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等沈荜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宁弈的身影早已不见,唯余王远之守在她身边。
这几天所有要来看望沈荜的人全被王远之谢绝门外,诸如代庞和沈嵘都来过长宁宫,但均不得而入,王远之给出的理由是沈荜重病在卧,不便打扰,其实更隐晦的原因是她中毒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否则齐悦上下必定惶惶,那么,沈荜之前尽量维系的太平必定湮灭。
只是,独留王远之一个人甚是无聊,她一会儿在殿内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坐下发呆敲桌,这几日实在是过得有些“游手好闲”,可皇宫里又不像她在军营或者将军府,能耍耍刀枪磨日子。
她望向沈荜整整齐齐摆在柜上的书,百无聊赖地取下一本《列子》从头开始读,从前她把这些束之高阁,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拿他来打发时间。
王远之揉着眼睛,透过窗户射来的光芒举起书册,像是如此就能将白纸黑字看得透彻。
直到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窣窣,又在刹那间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王远之着急忙慌地进到内殿——
“阿荜。”她欣喜地看着眼前一个消瘦的女子,“怎么也不叫人就自己下床,你身子还很虚弱。”
沈荜撑在桌面上,细弱的嗓音响起:“也没什么大事,就想给自己倒口水,结果使不上什么力,反倒把你惊来了。”
“你说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爱逞能,有时候真能把人急死!”
王远之一听到屋内的动静,仓皇地连书都还捏在手里,她这才连忙放在桌面,将沈荜扶住坐下,又重新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递给她。
沈荜口唇干涸,一饮而尽,又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芝姐儿,我睡了几日了?”
“算上朝会那天,已经有三日了。”
“这三日,都是你一直守着我?”
王远之点点头,又想了想道:“徐太医说你精元大亏,此次昏迷是劳伤所致。你看你本就身弱,从望乡关来回奔波的疲病还没养好,如今又操心国事,就是铁一样的人也禁不住你这样造啊!”
她说的确实是沈荜病倒的原由,但没说还因中毒一事,这才是致使她虚弱的主要元凶。因为此前宁弈向他们所有人交代过,既要瞒住外面的人知道沈荜中毒一事,还要瞒住她本人。
毕竟,若是她知道这毒还需要种火蛊才能救,就一定会阻止宁弈,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她。
但他们似乎忘记了,沈荜这三年来也在钻研医书,深有一些治病救人的本事,她早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从银翠找来姜嗣明那夜开始,不,应该是从流雨从图兰回上都向她禀命时,她口吐鲜血,但因为登基大典在即,生生地挨了过去。
后来,她迫切地知道那种脉象的原由,直到宁弈受伤那几日,她才终于从一本古书上见到一种说法,与她的症状颇为吻合,原来自己中的,正是“寒魄之毒”。
王远之飘忽不定的双眼又有些坚定,自以为说得百秘无疏,看沈荜的样子也像是信了。
沈荜面色苍白问:“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
“风平浪静得很。”王远之眯着眼缝,五官皱成一团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先好好歇着罢,哪要你一个病人杞人忧天,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沈荜挑眉看了看王远之放在桌上的那本书籍,抿唇一笑:“芝姐以前不是最烦这些酸腐的典故,何时学会引经据典说出个‘杞人忧天’了?”
“都怪你这些破书!”
王远之挠了挠头,真认真想了想是什么时候。
书?
她忽起什么来:“哎呀!今日已经十五了,我说好要去送送严子琛的!”
“他不是十三就出发赴任了吗?”
“对啊!我这几日一直呆在长宁宫,早把这事忘了,也不曾托个信。”王远之懊恼着,“这会人都飞没影了,算了,以后再找个机会向他赔罪罢!”
王远之头都大了,看来自己这脑子确实要多读书,否则大大小小的事情堆在一起,根本转不过弯,白成了一坨糨糊。
“只是不知道那时已是何年何月了,我长久地呆在军营,他又是一个文官,总归背道而驰。”
齐悦虽重文崇武,但朝廷多是文官把控,文人也多轻蔑武官,视他们为匹夫草莽,武者亦看不上文人那套酸腐的陈规陋习,二者可以说是水火不相容,要不是王氏一族手握重兵,朝中大臣也不会对王远之有所敬畏。
沈荜听到“军营”二字,也勾起了她的遐思,她问:“对了,以前还没问,小弈哥哥是如何进了芝姐儿的军营?”
“难道他从没和你提起过?”王远之诧异道。
“没有。”
“这小子,真是干什么都藏着掖着。”
王远之一边想一边暗骂,入军营、种火蛊,什么都这样一声不吭,几时才能把自己的心意捅破。
“也就一年多以前罢,宁策吾的人千里迢迢从疆北一路追杀他至图兰,他只能投靠我,恰巧我也正需要他。”
“那年古宛和厥然的一个部落联合起来,在北境左右夹击势不可挡,两方兵力总和不下二十万,古宛借着澜河形成天然防守,又有大量火药助攻,也就是这时,宁弈来了,他观天象看舆图,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叫我把军中五分之一饲马的草料丢进澜河,一夜过后定能结冰成道,既能阻止古宛用兵,又能中断他们向战场源源不断地输送火药,当时我还只当他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这一匹战马要吃的草与一个士兵要吃的粮同样重要,哪里能随便糟蹋。后来他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立了军令状,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就按照他说的下令。果然,第二日河面上就结出坚厚的冰床,后来,他率领大军投入古厥合兵的主战场厮杀,我从冰道上越过杀进古宛,断了他们后备运输,抢了他们的火药,这才赢了那一战。”
说起来,王远之脸上依旧泛着英气和对宁弈的赞赏,也就在那一次,宁弈“狐玉军师”的名号响亮打出,他的军事天赋也显露军中。
那一战,他在正前方稳重求进,指挥若定,王远之在侧后方神兵天降,措手不及,两相配合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王远之授他为手下最重要、特殊的“将兵长史”,有统帅营兵、调度驻军之权,倒也无可厚非,无人不服。
沈荜侧着身子听着也听得入神:“原来是这样。”
“可古宛哪里来的那么多火药?”
女孩同样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火药按理说说还是中原大地最先使用,毕竟这里盛产硝石、硫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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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木炭之原材料。
“当时我也很奇怪,但情况危急,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沈荜微闪眸眼,听王远之继续说着……
“再后来,我问他入军是想封侯拜将还是勒石燕然,他先是没回答。我以为按照他那样的身份和气节应当是后者,结果他想了想说,他想要的还有前者。”
“我有点吃惊,但也觉得这是好事,反而因为他明确说了他想要的我才敢放心用他,毕竟各取所需的合作才会长久,我就与他立下约定,只要他忠心效力北府军,日后我定让他坐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他也确实有真本事,后来望乡谷突围也是他筹划的,自从有了他这个军师,北府军可谓是如鱼得水;只是没想到还没用上这些军功,他就被你抢先一步重重任用,也稀的他是个文韬武略的人物。”
沈荜舒眉一笑:“说起来,当初我在望乡关见到的人不是你而是他时,就被吓了好大一跳。”
王远之挑眉逗笑道:“你是不知,当初他看了你递给我的信,我还是头一遭看见他那张冷脸有点情绪,若非实在走不开,他能飞一般地赶回上都,后来啊,我才想明白,他被他爹堵了入朝为官的路,也只能铤而走险从军中谋求显赫,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一切为的还能有谁?”
沈荜听言垂眸,明白王远之话中有话,她也不是个傻子,从前她少不更事,总把宁弈当朋友、玩伴和一个“棋”逢的对手,可上次他那一吻,以及这么久来的点点滴滴无不昭示着他对她的不同。
“芝姐儿,你知道的,他要的我给不了……”
王远之听了她的话想,宁弈要什么?要沈荜与他长厢厮守,可沈荜和布日古德有婚约,如何能做到他心中所想。
“你还惦记着和厥然的婚盟?有本事他们就打过来,谁怕谁?”
沈荜摇摇头,面露难色:“不仅如此,我总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不知从何时起,齐悦已经悄无声息间变成了一张透风的窗纸,哪哪都不对劲。”
“可这些和你跟宁弈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沈荜抽手捏着发丝道:“他如今已不是齐悦重臣这么简单,他还是越支皇室,越支和齐悦关系本就微妙,这已经不是我与他两个人的事了。”
“哎!你就是想得太多,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王远之被她绕进去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以后的事确实难断分晓,她也没那么多心思想。
两人正说罢,银翠来道:“公主,平王求见。”
“平王?就是你那个从琼州来的叔父?昨日他也来过,但被我打发走了,不过前些日子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皇叔腿疾有碍,不便出席那些繁琐宴会,故而也没多少人知道他回来了。”
王远之推手道:“不见不见,就说公主抱恙,不便见客。”
银翠为难道:“这……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向公主启禀。”
“叫他进来罢。”沈荜道。
“阿荜!”
王远之握着拳头,快要跺脚了。
“就一会儿,不碍事的,芝姐儿若是不放心就在此处看着,我绝不多费精神。”
王远之无奈,只能妥协。
“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