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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灼痕

作者:迟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深夜时分,A市文联办公大楼彻底陷入沉寂。萧秋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审稿批注,红色修订痕迹像蜿蜒的血线爬满文档。桌角的紫砂茶杯里,最后一片龙井沉在杯底,像某种尚未愈合的印记。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推送通知的蓝光刺破昏沉,标题栏的黑体字骤然跳进眼帘——"乔梁甫故意杀人案再审今日启动,主审为A市最年轻的中级人民法院法官林洛筠"。


    她的拇指悬在解锁键上方三毫米处,指尖的温度让屏幕泛起薄雾。指纹识别成功的瞬间,照片里的林洛筠正站在中级法院的大门前,藏蓝色法官制服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镜头捕捉到她抬腕看表的动作,银灰色表带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萧秋认出那是三年前她陪林洛筠去钟表店换的表带,当时林洛筠说:"要选最耐磨的款式。"


    办公室的落地钟敲响十二下,回声在空荡的楼层里荡开了三圈。萧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路过茶水间时顺手接了杯温水,纸杯外壁很快凝出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停在路边的电瓶车车筐里积着昨夜的雨水——这半个月为了赶文联年度创作报告,她几乎把行军床搬进了办公室,甚至连给许山晴回家做饭也顾不上了。


    法院办公大楼,只有十六楼民二庭的窗口亮着灯。萧秋踩着楼梯间的声控灯往上走,每一层的转角都贴着"司法为民"的标语。敲响办公室门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推门的瞬间,打印墨粉的气味漫过来,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林洛筠正背对着门口整理卷宗,右手无名指在太阳穴上轻轻点着,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看清来人时眨了两下,像是突然从某个复杂的法条里抽离:"阿锦,这么晚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倦怠,萧秋注意到她制服左胸的法徽别针有些松动。


    "刚改完稿子,顺道过来,就顺便看看你。"萧秋把水放在桌角,目光扫过摊开的卷宗。最上面的庭审记录复印件上,"江颢"的名字被圈了三次,桌沿放着半杯冷掉的乌龙茶,杯壁上的茶垢像圈褪色的年轮——林洛筠有个习惯,忙起来就忘记喝水,总等茶彻底凉透才想起。


    "还在看江颢的社交记录啊?"萧秋拉过椅子坐下。这张实木办公桌显然用了很多年,靠近台灯的地方有圈浅褐色的圆印,是常年放杯子留下的。


    林洛筠从文件柜底层抽出个纸箱,灰尘在顶灯光束里翻飞:"技术科恢复了他手机里的加密相册,你看这个。"她递过来一张打印照片,画面里是郊区废弃工厂的平面图,用红笔标注着三个交叉的X,"这是案发前一周存进云盘的,位置就在乔梁甫被诱骗的那间车间。"


    萧秋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毛刺,忽然注意到图纸角落有行极小的字迹:"17:30,等他。"墨迹微微发蓝,像是用法院文具店特供的圆珠笔写的——那种笔芯她在林洛筠的笔筒里见过,蓝色油墨水渍很难彻底洗净。


    "一审认定乔梁甫携带凶器赴约,"林洛筠用指甲敲了敲照片上的X,"但现场勘查记录显示,凶器上只有乔梁甫的指纹,却没有任何握持痕迹。"她起身去接热水,保温杯盖没拧紧,水洒在袖口上,洇出深色的圆斑,"就像有人特意把刀塞进他手里再按上指纹。"


    萧秋盯着纸箱里的案卷袋,编号"(2024)A刑再字第17号"的标签边角已经卷翘。她抽出其中一本,封皮上的"正卷"二字盖着鲜红的院印,翻到现场照片那页时,呼吸忽然顿住——照片里的水泥地上,除了暗红色的血迹,还有半枚模糊的脚印,鞋码明显比乔梁甫的大。


    "这个脚印鉴定过吗?"她指着照片右下角。


    林洛筠接水的动作顿住,回头时眼镜滑到鼻尖:"技术科说是模糊不清,不具备鉴定价值。"她走过来拿起照片,指尖在脚印边缘画了个圈,"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你看这鞋跟的磨损程度,像是穿了很久的旧鞋。"


    凌晨一点的法院走廊,声控灯随着她们的脚步此起彼伏地亮起来。萧秋帮林洛筠把散落的卷宗塞进纸箱,发现最底层压着张便利店购物小票,日期是案发前三天,上面有"军用匕首"的消费记录,付款方式是江颢的常用账户。票根边缘沾着点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泥土——郊区工厂附近的黄黏土,她去年采风时裤脚沾到过,很难彻底拍掉。


    "明天去现场看看?"萧秋把小票夹进证物袋,拉链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林洛筠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两点:"技术科的人已经在那边了,我们现在过去。"她抓起公文包时,萧秋看见包侧袋露出半截橡皮筋,上面缠着根头发,是林洛筠常染的深棕色。


    郊区的夜风裹着铁锈味扑在脸上,萧秋把风衣扣子系到最顶颗。废弃工厂的铁门挂着把大锁,锁芯上的锈迹被蹭掉一小块,露出底下的黄铜色——看来最近有人来过。林洛筠用手电筒照向门柱,水泥表面有处新鲜的刻痕,像用钥匙尖划的:"江颢的车停在三公里外的树林里,行车记录仪被格式化了。"


    车间的窗户玻璃碎了大半,月光透过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秋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往里走,鞋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墙角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其中一个翻倒在地,桶壁内侧粘着点白色粉末,在手电光下泛着微光。


    "技术科初步检测是麻醉剂残留。"林洛筠戴手套的手指划过铁桶的划痕,"江颢的网购记录显示,他三个月前买过两升麻醉剂,收货地址是他父母家。"她忽然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束打在水泥地上的一道浅沟里,"这里有拖拽的痕迹,方向是从门口到铁桶。"


    萧秋注意到沟痕里混着几根深蓝色的纤维,和乔梁甫那天穿的工装裤材质一致。她想起卷宗里的描述:乔梁甫被发现时,裤子膝盖处有块不规则的磨损,像是在粗糙地面上拖拽过。


    "你看这个。"林洛筠指着铁桶后面的墙,砖缝里卡着片银色的金属,"像是打火机的外壳。"她用镊子夹出来时,萧秋发现内侧刻着个"颢"字,笔画刻得很深,几乎要把金属片穿透。


    凌晨四点的树林里,露水打湿了裤脚。萧秋靠在车门上看林洛筠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查一下江颢的通话记录,重点查案发前一周和五金店的联系......对,尤其是卖军用匕首的那家。"挂电话时,她对着车窗理了理头发。


    回市区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在播放早间新闻,主持人提到乔梁甫案时,用了"恶性杀人"这样的词。林洛筠突然关掉收音机,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刮掉挡风玻璃上的晨雾。


    "一审时,乔梁甫的辩护律师提交过江颢辱骂他的录音,"林洛筠忽然开口,方向盘在她手里轻轻转动,"但当时合议庭认为,言语冲突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的正当防卫。"她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磨损处,那里有个浅浅的凹痕,是常年握姿固定留下的。


    萧秋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卷宗里乔梁甫的陈述:"江颢从大学就开始骂我,说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说我进大厂是走了狗屎运......那天他约我来,说要给我看样东西,我以为是和解的意思。"


    法院食堂的早餐窗口飘来包子的香气,林洛筠把豆浆吸管戳歪了三次才成功。萧秋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上周视频时,林洛筠说最近总在凌晨惊醒,右手无名指会莫名发麻——那是长期握笔批阅卷宗留下的职业病。


    "便利店店员找到了。"林洛筠咬着包子看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他说案发前三天,江颢买了把折叠刀,还问他哪种麻醉剂起效快。"她忽然抬头,豆浆沾在嘴角没擦,"但一审时他说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江颢威胁要曝光他偷换商品标签的事。"


    萧秋递过纸巾,注意到她手背上有片淡红色的印记,是常年接触打印机油墨留下的。"心理专家的鉴定报告出来了吗?"她记得林洛筠提过,江颢的社交账号里有大量针对乔梁甫的侮辱性言论,持续了整整五年。


    "说江颢有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林洛筠翻开笔记本,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尤其不能接受身边人比他优秀,大学时就因为乔梁甫拿了奖学金,偷偷撕了他的奖状。"她的笔尖在"预谋杀人"四个字下划了道横线,墨水透过纸背,在垫着的文件袋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再审听证会那天,萧秋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林洛筠穿着法袍走进法庭时,晨光恰好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她身后投下金色的轮廓。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萧秋盯着林洛筠放在法槌旁的手——相信以林洛筠的水准,一定会做出最正义的判决。


    当便利店店员出现在证人席上时,被告席上的乔梁甫忽然动了动。这个穿着囚服的年轻人比照片里瘦了很多,手腕上的表带松垮地晃着,萧秋认出那是某品牌的入门款,和卷宗里江颢朋友圈晒过的那块限量版形成刺眼的对比。


    "我确实看到江颢买了刀,"店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还说......说要让那个抢他工作的人付出代价。"他的目光扫过被告席,忽然低下头,"我当时怕丢工作,就没敢说这些。"


    林洛筠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均匀:"你店里的监控录像显示,江颢购买刀具后,曾在门口徘徊了十七分钟,对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期间他一直在看手机,根据基站定位,当时正在给乔梁甫发消息,约他去郊区工厂。"


    质证环节,林洛筠播放了那段恢复的录音。电流声里,江颢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等他来了,先让他尝尝□□的滋味,再把刀塞他手里......到时候看谁还敢说我不如他。"背景里隐约有磨刀的声音,持续了一分零七秒。


    旁听席响起一阵骚动,乔梁甫的母亲突然捂住嘴,压抑的哭声像根细针,刺破了法庭的庄严肃穆。林洛筠敲击法槌的声音落下时,整个大厅瞬间安静,只剩下空调系统轻微的嗡鸣。


    "被告人乔梁甫,"她的目光转向被告席,"你声称案发时江颢先对你动手,有证据吗?"


    乔梁甫眼眶瞬间红了,唇角抖了半天,像是重新经历了那可怕的过去:"他把我按在铁桶上,手里拿着刀......我听见他说要杀了我,就拼命挣扎......"他的右手忽然攥紧,指节泛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萧秋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有圈浅色的印记,比周围皮肤白了些——那是长期戴手铐留下的痕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环。


    休庭时,林洛筠在走廊接水,萧秋看见她对着饮水机的镜面整理法袍领口。


    "技术科又发现新证据了。"林洛筠把水杯递给她,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工厂铁桶上的指纹,除了乔梁甫,还有江颢的,而且是重叠的——江颢的指纹在上面,乔梁甫的在下面。"她的指尖在杯沿划了圈,"说明是江颢先按住铁桶,乔梁甫的指纹是在挣扎时留下的。"


    最后陈述环节,乔梁甫的辩护律师呈上了一份新的通话记录:案发当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江颢曾给一个陌生号码打过电话,通话时长四十六秒。"这个号码的机主是江颢的叔叔,"律师的声音带着激动,"他证实江颢在电话里说,要''彻底解决''和乔梁甫的恩怨。"


    林洛筠看向公诉人:"对此,公诉方有异议吗?"


    公诉人翻开卷宗,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我们请求对通话录音进行鉴定,确认是否为江颢本人。"


    "同意。"林洛筠敲击法槌的声音格外响亮,"休庭三十分钟。"


    等待鉴定结果的间隙,萧秋在法院的回廊里遇见林洛筠。她正靠在窗边打电话,声音放得很轻:"妈,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对,案子有点复杂......您早点睡。"挂电话时,萧秋看见她对着玻璃上的倒影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成功。


    "压力很大?"萧秋递过块巧克力,是林洛筠喜欢的黑巧,百分之八十的可可含量,苦得像没加糖的咖啡。


    林洛筠剥开糖纸的动作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咬了口巧克力,眉头却皱得更紧,"江颢的叔叔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他案发后三个月都在国外,这时间太巧合了。"


    萧秋忽然想起卷宗里的出入境记录:江颢的叔叔确实是案发后第三天出国的,目的地是东南亚某国,签证类型是旅游签,但回程机票在出发前一天被取消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她看着林洛筠镜片后的眼睛,那里映着远处的钟楼,"或者在害怕什么。"


    鉴定结果出来时,林洛筠正在查看江颢的银行流水。报告显示通话录音确为江颢本人,背景里的磨刀声与案发现场找到的刀具吻合。她的指尖在"转账记录"四个字上停住——案发前一周,江颢的账户收到一笔五万元的汇款,来自一个匿名账户,汇款附言是"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这个匿名账户查了吗?"萧秋凑过去看屏幕。


    林洛筠调出另一份文件:"是江颢叔叔的海外账户,通过加密货币转换的。"她忽然抓起内线电话,


    "通知法警,传江颢的叔叔出庭。"


    当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在证人席上时,乔梁甫猛地抬起头。萧秋注意到他领带夹的款式,和江颢朋友圈晒过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稍浅——像是同一系列的不同型号。


    "你为什么要给江颢汇款?"林洛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法庭,"又为什么在案发后立刻出国?"


    男人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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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只是想帮他......他当时情绪很不稳定......"


    "是吗?"林洛筠调出一份聊天记录,是江颢和叔叔的加密对话,"这里说''只要乔梁甫进去了,那个项目就是我们的了'',这个项目指什么?"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旁听席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萧秋看见林洛筠握在手里的法槌掷地有声,卓绝的敲在桌面上。


    最终判决宣布时,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林洛筠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敲在钢板上:"被告人乔梁甫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依法无罪释放。"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乔梁甫愣住了,几秒钟后,眼泪突然从眼角滚落。他的母亲扑在旁听席的栏杆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嘴里反复念叨着"谢谢法官",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法庭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萧秋递给林洛筠一瓶矿泉水。她的法袍还没来得及换,领口沾着点灰尘,像是从哪个角落蹭到的。"所以,结束了?"萧秋看着她解开法徽的动作,金属扣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没有。"林洛筠的目光投向远处的警车,乔梁甫正被法警带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明亮,"江颢的叔叔涉嫌教唆犯罪,已经被拘留了。"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让萧秋想起大学时,她们熬夜赶论文,林洛筠也是这样小口小口地喝水,生怕打断思路。


    乔梁甫的母亲突然跑过来,对着林洛筠深深鞠了一躬。这个手上还沾着泥土女人,像是刚从地里赶过来。


    "谢谢您,法官大人,"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您让我们家梁甫能重新做人了。"


    林洛筠扶住她的胳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这是法律该做的。"她的目光落在乔梁甫身上,那个年轻人正回头望过来,眼神里有感激,也有迷茫,像个迷路很久的孩子。


    傍晚的法院大楼安静下来,林洛筠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条状的光影,像无数道等待跨越的坎。萧秋帮她把证物袋分类归档,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乔梁甫和江颢的大学合影,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勾着肩膀,笑得没心没肺。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是乔梁甫的笔迹:"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说,他们曾经也是朋友吧?"萧秋把照片放进证物袋。


    林洛筠正在填写结案报告,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人性很复杂,"她头也不抬地说,


    "嫉妒能把最亲近的人变成魔鬼。"她的笔突然停住,在"判决依据"那栏补充了一行字:"法律不仅要惩罚罪恶,更要守护善良者活下去的权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法院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萧秋看着林洛筠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傍晚,林洛筠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文联的接待室里,手里捧着本《刑法学原理》,阳光照在她认真的眉眼上,像此刻一样明亮。


    江颢的辩护律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车钥匙:"林法官,就不怕别人说你偏袒?"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为了个杀人犯,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林洛筠合上卷宗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目光平静得像摊深水:"我是法官,"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只对真相和法律负责。"她的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徽章,那上面的律所标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倒是你,明知当事人有罪,还要为他辩护,就不怕良心不安?"


    律师的脸瞬间涨红,转身离开时,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像是在发泄某种不甘。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八下。林洛筠揉着发酸的肩膀,萧秋注意到她后颈的头发有些凌乱。


    "去吃点东西?"萧秋拿起她的外套,发现袖口沾着点墨渍,是法院用的蓝黑墨水,很难洗掉的那种。


    林洛筠锁保险柜的动作停住了,说道:"去吃那家馄饨吧,你说过汤头熬得像家里的味道。"她转动密码锁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尘埃落定的宣言。


    馄饨店的老板认得她们,熟练地端上两碗馄饨,撒着翠绿的葱花。热气模糊了林洛筠的眼镜片,她摘下来擦拭的瞬间,萧秋看见她眼底的红血丝,像交错的蛛网,密密麻麻。


    "其实我也怕过,"林洛筠突然开口,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馄饨,


    "万一找不到关键证据,乔梁甫就要坐一辈子牢了。"她的声音被店里的电视声盖过一半,


    "每次开庭前,我都要把所有证据再过一遍,生怕漏掉什么。"


    萧秋看着她舀起一个馄饨,吹凉了才放进嘴里:"你从来都很认真。"她想起那些深夜亮着灯的办公室窗口,想起卷宗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想起林洛筠常说的话:"法律是冰冷的条文,但运用法律的人,应该有温度。"


    走出馄饨店时,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


    "明天还来办公室吗?"萧秋问她。


    "不来了,"林洛筠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法院大楼的方向,那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结案报告写完了,想休息一天。"她忽然笑了笑,说道,


    "去你那里蹭饭?"


    萧秋看着林洛筠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洛筠说将来要当法官,要让每个案子都有公正的结果。那时的她眼里也有这样的光,明亮又坚定。


    回家时,萧秋发现林洛筠落在她包里的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是乔梁甫案的完整卷宗,最后附了页林洛筠的笔记:"法律的意义不在于惩罚,而在于警醒。每个案件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正义不缺席,让善良不被辜负。"


    萧秋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打开文档,写下这样一段话:"有些光,看似微弱,却能穿透最深的黑暗。有些坚守,看似平凡,却能撑起整个世界的公正。而有些友情,不需要常常提起,却能在每个需要的时刻,成为最坚实的依靠。"


    她想起林洛筠说过的话,就像此刻窗外的月色,即使被乌云遮挡,也终会露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不留一丝阴影。而那些为了公正而付出的努力,终将像刻在石头上的印记,历经岁月打磨,愈发清晰深刻,成为指引后来者的灯塔。而江颢的案件,终将成为司法史上的一道灼痕,时刻提醒着:法律的天平,永远向正义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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