊地陈宥仪肩膀抖了一下,心跳都随之变快。
陈曼和贺明双双转了过去。
陈宥仪抚抚心口,轻轻呼着气,发白的脸色看得出被吓得不轻。
一旁的梁知韫瞥见了这一幕。
“胆这么小?”他问,又冷不丁戏谑了一句:“那天不是挺大胆?”
“啊?”陈宥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知韫刚刚……说什么?
她回回神,大脑嗡地响了一声。
所以……梁知韫是认出她,才非要坐在这儿的?
陈宥仪偏过头看他。
梁知韫将手机丢进了桌兜,虽没再靠着椅子,但手肘搭在课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百般无聊地盯着正前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
陈宥仪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英语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来,都把英语书给我翻开。”讲台上的中年女人推推眼镜,哗然的教室顿时安静。
陈宥仪收回视线。直到下午第二节 体育课后,陈曼拉着陈宥仪去了水房。
说是天热,想洗把脸。但刚进水房,陈曼就神秘兮兮地将陈宥仪拽到了里面的位置。
“宥仪,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话,陈曼四处张望,确保水房只有她们两个人后,将手机从校服口袋里摸了出来。
戳亮屏幕,点开q q,陈曼将手机朝陈宥仪那边偏去。
陈宥仪不明所以,只见陈曼点开了一个视频。
正在加载中的圈圈绕了一会儿,陈宥仪看到了梁知韫。
视频里的梁知韫留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寸头,穿着六中的红色的短袖校服,正肆意奔跑在篮球场上。
日光倾撒,落在镜头前,有一道道黄色的光晕,偏巧衬在他飞扬的发丝上,平添了一丝朦胧感。而他往前奔跑时,镜头也随着跟去,有点儿像青春电影里的片段,围着篮球场的女孩们开始一声声喊着梁知韫名字。
若不是陈曼手机声音放的小,那些呼喊声,此刻一定是震耳发聩的。
陈曼啧了一声,指指梁知韫跳起来投球时的画面:“没想到梁知韫看着瘦,竟然还有肌肉,你看这个手臂线条,真性感啊……”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投球,不知道陈曼为什么会把一条手臂和性感这个词搭在一起。也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梁知韫打篮球的视频,为什么陈曼却说是好东西。
她非常不解。
陈曼见陈宥仪没反应,胳膊碰了碰她:“宥仪,你怎么不说话?是被梁知韫给帅傻了吗?”
陈宥仪张张嘴巴,正想答话的时候,水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陈宥仪和陈曼双双抬头。
只见视频里的那位正主儿,两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陈曼倏地收起手机,像是上课被老师抓到在摸鱼,双手直接背到了身后。
陈宥仪莫名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毕竟在背后讨论别人不是一件好事儿,虽说没说什么坏话,但被正主撞了个正着,也确实有点尴尬,哪怕她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好在,梁知韫只是睨了她们一眼,表情淡淡的,没说什么,迳直走向了水槽。
陈曼尴尬地一笑,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梁、梁同学,来洗手啊?”
梁知韫:“嗯。”
陈曼还在尬笑,脸上的表情都快僵住了:“那你洗着,我们、我们先走了。”
说着话,她一把牵住了陈宥仪的手,准备溜之大吉。
可就在陈宥仪即将跟着陈曼踏出水房,和梁知韫擦肩而过的那瞬,他却突然喊住了她。
“陈宥仪。”
陈宥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只听梁知韫提醒她:“裤子脏了。”
裤子脏了?
陈宥仪下意识低头看,没看到什么。旁边的陈曼倒是先反应了过来,身子后仰着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宥仪!”陈曼惊呼一声,一把将她拉出水房。
“怎么了?”陈宥仪还有点儿不知所云。陈曼啊呀了一声,用着气音小声提醒她:“你、你那个来了!!”
陈宥仪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打开英语书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张夹在自己日记本里的百元大钞。
认出她也好,这样也不用多解释什么,就能把没找他的钱给还了。
想了又想,陈宥仪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毕竟不知道接下来多久会换座位,若是他一直在意被她偷看的事儿,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陈宥仪抬头瞄了一眼台上的老师,从桌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拿起了笔。
梁知韫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只当这是好学生准备做笔记,却没想过了一会儿,陈宥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再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推了过来。
梁知韫去看,本子上有两行娟秀的小字。
【那天你买手串多给了我八十,我明天带来给你。】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是想去还你钱。】
梁知韫没说话,也没拿笔回应这个字条,只是淡淡看她一眼。
陈宥仪脑袋飞速运转着,将本子拿回来,补了一句,又递过去。
【对不起,我知道偷看很没礼貌,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被人打了。】
这回,陈宥仪瞧见梁知韫脸色沉了。
是说错话了?
陈宥仪撇撇嘴吧,将本子拿回来,又写道:【真的不会,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毒誓。】
毒誓?梁知韫看着这两个字,脸色缓和了一些。
陈宥仪惴惴不安着。
下一秒,梁知韫突然伸出手,毫无征兆地将她手里的笔抽走了。
抽走那刻,指尖碰上陈宥仪的虎口。
她哪里和异性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倏地一愣,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梁知韫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拿着笔洋洋洒洒写:【什么毒誓?】
陈宥仪垂眸沉思,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了答案:【再也考不到年级第一】
第 50 章 Chapter50
要找的钱最终还是没能找回去。
因为在陈宥仪说完话后,梁知韫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瞥了眼屏幕,接通后没再管她,对着听筒嗯了几声,转身走出了巷子。
陈宥仪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对方那句好看吗,是在问什么。
她要被自己蠢死了。
但梁知韫已经走了,她也只能无奈回了摊位。
晚上八点钟,陈宥仪收摊,踏上回家的公车。
差不多二十分钟,她就从繁华的街道回到了有些脏乱差的老旧小区。
迈过楼道里堆砌的杂物,陈宥仪上了二楼,打开左边的那扇防盗门。
“爸爸,我回来了。”
一如既往,她和屋内的人打招呼。
听到了几声嗯嗯哼哼,她放下书包,洗了把手,走进卧室。
“爸,你怎么了?”陈宥仪瞧着躺在卧榻上动弹不得的陈海,低声询问。
陈海眼珠转了一圈,略显艰难地张张嘴巴,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节:“水……”
这是陈海因为高坠导致全瘫的第三年,这些日子里,陈宥仪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和母亲交替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所以对于他的任何需求,她都能很快会意。
“是渴了吗?”她问。
陈海眨眨眼。
陈宥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
她半蹲着,一只手穿过陈海的脖颈,用全力将他从床上扶起。陈海无力的身子靠在陈宥仪的肩膀,她端着水杯,递到了陈海嘴边。
陈海大口大口喝着,咕咚咕咚的。
陈宥仪:“爸,慢点,别呛到了。”
陈海闻声,乖乖放慢了动作。
“对了,我今天卖手串赚了不少钱。”陈宥仪喃喃着,语气很是开心,“不过材料都用完了,等到寒假我多买一些,多学一些新花样,继续出去摆摊。”
陈海默默听着,过了一会儿后冲她点头示意。
陈宥仪知道他喝好了,于是放下杯子,扶着陈海重新躺了回去,又用一旁白色的毛巾揩揩他的嘴角,叮嘱道:“我先去打扫,有事你就喊我。”
陈海嗯了一声。
陈宥仪掖掖被角,这才放心,走出了房间。
她径直回到厨房,将沾满油腻的锅碗瓢盆依次放到水池里,抹布打了点洗洁精,开始清理晚饭留下的残局。
清洗完最后一个盘子,陈宥仪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还没从厨房离开,大门就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陈宥仪探着头往外看去。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妈,你回来啦。”她习惯性开口,可下一秒,瞧见的却是半年没见的陈俊山。
“哥?”陈宥仪眉头皱了一下,很是疑惑。
这个时间点回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陈宥仪警惕心起,只见陈俊山鞋子都没换,迳直走进厨房。
“还有饭吗?”陈俊山问。
“没了。”陈宥仪摇头。
“妈呢?”陈俊山又问。
“还没下班。”陈宥仪察觉到不对,开门见山,“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陈俊山瞥了一眼陈宥仪,不着调地抬起胳膊,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仪仪,你那儿有零用钱吗?”陈俊山嘻嘻一笑,没皮没脸道:“有的话,借哥用用呗!”
“我没有。”陈宥仪摇头,但有些心虚,于是推开了他的胳膊,转移话题,“我要去写作业了。”
“真没有?”陈俊山拦住她。
陈宥仪斩钉截铁:“没有。”
“你确定?”陈俊山反问,音调扬起许多:“我可是你亲哥,你敢骗我?”
“我真没有。”
“行。”陈俊山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你打小一撒谎就会起疹子,我就在这儿坐着,看你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去,把你作业拿出来,坐客厅写。”说着话,陈俊山看了眼手机时钟,“半个小时内你没出疹子,我就信你。”
陈宥仪心虚地低下头。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从小就不能撒谎。只要骗了人,身上就会起一些小红疙瘩,痒得难受,有时还会出现头晕胸闷的症状。
但她想,这个谎不算大,忍一忍坚持一下,兴许就能瞒过去。
她咬咬牙,从房间拿出作业,坐在了客厅里。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宥仪身上的皮肤就越来越痒。
可陈俊山还没走,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挟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一直紧盯着陈宥仪。
陈宥仪只能坐直身子,强装镇定。
屋里的陈海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也不想他在这儿欺负陈宥仪,于是用力发出了一些声音。
但因为说话不利索,只隐约听到他好像喊了声:“你给我滚。”
陈俊山火气上头,冲着卧室嚷了一声:“吵吵什么老头子,烦死了!”
陈宥仪讨厌陈俊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父亲:“哥!你不能这样和爸爸说话。”
“小丫头片子,管上我了?”陈俊山起身,走过来没好气地用手掌推了陈宥仪脑袋一下。
陈宥仪猛地一低头,脖颈后的红点映入陈俊山的眼睛。
陈宥仪想抬头,可脑袋却被陈俊山一把按了下去。
下一秒,她感觉到陈俊山用手拔开了她的后衣领。
“可以啊,现在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陈俊山不想再耗时间,“快去,把钱给我拿来。”
陈宥仪被陈俊山拎着领子,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没了办法,她只能乖乖将钱包从床头柜拿了出来。
给出去之前,陈宥仪挣扎了一下:“哥,这钱是我开学的要用的资料费,你能别拿走吗?”
陈俊山一把将她手里的钱包抢过来,从里面将所有的钱抽出来,又将钱包丢给陈宥仪:“又不是不还你!啰啰嗦嗦什么!”
说着话,陈俊山数了数钱,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陈宥仪听着大门被砰地关上,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俊山比陈宥仪大五岁,当初没考上大学,就早早进了社会。但始终没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是没钱了回家,有钱就在外面浪,前不久还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债主找上门来要钱,砸门砸的叮铃匡啷,吓得陈宥仪躲在柜子里差点哭出来,最后报了警才得以收场。
都说是养儿防老。
但对陈海和李慧茹来说,儿子远没有女儿懂事听话。
只可惜,女儿年纪小,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梁知韫这张脸,何止算是好看?简直可以说是惊为天人的程度了。
只不过这人好像有点自恋,哪有一上来就问别人他好不好看的。
陈宥仪眨眨眼,无辜的模样像是再说:“我这人从不说谎话。”
然而,梁知韫脸黑了。
偷看到什么不好,偷看到他被女人打,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
可真有胆儿。
梁知韫眸子一沉:“那我给你搬个凳子?”
陈宥仪被他的眼神骇到了,颇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不、不用。”顿了一下,她一本正经的表示:“我站得住。”
陈海躺在床上,又心酸又难过。
听到父亲的卧室传来呜咽声,陈宥仪连忙跑过去,只瞧见躺在床上的陈海半条腿搭在地上,人急哭了。
“孽……孽障!”
“孽障啊……”
陈海呜咽着,情绪很不好。
陈宥仪知道父亲这是气陈俊山,她将陈海的腿重新扶回到床上,然后半蹲在床边,用手安抚着父亲胸口,轻声细语地安慰他:“爸,您别激动。”
“我没事儿的。”
“您看,我还藏了点钱。”陈宥仪将梁知韫给的那一百块,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又道:“不光这个,我手机里也有不少呢。”
安抚完父亲,陈宥仪喝了过敏药。
又去做了剩下的家务,将陈俊山留下的烟头丢掉,打开窗户将屋里的烟味都散去后,这才放心。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母亲李如萍从雇主家回来了。
陈宥仪没和他说陈俊山回来拿钱的事,只是讲了今天摆摊的收入,就催着母亲去休息。
晚上九点半,陈宥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着那张放在桌上的一百块,想了想,拿出日记本,将它平整地夹了进去。
后来的几天,陈宥仪虽然没再去摆摊,但却去了南巷。
她想有没有可能碰上梁知韫,好把多出来的钱给他转过去。但事不随人愿,逛了好几天,她都没有再瞧见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少年。
一个星期后,陈宥仪开学了。
高二文理分班后换了教学楼,陈宥仪忘记这茬事,跑到原本的教室那儿。在班级门口晃了一圈,发现都是陌生面孔后,这才想起来,连忙拔腿跑了出去。
陈宥仪学理,还在之前的一班。
一班在一号教学楼的三楼,等她急匆匆赶到,已经快要打早读铃了。
班里基本都已经坐满,陈宥仪放眼望去,看到有一些是曾经的同班同学后,心里没那么紧张了。
她探着脑袋在班里张望,坐在靠窗第三排的陈曼瞧见了她。
“宥仪!”陈曼冲她招招手。
看到老熟人的陈宥仪眼睛一亮,放开步子走了过去。
她坐在了陈曼后面,是一个靠过道的位置,旁边没人,所以很宽松舒适。
“宥仪,好久不见。”陈曼乐呵呵地和她打着招呼。
陈宥仪不太善长交际,陈曼是班里和她还算交集多的朋友。还能和她一个班,陈宥仪很是开心:“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下,陈曼的同桌贺明,也转了过来:“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和你这个超级学霸当同学,我可真是好福气!”
陈曼瞪他一眼:“怎么着,今年还想继续借宥仪作业抄?”
“我是那样的人?!”贺明大声反驳,但下一秒,他又对着陈宥仪嘻嘻一笑:“如果能借给我,那最好不过了。”
陈曼鄙夷:“就知道抄作业,我看你难不成高考也要抄!”
贺明:“你管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起来。陈宥仪看着他们,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那时陈曼和贺明就是同桌,也同样坐在陈宥仪的前面。原本开学前陈宥仪还在担心分班后要适应新环境,现在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垂眸一笑,陈宥仪从包里拿出笔盒和书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没过多久,早读的预备铃声就响了。
一班是嘉南一中的重点班,班里的同学都很自觉,没人再说闲话,全都乖乖坐好。
与此同时,班主任李玲拿着教具走了进来。
从前就在一班的同学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有人喊了一声:“李老师,还是您带我们呀!我还以为要换老师了!”
李玲笑着走向讲台,反问道:“怎么,想换个温柔点的?”
同学摇头:“那没有,还是您好。”
李玲笑着,但语气却很严肃:“在座的各位都是从一二三这几班分过来的,大家都上过我的数学课,我想就不需要我自我介绍了。希望新学期新气象,你们可以在我的班级认真学习。”
话罢,李玲敲了敲桌子:“好了,现在开始早读。”
今天的早读课排了语文,李玲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就换了站在门口的语文老师进来。
一中的早读半个小时,下课后,有二十分钟打扫卫生和吃早餐的时间。
读完那些古诗要半个小时,难免口干舌燥。
下课铃一打,陈宥仪抱着水杯冲到了水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走廊上的人异常的多。大部分都是女生,大家不约而同趴在窗户上,朝着楼下看去,像是再观摩什么稀有动物似的,一边看,一边讨论。
“楼下那个就是从六中转来的?看着好高好帅啊!”
“六中来的?六中的人学习那么差,怎么能转来我们一中。”
“我今早去老师办公室,听他们讨论呢,好像是他爸给咱们学校捐了钱,修了操场。”
“这么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