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0-50

作者:宋春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41 章   Chapter41


    两份作业实在耗费精力,陈宥仪头一回过了零点才睡。


    第二天差点迟到,睡眼惺忪的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教室时,贺明和陈曼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贺明:“靠,学霸,你是偷偷熬夜学习打算内卷所有人吗?”


    陈曼:“宥仪用得着熬夜学习吗?她学一小时顶我们三小时好不好。”


    陈宥仪尴尬一笑:“没熬夜,就是写完作业有点晚了。”


    贺明突然明白了:“你是帮梁知韫写作业?”


    陈宥仪点点头。


    贺明惊了:“靠,我昨天听他那么和你说,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让你写啊!”


    陈宥仪又点点头。李玲错愕了一秒钟,继续道:“你能和老师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吗?”


    陈宥仪沉默了。


    她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李玲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陈宥仪,老师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也知道你肯定是愿意去帮助同学的。你现在之所以说不愿意,是不是觉得梁知韫不太好相处?”


    陈宥仪轻轻点头。


    李玲看有突破,继续试探性:“要不这样,你先试试看。要是试过了觉得梁知韫带不动,你再和我说,行吗?”


    陈宥仪一向都会服从老师的安排,所以在李玲强调带不动可以不带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从李玲办公室出来,陈宥仪长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梁知韫是个很不好惹的人,之前不小心惹到就算了,现在还要被迫和他组成一个小组,带他学习,越想就越是头疼。


    陈宥仪有些心烦,朝着一楼走去。


    刚下了两阶台阶,朵然和一个短发女孩迎面走了过来。


    短发女孩:“朵然,梁知韫看起来好像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打的赌看来你要输了。”


    朵然哼了一声,十分不屑:“我会输?梁知韫那种类型男生我见多了,无非就是一开始端着架子,只要我的甜头给足了,保准他上钩。”


    短发女孩:“那你打算这次谈多久?”


    朵然:“老样子,三个月呗。”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陈宥仪的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朵然脸上带着明媚灿烂的笑,可此刻看着,却半点从前的美好都没了。


    陈宥仪眉头紧皱,心情很复杂地回了教室。


    又上了一节自习课,李玲让班长将分好的名单贴在了教室的黑板上。


    有的人愁眉不展,有的人喜笑颜开。


    也有的人,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刚下课没多久,朵然就又跑来找梁知韫了。梁知韫被叫出去,没看到分下来的名单。


    陈宥仪坐在位置上,眸子一直盯着门口的两人,脑袋里不断的浮现出朵然说的那些话。


    谁又能想到,人见人爱的朵然学姐,来追梁知韫竟是为一个赌约。


    陈宥仪神色凝重起来。


    而朵然还是和上次一样,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梁知韫怀里,拉着身旁的人就走了。


    梁知韫面无表情的拎着手袋回了教室,这回他直接将东西丢到贺明的桌子上。


    “交给你消灭。”梁知韫说。


    贺明喜吃,一看立马忘记学习小组的事儿,“真给我了?”


    “嗯。”


    贺明翻翻里面,瞧见今天是一盒手工饼干,还有一张字条。


    他好奇打开看,上面是朵然留的联系方式。


    “那这个呢?”贺明问。


    “丢了吧。”梁知韫淡声道,重新坐了下来。


    贺明撇撇嘴,随手将联系方式丢到袋子里,只将那盒饼干拿出来。一眨眼,他又突然想起来分组的事儿,提醒起梁知韫:“对了,梁知韫,你和陈宥仪配对了。”


    “?”梁知韫看向陈宥仪。


    陈宥仪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学习小组。老师把我和你分一组了。”


    梁知韫不紧不慢道:“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陈宥仪:“老师是让我教你……”


    “哦。”梁知韫说,“那你看,我像是学习的料?”


    梁知韫当然不像是会学习的人。


    但陈宥仪一向接了任务就会好好完成,所以尽管有些不愿意,还是扛起了教梁知韫学习的重担。不过梁知韫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花瓶”、更难搞一些。


    学习小组的活动是在每周自习课进行,每次这个时候,陈宥仪都会翻出自己从前的笔记,摊到梁知韫的桌子上。


    因为看梁知韫单科考试中数学最差,这几天陈宥仪都是在讲一些基础的数学题。


    星期五下午,陈宥仪找了两个例题拿给梁知韫看。


    梁知韫单手托着下巴,盯着陈宥仪花里胡哨的本子,她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只不过讲的这些东西,实在让人头晕。


    盯了一会儿,梁知韫的注意力就从本子上挪到了陈宥仪身上。


    小姑娘扎着高马尾,头发很长,碎发也多,鬓角有些青丝没扎进去,就那样随意地垂下,遮住了半个下颚角,显得侧脸更圆了一些。


    若是仔细去看,能发现她不算高的鼻梁上面有一颗很小,颜色很淡的美人痣。


    窗外时不时有风掠过,扬起桌上的试卷,发出哗啦的声音。


    陈宥仪不急不躁,只是抬手压住飞起的试卷上,继续用笔画着本子上的公式,一边演算,一边给梁知韫讲解。


    声音糯糯的,听起来很甜,也很软。


    讲了一会儿,陈宥仪觉得有点累了。微微抿了抿唇,伸手去拿桌边的水杯,却在恍然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梁知韫的眸子。


    看他目光有点儿停滞,陈宥仪眉头动了一下:“梁知韫,你有听我讲吗?”


    梁知韫回了神,坐直身子“有啊。”


    陈宥仪:“那我刚刚讲什么?”


    梁知韫:“你刚刚问我有没有在听。”梁知韫挑眉一笑,淡声道:“行。”


    下午自习,陈宥仪检查起梁知韫的成果。


    她一共给了他三十个单词,想着逼梁知韫一把,也可以看一下他到底是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于是一上课,陈宥仪就拿起单词书,开始给梁知韫听写。


    她一个个念着,梁知韫下笔如风,看起来胸有成竹,很快就写完了。


    陈宥仪拿过本子,逐一检查起来。


    她微微垂着头,窗外晚霞红透了半边天,日落的光晕透过玻璃洒在陈宥仪的身上,好像每一捋发丝都在发光。


    梁知韫盯了她一会儿,听她喃喃了一句:“三十个错了二十个。”


    梁知韫接过话茬,喃喃:“还不错。”


    陈宥仪抬眸看他:“什么还不错?”


    梁知韫:“快一半的正确率,难道不好?”


    陈宥仪被他的自我良好给无语到了:“你才背会十个……最起码背会十八个吧?”


    叹了口气,她把本子递回给梁知韫:“再背背吧,放学我们再听写一次。”


    梁知韫撇撇嘴,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红色的批改,重新翻开英语书。


    一整个自习,梁知韫都在背陈宥仪留的单词。


    期间放在桌兜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梁知韫瞥了一眼,看到是陈昭然在群里艾特他,于是放下书,埋下了头。


    陈:【阿韫,那帮孙子又挑事了,放学来帮个忙?】


    梁知韫手指飞快的打了四个字回复他:【不去,有事。】


    陈:【有锤子事!必须给我来!】


    梁知韫:【去不了】


    梁知韫:【要学习】


    陈:【学习?】


    陈:【你疯了?还是我瞎了看错了?】


    梁知韫:【滚】


    陈:【林绛!蒋铮快来看!这有个人疯了!说他要学习!!!!】


    陈曼也觉得很离谱:“宥仪,你怎么没有和恶势力抗争啊?这就答应了?我给你讲,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可别因为不敢拒绝,就成了冤大头啊!”


    陈宥仪很是无奈:“我拒绝了。”


    她确实拒绝了,还拒绝了不止一次。昨天放学前梁知韫那几张试卷,在桌子上被推来推去的,都快破了。最后还不是在他那冷的吓人的眼神下,默默将卷子收进了书包。


    叹了口气,陈宥仪如实道:“我怕他打我,就只能答应了。”


    贺明看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忍俊不禁:“不至于,他们六中的虽然喜欢打架闹事,但肯定不会打女生的。毕竟他们道上混的,有自己的规定,”


    陈曼:“贺明说的对,我看梁知韫不是那种打女人的人。再说了,咱们一中纪律严明,又不像六中那么乱。我估计他就是吓唬你,你可别当真。”


    陈宥仪点点头,话虽没错,但回想起昨晚梁知韫最后看她的眼神,还是有点不寒而栗。


    她疲惫地眨眨眼睛,将梁知韫的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夹着找他的八十块的零钱,整齐地摆在了桌子上。


    梁知韫还没来,看样子是会迟到。


    早读铃声响起,还在走廊外的同学们纷纷拔腿跑回了班里。


    梁知韫不急不缓,刚从楼梯口的转角上来,恰好和从办公室出来的李玲碰了个面对面。


    一见他还像散步似的,李玲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黑了:“梁知韫!没听到早读铃响了!还在这墨迹什么!”


    梁知韫神情恹恹,很是敷衍的哦了一声。他没加快脚步,继续用着自己的节奏往前走着。


    李玲想起昨天刚来就逃课出去的事儿,更恼了,厉声叫住了他:“梁知韫,你给我站住。”


    梁知韫停下脚步。


    李玲:“你现在是一中,把你那些在六中的坏风气都给我收起来!吊儿郎当的什么模样,校服也不穿好!”


    说着话,李玲上手去扯梁知韫校服的拉链。


    梁知韫最讨厌别人居高临下的指责,李玲这一下,将他惹恼了。


    他不耐烦地躲开李玲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六中什么风气?”他问,眼底染上了一层戾气,嘲讽道:“李老师,你们一中清高,风气正,到头来还不是收了我爸的钱。”


    李玲愣了一下,没想他会这样说话:“梁知韫!你——”


    梁知韫:“我什么?”梁知韫敲着手机,旁边的陈宥仪盯了他好一会儿,提醒道,“梁知韫,背书。”


    梁知韫侧过头看她:“管这么严?”


    陈宥仪:“你要是都背会了,我就不管了。”


    梁知韫:“真的?”


    陈宥仪写著作业,嗯了一声。


    放学后,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


    陈宥仪又听写了梁知韫一次。


    这回梁知韫和第一次不一样了,她念的每一个单词,他都是先想一想,才动笔。


    慎重了很多,也认真了很多。


    不过陈宥仪以为他肯定还会再错一两个,却没想都听写完拿给她检查时,竟然连着画了好几个对勾。


    梁知韫一手拖着下巴,身子侧着,眸光落在陈宥仪的身上。


    她认真起来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以至于此时此刻没了平时那种软糯呆萌的气质。


    看了一会儿,梁知韫问:“如何?”


    “这次挺好的。”陈宥仪打着勾,检查完最后三个单词,她抬起头,将本子递回给梁知韫,“恭喜你,都对了。”


    “都对了啊……”梁知韫喃喃,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冲她摊开手:“那我的奖励呢?”


    “奖励……”陈宥仪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还没想好,要不下次一起?”


    梁知韫没松口:“下次是下次的。”


    “那……”陈宥仪硬着头皮想了一会儿,有了目标。


    她翻翻书包,找到了前些日子自己绣好的一个平安符,递给梁知韫:“给你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放了艾草和薰衣草,还有一些转运水晶。”


    梁知韫看了一眼粉色的平安符:“你觉得我会用这么娘的东西?”


    陈宥仪沉默了。


    粉色确实不适合梁知韫,她抿着唇沉思。


    梁知韫看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起了逗她的心思:“要不这样……”


    陈宥仪:“什么?”


    梁知韫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亲我一口。”


    陈宥仪:“!?!?”


    梁知韫:“不行?”


    陈宥仪:“梁知韫,你能不能,能不能正经点啊!”


    梁知韫:“哪里不正经了?”


    陈宥仪喃喃:“就是不正经……”


    梁知韫笑了:“那你挺没见过世面的。”


    “要不我让你见识一下?”说着话,梁知韫搬着凳子往陈宥仪身边靠了靠。


    陈宥仪吓得往后开躲,但梁知韫却突然抬手抓住了她的凳子。


    他低眉一笑,手臂发力,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凳子拽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至五厘米。


    梁知韫身子也往前探了过来,深邃的眸子原本是对视她的眼睛,但此刻,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陈宥仪感受到了他偏离的眸光,肉眼可见的慌了:“梁知韫!”


    梁知韫:“我又没聋,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陈宥仪被塞了话,脸和脖子都憋红了,到头来却只喊出来一句:“你离我远点!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梁知韫懒散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重新对上她的眸子:“那我理你。”


    “看我不爽?怎么着,要不给我办个退学?”


    “你敢吗?李老师。”


    梁知韫比谁都清楚,梁白诚将他送进来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学校就算再怎么纪律严明,李玲再怎么不喜欢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学生,也不可能退他的学。顶多就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说上几句罢了。


    李玲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梁知韫说的没错。


    她不敢。


    他背景雄厚,她管过头了,反而会丢了自己的工作。


    见李玲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梁知韫冷笑一声,挑衅地看了李玲一眼,走了。


    梁知韫进教室时,已经开始早读了。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没和台上的老师打招呼,就那样直接进来坐在了位置上。


    陈宥仪正闭着眼背英语单词,一个音一个音的拼着,拼到中间突然卡壳了,反反覆覆说了几遍后,她眉头一皱,睁开眼看书,却后知后觉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她瞥一眼梁知韫,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表情凶巴巴的。抿了抿唇,陈宥仪决定不打扰梁知韫,只是用手指了指他的桌面。


    但因为动作有点儿小,梁知韫没看到。


    看他没反应,陈宥仪尝试着把手又他那边伸了伸。


    梁知韫偏过头,睨她一眼:“做什么?”


    “桌子。”陈宥仪小声道。


    梁知韫顺着她的示意看去,只见桌上放着几张卷子。


    他随手翻了下,瞧见中间夹着的那张上贴了一张樱桃形状的便利贴。


    陈宥仪在上面写道:


    【梁同学,你的作业我写完了,找你的钱夹在里面。】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吧,以后我们还是好同学。】


    末尾,她还画了小笑脸,以示友好。


    梁知韫看了一眼,随手扯掉便签,没说一句话。


    陈宥仪当他这是默认,没再做声,将昨天的钢笔拿了出来,准备默写单词。可还没写完一个,她就感觉到旁边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笔尖一顿,陈宥仪侧头去看,却有一丝碎发垂下挡住她的视线。她抬手拨开,顺势捋到耳后,看向梁知韫时,这才发觉他的目光其实是落在她手里的笔上。


    正有些不知所云时,梁知韫开口了。


    “笔不错。”他评价道,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


    陈宥仪抿抿唇,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继续背起了自己的单词。


    陈宥仪本来觉得,梁知韫今天还会做些出格的事儿。


    但她想错了,今天的梁知韫意外的乖巧。没问她哪个老师脾气好,没逃课,发下来的卷子和布置的作业也没丢给她,只是扫一眼就塞进桌兜里然后继续埋头打自己的游戏。


    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对梁知韫很是好奇,课余时间难免不去八卦。


    不知道谁从哪儿搜刮到一些梁知韫在六中的事迹和一些照片,匿名分享到了班里没有老师的q q小群里。


    陈宥仪上课从来都不带手机,其实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第 42 章   Chapter42


    “要请就现在请。”梁知韫又说。


    陈宥仪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梁知韫:“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那……那我安排了?”


    “嗯。”


    陈宥仪在大脑里过了一遍附近的商铺,最后有了选择。


    她带着梁知韫穿过巷子,走到了靠近菜场的香榭街上。街头有一家叫做阿伯米线的网红老店,陈宥仪之前来过一次,味道不错,实惠又份量大,梁知韫准能吃饱。


    不过此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热火朝天的,只有门口的两张小桌还空着。


    站在店门前,陈宥仪朝里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向身后的梁知韫。


    “坐在外面可以吗?”她问。


    梁知韫没直面回答,只是有些鄙夷道:“你们女生怎么都爱吃这玩意。”


    “你不喜欢吗?要不换一家……”


    “就这吧。”说着话,梁知韫抬脚,将旁边的塑料凳往后勾了一下,坐在了圆桌前。


    陈宥仪搬开椅子,也坐了下来。陈宥仪并不知道梁知韫要带她去哪儿吃饭。


    上车后,梁知韫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陈宥仪对吃食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没有喜欢的,也没有不喜欢的。想了想,就摇了摇头。


    梁知韫打着方向盘转弯,若有所思道:“那我定了?”


    “嗯,你定吧。”


    陈宥仪让梁知韫定的结果就是,车开了半个钟头,他们才到目的地。


    天色将晚,零散的星伴着孤月高坠于天。


    陈宥仪偏头朝车窗外看去,门口的石碑上刻着“一枝春”三个字,字的凹槽是鲜红的,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上面补漆。


    石碑旁还挂着两盏橘黄的灯,光线不是很好,但这种昏暗,恰恰添了氛围感。


    陈宥仪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像是梁南园林的地方会是餐厅,有点意外:“是在这儿?”


    “对。”梁知韫解开安全扣,“这里应该你喜欢的风格。”


    说着话,他下车绕到副驾驶,贴心地帮陈宥仪拉开了车门。


    她总是很客气,对他所有绅士礼貌的行为都会淡声道一句谢谢,但也总是透着疏离。


    梁知韫倒也并没有很在意,毕竟有些事儿细水长流总是好的。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领着陈宥仪往里走去。


    “一枝春”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雅致,中式庭院有一处池塘,养着几株睡莲。鹅卵石的小路旁,低矮的路灯幽幽暗暗,往里走去还有古琴声缓缓而至。


    穿过这处院子,三层的小洋楼房就映入了陈宥仪的眼帘。


    她才意识到,这栋楼才是餐厅的正式入口。


    陈宥仪继续往前走近,视线忍不住地打量起来这里的环境。


    入室的红檀木门镶着金把手。


    门口两侧站着穿着旗袍的婀娜多姿的女孩儿,微微低下了头:“梁先生,您的雅座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梁先生?


    能一眼认出梁知韫,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陈宥仪在梁知韫身后,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跟着他一并上了三楼。


    他们的包厢名叫晚春,在三楼正中间的位置。推拉式的木门刚被服务生打开,陈宥仪一眼就瞧见了屋内的落地窗。


    窗外是附近的一处茶园小山,此刻半轮弯月悬挂在高空,淡白的月光似轻烟笼罩,如梦如幻,瞧着倒不像是实景,而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月夜图。


    陈宥仪很少见到这样别致的餐厅。


    入了座,梁知韫把桌上已备好的菜单,递给陈宥仪:“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外层包裹的棕色软皮,很有重量。上面还用行楷烫金了一句小诗:“梁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而内衬塑封的单页上,在黄色的顶光照射下,能看到细闪的金光攀附在上面。


    只不过,这份低调奢华的菜单里并没有标注任何菜品的价格。


    陈宥仪翻了两页,只听梁知韫说:“这家菜品很有特色,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陈宥仪抬头看他:“梁知韫,你的菜单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梁知韫没说话,直接把菜单递过来。陈宥仪接过翻开,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


    梁知韫看她一眼:“这里的菜单一直都没有价格,不是你想的那种有性别区分,女性看不到价格,男性却可以。”


    陈宥仪突然好奇:“不知道价格,点到天价菜品怎么办?”


    话刚落,陈宥仪就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了。能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恐怕根本不会在意价格。


    果然,她听到梁知韫说:“食材和口感要比价格更重要。”


    “不过呢——”梁知韫顿了一下,“现在物价局管的严,天价会被勒令停业还有罚款,不划算。”


    他淡淡一笑,眉眼轻弯。口吻在开玩笑,声音是百般的温柔。


    屋内的光线很暗,一道柔和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陈宥仪坐在他对面,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低头把注意力放在了菜单上。


    她点了一些看起来应该不算太贵的菜,梁知韫又补了一些。可直到上桌陈宥仪才发现,这里的每一道菜品几乎都是只有一两口的量。


    小而精美,名副其实。


    可因为不知道价格,陈宥仪吃起来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踏实。


    梁知韫却没给陈宥仪客气的机会,花雕醉蟹上来,他先让服务生放到了她面前。


    醉蟹不大,配了一套精美开蟹的工具。陈宥仪不太会用,盯着盘里仿佛挂着笑脸的螃蟹迟疑了。


    梁知韫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拆蟹工具。铁制品冷不丁地碰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陈宥仪抬头看他。


    梁知韫坐在檀木椅上,骨节分明的手上套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他拿着蟹钳,一点一点地剪着蟹腿,因为在发力,手背凸起的青筋就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


    动作是陈缓的,但却十分利落。没过一会儿,梁知韫就把醉蟹剥的只剩下一副躯壳。


    他放下工具,脱掉手套后又拿起一旁的湿巾,擦掉手上残留的酒腥味儿。之后也没有随意将湿巾丢在桌布上,而是包着刚才用过的手套,一并放在了旁边的空盘上。


    这还是陈宥仪第一次见有人剥螃蟹,都能保持着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


    到底是梁家培养出来的,举手投足,都是如此的妥帖得体。


    陈宥仪在心里感慨他的教养和家世。


    而梁知韫忽地把盛满蟹肉的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吃这个吧。”他说,又把解腻的蟹醋递了过来。


    陈宥仪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颔首道谢。梁知韫却没说什么,只冲她淡淡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陈宥仪的错觉,她总觉得梁知韫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让人和他相处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哪怕她一向不喜欢和不算相熟的人过多接触,但还是就这样在梁知韫提出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时候,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大概有的人,总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收回神来,陈宥仪用小勺挖起一块蟹腿肉送进了嘴里。


    醉蟹她不是第一次吃,但这种品质的,却是头一回。


    上等佳酿的香气混着鲜甜的蟹肉,饱满的肉质细腻顺滑,又很弹牙。


    她突然就有点理解梁知韫说的那句:“食材和口感可比价格重要。”


    这样的珍味,确实是哪怕天价,恐怕也觉得值。


    梁知韫看着她:“这道是招牌,你觉得怎么样?”


    陈宥仪放下勺子,给出了好评:“很好吃。”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家店是你喜欢的风味。”梁知韫笑了笑,“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们再来。”


    下次。


    我们。


    梁知韫的用词有点微妙。


    她不是反应迟钝的天真小女孩儿,可却还是有点讶异对面的这位,怎么就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隔着桌上那锅骨汤散发出来的雾气,陈宥仪望向梁知韫的眼睛。


    她想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其他的信息,好来确定她心中所想是否为真。但梁知韫却偏不让她窥探到那般,在她看过来的那瞬,他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


    陈宥仪没看清楚梁知韫的神情。


    只在雾气缭绕中,隐约瞧见他脸颊右侧有个浅浅凹进去的酒窝。


    他在笑什么呢?


    陈宥仪想了许久,都没猜透。


    屋里的服务生很快就拿着菜单和碗筷杯子走了出来。


    见到梁知韫的那刻,她的眼睛倏地亮了:“呦,小帅哥,又带着女朋友来吃饭呀!”


    陈宥仪愣了一下,有点明白梁知韫方才说的你们女生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些尴尬,怕别人误会,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只是同学……而且、而且我们是高中生,不能早恋的。”


    “怪不得,我就说你看着和上次那个长的不太像。”服务生乐呵呵一笑,把手里的菜单递给陈宥仪,“小同学,看看你吃什么。”


    陈宥仪接过菜单,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就传来梁知韫幽幽的声音:“上次那个也不是我女朋友。”


    她抬头看他,错愕中,梁知韫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只对视了一秒钟,他就挪开视线,对着服务生道:“我们高中生,是不能早恋的。”


    语气和方才陈宥仪的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在拿她开心。


    陈宥仪没作声,耳朵却红了。


    缓了缓神,她小声咳嗽了一下,快速转移话题:“我要一碗鸡蛋醪糟。”


    梁知韫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看向她:“只吃这个?”


    “我晚上吃了很多,现在不饿。”陈宥仪解释着,将菜单递给了他,“你看看吃什么。”


    梁知韫扫了一眼招牌,说:“番茄肥牛米线。”


    服务员应了声好,给他们倒了两杯大麦茶,又抱着菜单回了店内。


    晚风拂过,吹着路边的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凉爽又很是惬意。


    陈宥仪拿着抽纸擦拭着她和梁知韫的碗筷,坐在对面的梁知韫似乎是有些无聊,从口袋里摸了手机出来。


    陈宥仪忍不住打量起梁知韫。


    他靠在背椅上,一手举着手机,头顶蓬松而柔软的碎发在晚风中飞扬,嘴角带着显眼又突兀的伤,衬地痞气更浓了一些。


    这不,他光是坐在这儿,旁边路过了几个女孩儿,都忍不住朝着他投来目光,小声讨论起他这张算得上惊为天人的脸。


    陈宥仪望着他,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刚才,他从巷子口朝她奔来的模样。


    梁知韫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去望,果然碰了个正着。


    “看什么?”他问。


    陈宥仪回过神,眨了眨眼,“你等我一下。”


    “什么?”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陈宥仪说着话,四处张望着,还没等梁知韫反应,就倏地跑走了。


    梁知韫坐在位置上,不知所云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转角。


    与此同时,米线和她要的鸡蛋醪糟已经端了上来。


    梁知韫瞥了一眼,手无意碰到了陈宥仪那碗醪糟的碗边,叫住服务员,“这个是冷的?”


    “现在天热,我们这种小饮品都是冷的。”服务员笑着解释。


    梁知韫将碗推了过去:“能热吗?”


    “能。”


    “那麻烦热一下。”


    “好勒。”服务员应了声,端着碗走了。


    梁知韫坐在那儿,始终都没动筷子,目光只落在前方陈宥仪消失的街转角,略微出了神。


    等了半晌,梁知韫百无聊赖,索性起身先去结了账。回来后坐下,大概等了三分钟左右,陈宥仪就回来了。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袋子,从街转角跑向梁知韫。


    好像忘记自己穿的裙子,陈宥仪跑的很快,本来就不长的裙摆被风带起,纤细的双腿在月色和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显得额外白皙。


    梁知韫突然就明白,那群醉汉为什么会盯上陈宥仪了。


    瞧着那双腿,梁知韫心里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陈宥仪很快就跑到了梁知韫面前,冲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将袋子递给他。


    “这个给你。”说着话,陈宥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梁知韫瞥了一眼,看到里面是碘伏的那刻,他微微有些错愕。


    陈宥仪见他迟迟没接,转而将袋子放到了桌子旁,小声叮嘱道:“你晚上回去涂一下吧,这样好得快。”


    梁知韫淡淡嗯了一声。


    心底却涌上来一股让人感觉有些异样的暖意。


    这样的暖意,让他很不适应,也因此觉得有些烦躁。


    梁知韫的眉头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烦闷的时候,总归需要有点解闷的东西。


    梁知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机,刚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坐在对面的陈宥仪突然惊呼一声:“梁知韫!你、你怎么能抽烟呢!”


    “高中生是不能抽烟的!你不知道吗?”


    陈宥仪夸张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莫名有点傻。


    梁知韫嗤笑一声:“谁规定的?”


    陈宥仪:“这、这是校规。”


    “现在在学校?”


    “不在。”陈宥仪摇头。


    梁知韫撇撇嘴,表情好像是在说:“这不就得了。”


    陈宥仪还是觉得不妥,所以在梁知韫点燃火机的那刻,她再次跳了出来。


    “可是、你还没到抽烟的年纪,而且烟草对肺很不好的,你还是不要抽了吧……”陈宥仪越说,声音越小,有些怕自己多管闲事惹他生气。


    梁知韫点烟的手顿了一下。


    盈盈火光中,他抬眸看向陈宥仪。


    少女的脸粉嫩透亮,眉头皱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看起来很是紧张。


    啪地一声,梁知韫合上火机,捏着烟的手垂落下去。


    他饶有兴趣地对上她那双眸子。


    “不抽也可以。”他说,语调慢慢拉长,声音变得暧昧又撩人,“不过,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第 43 章   Chapter43


    陈宥仪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瞄了梁知韫一眼。


    他靠坐在椅背上,右手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明明并没看她,可陈宥仪却感觉到梁知韫能冻死人的气场。


    陈宥仪收回视线。陈宥仪怎么都没想到,在她说出脚不能动了之后,梁知韫会直接蹲下身来查看她扭伤的地方。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梁知韫却直接抓住她的脚踝。


    “这里疼吗?”梁知韫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疼……”陈宥仪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眉心拧在了一起。


    “看起来是扭伤了。”梁知韫眉头微蹙,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梁知韫没等陈宥仪反应,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陈宥仪心惊,她下意识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喊他:“梁……梁知韫!”


    “你放我下来……”陈宥仪沉默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梁知韫的会做饭,不仅仅只是会。


    陈宥仪跟着他去超市选食材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纵然她一直和他说,吃点家常小菜就好,她没什么忌口,什么简单方便容易做,就吃什么。可梁知韫却还是一边应着好,一边选了超市最贵的牛排。


    两人逛到红酒柜台时,梁知韫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其中一瓶红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侧过头看向陈宥仪:“如果我问你喝不喝酒,会不会很唐突?”


    陈宥仪轻轻摇头:“不会。”


    “那你喝吗?”梁知韫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就当是庆祝你搬入新家。”


    陈宥仪很果断:“喝。”


    梁知韫反倒觉得有点意外:“你不怕吗?”


    陈宥仪笑:“怕什么?”


    梁知韫:“不怕我居心叵测?”


    陈宥仪对上他的眸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那你不怕吗?”


    梁知韫挑眉:“我怕什么?”


    陈宥仪不紧不慢地打趣梁知韫:“不怕我灌醉你,半夜进你房间,最后勒索你一笔?”


    梁知韫怔了一下,眸色一动:“那天你都听到了?”


    陈宥仪抿抿唇,淡淡一笑,最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枝春哪里都好,可惜隔音差了点。”


    陈宥仪说的,是她在“一枝春”听到的不知真假的八卦。


    那天快结束的时候,梁知韫去了趟洗手间,只余下陈宥仪一人坐在包厢里。


    她原本正一边吃着餐后水果,一边回复谢明月发来追问她和梁知韫的微信消息,却倏地听到外面走廊上响起了一个女声:“欸,今天晚香包厢的男客人,是不是梁家那位大少爷啊?”


    “对呀!就是他!”


    “我靠,还真是像传闻里的一样帅啊!”


    可是明明事在人为。


    那场对话的最后,是陈宥仪问贺秋雅:“就不能换个人爱吗?”


    贺秋雅眼睛闪着泪花,摇了摇头:“我试过,可是真的做不到。”


    “那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他会回家的,一定会的。”


    “放下来你能走?”梁知韫低声反问,没顾陈宥仪的挣扎,阔步往外走去。


    酒会有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一幕。


    原本嘈杂吵闹的环境,在那一刻变得寂静。


    陈宥仪不知道的是,梁知韫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今天他是头一回带女伴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他第一次当众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


    陈宥仪双手搭在梁知韫的颈上,就这样在大家投来的目光下,被他抱出了会场。


    他往会场后的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幢三层洋房,被周围的其他别墅包围,门前有栅栏,攀附着枯萎的凌霄花。陈宥仪看这地方不像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但梁知韫却轻车熟路地直接抱着她走到门前。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见他们过来,连忙拉开了门。


    “您里面请。”她毕恭毕敬地说。


    “去拿冰袋过来,还有跌打损伤的精油。”梁知韫步履很快,进去后,抱着陈宥仪直接上了二楼的第一间客房。


    客房的陈设很复古,两三盏壁灯昏黄沉暗,有一整面的书柜,柜子里摆着许多国外书籍,而屋内的家具几乎都以红木为主。


    沙发是棕色的纯真皮材质,梁知韫抱着陈宥仪坐下后,他毫不顾忌地蹲下身,左膝跪在了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轻轻抓起了陈宥仪的脚踝。


    陈宥仪觉得有点不妥,腿往后缩,想要躲开他。


    梁知韫却抓住她的脚踝没松手,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低喃一声:“乖,别乱动。”


    他的声音太温柔太缠人,一句乖,就轻轻松松扰乱陈宥仪的心绪。


    她没再躲,默许了梁知韫的行为。


    陈宥仪低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梁知韫帮她解开挂在脚腕上的系带,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又起身去拿了置放在柜子里的一次性拖鞋,放到她脚边,温柔地叮嘱了一句:“先穿这个,别着凉。”


    梁知韫手上动作轻缓又利落,熟练妥帖的模样就好像帮很多女人这样做过一般。


    这样的温柔绅士,原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只是倘若他对别人也同样如此,那陈宥仪就觉得没意思了。


    看着梁知韫,陈宥仪淡淡嗯了声。陈宥仪后知后觉。


    女孩问她的是“跟着谁?”而不是“跟谁来?”


    陈宥仪眉头紧紧蹙起,心底涌上一阵不适。


    这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来解读她和梁知韫的关系。


    她看向女孩,严肃又认真的解释:“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女孩却眨眨眼睛,很是匪夷:“带你来这样高级的地方,不是情人关系,那是哪种关系啊?”


    他帮她穿着拖鞋,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梁知韫头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进来。”


    方才在门口迎客的女孩,端着盘子推开了门。


    看到梁知韫半跪在地上帮陈宥仪穿鞋的场面时,她瞳孔一怔,连带着脚步顿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后,她忙垂下了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走进梁知韫:“这是您要的东西。”


    “放过来就好。”梁知韫指指旁边的置物柜。


    女孩走进来匆匆放下,又匆匆地起身走了出去,全程都没抬起头一下,也没多说一句话。


    房间门被关上后,陈宥仪看着梁知韫用白毛巾包裹住冰袋:“先敷一会儿,我再给你涂药。”


    陈宥仪轻轻抿唇:“梁知韫,我自己来吧。”


    “我来。”梁知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坐在陈宥仪旁边,扶着她的腿搭在他腿上。


    冰袋贴合到脚踝的那一瞬,纵然陈宥仪有了心理准备,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很冰吗?”他问。


    “还行。”陈宥仪吸了口气。


    “忍一下。”梁知韫眉头蹙着,尽可能地控制手上的力气,慢慢在她扭伤的地方打圈。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在那一刹那,仿佛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个词语:心疼。


    他在心疼吗?


    心疼她扭伤?


    陈宥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梁知韫轻轻揉着陈宥仪的脚踝,没注意到她看向他的目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梁知韫嗯了声:“这里蒋铮家的老宅,我们经常在这边聚会。”


    陈宥仪喃喃:“这样啊。”


    梁知韫:“喜欢这里?那以后我常带你来。”


    陈宥仪没说喜不喜欢,只是掀起眼皮看他,问了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你们每次聚会,都需带女伴吗?”


    “这个没什么规矩和要求。”


    “那你带吗?”


    梁知韫揉着她的脚踝,手指顿了一下。


    他隐约猜出了陈宥仪真正想问的问题,撩起眼皮看她:“除了你,我没带过其他人。”


    只带过她一个人?


    陈宥仪神色稍怔,想起来他邀请她去他家时,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说了这样的话。


    可似真似假,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


    梁知韫见她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拿开冰袋,瞧了眼她发红的脚踝:“差不多了,我给你上药。”


    说着话,他伸手拿了跌打损伤的精油过来:“这个对扭伤很管用,但是要揉进去,可能会很疼。”


    陈宥仪摇摇头:“我能忍住。”


    梁知韫打开精油,倒在手心搓热,最后还是又说了一句:“如果疼,就抓着我。”


    陈宥仪轻嗯了声。


    梁知韫开始动手,搓热的手心快速覆盖在冰凉的皮肤上,再然后,他用力揉搓起她扭伤的部位。


    “嘶——”陈宥仪没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她下意识攥住梁知韫的衣角。


    疼是钻心的疼,但梁知韫一直在陈宥仪耳边轻声说:“乖,再忍忍,马上就好。”


    他哄人的声音缱绻缠绵,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轻而易举就能抚慰人心。


    陈宥仪有片刻的失神,但又很快的清醒,思忖着梁知韫是不是对每一个女孩都是如此的温情。


    药膏涂好后,梁知韫把陈宥仪的腿放了下来,去清洗掉了掌心残留的精油。


    回来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她还有没有其他部位扭伤。


    陈宥仪静静坐着,始终没怎么说话。


    而梁知韫没待多久,就有人打了电话来催他了。


    陈宥仪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梁知韫眉头蹙的很紧,在挂电话前语气不耐地说了声:“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她:“我还要去应酬一下,你自己待会儿?”


    陈宥仪应了声好。


    “一会儿我来接你。”梁知韫将手机揣进口袋。


    陈宥仪轻轻点头后,梁知韫离开了客房。


    梁知韫出去后,诺大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陈宥仪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粘着精油的脚踝。


    梁知韫手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只是要不了多久,那份让人心神不宁的温暖就在房间里散开,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片寂静下,陈宥仪再次想起来那女孩儿说的那句:“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陈宥仪沉思着,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梁知韫的圈子里,男女关系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出着神,房间门突然被人扣响。


    “咚咚咚”三声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陈小姐,梁先生让我拿点东西给您,现在方便进来吗?”


    陈宥仪收回神来:“方便,你进来吧。”


    门被人打开。


    还是方才送东西的女孩儿。


    她端着盘子过来:“这是柠檬水和甜点,您请慢用。”


    “另外,这是梁先生给您准备的杂志画刊,给您解闷用的。”女孩儿把所有东西从拖盘中拿出来,一一搁置到陈宥仪面前。


    陈宥仪颔首:“好,谢谢。”


    哪想她进来后没把门关紧,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个女孩儿的讨论声:“梁少今天带来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情人呗!”


    “长那么漂亮还当情人啊!?”


    “漂亮才有人养啊,不漂亮的能勾上梁少?”


    “可是我看梁少对她很体贴哎!其他那几位爷,可从来都没对哪个情人这样过。而且这还是梁少第一次带女伴来,应该不是情人吧?”


    “第一次带女伴又如何,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你就说有几个干净的?再说了,梁少他……”


    她们的声音从远到近再到远。


    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陈宥仪听不清了。


    她伸手拿柠檬水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屋里的女孩儿见状,神色一慌,连忙低下头来匆匆道歉:“陈小姐,很抱歉!她们是刚招来的新人,不懂规矩。一会儿我就去教她们规矩,您可千万千万别在意!”


    陈宥仪看得出女孩很害怕。


    她换了个坐姿,挺直腰背,看向女孩儿的神情冷透着冷意,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这件事我不会和梁知韫说,只是有些管理做不好,我想你这份工作也未必能长久。”


    女孩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谢谢您。”


    女孩出去后,陈宥仪盯着桌上梁知韫叫她拿来的东西,再次陷入了沉思。


    原来不止一个人这样想她和梁知韫。


    陈宥仪眉头紧蹙,心里闷了起来。


    她自己没在房间待太久,梁知韫就回来了。


    他进来时,身上带着烟草味。


    陈宥仪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他就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离陈宥仪最远的衣帽架上。


    “好点了吗?”他问。


    “好点了。”陈宥仪轻轻点头。


    “我看看。”说着话,梁知韫再次蹲在了她面前。


    “好像还有点肿。”他抬起眸子看向陈宥仪,“我们去医院看看。”


    昏黄的灯光下,陈宥仪略施粉黛的脸上少了分素气,多了分明艳。她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不用去医院。”


    “真没事?”


    “已经不痛了,没什么大碍。”


    梁知韫想了想:“这药我带回去,早晚帮你擦,要是三天还没好转,我们去医院。”


    陈宥仪没再纠结这点,只轻声说了好。


    梁知韫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以后穿高跟鞋就别走那么急了。”


    话落,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正准备喝水,耳边突然传来了陈宥仪清冷的声音:“梁知韫。”


    “嗯?”


    “问你件事儿。”


    “你问。”


    梁知韫低眸看她,恰好撞上她的视线。


    而陈宥仪盯着那双温情脉脉的眼,一刻都没有犹豫:“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梁知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宥仪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包/养?


    听到这两个词的梁知韫神色微怔。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陈宥仪,盯了片刻后,他蹙起眉头:“你觉得我像是会包/养女人的人?”


    陈宥仪摇头:“我不知道。”


    梁知韫:“不知道?”


    他哪里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陈宥仪,竟然会对他有这样的误解?


    但既然她会这样想,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梁知韫冷静了一会儿,追溯起问题的本质:“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包/养你?”


    陈宥仪若有所思:“你总不能对我没有任何目的。”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突然的亲近和示好,一定带有目的。


    陈宥仪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摸不准梁知韫的目的,是对她有所好感,想要进一步发展,还是说只是想玩一次成人游戏,让她成为他身边没有名分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观赏玫瑰?


    梁知韫看着她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沉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不会有正常的男女关系?”


    陈宥仪没说话。


    梁知韫扶额,沉了口气:“不可否认,我这个圈子里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想让爱情成为自己的软肋,而比起被一段关系困住,也都更喜欢利益置换。”


    “但是,陈宥仪——


    在我梁知韫这里,男女之情只有成为恋人这一种可能。


    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藏在暗处被人诟病,更不会贪图享受她的青春,却不公开给她名分。”


    “你说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总要有点目的,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说到这儿,梁知韫顿了一下。


    他看着她潋滟的眸,忍不住地想,现在是时机吗?


    梁知韫心中忐忑,最后还是缴械投降,认了输:“让你爱上我。”


    此时现在还剩两个座位,只要不挨着梁知韫,应该就不会那么尴尬吧?如此想着,陈宥仪抬起了脚步。


    可刚准备走过去,陈朝朝突然回来了。


    “欸,宥仪,你来了。”陈朝朝和陈宥仪打着招呼,大步流星地从门口走向了陈宥仪看好的那个座位上。


    陈宥仪还没反应过来,陈朝朝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 44 章   Chapter44


    少年疾步如风,冲过来的那一刹那,一脚踹向男人的后背。


    砰地一声,男人瞬间趴在了地上,手里的酒瓶碎了一地,碎片割裂开他手掌的皮肤,疼痛感由心底升起。


    “操他妈的!”男人嘶吼一声,“哪个杂种!”


    刚想起身,后背却被人一脚踩下,连带着脑袋,被人重新被按在地上。


    旁边两个人见情况不对,松开陈宥仪,直接冲了上去。


    几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陈宥仪本就被吓得不轻,此刻瞧着眼前的一幕,倏地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还在哭,抽噎的声音窜入了梁知韫的耳朵,刺地他心底的怒火嗖地腾了起来。


    梁知韫攥着拳头,猩红的眼底狠戾瘆人,手臂青筋暴起,瞅准那个一直搂着陈宥仪的刀疤男,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肚子。


    刀疤男痛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梁知韫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脸砸去。


    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的力量都要更重一些,狠的让人害怕。他儿时就学过散打和拳击,平日里也没少打过架,此刻纵然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占了上风的。


    没一会儿,刀疤男的鼻子渗出了血,躺在地上,一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人也不怎么动了,只是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原本还在攻击梁知韫的另外两人,见他这是下了狠手,突然就慌了。


    攻击变成了劝拦。


    两人拉着梁知韫的胳膊,企图从他手里将他们的朋友救下。


    梁知韫已经疯了,瞧着那人脸上的血,越是兴奋起来,继续一拳又一拳的下去。


    直到——结账的时候陈宥仪提出她来付钱,梁知韫不同意。


    她不想梁知韫做饭,连食材都是他自掏腰包。不过好不容易让梁知韫收回他的卡,她却在付钱的时候,觉得有点儿肉疼。


    但心想着也就这么一次,这一顿怎么都比在外面的餐厅划算,就索性当没看到价格,咬牙付了款。


    梁知韫倒是贴心,袋子一个都没让陈宥仪拎着。刚一进家门,他就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陈宥仪问他有没有什么她能做的,梁知韫却直说让她歇着。


    可陈宥仪怎么可能歇着什么都不做,光看着梁知韫忙上忙下?她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半天都没动。


    梁知韫清洗着食材,发觉她的目光后,回身看她:“站着不累?”


    陈宥仪摇头。


    梁知韫笑:“那你过来帮我一下?”


    陈宥仪应声说好,走进厨房。


    她本以为他是让她帮忙打个下手,没曾想梁知韫面对她站着,将胳膊伸了过来:“来,挽一下袖子。”


    陈宥仪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往前站了一步。


    梁知韫问:“会挽吗?”


    陈宥仪嗯了一声,两只手贴在了他的袖口上。


    他脱掉了风衣,内搭是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


    毛衣是修身的,袖口有点紧,不太好弄。


    陈宥仪怕弄皱他的衣服,就先卷起最下面一层,才一点点往手腕上方去挽。可就在她认真卷着他的袖口,头顶却突然传来了梁知韫的一声轻笑。


    她疑惑,抬头看他,有点云里雾里的:“怎么了?”


    “没怎么。”梁知韫说,笑意更浓了些:“只是看你慢条斯理的,觉得有点像树懒。”


    树懒?


    陈宥仪有点反叛精神在,她抿了抿唇,没作声,她只是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臂,一只手快速地把袖子捋了上去,动作倏地放开了好几倍。


    梁知韫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还有这个。”他又把另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陈宥仪还是刚才那套动作,很快他的两只胳膊全都裸露在了空气中。


    “还有呢?”


    “没了。”


    也确实没了。


    他总不能真让她上手做些什么。


    不过陈宥仪却没离开,就站在冰箱旁,看着梁知韫。他弄的那些她一点都不会,厨房狭窄。她站在那儿,他来来往往的,总归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她还没走,梁知韫走了过来。


    “乖,出去等我。”梁知韫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是哄小孩儿的口吻,也是哄小孩儿的动作。


    可却没人知晓,这一天,在他靠过来低眸看她轻声说“乖”的这一刻,陈宥仪胸腔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微微一怔。


    那是记忆里,她少有慌张的一次。


    可让她心悸的“罪魁祸首”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转过身回到了灶台旁。


    陈宥仪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定了定神,缓缓吐了口气。


    “那我出去了。”她说。


    梁知韫没回头,嗯了一声后,在油烟机的轰隆声中,叮咛道:“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油烟味大,很呛的。”


    出去后,陈宥仪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表面无常,可心却是乱的。


    明明不久之前,她和梁知韫关系仅仅只能算得上认识。可现在不仅共处一室了,梁知韫还要亲自下厨做饭给她。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陈宥仪微微抿唇,很久都没想出答案。


    不过倒也不要紧,毕竟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会稀里糊涂的绑在一起。


    可能是露水情缘,也可能是一生挚爱。


    但不管是哪一种,梁知韫这个人也还算是有点儿意思。


    起码,他能让她产生一些兴趣,对任何人都没有的兴趣。


    陈宥仪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眸光微微一动,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轰轰作响的油烟机停了。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陈宥仪往那边看去,瞧见梁知韫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


    “来,尝尝看,符不符合你的胃口。”说着话,盘子被梁知韫放在餐桌上。


    陈宥仪走过去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刀叉,说了句谢谢。


    梁知韫打趣她太过于客气,这一天不知道同他说了多少句谢谢。


    陈宥仪没说什么,只看着梁知韫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快吃吧,不然冷了。”他说。


    陈宥仪嗯了一声,拿起叉子戳了一块他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送进了嘴里。


    刚咬下一口,迷迭香的气味快速弥漫在整个口腔。牛排是五分熟的,一口下去,汁水混着油香,鲜嫩又多汁。


    陈宥仪惊讶梁知韫的手艺,抬眸看他:“你是去哪儿进修过吗?”


    “嗯……”梁知韫认真想了想,漆黑的眸子缓缓转动,最后对上她的眸光,一本正经的反问:“你是指新东方厨艺学校?”


    新东方?


    陈宥仪眨眨眼睛,倏地笑出了声。


    梁知韫这个人,竟然还有点冷幽默的气质。


    她笑得开怀,这也是梁知韫第一次见到她是这样的神情,没半点忧虑和烦恼的模样,明眸皓齿,很是动人。


    那个晚上,过的很是愉快。


    他们吃过饭后就坐在公寓的小阳台上,开了那瓶从超市买回来的红酒。


    梁知韫举着杯子,说庆祝她搬入新家。陈宥仪靠过去,玻璃杯壁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很是悦耳。


    到底是超市的牌子,红酒的口味没有想象中甘甜,而是透着一股酸涩。但因为氛围太好,他们最后喝到酒瓶见了底。


    余下最后一杯时,陈宥仪望着夜空的悬月,大脑变得有些迟钝了。


    她斜靠在椅子上,身上是一件雀绿色的吊带丝绒长裙,外面搭着一条白色毛绒披肩。


    风过无痕,拂乱她松松垮垮扎在脑后的发丝,连带着披肩上的白色长绒也随之摆动。远远看着,就好像落了雪的麦田。


    大概是因为她的坐姿太随意散漫,披肩总会时不时地顺着肩膀滑下去。


    起初陈宥仪还会拽一拽,后来实在太频繁,她索性放任不管了。就那样半搭半掩着,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的。


    梁知韫倒也坦荡。


    没挪开视线,也没刻意多看两眼。


    只是偶然一瞥,隐隐看到她那一小截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一颗红豆大的小痣。


    和他的泪痣一样。


    梁知韫心想着,抬起眸子重新看她。


    陈宥仪脸颊鼻尖都泛着红,神情有些许迷离,好似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梁知韫看着她,轻喊了一声:“陈宥仪。”


    陈宥仪:“嗯?”


    梁知韫:“你喝醉了吗?”


    陈宥仪轻轻摇头:“还没。”


    梁知韫唇角弯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


    “你不会是……”陈宥仪喃喃,歪着脑袋朝梁知韫看去。她眸中盛着笑,带着点儿醉意,声音变得慵懒缱绻起来,“想等我喝醉了,勒索我一笔?”


    梁知韫眉梢轻扬:“你猜对了。”


    陈宥仪啧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悠悠地叹息:“那可惜了,这一瓶酒不够灌醉我。”


    话落,她用双唇含住杯沿,微微仰起头,往喉咙里渡了半口的红酒。


    “那你愿意醉吗?”梁知韫问。


    陈宥仪举着酒杯,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月色浓重,却没他们面前的一盏烛火更迷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挂着温柔。也不急着等她回答,就这样任由夜风摆动着昏黄烛光,在他们之间摇摇晃晃,或明或暗。


    片刻。


    他瞧见她笑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拖着酒杯放在桌上,陈宥仪又捞了一把半挂在肩膀上的白色披肩,挡住了胸前即将裸露出来的线条。


    “梁知韫。”她坐直身子看他,语调轻缓又慵懒,“我只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能给你。”


    梁知韫也笑了:“我不要钱。”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怎么会问你要钱。


    陈宥仪看着他,眼睛亮盈盈的,却装起了糊涂:“那你要什么?”


    要什么呢?


    梁知韫望着她那双撩人的眼睛。


    那里面有山川湖泊,有无垠月色,有瞧不真切的雾气朦胧和好像可以逾越的银河。


    他要怎么告诉她呢?


    他想要的是爱。


    她的爱,浓烈灼热的爱。


    他突然听到,陈宥仪颤抖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梁……梁知韫。”


    梁知韫的理智被拉回来一些。


    手下一顿,他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少女蜷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没再揍人,停下动作,站起身。


    刀疤男被朋友搀扶着起来。


    大概是没被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子打过,离开前,他威胁了一句:“臭小子,你、你给我等着!”


    因为嘴被打肿了,口腔破了,说的话很是含糊不清。


    “怎么着?”梁知韫笑了,可下一秒,神情再次凶狠起来:“等着让我送你们上天堂?”


    说着话,梁知韫作势往前走去。


    不过是个假动作,对面却吓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闪人了。


    “孬种。”梁知韫低声骂了一句。


    打架多少都会受点伤。


    梁知韫也挂了彩,嘴边有些撕裂的痛感和血腥味。方才没发现,现在说了话,竟还有点疼。


    他嘶了一声,拇指轻轻蹭了一下嘴角的猩红,顺带抬眸看向陈宥仪。


    昏暗的巷子里,只有一束月光垂直而下。


    淡白清冷地笼罩在陈宥仪的身上,微弱的光芒中,他瞧见她哭花的小脸。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陈宥仪还没回过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哭声倒是停了,但不知怎么,目光很是呆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梁知韫朝她走去,神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陈宥仪。”梁知韫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陈宥仪抬起头,眼里还闪着点儿盈盈水光。


    朦胧中,她对上了梁知韫的眸子。恰逢此时,有风习习吹过,带起他身上的气息,扑了她满鼻。


    而那双撞入她眼底的眸子,似地上寒潭,也似天上月光。一望见不到底,也摸不透深意。


    陈宥仪眨眨眼,视线忍不住从他的眸子,一路向下,扫到鼻尖、薄唇、下巴……


    就在她打量他出神之际,梁知韫再次开口:“又被我帅傻了?”


    又?


    陈宥仪一愣,反应过来:“你今天听到我们在水房……”


    “不然呢?”梁知韫睨她一眼,“你是打算在这一直坐着?”


    话罢,他直起了身。


    陈宥仪连忙抹了把脸颊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尘土。


    此时的梁知韫已经朝着巷子外走去,陈宥仪理理凌乱的头发,连忙跟了上去。


    “梁同学!”她喊他,声音不大,听起来细细软软的。


    梁知韫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我没名字?”


    陈宥仪改口道:“梁、梁知韫,今天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我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想起刚才的事儿,陈宥仪还有些后怕,说话时牙齿有些打颤。


    梁知韫扫她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按你的话说,我算是救了你一命?”


    陈宥仪没多想,捣蒜式点头。


    梁知韫:“你对待救命恩人,只是嘴上说谢谢?”


    “那……”陈宥仪垂眸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改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改天?”梁知韫看她,“是星期八,还是星期九?”


    第 45 章   Chapter45


    上了车,梁知韫并没有和梁白诚打招呼。


    他只自顾自地刷着手机,身旁的中年男人看着报纸,一动不动。


    梁知韫很看不惯他装模作样。


    梁白诚早已习惯了自家儿子的“没礼貌”,看完报纸上的最后一条内容后,他先打破了沉默。


    “一中怎么样?”梁白诚问他,脸上严肃的神情换成了笑容,“和同学,老师相处的如何?”


    不知道情况的,还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在关心自家儿子。


    但只有梁知韫知道,梁白诚今日放着公司不管,冷不丁跑来接他,一定不是来寒暄的。更何况,梁白诚怎么可能在意他的感受。


    真是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就那么样。”梁知韫冷着脸,懒得多说,开门见山:“有事直说,别绕弯子。”


    果然,梁白诚的笑收了回去,又恢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梁白诚:“你妈回苏城了。”


    梁知韫错愕了一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偏过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梁白诚:“老宅子那儿清净,可以让你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免得在这儿,总是操心你的事儿,唠唠叨叨的。”


    这回,梁知韫遏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


    “梁白诚!你凭什么把她送回老宅子!”


    梁白诚瞥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你觉得是我逼她走的?”


    “难道不是?”梁知韫反问。


    梁白诚这人,在商界出了名的狠戾。但凡是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不光是事业,对待妻儿他也控制欲极强。


    但凡他们做出一点儿不顺他意的事儿,说一句不称他心的话,又或者没按照他的要求规定做事儿,一定会受到惩罚。


    这不,梁白诚听闻一中每年都有保送国外高校的名额,于是捐了个操场,硬把梁知韫转了过去。梁知韫不愿意,梁白诚就用蒋铮家的生意逼迫梁知韫点头。


    哪怕梁知韫同意了,蒋铮家的资金到头来还是被梁白诚砍了一半。他气不过,也不理解,跑去公司找梁白诚,梁白诚却只让助理带了句话给他,大致意思是,不计后果的忤逆都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是大与小的区别罢了。


    开学那天,梁白诚带了一个英文老师回家。说是给梁知韫找的私教,用来准备后面的出国。苏湘不同意梁白诚要让梁知韫高考完去美国镀金,和梁白诚争执了几句,却直接遣送回了苏城的老宅子。


    美名其曰是让她休养生息,实则只是不想有人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


    梁知韫攥紧手心。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怒气在全身流动、膨胀,冲击着他的静脉,就差一个引子爆炸。


    梁白诚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梁知韫觉得很是可笑:“你不过只是想找一个傀儡未来接替公司罢了!”


    梁白诚笑了:“这点你倒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你来接替公司。”


    “所以,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在一中老实点儿,别给我惹出什幺蛾子。”


    “只要你安安分分到高考结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送你出国。”


    梁知韫突然觉得很是可笑。


    送他出国还要图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他实在不想和梁白诚待在一起,也不想再和费什么口舌,用力拍了一下驾驶座:“赵叔,停车。”


    赵叔透过内视镜看了一眼梁知韫,又看了一眼梁白诚,很是为难:“马、马上就到家了,这会儿也不好停车。”


    言外之意,没有梁白诚的吩咐,他不敢停。


    梁知韫佛然作色,眼里的怒气犹如一团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不停是吧?”梁知韫的手放在了门锁按键上。


    卡地一声,梁知韫一把推开了车门:“行,你不停,我自己下去!”


    说着话,梁知韫作势往下要跳。


    不是假动作,而是真的往下跳。


    “梁知韫!”梁白诚喊了一声,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半只腿在外面的梁知韫,“老赵!停车!停车!”


    开车的赵河连忙一脚踩下刹车。


    车子惯性使然,所有人的身子都往前倾去。


    梁知韫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前座后背,一瞬间,竟有些发懵。


    他还没回过神,耳边传来了梁白诚的骂声:“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梁白诚被他吓得脸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服管教,但没想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疯狠。


    梁知韫回过神来,望着神色慌张的梁白诚,心里腾升起一种快感。


    赢了他的快感。


    梁知韫跳下车,理了理被梁白诚拽皱的衣服。


    “你听好了。”他眼神凶狠,带着令人恐惧的戾气,一字一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受你的控制。”


    陈宥仪回到家后,下班回来的李慧茹正在卧室用温水帮陈海擦拭身子。


    听到客厅有动静,她招呼回来的陈宥仪:“仪仪,妈妈做了鸡蛋羹,去吃点再学习。”


    “知道了,妈妈。”陈宥仪乖乖应答,放下书包,洗了手,迳直去了厨房。


    李慧茹很喜欢在陈宥仪放学回来后做点小夜宵给她补充营养,陈宥仪掀开蒸锅,抱着那碗鸡蛋羹坐在了餐桌前。


    刚吃了一半,卧室里又传来了李慧茹的声音:“仪仪,校服脱下来,妈妈给你洗一下。”


    陈宥仪正想应话,却突然想起来裤子后的血迹。


    “没事儿妈妈,我自己洗。”她对着卧室喊了一声,快速吃完最后的鸡蛋羹,回房间褪了校服和其他的脏衣服,一并放进了卫生间的红色盆子里。


    本想先泡一会儿,打开洗衣液,却发现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妈妈,好像没有洗衣液了。”


    “洗衣粉呢?洗漱台的柜子下看看。”


    陈宥仪弯腰去看,只见一个空袋子:“洗衣粉也没有了。”


    “仪仪,你先放着吧,妈妈一会儿去买。”


    “我去吧。”


    “不学习了?”


    “我作业基本写完了。”说着话,陈宥仪出了卫生间,“我去好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妈妈。”梁知韫不应该早在两年前就上大学了吗?


    怎么会是北清的大一新生,还是嘉南市理科的高考状元?


    一整个下午,陈宥仪都有些心神不宁。


    下了这节课后,她和夏梦在教学楼门前作了别,就去了学校外的咖啡店做兼职。


    因为脑袋里一直想着梁知韫的事儿,她差点忘记今天是夏梦的生日,直到傍晚七点,她在等别人交班时,点开了手机。


    半个小时前,夏梦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夏梦:【我和朝朝先去,一会在饭店碰面,包厢号是2170】


    然后,是饭店的定位。


    看到消息的陈宥仪一愣,手忙脚乱地换掉工作服,和店长打了声招呼:“店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吧。”店长无所谓地挥挥手。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地响了一声,陈宥仪背着斜挎包,飞速地冲出去。


    急急忙忙从咖啡厅赶到夏梦定的餐厅,已是十五分钟后。


    这店之前没来过,陈宥仪进来后直接说了包厢号,让服务员带了一段路。


    夏梦定的是个中包,在二楼走廊尽头处,陈宥仪上去后径直走到底,朝左边的门牌瞥了一眼,最后走向了右边的包厢门。


    “我是不是来太晚了。”说着话,陈宥仪推开大门,前脚刚迈进去,却没想抬眸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陈宥仪脚步顿住。


    视线往旁扫了一下,男的?


    又扫了一下,还是男的?


    等等,坐在里面那个比旁人高出许多,穿着黑色短袖的人是……


    眸光一怔,陈宥仪瞳孔骤然放大,整个脸都红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走错了!”


    下一秒,砰地一声响,2170的包厢门被重重地关上。


    门外,陈宥仪此起彼伏的心跳暴露了她的慌张。


    她无比的确定,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梁知韫抬起了眸子。


    虽对视了不过一秒钟,可陈宥仪也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当年她离开嘉南市前,以一种绝对伤害性的方式断绝了和他之间的往来。


    想必换做谁,都不想再见到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更何况是骄傲恣意的梁知韫。


    陈宥仪垂着眸子,心里一沉。


    一想到自己和梁知韫变成了现在这样,她就觉得难受。


    可先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难受?


    陈宥仪叹息。


    正准备离开,耳边却传来了夏梦的声音。


    “宥仪。”


    陈宥仪闻声抬头,只瞧见夏梦拎着蛋糕走了过来,招呼她:“怎么不进去?”


    话罢,夏梦准备去拉门。


    陈宥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是这间,这间有人了。”


    夏梦笑了:“就是这个。”“老板那人不靠谱,我定的包厢和别人重了,问我能不能拚个桌,我要是愿意就给我们免单还外加赠送三张优惠券。我看他们也是北清的,我就答应了。”


    夏梦解释着,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事,神秘兮兮地放低了音量:“你刚刚进去有没有看到坐在最里面有个脸很臭的帅哥?那个就是咱们今天碰到的梁知韫,没想到近看比远看还要帅,就是感觉人不太好相处。”


    陈宥仪没搭话,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她原本觉得,北清这么大,偶然和梁知韫碰上一两回,她还可以装作没看到。可现在要同处于一个房间,还要同桌吃饭,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梁知韫。


    是装不认识?


    还是像所有俗套剧情一样,和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夏梦见陈宥仪愣着不动,继续道:“朝朝去卫生间了,走吧,我们先进去。”


    话音刚刚落下,陈宥仪还没反应过来,夏梦直接推开了包厢门。


    “我回来了。”夏梦打着招呼,向在座的人介绍陈宥仪,“这是我舍友陈宥仪,和我一样建筑系的。”


    坐在门口的眼镜男冲陈宥仪颔首一笑,很是斯文:“学姐好,我叫周卯。”


    “我是蒋天深。”周卯旁边的棕发卷毛男生指指自己,咧嘴一笑:“刚刚你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个高中生走错地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大三的学姐!”


    陈宥仪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冲二人礼貌点头:“学弟好。”


    她的声线很细,音量也不大,听起来柔柔的,很讨人喜欢。


    蒋天深看着陈宥仪,眼睛倏地亮了:“学姐你声音真甜!是南方人吧!”


    “嗯,我南方人。”


    “啊?”


    应着话,陈宥仪回卧室换了件可以出门的裙子,随手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陈宥仪的家属于老小区,附近只有一些卖零食的小商店。要想买生活用品,出了小区后要步行穿过一条小巷,到达中心广场,那里有家大一点儿的超市。


    她是有点怕黑的,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很久,光线很差,不知哪个方向隐约有猫的叫声。一声声的,有点瘆人。


    陈宥仪刚走进巷子,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鼓作气,疾步跑出小巷。


    穿过巷子,便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了。


    陈宥仪跑的很快,冲出来后,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咙里丝丝血腥味散去了一些。


    陈宥仪抚了抚心口,直起身子,快步朝着街对面的超市走去。


    这片儿是繁华地带,周围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陈宥仪进了超市,买完东西就很快出来了。


    她没想停留,刚走到巷子口,迎面刚好走过来几个酒鬼。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一身酒气,脸颊通红。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酒瓶,走路摇摇晃晃的,露着花臂,流里流气。


    陈宥仪警惕心起,想绕开三人,攥着手里的袋子快步朝着巷子里走去。


    可就在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顺,其中一人突然朝着她这边歪了过来。


    陈宥仪躲避不急,肩膀碰上了对方。


    对方身材魁梧,这一撞,陈宥仪险些摔倒。


    但不管是谁的错,陈宥仪先当了道歉的人。


    “对、对不起!”她有些紧张,因为被撞的男人酒气熏天,眉骨处一道刀疤,很是吓人。


    刀疤男打量起陈宥仪。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圆领连衣裙,裙摆刚好搭在膝盖上,露出的小腿白嫩纤细又笔直,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少女身上带着特有的香气,似是夏日水蜜桃般清新。


    刀疤男嗅嗅鼻子,油腻一笑,“看着模样,妹妹还是学生吧。”


    “果然还是学生水灵。”说着话,他伸出手摸了一把陈宥仪的手,随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同伴。


    陈宥仪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没站过来的两个纹身男,突然过来将陈宥仪前后的路给堵住了。


    陈宥仪越发害怕,一颗心砰砰砰跳着。


    她很想逃离,可三个人像是三座高墙,她连出路都望不见。


    “我刚刚真不是故意。”陈宥仪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道歉。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但不知自己此刻怯生生,眼泪汪汪的模样,只让对方更加有了欺负她的心思。


    “哥哥又没怪你,干嘛一副委屈样。”刀疤男打趣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搭在了陈宥仪的肩膀上。


    宽厚油腻的手一用力,陈宥仪被揽入怀里,“来,给哥哥留个电话,明天咱们一起出来玩。”


    腥臭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


    陈宥仪站在那儿,半个身子都僵了。


    她咬着牙关,拚力想从刀疤男怀里挣脱出来:“你放开,放开我!”


    “想让我放开你?行呀,你给我摸一把,我就放开你。”


    刀疤男伸手就要往陈宥仪腰上去放。


    “你走开!!别碰我!!”


    陈宥仪吓得大叫起来,用手去挡男人的动作,就在挣扎中,手里的洗衣液飞了出去,砸向了男人同伴的腿。


    “操他妈的!”男人怒了,冲过来一把捏住陈宥仪的脸,“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一刻,陈宥仪被吓哭了。


    无法抑制的眼泪浸湿了整个眼眶,她颤抖着声音恳求起他们:“你们松开我……松开我,好不好……”


    “我求你们了,你们放开我……”


    捏着她脸的男人松开了她,但搂着她肩膀的刀疤男,手却不安分挪到了她腰上。


    “都说了,你给我摸一把,我就松开。”刀疤男笑着,脸上的横肉堆起,猥琐,却也让人恐惧。


    陈宥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腿像是泄了力,半点劲都使不上,耳边却是男人们的轰然大笑。


    就在陈宥仪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走不出这条巷子的时候,泪眼婆娑中,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正有人朝着她跑来。


    第 46 章   Chapter46


    梁知韫还是拿走了陈宥仪的粉色平安福。


    他拿的时候,陈宥仪嘟囔了一句:“刚才不是还觉得娘……”


    她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了,却没想已经走离座位的梁知韫倏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你又不亲我。”梁知韫说,一幅退而求其次的委屈样,语气带着埋怨。


    陈宥仪哑口无言,剐他一眼,低头收起自己的课本。哪怕耳边传来了梁知韫的低笑声,她也没再抬头。


    接下来好几天,陈宥仪和梁知韫都是最后离开学校的。


    她只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教他学习上,所以自始至终都在尽全力的对梁知韫一切行为熟视无睹。


    但这人总能想方设法的引起她的注意,还总能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让人不知道如何接的话题,每每她惊慌失措的当了真,被他弄的面红耳赤,他又会调笑着说她不经逗,随便开两句玩笑,就一幅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


    就这样熬了一个星期下来,虽然教学开始小有成果了,但陈宥仪实在是扛不住了。


    她做了个决定。


    新的周末结束后,星期一早上,她趁着两颗节课后的大课间,去了一趟李玲的办公室。


    李玲正在办公室写教案,听到敲门声,头都没抬,只喊了声:“进来。”


    陈宥仪欲言又止地走到了她的工位前,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了口。


    “李老师,我有事想和您说。”


    李玲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宥仪后,放下了手里的笔。


    李玲猜到了陈宥仪的来意,但这却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毕竟自从分布了这个任务下去,她一直都在观察班里同学的情况,尤其是梁知韫和陈宥仪。


    起初她对陈宥仪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但这两个星期下来,却意外发现梁知韫开始做作业了,虽然做的不全,但好歹有了正确率,不再像之前全是胡写的答案。


    李玲以为陈宥仪会一直带梁知韫的,却没想她打了退堂鼓。


    “是和梁知韫有关吗?”李玲试探性地问。


    陈宥仪点点头,手指搅着校服衣角,说:“老师,我不想和梁知韫组学习小组了。要不,要不您给他换个人吧。”


    李玲有点不解:“为什么呢?我看最近梁知韫不管是上课的态度还是课后的作业,都有很大的起色。”


    陈宥仪沉默了。


    她总不能说,她是受不了梁知韫那张嘴……


    想了想,陈宥仪说:“我还是想把时间更多的花费在自己的学习上。”


    “这样啊……”李玲喃喃,松了口:“既然你不想带了,老师也不勉强你,你和梁知韫学习小组的事儿就先停吧。”


    陈宥仪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李玲:“没事儿,回去吧。”


    陈宥仪:“老师再见。”


    得到李玲的同意后,陈宥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她松了口气,出了办公室,只觉得万里无云的天比从前更蓝了一些。


    不过陈宥仪还没想好如何和梁知韫说解散学习小组的事儿,所以回到教室后一直都没开口。


    等到她好不容易攒足勇气,结果午休后,陈宥仪从家赶回学校,就没在学校见到梁知韫。


    他没请假,也没和贺明他们说去哪儿,直接旷了课。


    一直到放学,陈宥仪都没见到梁知韫的影子。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和他留在这的书包以及堆在桌面的卷子,陈宥仪抿了抿唇,背好书包,先离开了学校。


    她要去一趟书店买习题册,所以没坐平日里回家的23路,而是上了7路。


    那是开往市中心的车,可以到她时常去的书店。


    陈宥仪上车后找了后排的位置,她一坐车就容易犯困,所以刚坐下没多久,人就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她抱著书包,脑袋不受控制地晃悠着,时不时伴随着车子的急刹车突然惊醒,再慢慢进入迷糊的状态,一直反反覆覆……


    中途有人上了车,坐到她旁边,她也没发现。只还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抱著书包一个劲地打瞌睡。


    直到——


    迷迷糊糊中,她一直不怎么安分的脑袋倏地挨在旁边的人身上。


    触碰到对方肩膀的那一刻,陈宥仪猛地惊醒,像弹簧似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红着脸同旁边的人连连道歉,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始终都没抬起头。


    身边的人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轻笑了声,低语道:“擦擦口水。”


    陈宥仪脸红耳赤地抹了把嘴角,但并未发觉有什么。


    她倏地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觉得,这男生的声音像极了……


    她惊愕,抬头去看。


    有风顺着窗缝窜进车内,扬起了她校服的衣领和耳边不听话的发丝。


    车内的光线配合着路边飞驰而过的路灯,忽明忽暗。可偏就是她抬头的那一瞬,光亮透过车窗,照亮身边人的面庞。


    少年眉梢轻扬,对上她的眸子。


    时间仿佛暂停一般。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陈宥仪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巴了张圆了一些:“梁……梁知韫!?”


    梁知韫笑:“这么吃惊做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陈宥仪倍感诧异,却不知梁知韫早就上车了,不仅如此,还在看到她之后刻意选了她旁边的座位。


    梁知韫睨她一眼,懒散地靠在了背椅上,伸长了双腿:“怎么?公车是你家的,不让我坐?”


    陈宥仪脑袋还有点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梁知韫知道她想问什么,解释道:“我刚打完比赛,在华舟街上的车。”


    陈宥仪:“比赛?”


    梁知韫:“游戏比赛。”


    陈宥仪:“所以你下午没来上课,是去打比赛了?”


    梁知韫:“嗯。”


    陈宥仪抿抿唇,提醒他:“无故旷课是会被处分的。”


    梁知韫:“那又如何?”


    陈宥仪瞄了他一眼。


    梁知韫不屑的语气和傲慢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撇撇嘴,陈宥仪没再说话,梁知韫却倏地问:“到哪下?”


    陈宥仪:“时代广场。”


    梁知韫:“不回家?”


    陈宥仪:“要去买书。”


    梁知韫哦了一声。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陈宥仪觉得有点儿尴尬,不自然地咳嗽了声,打破此刻的寂静。


    “你呢,在哪儿下?”


    “庄河。”


    陈宥仪闻声抬头看向车内的到站提示牌,心里松了口气,将脑袋靠在车窗上。


    两站后,时代广场到了。


    喇叭播放了一遍提示音,陈宥仪扶住前排的座椅,站了起来,提醒梁知韫:“梁知韫,我要下车了。”


    梁知韫的长腿往旁挪开,给她留了一道缝隙。


    陈宥仪抱著书包侧身过去,哪想公车一个急刹车,陈宥仪没站稳,身子倏地往前倾去。


    好在梁知韫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陈宥仪的胳膊,手上发力将她往后拽了一下,这才免得出什么意外。


    陈宥仪心惊,站稳后刚想说谢谢,身后就传来梁知韫幽幽的声音:“陈宥仪,我又救你一次。”


    陈宥仪吐了口气,缓缓神,同他道:“谢谢。”


    她没给梁知韫继续搭话的机会,补了句先走了,急匆匆下了车。


    但陈宥仪没想到,就在司机即将要关门的那刻,梁知韫疾步从座位冲了下来,一步跳下车。


    陈宥仪怔住。


    梁知韫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神情不解的她,一幅潇洒散漫的样儿,淡淡道:“突然想在这儿下了。”


    陈宥仪皱眉:“你不回家?”


    梁知韫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不回,去看书。”


    陈宥仪喃喃吐槽:“你看哪门子书……”


    路边车多人多,杂乱的很,梁知韫没听清楚,身子微微往她那边靠了靠:“你刚说什么?”


    陈宥仪摇摇头:“没什么。”


    纵然她很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和梁知韫一并朝著书店走去。


    她只想速战速决,买好她想要的习题册,快点回家照顾陈海。所以一路上,陈宥仪步履极快,进了书店就直冲教材区。


    她认认真真的在琳琅满目的书架找自己想要的。还没找见,视线却一晃,注意力被一边畅销外国作品上的书给吸引了过去。


    陈宥仪往旁站迈一步,踮起脚尖,抬手将那本《飘》拿了下来。


    是全英文版本。


    她翻到背面,看了眼定价,原本含在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


    陈宥仪捧著书,停滞了好一会儿,十分不舍的把书放了回去。


    她重新走回教材区,埋头找习题册。但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梁知韫的眼里。


    大概过了五分钟,陈宥仪挑好了。


    她抱著书往收银台走去,梁知韫也跟了上来。


    陈宥仪看到梁知韫也拿了本书,好奇瞥了一眼,却看他拿的是那本全英文的《飘》,顿时倍感意外。


    陈宥仪:“你看这个?”


    梁知韫微微抿唇:“送人的。”


    两人说着话,收银台排到了他们。


    陈宥仪将书递过去,梁知韫也一并放到台面上。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一语的争论着,陈宥仪追着梁知韫跑出了校门。


    不过卷子还没塞进梁知韫怀里,她就迎面撞上了上次见过的陈昭然。


    陈宥仪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陈昭然大老远就瞧见有女孩追在梁知韫身后跑,现在看到是陈宥仪,他倏地就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妹妹追着我们阿韫不放,原来是小绵羊。”


    一听小绵羊的称呼,陈宥仪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给他送卷子。”


    “卷子?”陈昭然看看陈宥仪,又看看梁知韫,轰然大笑:“他又不写,送不送不都一样。”


    陈宥仪张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昭然一把搂住了梁知韫的肩膀。


    “小绵羊,我和梁知韫准备去游戏厅,你要不要一起?”


    “啊?”陈宥仪愣了愣,摇头,“我就不去了……”


    “上次没去,你说要回家写作业,今天可是周五唉,明天后天有两天写作业的时间!”陈昭然说着话,用胳膊怼了一下梁知韫,示意他也说两句。


    但梁知韫没做声,只是眸子落在她身上。


    “你们去吧,我要先回家了。”


    陈宥仪扯扯书包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试卷,不打算再追着梁知韫。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刻,陈宥仪突然听到梁知韫叫了一声,“喂,陈宥仪。”


    “嗯?”陈宥仪回身看他。


    天将黑半黑,几颗零散的星包围着淡白的月牙。


    路边的灯已开,泛着昏黄的光,梁知韫站在光柱下,身姿挺拔如竹,就连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清秀纤长。


    有风从陈宥仪身后呼啸而过,倏地扬起她脸颊两侧的碎发。


    她抬手去理,伴随着轰隆隆的夜风声,她听到了梁知韫有些飘忽的声音:“你要是去,我就写。”


    陈宥仪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你说真的?”


    梁知韫:“嗯。”


    要去吗?


    陈宥仪想了又想,最后冲他点头:“行,那我去!”


    陈宥仪和李慧茹打了通电话报备,


    她朋友少,也很少在平时和别人出一向去玩。李慧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太过于文静,听到她破天荒的要去和同学玩,喜笑颜开着答应了。


    挂了电话,陈宥仪跟着梁知韫和陈昭然一并上了出租车。


    等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他们说的游戏厅和她平日里见过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娃娃机、跳舞机,只有一些竞速摩托车、投篮筐、3d体感游戏机,全是一些男孩子爱玩的。


    陈宥仪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打量着店里的摆设,往前台走去。


    “这店是我表哥开的。”陈昭然说,敲了下桌子,“哥,我们来了。”


    前台的人穿着无袖上衣,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上面还画着触目惊心的大片纹身。


    他正猫着腰找什么东西,听到动静后,从柜台下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这才站直身子。


    陈宥仪看到了他脸上浓密大胡子,心想这人可真粗狂时,对方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


    “呦,陈昭然,今天居然带妹子过来玩。”谢舟看了一眼陈宥仪,挑眉一笑。


    陈昭然:“不是我的,是梁知韫的。”


    谢舟一听,觉得更惊喜了,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陈宥仪。


    被这样一个身上还带着纹身的人盯着看,陈宥仪实在是有点心慌。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梁知韫注意到她的动作,说:“她是我同学。”


    “同学?这妹妹看着好小,我刚刚还以为这是你从初中找的童养媳呢!哈哈哈哈!”


    谢舟笑的很是豪放。


    他的声音越大,陈宥仪就越觉得尴尬。


    陈昭然吐槽:“哥,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谢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马止了声,在衣服上揩了揩手心,对着陈宥仪道:“妹妹好,我叫谢舟,你可以随他们喊我一声哥哥。”


    陈宥仪脑袋懵懵的,但出于礼貌,她喏喏地点了点头:“谢舟哥哥好。”


    站在旁边的梁知韫眉头微微动了下。


    他侧目看向陈宥仪,只觉得方才她那声哥哥叫的甜腻腻的,让人心痒。不过因为叫的是谢舟,他心里又有点莫名的不爽。


    陈昭然:“他们开始了吗?”


    谢舟:“开了开了,早就开了。”


    陈昭然:“阿韫走吧,咱们快进去。”


    梁知韫嗯了一声,往前走去。


    陈宥仪跟上去,听陈昭然继续道:“我们一般很少外面玩,都是在里面。”


    “那有个滑板俱乐部,阿韫是队长。”


    滑板?


    陈宥仪一边走一边看着梁知韫的背影,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他玩滑板的模样。


    踏风而行,潇洒快意,将一切纷闹抛至身后。


    倒符合他的气质。


    陈宥仪跟着他们穿过游戏厅,进了一部电梯。


    梁知韫按了负一楼,下去后陈宥仪才知道,谢舟开的这家店别有洞天。


    负一层很大。


    左边有两个台球桌和一个吧台,边上有棕色皮质沙发供人休息。右边是设了路障的滑板场,此刻正有穿着打扮很是潮流的男生和女生在那儿练习,很是热闹。


    陈宥仪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觉得很是新奇,一边走一边往旁边张望着。等走到沙发区时,陈昭然冲沙发上的两人打了个响指:“朋友们,看看我们梁知韫今天带谁来了。”


    原本打手游的蒋铮和林绛一并抬起头。


    蒋铮看着梁知韫身后的陈宥仪,有些茫然:“这是……”


    陈昭然惊呆:“蒋铮,你丫的失忆了!这是阿韫的小同桌呀!”


    蒋铮恍然大悟:“哦,那个羊?”又觉得用词不对,改口道:“那只羊?”


    陈宥仪:“……”


    “什么玩意!人家叫陈宥仪!”林绛打了蒋铮后背一巴掌,转而对着陈宥仪友好一笑,“好久不见呀,陈宥仪,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


    陈宥仪笑着点点头:“我记得的,你叫林绛。”


    像林绛这样美好漂亮的女孩,见过一次就能过目不忘,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陈宥仪看着她,再一次被林绛明艳的长相惊讶到。


    林绛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这儿。”


    陈宥仪脱下书包,乖乖坐了过去。


    “给你喝这个。”林绛随手捞起桌上的一瓶粉色的RIO递给陈宥仪,陈宥仪怔了一下,连忙摆手:“我、我不会喝酒。”


    “这个是果酒,一点酒味都没有。”林绛解释着,又往前递了递,“你尝尝看,很好喝的。”


    陈宥仪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罐子是打开的,她在林绛期待的眼神中小抿了一口,口腔里强烈的刺激让她无法控制地皱起眉头。


    梁知韫睨陈宥仪一眼,站起身,走向吧台。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拎着一瓶玻璃瓶装的果汁径直走向陈宥仪。


    “给你。”梁知韫抬手,冰镇过的玻璃瓶碰上陈宥仪的胳膊。


    “一起算。”他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陈宥仪连忙挡住他,对着前台的姐姐摇摇头:“我们不一起,分开付。”


    梁知韫没再说什么,和陈宥仪各付了各的。


    从书店出来后,天已经全黑。


    灯火通明,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街边的小摊叫嚷着,还有抱着吉他的路边歌手唱着温柔动人的情歌。


    梁知韫把手里的书袋递向陈宥仪。


    陈宥仪云里雾里地看着他。


    梁知韫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补了句:“手疼,帮我拿着。”


    没给陈宥仪拒绝的机会,梁知韫直接把袋子塞进她手里。


    陈宥仪颇有不满,但也只是哦了一声,乖乖拎著书袋,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大少爷梁知韫却突然叫住了她:“陈宥仪,我饿了。”


    陈宥仪头都没回,只摆摆手:“那你去吃饭吧,我先回家了,拜拜。”


    梁知韫脸色微沉,一把拽住她的书包。


    陈宥仪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脚踩中梁知韫。


    还没站稳,她的耳边就传来他带着怨气的声音:“我刚救了你,你不打算报答我一下?”


    “你又想干嘛?”


    “请我吃饭。”


    回过身同他对视了一会,陈宥仪认输,叹了口气。


    “想吃什么?”她问。


    “随便。”梁知韫一如既往的回答。


    陈宥仪往四处看看,指了指一家朱记招牌面馆:“那个?”


    梁知韫看都没看:“行。”


    于是,两人掉头往面馆走去。


    眼看着即将走过马路,梁知韫又突然拽住了陈宥仪的书包。


    “又怎么了。”陈宥仪有点烦了,转过身看梁知韫。


    哪想梁知韫双手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又将她整个人给转了过去。


    “陈宥仪,你先回去。”说着话,梁知韫将陈宥仪往路边的公车站推去。


    陈宥仪被迫往前而去,侧过头看他,很是疑惑:“你不是说要吃饭?”


    梁知韫:“不吃了,你先回去。”


    陈宥仪:“啊?”


    梁知韫不耐烦了:“叫你回去就赶紧走,磨叽什么!”


    陈宥仪被他的音量吓到,噤声了。


    梁知韫推她走到了车站,问:“坐几路车?”


    陈宥仪:“23……”


    梁知韫朝着远处看去,恰好看到一辆23。


    等了一两分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陈宥仪被梁知韫催着上了公车。


    她还有点懵,坐下来朝着窗外看去。


    梁知韫疾步跑出站台。


    陈宥仪觉得梁知韫很反常,纳闷着,她撇撇唇,却在垂眸的那刻,突然发现梁知韫的书还在她这里。


    顿了一秒钟,陈宥仪站起来急匆匆跑到后门:“叔叔等一下!我要下去!”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陈宥仪,按下手边的按钮。


    后门打开,陈宥仪冲了下去。


    她撒开步子朝着已经跑远的梁知韫追去。


    “梁知韫——”陈宥仪大声喊他。


    但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淹没了她的。


    陈宥仪加快步子,可还没追上去,几个大汉突然从一旁过来,前后围住梁知韫。


    下一秒,梁知韫被其中一人一把推进一旁的暗巷。


    第 47 章   Chapter47


    两人的纸条最后在英语老师警告的注视下结束了传递。


    而梁知韫这个新同桌,属实不太安分。


    下课去领了校服一直都没穿。只是在大课间升国旗的时候,套了个外套,回来就随手搭在了凳子上。


    早上一共四节课,有两节课梁知韫都是把书立在课桌上,躲在书的后面抱着手机打游戏。另外两节课,则是趴在桌子上神游天外。


    虽说班里也有一些插科打诨的学生,但大家都只是在不喜欢的课上摸摸鱼,也没胆子什么都不听,像梁知韫这么夸张的,陈宥仪头一回见。


    上午的课结束后,陈宥仪准备回家吃饭。


    其实一中不让午休外出,学校也有食堂。因为陈宥仪要照顾父亲吃饭,所以特别申请过,她可以下课后回去,下午上课前回来。


    但,今天她旁边多了座睡着的大佛。一动不动的,脑袋埋在臂膀里,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陈宥仪打量着他座椅和后桌之间的那条缝隙,盘算着自己能不能从中挤过去。


    虽然她瘦,可倒也没到纸片人的程度。


    再三思量下,陈宥仪选择放弃。


    但此刻饥肠辘辘,胃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犹豫了一会儿,饥饿战胜了恐惧。


    陈宥仪咬咬牙,决定出手。她紧张地急了,一举一动都很慢,像是小猫似的,尝试性地伸出了“爪子”。


    “梁同学。”陈宥仪的食指轻轻戳了戳梁知韫的胳膊。


    梁知韫没反应。


    陈宥仪停顿了一秒,又戳戳他:“梁同学?”


    这次力气大了一些,梁知韫动了。


    背对着陈宥仪的脑袋倏地转了过来,梁知韫朦胧地睁开眼,只见陈宥仪眨着眼睛,一脸单纯地望着他。


    “那个……该吃饭了。”她解释。


    梁知韫回回神,脑袋从臂膀里抬起,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的钟表。


    是该吃饭了。


    梁知韫直起身子,一只手扶着脖子左右来回动了几下。


    此刻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陈宥仪捂着隐隐作痛的胃,不好意思道:“可以让我出去一下吗?”


    梁知韫像是没听到似的,反过来问:“下午第一节 什么课?”


    因为刚睡醒,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哑闷闷的。


    陈宥仪:“物理。”


    梁知韫:“老师人如何?”


    “挺好的,我觉得他挺随和的。”陈宥仪如是回答,“他还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


    坐在身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欸——”


    陈宥仪下意识叫他,但梁知韫大步流星,直接走了出去。


    “怎么说走就走……”


    陈宥仪小声嘟囔,拿起自己的东西,也匆匆出了教室。


    回家吃完母亲留下的午餐,照顾完陈海进食后,陈宥仪在卧室小憩了二十分钟,又匆匆出门,踏上了回校的公车。


    虽然时间很赶,但好在离得不算远,每次到校都能赶在上课的五分钟前。


    陈宥仪冲进教室的时候,梁知韫还没回来。


    下午第一节 课铃响,物理课的周老师走进了教室。


    周老师一眼就看到了陈宥仪旁边的空位,神色一凝:“陈宥仪,你同桌呢?”


    陈宥仪摇摇头:“老师,我不知道。”


    周老师若有所思道:“行,你坐下吧。”


    看他没再多问什么,陈宥仪松了口气。陈宥仪也觉得自己傻,不然怎么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梁知韫的那些话是在故意打趣她?


    陈宥仪摇摇头,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将梁知韫那张脸从脑袋里丢出去,晃了又晃,最后烦闷的一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陈宥仪顶着黑眼圈去了学校。


    嘉南一中有个规定,开学的第一周内会有一次的摸底考试。


    上午数学和语文,下午英语和理综,一天内完成。


    今天就是考试的日子,放眼望去大家的课桌上都堆着几本书和习题,学习氛围不仅浓郁,还很紧张。


    只有梁知韫与众不同。


    依旧踩着铃声进的班级不说,还没穿校服,进来后随手把黑色书包塞进桌兜里,敲了敲陈宥仪的桌面。


    “什么早读?” 他问。


    “今天考试,不早读。”陈宥仪翻着笔记答话,余光却瞥了一眼梁知韫。


    他嘴角的伤淡了不少,但依旧很明显。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回家后,他有没有用碘伏消毒。


    正暗暗想着,身旁的人又开口了:“考试?这不才开学?”


    “是摸底考。”陈宥仪解释道,话音刚落下,李玲就拿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


    “好了,来,把书都收起来。”李玲站在讲台上,视线扫了教室一圈,看到梁知韫的穿衣打扮,眉头皱了。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敲敲讲台,催促他们:“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桌子拉开。”


    闻声,教室里还在看书的同学们纷纷将书收进桌兜,坐在靠过道的都站起来将桌子往旁边挪动。


    梁知韫觉得麻烦,但也配合着挪了位置。


    不过一小会儿,所有人之间拉开了一道距离。


    李玲又下去绕了一圈,检查完他们的桌面后,才让班长将试卷分了下去。


    数学一直都是陈宥仪的强项。


    拿到卷子后,她先大致将每个题形过了一遍,等到铃声一响,就开始动笔答题。


    陈宥仪做题时是百分百专注的,所以压根没注意旁边的梁知韫在做什么。


    直到时间过去一半,她刚解到背面的几何题,旁边的梁知韫突然站起来,一手抓起桌上的试卷,大步走向了讲台。


    陈宥仪被他的举动怔住了,停笔抬头去看。


    不仅是她,班里其他同学也都将视线落在了梁知韫的身上。


    前排的陈曼讶异地瞪大眼睛:“我靠,这就写完了?”


    下一秒,坐在讲台上的李玲就将梁知韫“打”了回去:“不允许提前交卷!写完了也给我回去坐着!”


    梁知韫没作声,只收回已经放到讲台上的试卷,神情不耐烦地回了座位。


    陈宥仪本以为他会再检查卷面,哪想他刚一坐下,胳膊压着卷子趴在桌子上,开始闭目小憩。


    能敢李玲眼皮底下这样的,当属梁知韫一人。


    陈宥仪抿抿唇,收回视线,重新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考试上。


    数学考完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期间梁知韫拿着手机出去了,陈宥仪翻着语文书复习文言文,陈曼转了过来,一脸好奇样:“宥仪,你说梁知韫会不会是个学霸?”


    陈宥仪摇摇头:“不知道。”


    陈曼:“我觉得应该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难进,他能在这个时候转来肯定学习也不差的。”


    一旁的贺明啧了一声:“我看未必,梁同学那模样看起来可不像好学生,没瞧见他今天脸上有伤,估计昨晚去打架了。”


    听到这句话,陈宥仪莫名有点儿心虚。


    她想替梁知韫解释,但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大脑里的语言乱成一团,陈曼又开口了:“我敢说梁知韫一定是黑马!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贺明:“赌就赌!谁输了谁请客吃一个星期早餐。”


    两人气势昂扬,笃定了自己会赢。


    看他们没再讨论梁知韫的伤,陈宥仪也没再多说什么。


    后面的三场考试,梁知韫都是用一半的时间就做完题,然后趴在桌子上小憩,等到铃响再起来交卷。


    他看起来太轻松,弄的陈宥仪有压力,觉得就像陈曼所说,梁知韫是深藏不露的学霸。


    下午最后一门理综,陈宥仪发挥的不是很好。考完试后坐在位置上,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找梁知韫搭了话。


    “梁知韫,我可以和你对一下答案吗?”陈宥仪小心翼翼的问。


    梁知韫正打着游戏,手指戳着屏幕,眉头微蹙,正是最激烈的时刻。


    他半晌没说话,陈宥仪顿了顿,又开口:“那个……”


    梁知韫:“哪个?”


    陈宥仪:“我想和你对一下考试的答案。”


    梁知韫:“我没答案。”


    陈宥仪:“你没记吗?”陈宥仪是跑出去的。


    跑出去的那刻,恰好碰上拎着零食袋回来的陈昭然,两人肩膀碰肩膀地撞了一下。陈舒然下意识想骂脏话,一抬头发现是陈宥仪,硬生生把脏话卡在了嗓子眼变成了一句:“小绵羊,你怎么跑出来了?”


    陈宥仪看他一眼,抱紧怀里的书包,匆匆道:“我先走了。”


    陈宥仪大步往外跑去。


    陈舒然喊道:“欸!你别走啊!零食还没吃呢!”


    身后又突然疾步冲过来一个人,撞了他一下。


    陈昭然又准备骂脏话,刚发了个音节,却看到梁知韫和自己擦肩而过,步履匆匆地朝着陈宥仪离开的方向走去。


    “欸?”陈昭然纳闷,喊了一声:“阿韫,你怎么也走了——”


    结果前面这两人没有一个回头,也没有一个理他的。


    陈昭然疑惑地挠挠后脑勺,拎着零食回了负一层。


    “他们怎么回事啊?”刚见到蒋铮和林绛,陈昭然就问起方才的情况。


    蒋铮耸耸肩:“你来晚了,没看到刚刚的精彩一幕。”


    陈昭然茫然,拎着零食袋坐下:“什么精彩一幕?”


    蒋铮:“阿韫,让他那小同桌喊她哥哥,不喊不让走。”


    陈昭然惊到了:“我靠!?那她喊了吗?”


    “当然喊了。”蒋铮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阿韫让她再喊一声,然后那小绵羊,骂他不要脸。”


    陈昭然一听就乐了:“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他刚是追出去哄人了?”


    蒋铮:“应该是吧。”


    “完蛋喽。”陈昭然撇撇,笑道:“我看阿韫这次可是要栽跟头了。”


    蒋铮:“怎么说?”


    陈昭然一幅看白痴的模样,说:“你见过他什么时候主动撩别人了?撩就算了,还知道把人家惹生气了跑去哄。”


    蒋铮想了想,确实没见过:“阿韫不会对那小绵羊有意思吧。”


    陈昭然:“我看八成是。”


    话音落下,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林绛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先玩吧,我累了,回去了。”


    陈舒然诧异:“这就走了?”


    林绛嗯了一声。


    蒋铮连忙站起来:“小织,我送你。”


    林绛摆摆手:“没事,我叫了司机来接我。”


    她拿起手包,道了句再见,走了出去。


    蒋铮瞧着她的背影,神色暗了下去。


    另一边,追出来的梁知韫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陈宥仪随手拦了路边的出租车,头都不回的上去了。


    梁知韫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月色浓重,喧嚣的马路吵的人头疼,心更是难静。


    梁知韫点了支烟,准备抽完再回去,却倏地碰上了从游戏厅里出来的林绛。


    梁知韫瞥她一眼,随口问:“不玩了?”


    林绛点点头,扯开嘴角冲他一笑:“累了,回去睡觉。”


    梁知韫丢了一句行,就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


    林绛在等车,梁知韫指尖夹着那根燃烧的烟,纵然和林绛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夜风拂过,带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和烟草气,一并吹向林绛。


    林绛不喜欢烟味儿。


    但因为是梁知韫,她没觉得难闻。反而默默往他身边挪动了一小步,私心的想要多沾染一些他的气味。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林绛忍不住了。


    “梁知韫,我想问你个事儿。”林绛偏过头看他。


    她平时都喊他阿韫,今天这一声,让梁知韫有些错鄂。


    他吸了口烟,慢悠悠吐了出去,抬眸看她:“什么?”


    云雾缥缈中,林绛对上那双狭长的眼。


    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停了半晌,林绛想问的话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口。


    “算了,没什么。”林绛放弃了,冲梁知韫笑笑。


    恰逢其时,她叫的车停在了路边。


    林绛迈下了路边的台阶,转身冲梁知韫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陈宥仪以为梁知韫虽然恶劣但应该是个还算守约的人。


    但却没想,自己高估了梁知韫。


    星期一,梁知韫好像压根不记得有作业这回事似的,各学科代表找他收作业时,他都是睡眼惺忪的从臂膀里抬起头,茫然地问:“作业?”


    再然后,梁知韫连身子都懒得直起来,只随手从桌兜里捞出几张试卷,丢给课代表:“自己找。”


    梁知韫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鄙夷,似乎很看不上对答案这种事。


    她没再说话,闷闷地转回身。


    与此同时,坐在门口的班长突然喊了一声:“梁知韫,有人找你。”


    坐在一旁的梁知韫刚好打完这把游戏,抬头朝外瞥了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


    班里炸开了锅。


    “那不是高三的朵然吗?怎么跑来找梁知韫了!”


    “稀奇啊!梁知韫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让朵然学姐来找他!”


    “他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还别说,这么一看,梁知韫和朵然还挺配。”


    陈宥仪知道朵然学姐。


    她是嘉南一中为数不多的舞蹈艺考生,身材容貌性格俱佳,学校里的所有演出和晚会都是她来做主持人,前不久还去参加了省里舞剧的演出,据说今年准备冲刺电影学院。之前陈宥仪在学校弄丢过一次校牌,还是朵然学姐捡到送去了学校广播站。


    陈宥仪看着门口身姿挺拔的梁知韫和亭亭玉立的朵然,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是青春电影里的画面。


    坐在前排的陈曼也这么觉得,举起双手比了个“取景框”,对焦到门口:“啧,俊男靓女,可真养眼。”


    朵然脸颊泛着羞涩的红,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梁知韫。


    梁知韫背挺得笔直,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的不耐,似乎很讨厌这样的事情。


    因为隔得远,陈宥仪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依稀从口型中判断出,朵然让梁知韫收下她的东西。


    梁知韫没动,朵然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脸颊越来越红,脑袋也垂的越来越低。


    再下一秒,朵然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推到梁知韫怀里,拉起旁边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梁知韫有些无奈,拎着她强留下的东西,回了教室。


    随手往桌上一丢,他坐下来,准备继续打游戏,贺明却转过身,手扒拉了一下他桌面上的袋子,往里瞅了一眼:“我靠,进口的巧克力!”


    贺明眼睛放了光:“梁知韫,见者有份,巧克力给大家分了呗。”


    梁知韫轻轻嗯了一声,贺明笑嘻嘻地拆开巧克力包装,拿了几颗出来给陈曼。又拿了一些递给陈宥仪:“小学神,吃点儿?”


    “我不吃。”陈宥仪摇摇头。


    贺明撇撇嘴,手收回来,自己拆开一个,送进嘴里。


    “呵,还别说,这进口的吃起来还真不一样。”贺明津津有味的,“没想到朵女神人甜,送的巧克力也这么甜。”


    一旁的陈曼听到他夸朵然,有点不开心了:“这算什么好吃,我爸出差给我买的那个才好吃。”


    贺明:“怎么着,你吃醋了?”


    “鬼才吃你醋!”陈曼飞给他白眼,没好气打了贺明胳膊一下。


    “还说不是,狗急跳墙了都。”贺明打趣起陈曼,又说,“拜托,人家朵然可是梁知韫的,和我又没关系。”


    “不过说起来,梁知韫你也厉害,才来没多久,就和朵然学姐勾搭上了。你可不知道,朵女神在我们学校是多少男生的白月光,好多人告白都被她拒绝了。”


    梁知韫:“我没勾她。”


    贺明错鄂:“你这意思是对她没兴趣?不是吧大哥,这种天仙你都瞧不上!”


    梁知韫鄙夷:“这是天仙?”


    “这还不是!?”贺明问,“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梁知韫又开了一把游戏,正在挑装备,停滞了几秒钟,开口答话:“我喜欢傻的。”


    陈宥仪正捧着粉色的水杯喝水,听到这句时,猛地被呛了一下。


    “咳——”剧烈的呛咳,让陈宥仪整个脸都红了。


    陈曼见状连忙递了纸巾过来,“宥仪,你没事吧?”


    陈宥仪面色通红,冲陈曼摆摆手,一只手抚着胸口,努力的深呼吸着。


    旁边的贺明继续道:“喜欢傻的?这口味挺独特啊!”


    站着不动了几秒钟,陈宥仪看到梁知韫猛地抬起手,将扫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对个扫帚都能发火,这脾气可真差……


    以后她可要小心点,不能惹他。陈宥仪暗暗想着,收回神来,继续做自己的题。


    自习课后,梁知韫回来了。


    但那会儿陈宥仪正趴在桌子上小憩,根本没看到他回来。


    直到啪地一声响,梁知韫双手拍在了陈宥仪的桌子上。陈宥仪一个机灵,浑身一抖,倏地抬起头。


    梁知韫这声惊天动地的,惹得班里同学纷纷朝他们看来。


    陈宥仪被吓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


    “没,我没玩啊。”陈宥仪被吓到,身子往后仰了仰。


    梁知韫:“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姓周的是教导主任!”


    哦,原来是指这个。


    “我中午话没说完,你就走了。”陈宥仪解释着,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可这话外的意思倒像是埋怨梁知韫没听完话就走人。


    梁知韫气不打一处来,更恼了。


    陈宥仪也发觉他气压有些变低,立马识趣的认怂:“梁同学,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行吗?”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软,此刻语气又带着恳求的意味,听起来莫名觉得像是在撒娇。


    梁知韫的暴脾气,在好吗两个字后,略微缓了下来。


    他也不是欺负女生的人。


    更何况,还是个这么软的。


    梁知韫站直身子,俯视起陈宥仪,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来一个心思。


    “不生气可以。”梁知韫眸光落在桌上一字未动的白卷上,随手丢到陈宥仪的桌子上:“今天的作业,你包了。”


    陈宥仪沉默了。


    梁知韫瞧着她,女孩的皮肤白净,兴许是太阳照得太久,脸颊两侧粉扑扑的,像是个桃子。


    他在等她应声。


    却不想陈宥仪突然皱起眉头,十分认真道:“梁同学,你刚来我们学校,有的事情可能你还不知道。”


    “在一中代写作业,违背学德,可是大忌。”


    梁知韫:“学德……?”


    陈宥仪点点头,解释道:“学德,顾名思义,学生的道德。”


    第 48 章   Chapter48


    梁知韫唇角弯起,瞥了一眼身旁的陈宥仪,漫不经心道:“因为好骗,也好欺负。”


    欺负这两个字梁知韫拖长了尾音,因为说的慢,他的嗓音又带着天然的磁性和慵懒,此刻难免让人联想到其他的意思上。


    “哦呦哦呦!梁知韫,你小子很坏嘛!看来没少欺负小姑娘。”贺明一听,瞬间坏笑起来,冲着梁知韫挑眉:“给哥们讲讲,你上次欺负是什么时候?”


    梁知韫淡淡道:“昨晚。”


    “噗——”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陈宥仪,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本来就还没褪去红意的脸颊这下更红了。


    一旁陈曼连忙站起来去拍她的后背,有些担心:“宥仪,你今天怎么老被呛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宥仪连连摆手,一边摆,还一边摇头:“我、咳咳、我、没事。”


    陈曼:“真没事?”


    陈宥仪:“没事的。” 只见眼前的梁知韫怒目圆睁,头上像是顶了个燃烧的小火苗。


    “陈宥仪。”梁知韫声音低的吓人,“你他妈玩我呢?”


    什么意思?陈宥仪茫然地抬起头看他,眼睫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扑闪,显得更加水灵。


    “谢谢。”停滞了几秒,她轻声道,伸出双手接过梁知韫递来的果汁。


    身边看到这一幕的林绛觉得梁知韫有点反常。


    梁知韫还想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巴,滑板那边有个穿着热裤和低胸吊带,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倏地跑了过来。


    “韫哥哥——”女孩叫了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梁知韫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梁知韫身上似的,声音也嗲的人难受,“你怎么才来呀!你知不知道人家等你很久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旁边的陈昭然听不下去,浮夸地呕了一声,吐槽道:“小桃,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小桃瞪了陈昭然一眼,没理他,搂紧了梁知韫的胳膊,仰着头对她撒娇道:“韫哥哥,你上次教我那个我还没学会,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梁知韫神色不耐,还没说话,小桃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啦走啦,你再教教我!”


    梁知韫被小桃给拽走了。


    陈宥仪朝着他们看去,只见梁知韫被拽到了滑板场地那儿。


    原本还在练习的男男女女们一见梁知韫过来,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冲他打起招呼。那场面,让陈宥仪不由地联想起自己很早之前看过的港片电视剧,古惑仔上街,小弟见了都喊一声大哥。


    她觉得有点“滑稽”,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蒋铮问了一句:“这个小桃,追阿韫多久了?”


    林绛嚼着薯片,慢悠悠道:“三个星期,比上次那个李雅婷久一些。”


    李雅婷。


    如果陈宥仪没记错,好像是暑假见到的那个粉头发女孩儿。


    陈宥仪喝了口橙汁儿,默默继续听他们讨论。


    陈昭然:“你们说,这个嗲精能坚持多久?”


    蒋铮:“两个月?”


    林绛看着人群中的梁知韫,放下薯片袋子,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我猜顶多一个月。”


    蒋铮:“怎么这么确定?”


    林绛自信一笑:“梁知韫对不想接触的人有多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这儿,一旁的陈宥仪想到了她撞见梁知韫两次拒绝别人的场面。


    正在心里肯定梁知韫嘴巴坏,陈昭然凑到了陈宥仪身边:“喂,小绵羊,梁知韫在你们学校,有没有弄哭过别人?”


    陈宥仪想了想,点头:“有的。”


    陈昭然眼睛亮了:“漂亮吗!?”


    陈宥仪:“挺漂亮的,算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陈昭然:“那他惹哭过你吗?”


    陈宥仪:“没有……”


    陈昭然撇撇嘴:“那我估计快了。”


    陈宥仪很是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陈昭然扬眉一笑:“因为他是蛊王。”


    “目前为止,我就没见过有不喜欢他的女生。只要是喜欢他的,没一个不被他惹哭的。”话罢,陈昭然又补了一句:“哦,不对,除了林绛。林绛和梁知韫只是革命友谊,她和蒋铮才是真爱。”


    一听这话,旁边的林绛坐不住了。


    她随手捞起手边的沙发枕,黑着脸砸了过去:“话这么多,吵死了!”


    陈昭然抬手去挡,大声叫道:“蒋铮,快点管管你的小青梅!”


    蒋铮侧目看向林绛,眼底透着些宠溺,轻笑了声,冲着陈昭然摊手:“我可管不住。”


    但很快,蒋铮的神情就黯淡了下去。


    他和林绛青梅竹马,打娘胎就在一起,他最清楚她的脾气秉性。自然也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拿他俩放在一起打趣。


    蒋铮不自在地变换了一下坐姿,探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又重新靠在了沙发上。


    林绛和陈昭然还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吵着,一直坐在他们当中陈宥仪,在他们的吵闹声中。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滑板场地,被人群包围着的梁知韫身上。


    梁知韫手拎着一个黑色地板红色涂鸦的滑板,走到前方的一片空地,弯下腰将滑板侧立在了地面上。


    似乎是觉得难度不够,他又让人叠了一块板上去,将高度增加了许多。


    而后,梁知韫回到起点,脚踩在自己最常用的一块长板上。他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的障碍,吐了口气,开始往前滑动。


    眼看着即将冲到立板那儿,梁知韫腿部肌肉一用力,蓄力一个起跳,直接连人带板的从地面上的立板上跃了过去。


    他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时间放慢了流速。


    眼前的画面倏地定格,陈宥仪瞧见梁知韫的衣摆因为立的作用向上掀起,露出了一小截清晰分明的腹肌。


    陈宥仪愣了愣。


    下一秒,画面倏地加速。


    滑板落地时发出砰的声响,紧接着,是男男女女们的欢呼声和鼓掌。


    “韫哥牛逼!”


    “韫哥真有你的!”


    “韫哥再来一个——”


    梁知韫唇角一弯,扬起一个带着傲气的笑,溜着滑板,从终点回到了原点。


    不知道是不是陈宥仪的错觉,在梁知韫转角时,她看到他侧头朝她这边看来。


    匆匆一瞬,他冲她扬眉。


    那一瞬间,陈宥仪突然明白陈昭然说的蛊王是什么意思。


    愣了愣,陈宥仪摇摇头,没再去看梁知韫。


    梁知韫又玩了一会儿,最后趁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想办法摆脱掉了一直粘着他小桃。


    此时此刻,陈昭然出去买零食了,林昭和蒋铮在一旁打着台球。


    林昭招呼了陈宥仪几次,但她都摇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只是坐在沙发上抱着喝了一半的果汁,静静地看他们打球。


    梁知韫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迳直走过去,手背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去玩?”


    陈宥仪摇摇头:“我不会。”


    梁知韫:“不会不知道学?”


    说着话,梁知韫一把将陈宥仪手里的果汁儿拿了过去。


    她还没回过神,梁知韫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梁知韫拉着她走向另一边空的台球桌,拿起桌上的白色球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虎口处夹住球杆,压腰贴近了球桌。


    “你先看我打一次。”他抬眸看陈宥仪。


    五光十色的吊灯落下光影,投射在他的身上。


    好看的像是笼入了一场梦境。


    陈宥仪轻轻嗯了一声。


    梁知韫低下头,将视线挪动了桌面上,眼微微眯起,找准角度,对准桌上的白球,手腕发力,一杆打了过去。


    白球瞬间击中篮球,在桌面叮铃匡啷的滚动后,匡当一声掉进了洞口。


    “快要十点钟了。”陈宥仪点头,神情很是为难,“我得走了。”


    话罢,陈宥仪放下了手里的球杆。


    她正准备走向沙发区去拿书包,梁知韫却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陈宥仪,我让你走了?”梁知韫厉声道,手上一用力,将陈宥仪拽到了自己面前。


    陈宥仪觉得奇怪:“我走还得你同意吗……”


    梁知韫原本正玩在兴头上,刚听她要走就有点不开心。此刻又被反问了这么一句,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但他也知道,她这样的乖乖女,家里一定不会允许她玩到凌晨再回去。


    不过这样轻易放她走,梁知韫又觉得不甘心。


    打量着陈宥仪,梁知韫狡黠一笑,起了逗她的心思。


    “不然呢?”梁知韫说着话,不动声色地伸出双手,撑在了台球桌的边沿上,将陈宥仪圈进了怀里。


    “你、你做什么?”陈宥仪被他突然靠近的举动给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去,可身子已经碰上了台球桌。


    “不做什么。”梁知韫慢慢弯下腰,平视起那双小鹿般灵动的圆眼,调笑道:“你想回家可以,先叫声哥哥听听。”


    “啊?”陈宥仪有点没反应过来。


    梁知韫:“你叫声哥哥,我就让你回家。”


    陈宥仪不明白:“我们差不多大,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


    梁知韫撇撇嘴,没解释,反倒威胁起她:“叫不叫?”


    陈宥仪着急回家,只能硬着头皮张开嘴巴,十分生硬的从喉咙里冒出了那两个字:“哥、哥哥……”


    梁知韫不满意:“我没名字?”


    陈宥仪咬咬牙:“梁知韫……哥哥……”


    梁知韫继续挑刺:“声音太小,听不见。”


    陈宥仪觉得这人简直是脑袋被门夹了。


    让她叫哥哥才放她走就算了,她明明叫了,还非说声音小。


    气恼着,陈宥仪攥紧了手心,很是羞耻的扯开了嗓子:“梁知韫!哥!哥!”


    梁知韫这回笑了:“还挺乖。”


    陈宥仪因为难为情,脸颊早已红透。此刻只低着头,小声询问他:“我现在能走了吗?”


    梁知韫:“要不你再叫一声?”


    “叫了我就送你回去。”


    陈宥仪实在是忍不了了,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梁知韫:“梁知韫,你、你不要脸!”


    陈宥仪愣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学们也愣了。


    这个玩字,意味有些不明啊……


    陈曼看她好了,坐了下来:“那就行,吓我一跳。”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梁知韫眸光落在了陈宥仪身上。


    瞧着她那张通红的小脸,他嘴角扯开的笑更明显了几分。


    她以为今天会这样平平稳稳的度过,梁知韫下午也不会再回来,却没想下午上了两节课后,从小卖部回来的陈曼跑回班里,一脸震惊地敲了敲陈宥仪的桌子。


    “宥仪,你新同桌被抓了!他翻墙回来,被周老师碰了个正着!我刚在楼下听的一清二楚,周老师罚他一个人打扫公共区域。”


    “啊?”


    周老师不仅是物理老师,还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梁知韫这也太倒霉了吧……


    陈宥仪抿抿唇,心里为他祈祷了一秒钟。


    下午第三节 课是自习,除非考试前夕会有老师来占用,其他时间都是留给他们做作业的。


    一上课,陈宥仪就把发的卷子全都拿了出来。她写题习惯从最喜欢的科目开始,数学卷子有两张,对她来说很少,只要注意力集中,全部投入进去,很快就能写完一张。


    陈宥仪笔下生风,只想着早点写完回家就可以帮忙多做点家务。


    做完第一张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间。正准备抽放旁边的第二张卷子,她的视线不经意往旁看了一眼,却透过窗户,瞧见了楼下有个人影。


    是梁知韫。


    陈宥仪定睛一看,视线被吸引过去。


    葱茏绿树下,斑驳的光影落了一地。


    梁知韫拿着扫帚,不怎么认真地扫着落叶和灰尘。


    大概是扫烦了,走了几步后突然就停了下来。


    第 49 章   Chapter49


    陈宥仪抿抿唇,被他这气场震慑的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将双手放在椅子两旁,借力将它往前挪动了一些位置。


    椅背和后桌之间多出来了一条很宽的过道。


    梁知韫侧着身,从她身后走了进去。


    他人高,里面的位置没那么宽松,整个人坐下去,腿都有些伸不直。


    梁知韫眉头微蹙,心想这一中明明是市重点,教室竟这么小,还没六中坐着舒服。


    他调整坐姿,可依旧还是觉得不舒服。


    陈宥仪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像是知道她会看他似的,在她看过去的那刻,梁知韫倏地偏过头。


    四目相对,陈宥仪微微怔了一下。


    “换一下。”梁知韫说。


    陈宥仪其实更喜欢坐在外面,可此时此刻,看到梁知韫束手束脚地坐在那儿,她还是好心点了点头。


    她默默将课本推到了梁知韫的桌子上,拿起放在桌兜里的书包和水杯,乖乖站起身。


    梁知韫也站了起来。


    两人的身高差和体型相差甚多,以至于站起来面对面的那一刻,陈宥仪感觉自己面前像是多了堵墙。


    好在,梁知韫很快侧身了。


    原本被他挡住的阳光重新落在陈宥仪的脸上。


    她被刺地有些睁不开眼,只垂下头,赶忙侧身走进里面。


    换了座,梁知韫觉得舒服了些。但差别不大,他还是觉得没六中呆的舒服。撇撇唇,摆弄了一下课桌。


    与此同时,前座的两人双双转了过来。


    “梁同学,你好,我叫贺明。”贺明笑得灿烂,很是热情。


    “我叫陈曼。”陈曼打量着梁知韫那几乎没有缺点的面庞,脸颊不知不觉地漫上了一层羞意。


    陈宥仪坐在一旁收拾着课本,只听到梁知韫嗯了一声,回了句:“你们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疏离感十足,但也算有礼貌,没外表看起来那样狂傲。


    “梁同学,你是本地人吗?”许曼很是好奇,毕竟他出众的身高,在这个南方小城里并不多见。


    “不是。”


    “那你是哪儿的?”贺明接过话茬。


    “淞北的。”


    “淞北市……”陈曼眼睛亮了,“那你们那儿是不是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应该是,我没回去过。”


    “那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高啊!?”陈曼接着问。


    “都没我高。”


    “那就是隐性基因!”陈曼嘻嘻一笑,眼珠转了一圈,回到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上,“梁同学,你长这么好看,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旁边的贺明听不下去了,“打住打住!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啊!”


    陈曼飞他一个白眼:“我又没八卦你,关你什么事儿!”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梁知韫身上,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梁知韫靠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悠悠道:“暂时没有。”


    陈宥仪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到了暑假里那个叫做雅婷的粉发女孩儿。


    他们都那么亲密了,可梁知韫却没觉得那是在谈恋爱。


    此刻又说,暂时没有女朋友。


    暂时。陈宥仪将校服外套褪下,捆在腰间后,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卫生间。


    陈曼去小卖部帮她买了卫生巾,陈宥仪躲在厕所里,只感觉脸颊和耳根烫的难受。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对于这种事总是有些羞涩。更何况陈宥仪脸皮薄,被女生看到就算了,被刚认识没多久的梁知韫瞧见了,怎么都觉得很是羞耻。


    叹了口气,陈宥仪摇摇脑袋,想把梁知韫看着她说她裤子脏了的场面,从里面晃出去。


    等了不知道多久,陈曼回来了。


    她从卫生间门缝下将东西递给陈宥仪,陈宥仪回过神,接了过来。


    整理好后,陈宥仪继续把校服外套围在了腰上,跟着陈曼一并回了教室。


    梁知韫已经在教室了,正坐在位置上双手捧着手机,似乎是在打游戏。陈宥仪走过去,刚想说话,梁知韫就主动站起身,给她让了位置。


    他没多说什么,陈宥仪也松了口气。


    幸好的是,现在已是下午,只要再坚持坚持,她就可以熬到放学,飞奔回家。


    一中有两个晚自习,第一个七点下课,第二个八点。


    八点是走读生,十点是住宿生。


    陈宥仪和梁知韫都是走读生,八点铃声一响,陈宥仪还没开始收拾东西,梁知韫就已经走了。


    人潇洒的不行,校服外套没拿,书包也没拿。就是铃一响,老师前脚刚出去,他就没人了。


    陈宥仪本来觉得,今天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出了教学楼,还没走出校门,她就瞧见梁知韫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身边有几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像是他的朋友,几人一并说笑着。


    大家都没穿校服,头发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黑色,其中有个男生指尖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的,很是张狂。


    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女孩儿。


    个子很高,一头黑发柔顺而下,穿着粉色t恤和高腰短裤,手臂纤细,腰肢轻盈,玉腿笔直。画着浓烈的红唇,明艳动人到了极致。


    是那种女孩看了都觉得很抓眼球的美丽。


    陈宥仪看了两眼后,没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校服包裹着的干瘦身材。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都是女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有人生的如此摇曳生姿。


    抿了抿唇,陈宥仪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离得越来越近,他们轰天的笑声就听的越来越清楚。


    陈宥仪迈着步子走出了校门,就在准备拐弯去路边的公车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梁知韫的声音。


    “陈宥仪。”


    陈宥仪闻声抬头,站在树下的梁知韫不知何时看到了她,此时此刻,一双眼正紧紧盯着她。


    陈宥仪没想到他会喊她,有些错愕。


    梁知韫看她愣着,大步走了过来。


    “见着人不知道说话?”他问,语气莫名霸道。


    就好像是小时候逢年过节,被爸妈带去不怎么熟悉的亲戚家,她还没分清楚对方该叫什么称呼,就被爸妈扯着了一把说,“这孩子不懂事儿,见着人都不知道喊的,没礼貌。”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心里盘算着是说你好,还是说再见,梁知韫那帮朋友,也走了过来。


    陈昭然难得见梁知韫主动和女生说话,很是新奇,打量起陈宥仪。


    陈宥仪皮肤很好,是典型的南方人,白里透粉,细腻平滑。她的瞳孔透着点棕,但不像戴了美瞳,睫毛密而长卷,鼻梁不算高。脸上一点妆都没画,眉毛淡,唇色淡,素的不能再素。


    这和梁知韫在六中接触到的那些精致打扮的女孩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模样。


    陈昭然好奇心起,胳膊肘碰了一下梁知韫:“这清纯可人的小妹妹,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我同桌。”梁知韫瞥了一眼陈宥仪,淡淡道:“小绵羊。”


    小绵羊?


    哪有人这么介绍人的!陈宥仪不高兴了。


    她看着梁知韫,眼底带着些怒气,但也没敢发作,只默默收起情绪,对着问话的人说:“我叫陈宥仪。陈词的陈,宥仪取自画船听雨仪。”


    可哪想,她正儿八经的介绍完。


    梁知韫的朋友们全都笑了。


    陈昭然:“呵,说话可真软,还真是一小绵羊!哈哈哈哈!”


    蒋铮冲梁知韫比了个大拇指:“阿韫,你这起外号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陈宥仪被他们的笑声弄的又羞又恼,整个脸颊全都红了。


    早知道就组别的词了,现在可好,被嘲笑了。陈宥仪窘迫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很漂亮的女生说话了。


    “你们这群狗东西,欺负人家小女孩做什么。”她骂了一声,对着陈宥仪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林绛。”


    林绛淡淡一笑,嘴角镶着两个小梨涡,明艳中多了份甜美。


    被救了场,陈宥仪觉得没那么难堪了。


    回回神,陈宥仪握住了林绛的手。


    “你好。”她声音细细的,很是小家碧玉。


    林绛笑笑,指指旁边手里捏着半截烟,锁骨处有刺青的寸头男生:“这个是蒋铮。”又指了指另一边,皮肤有点黑,说话声音很大,语调也很夸张的男生:“这个是陈昭然。”


    “我们都是六中的,之前和阿韫一个班,是很好的朋友。”


    “你们好。”陈宥仪颔首,还是有点儿怯生生的。


    林绛继续道:“我们是来找阿韫玩的,准备一会儿去K歌,你要不要一起?”


    “不、不了。”陈宥仪摇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说着话,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陈昭然:“别啊,妹妹,碰上了一起玩呗,作业有什么好写的。”


    蒋铮:“就是说,大好青春写什么作业。”


    陈宥仪一直不太擅长社交和拒绝别人,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惹得她一时半伙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她纠结着如何答话。


    一旁的梁知韫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


    “作业不是晚自习就写了吗?”他问。


    “没写完呢。”


    “有那么多?”


    “对啊。”


    “真不去?”


    “……不去了。”


    这个词用的有点儿渣男。


    陈宥仪暗暗想着,无意识撇了撇嘴巴。也是此刻,她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同桌。”梁知韫倏地问,“叫什么名儿?”


    陈宥仪怔了一下,偏过头看他。


    “我……叫陈宥仪。”她答话,声音甜的像蜜,却带着点怯。


    “哪个绵?”梁知韫问。


    陈宥仪张张嘴巴,刚想说话,陈曼替她给了解释:“画船听雨仪的那个仪。”


    梁知韫的视线游走在陈宥仪身上,眼底噙着些许笑意,冷不丁来了句:“我还以为是绵羊的绵。”


    陈宥仪没作声,耳根却不知不觉地泛了红。


    她就是这样,脸皮薄的要死,别人略微打趣一句,就忍不住低下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陈宥仪有些窘,恰逢此刻,第一堂课的铃声急促地响起。


    一中的喇叭声音很大,每次响铃都没什么预兆,突然冒出来一声,惊地陈宥仪肩膀抖了一下,心跳都随之变快。


    陈曼和贺明双双转了过去。


    陈宥仪抚抚心口,轻轻呼着气,发白的脸色看得出被吓得不轻。


    一旁的梁知韫瞥见了这一幕。


    “胆这么小?”他问,又冷不丁戏谑了一句:“那天不是挺大胆?”


    “啊?”陈宥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知韫刚刚……说什么?


    她回回神,大脑嗡地响了一声。


    所以……梁知韫是认出她,才非要坐在这儿的?


    陈宥仪偏过头看他。


    梁知韫将手机丢进了桌兜,虽没再靠着椅子,但手肘搭在课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百般无聊地盯着正前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


    陈宥仪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英语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来,都把英语书给我翻开。”讲台上的中年女人推推眼镜,哗然的教室顿时安静。


    陈宥仪收回视线。直到下午第二节 体育课后,陈曼拉着陈宥仪去了水房。


    说是天热,想洗把脸。但刚进水房,陈曼就神秘兮兮地将陈宥仪拽到了里面的位置。


    “宥仪,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话,陈曼四处张望,确保水房只有她们两个人后,将手机从校服口袋里摸了出来。


    戳亮屏幕,点开q q,陈曼将手机朝陈宥仪那边偏去。


    陈宥仪不明所以,只见陈曼点开了一个视频。


    正在加载中的圈圈绕了一会儿,陈宥仪看到了梁知韫。


    视频里的梁知韫留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寸头,穿着六中的红色的短袖校服,正肆意奔跑在篮球场上。


    日光倾撒,落在镜头前,有一道道黄色的光晕,偏巧衬在他飞扬的发丝上,平添了一丝朦胧感。而他往前奔跑时,镜头也随着跟去,有点儿像青春电影里的片段,围着篮球场的女孩们开始一声声喊着梁知韫名字。


    若不是陈曼手机声音放的小,那些呼喊声,此刻一定是震耳发聩的。


    陈曼啧了一声,指指梁知韫跳起来投球时的画面:“没想到梁知韫看着瘦,竟然还有肌肉,你看这个手臂线条,真性感啊……”


    陈宥仪看着梁知韫投球,不知道陈曼为什么会把一条手臂和性感这个词搭在一起。也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梁知韫打篮球的视频,为什么陈曼却说是好东西。


    她非常不解。


    陈曼见陈宥仪没反应,胳膊碰了碰她:“宥仪,你怎么不说话?是被梁知韫给帅傻了吗?”


    陈宥仪张张嘴巴,正想答话的时候,水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陈宥仪和陈曼双双抬头。


    只见视频里的那位正主儿,两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陈曼倏地收起手机,像是上课被老师抓到在摸鱼,双手直接背到了身后。


    陈宥仪莫名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毕竟在背后讨论别人不是一件好事儿,虽说没说什么坏话,但被正主撞了个正着,也确实有点尴尬,哪怕她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好在,梁知韫只是睨了她们一眼,表情淡淡的,没说什么,迳直走向了水槽。


    陈曼尴尬地一笑,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梁、梁同学,来洗手啊?”


    梁知韫:“嗯。”


    陈曼还在尬笑,脸上的表情都快僵住了:“那你洗着,我们、我们先走了。”


    说着话,她一把牵住了陈宥仪的手,准备溜之大吉。


    可就在陈宥仪即将跟着陈曼踏出水房,和梁知韫擦肩而过的那瞬,他却突然喊住了她。


    “陈宥仪。”


    陈宥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只听梁知韫提醒她:“裤子脏了。”


    裤子脏了?


    陈宥仪下意识低头看,没看到什么。旁边的陈曼倒是先反应了过来,身子后仰着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宥仪!”陈曼惊呼一声,一把将她拉出水房。


    “怎么了?”陈宥仪还有点儿不知所云。陈曼啊呀了一声,用着气音小声提醒她:“你、你那个来了!!”


    陈宥仪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打开英语书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张夹在自己日记本里的百元大钞。


    认出她也好,这样也不用多解释什么,就能把没找他的钱给还了。


    想了又想,陈宥仪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毕竟不知道接下来多久会换座位,若是他一直在意被她偷看的事儿,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陈宥仪抬头瞄了一眼台上的老师,从桌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拿起了笔。


    梁知韫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只当这是好学生准备做笔记,却没想过了一会儿,陈宥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再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推了过来。


    梁知韫去看,本子上有两行娟秀的小字。


    【那天你买手串多给了我八十,我明天带来给你。】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是想去还你钱。】


    梁知韫没说话,也没拿笔回应这个字条,只是淡淡看她一眼。


    陈宥仪脑袋飞速运转着,将本子拿回来,补了一句,又递过去。


    【对不起,我知道偷看很没礼貌,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被人打了。】


    这回,陈宥仪瞧见梁知韫脸色沉了。


    是说错话了?


    陈宥仪撇撇嘴吧,将本子拿回来,又写道:【真的不会,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毒誓。】


    毒誓?梁知韫看着这两个字,脸色缓和了一些。


    陈宥仪惴惴不安着。


    下一秒,梁知韫突然伸出手,毫无征兆地将她手里的笔抽走了。


    抽走那刻,指尖碰上陈宥仪的虎口。


    她哪里和异性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倏地一愣,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梁知韫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拿着笔洋洋洒洒写:【什么毒誓?】


    陈宥仪垂眸沉思,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了答案:【再也考不到年级第一】


    第 50 章   Chapter50


    要找的钱最终还是没能找回去。


    因为在陈宥仪说完话后,梁知韫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瞥了眼屏幕,接通后没再管她,对着听筒嗯了几声,转身走出了巷子。


    陈宥仪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对方那句好看吗,是在问什么。


    她要被自己蠢死了。


    但梁知韫已经走了,她也只能无奈回了摊位。


    晚上八点钟,陈宥仪收摊,踏上回家的公车。


    差不多二十分钟,她就从繁华的街道回到了有些脏乱差的老旧小区。


    迈过楼道里堆砌的杂物,陈宥仪上了二楼,打开左边的那扇防盗门。


    “爸爸,我回来了。”


    一如既往,她和屋内的人打招呼。


    听到了几声嗯嗯哼哼,她放下书包,洗了把手,走进卧室。


    “爸,你怎么了?”陈宥仪瞧着躺在卧榻上动弹不得的陈海,低声询问。


    陈海眼珠转了一圈,略显艰难地张张嘴巴,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节:“水……”


    这是陈海因为高坠导致全瘫的第三年,这些日子里,陈宥仪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和母亲交替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所以对于他的任何需求,她都能很快会意。


    “是渴了吗?”她问。


    陈海眨眨眼。


    陈宥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


    她半蹲着,一只手穿过陈海的脖颈,用全力将他从床上扶起。陈海无力的身子靠在陈宥仪的肩膀,她端着水杯,递到了陈海嘴边。


    陈海大口大口喝着,咕咚咕咚的。


    陈宥仪:“爸,慢点,别呛到了。”


    陈海闻声,乖乖放慢了动作。


    “对了,我今天卖手串赚了不少钱。”陈宥仪喃喃着,语气很是开心,“不过材料都用完了,等到寒假我多买一些,多学一些新花样,继续出去摆摊。”


    陈海默默听着,过了一会儿后冲她点头示意。


    陈宥仪知道他喝好了,于是放下杯子,扶着陈海重新躺了回去,又用一旁白色的毛巾揩揩他的嘴角,叮嘱道:“我先去打扫,有事你就喊我。”


    陈海嗯了一声。


    陈宥仪掖掖被角,这才放心,走出了房间。


    她径直回到厨房,将沾满油腻的锅碗瓢盆依次放到水池里,抹布打了点洗洁精,开始清理晚饭留下的残局。


    清洗完最后一个盘子,陈宥仪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还没从厨房离开,大门就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陈宥仪探着头往外看去。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妈,你回来啦。”她习惯性开口,可下一秒,瞧见的却是半年没见的陈俊山。


    “哥?”陈宥仪眉头皱了一下,很是疑惑。


    这个时间点回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陈宥仪警惕心起,只见陈俊山鞋子都没换,迳直走进厨房。


    “还有饭吗?”陈俊山问。


    “没了。”陈宥仪摇头。


    “妈呢?”陈俊山又问。


    “还没下班。”陈宥仪察觉到不对,开门见山,“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陈俊山瞥了一眼陈宥仪,不着调地抬起胳膊,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仪仪,你那儿有零用钱吗?”陈俊山嘻嘻一笑,没皮没脸道:“有的话,借哥用用呗!”


    “我没有。”陈宥仪摇头,但有些心虚,于是推开了他的胳膊,转移话题,“我要去写作业了。”


    “真没有?”陈俊山拦住她。


    陈宥仪斩钉截铁:“没有。”


    “你确定?”陈俊山反问,音调扬起许多:“我可是你亲哥,你敢骗我?”


    “我真没有。”


    “行。”陈俊山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你打小一撒谎就会起疹子,我就在这儿坐着,看你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去,把你作业拿出来,坐客厅写。”说着话,陈俊山看了眼手机时钟,“半个小时内你没出疹子,我就信你。”


    陈宥仪心虚地低下头。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从小就不能撒谎。只要骗了人,身上就会起一些小红疙瘩,痒得难受,有时还会出现头晕胸闷的症状。


    但她想,这个谎不算大,忍一忍坚持一下,兴许就能瞒过去。


    她咬咬牙,从房间拿出作业,坐在了客厅里。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宥仪身上的皮肤就越来越痒。


    可陈俊山还没走,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挟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一直紧盯着陈宥仪。


    陈宥仪只能坐直身子,强装镇定。


    屋里的陈海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也不想他在这儿欺负陈宥仪,于是用力发出了一些声音。


    但因为说话不利索,只隐约听到他好像喊了声:“你给我滚。”


    陈俊山火气上头,冲着卧室嚷了一声:“吵吵什么老头子,烦死了!”


    陈宥仪讨厌陈俊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父亲:“哥!你不能这样和爸爸说话。”


    “小丫头片子,管上我了?”陈俊山起身,走过来没好气地用手掌推了陈宥仪脑袋一下。


    陈宥仪猛地一低头,脖颈后的红点映入陈俊山的眼睛。


    陈宥仪想抬头,可脑袋却被陈俊山一把按了下去。


    下一秒,她感觉到陈俊山用手拔开了她的后衣领。


    “可以啊,现在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陈俊山不想再耗时间,“快去,把钱给我拿来。”


    陈宥仪被陈俊山拎着领子,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没了办法,她只能乖乖将钱包从床头柜拿了出来。


    给出去之前,陈宥仪挣扎了一下:“哥,这钱是我开学的要用的资料费,你能别拿走吗?”


    陈俊山一把将她手里的钱包抢过来,从里面将所有的钱抽出来,又将钱包丢给陈宥仪:“又不是不还你!啰啰嗦嗦什么!”


    说着话,陈俊山数了数钱,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陈宥仪听着大门被砰地关上,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俊山比陈宥仪大五岁,当初没考上大学,就早早进了社会。但始终没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是没钱了回家,有钱就在外面浪,前不久还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债主找上门来要钱,砸门砸的叮铃匡啷,吓得陈宥仪躲在柜子里差点哭出来,最后报了警才得以收场。


    都说是养儿防老。


    但对陈海和李慧茹来说,儿子远没有女儿懂事听话。


    只可惜,女儿年纪小,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梁知韫这张脸,何止算是好看?简直可以说是惊为天人的程度了。


    只不过这人好像有点自恋,哪有一上来就问别人他好不好看的。


    陈宥仪眨眨眼,无辜的模样像是再说:“我这人从不说谎话。”


    然而,梁知韫脸黑了。


    偷看到什么不好,偷看到他被女人打,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


    可真有胆儿。


    梁知韫眸子一沉:“那我给你搬个凳子?”


    陈宥仪被他的眼神骇到了,颇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不、不用。”顿了一下,她一本正经的表示:“我站得住。”


    陈海躺在床上,又心酸又难过。


    听到父亲的卧室传来呜咽声,陈宥仪连忙跑过去,只瞧见躺在床上的陈海半条腿搭在地上,人急哭了。


    “孽……孽障!”


    “孽障啊……”


    陈海呜咽着,情绪很不好。


    陈宥仪知道父亲这是气陈俊山,她将陈海的腿重新扶回到床上,然后半蹲在床边,用手安抚着父亲胸口,轻声细语地安慰他:“爸,您别激动。”


    “我没事儿的。”


    “您看,我还藏了点钱。”陈宥仪将梁知韫给的那一百块,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又道:“不光这个,我手机里也有不少呢。”


    安抚完父亲,陈宥仪喝了过敏药。


    又去做了剩下的家务,将陈俊山留下的烟头丢掉,打开窗户将屋里的烟味都散去后,这才放心。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母亲李如萍从雇主家回来了。


    陈宥仪没和他说陈俊山回来拿钱的事,只是讲了今天摆摊的收入,就催着母亲去休息。


    晚上九点半,陈宥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着那张放在桌上的一百块,想了想,拿出日记本,将它平整地夹了进去。


    后来的几天,陈宥仪虽然没再去摆摊,但却去了南巷。


    她想有没有可能碰上梁知韫,好把多出来的钱给他转过去。但事不随人愿,逛了好几天,她都没有再瞧见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少年。


    一个星期后,陈宥仪开学了。


    高二文理分班后换了教学楼,陈宥仪忘记这茬事,跑到原本的教室那儿。在班级门口晃了一圈,发现都是陌生面孔后,这才想起来,连忙拔腿跑了出去。


    陈宥仪学理,还在之前的一班。


    一班在一号教学楼的三楼,等她急匆匆赶到,已经快要打早读铃了。


    班里基本都已经坐满,陈宥仪放眼望去,看到有一些是曾经的同班同学后,心里没那么紧张了。


    她探着脑袋在班里张望,坐在靠窗第三排的陈曼瞧见了她。


    “宥仪!”陈曼冲她招招手。


    看到老熟人的陈宥仪眼睛一亮,放开步子走了过去。


    她坐在了陈曼后面,是一个靠过道的位置,旁边没人,所以很宽松舒适。


    “宥仪,好久不见。”陈曼乐呵呵地和她打着招呼。


    陈宥仪不太善长交际,陈曼是班里和她还算交集多的朋友。还能和她一个班,陈宥仪很是开心:“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下,陈曼的同桌贺明,也转了过来:“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和你这个超级学霸当同学,我可真是好福气!”


    陈曼瞪他一眼:“怎么着,今年还想继续借宥仪作业抄?”


    “我是那样的人?!”贺明大声反驳,但下一秒,他又对着陈宥仪嘻嘻一笑:“如果能借给我,那最好不过了。”


    陈曼鄙夷:“就知道抄作业,我看你难不成高考也要抄!”


    贺明:“你管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起来。陈宥仪看着他们,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那时陈曼和贺明就是同桌,也同样坐在陈宥仪的前面。原本开学前陈宥仪还在担心分班后要适应新环境,现在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垂眸一笑,陈宥仪从包里拿出笔盒和书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没过多久,早读的预备铃声就响了。


    一班是嘉南一中的重点班,班里的同学都很自觉,没人再说闲话,全都乖乖坐好。


    与此同时,班主任李玲拿着教具走了进来。


    从前就在一班的同学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有人喊了一声:“李老师,还是您带我们呀!我还以为要换老师了!”


    李玲笑着走向讲台,反问道:“怎么,想换个温柔点的?”


    同学摇头:“那没有,还是您好。”


    李玲笑着,但语气却很严肃:“在座的各位都是从一二三这几班分过来的,大家都上过我的数学课,我想就不需要我自我介绍了。希望新学期新气象,你们可以在我的班级认真学习。”


    话罢,李玲敲了敲桌子:“好了,现在开始早读。”


    今天的早读课排了语文,李玲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就换了站在门口的语文老师进来。


    一中的早读半个小时,下课后,有二十分钟打扫卫生和吃早餐的时间。


    读完那些古诗要半个小时,难免口干舌燥。


    下课铃一打,陈宥仪抱着水杯冲到了水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走廊上的人异常的多。大部分都是女生,大家不约而同趴在窗户上,朝着楼下看去,像是再观摩什么稀有动物似的,一边看,一边讨论。


    “楼下那个就是从六中转来的?看着好高好帅啊!”


    “六中来的?六中的人学习那么差,怎么能转来我们一中。”


    “我今早去老师办公室,听他们讨论呢,好像是他爸给咱们学校捐了钱,修了操场。”


    “这么豪横!?”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