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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龃龉

作者:鸢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殿中的香并不缭眼,掀起的清香格外沁鼻,能将人的周身悄无声息铺满这种气息。


    沈嵘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殿内走来,他面上含笑自若,步态沉重,正准备躬身道——


    “臣,拜见长公主!”


    礼还未及下,沈荜立马让银翠将人扶起。


    “皇叔莫要多礼。”


    沈嵘起身抬眼,方才进殿内就看到一个陌生身影,他面向王远之猜测问:“这位莫非就是王远之将军?”


    王远之连连俯身称是:“王爷。”


    沈嵘上下扫一眼,点点头道:“王将军果真是英俊神武,不愧是叫人闻风丧胆的‘鬼谷将军’。”


    “见笑见笑。”王远之挥手挠了挠后脖,还有点不好意思。


    “坐罢。”


    三人这才堪堪坐下,沈荜问:“上次玉芜妹妹还与我说皇叔腿疾复发,如今可好些了?”


    也就是沈玉芜在皇宫迷路撞见顾洵言那次,后来她又特地来向沈荜交代是顾洵言带她去的太医署,毕竟身处禁宫,还是需要禀报一下才好。


    沈荜对这些礼节并不过多看重,自然也没说什么,反而特地命人为沈嵘安排了一个随侍御医。


    “玉芜年少莽撞,还请公主见谅。”


    “皇叔哪里的话,要不是玉芜妹妹提醒我,你们千里迢迢跑来上都,我还如此怠慢,那才叫天理难容。”


    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沈荜已经尽量周旋,可还是有些分身乏术。


    沈嵘默然后道:“臣此次前来,一是看望公主是否安好,见公主康健臣便放心,这二嘛.....则是来请辞。”


    “皇叔这就要走了?”


    “是。”沈嵘垂老的面容低下,不知不觉间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水,“此番入京,原本是为了吊唁先皇、庆贺新帝继位,前两日臣去皇陵看过皇兄,见他的一双儿女也都安好,我便可以安心离开了。”


    沈嵘又像是觉得这话不够令人动容,继续道:


    “从前,琼州幸有平王妃,臣才得以做个闲散王爷,如今她也不在了,让玉芜一个小丫头带着王妃留下的心腹治理琼州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臣如今已经想开了,再怎么逃避也始终逃不掉,还是早归去为好。”


    沈荜听说过这位平王妃江逸眉,她曾是琼州一位商贾大户之女,先皇曾经为稳固琼州一带豪绅,让平王娶了这样一位女子,本以为二人受命皇恩,乃是强扭的姻缘,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成婚后琴瑟和鸣,鹣鰈情深。


    平王妃精明能干,深受百姓爱戴,这才给了沈嵘游离山水之间的机会,后来王妃去世后,沈嵘归来主持大局,但也因此消沉好长一段时日,琼州的事务都是平王府手下的人教着沈玉芜打理。


    但沈玉芜跟他爹一样对此根本无心,沈嵘也不能逼迫她,只能再次将这样的担子扛起来。


    “皇叔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留。”沈荜垂眉道,“琼州乃越支与古宛交界重地,的确不能无人驻守。”


    “谢公主成全。”


    沈荜忽想到问:“长宁还有一事,想请皇叔赐教。”


    “公主但说无妨。”


    沈荜问:“皇叔可知,令国公与陶相之间可有何渊源?”


    “令祖墨和陶璟之?”


    王远之刚刚一直懒洋洋地听着他们二人讲话,也不插嘴,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放在沈荜面前。


    听到这,她这才开口不解道:“为何提到他们二人?”


    “我在想,令国公为何与图兰之事有牵连。”


    王远之又是一呆愣,怎么又说到图兰了?


    沈荜记得顾洵言将令祖墨与图兰那两名刺客联系在一起时,她百思不得其解,本以为令祖墨和宁策吾之间应当有关联,但转念一想,令祖墨在齐悦混得风生水起之时正是陶璟之倒台之后,彼时的宁策吾还是个不知名的亡命之徒;真正等宁策吾在朝野只手遮天时,令祖墨虽占御史大夫的名头,又早已成了半隐朝堂的人物,从未问两人有过间隙。


    而他们之间,倒是有陶璟之这么一个桥梁人物。


    “臣十五岁离开上都去古宛为质,回来时陶璟之已是本朝丞相兼少师,当时的令祖墨还只是一介御史中丞,”沈嵘转动浑浊的眼珠,思考后道,“期间,臣确实听说他们之间有些龃龉,两人似乎多次在朝堂上表达对彼此的不满,令祖墨甚至因陶璟之多次催促父皇立皇兄为太子一事,携御史联名弹劾陶璟之,说他专断朝堂,妖言祸乱。”


    请立太子一事,早已是文帝沈琮垣那个时期的事,因文帝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并不着急下旨立太子,况且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古宛还没回来,心里始终有些放不下。


    最开始他也打算立长子沈筠为太子,可这么些年过去,他又对异国他乡的沈嵘有了愧疚之情,于是就在他们两位之间徘徊,尚不能确定立谁为太子。


    当初令祖墨与陶璟之是除了王光外,最受沈琮垣信赖的大臣,堪称左膀右臂,但令祖墨政绩相对陶璟之来说并不显著,才干也不够突出,陶璟之自然而然地位列百官之首。


    立储乃国本大事,陶璟之被百官催促着,领衔请立太子,文帝大怒,但也并未对他们有什么处罚,只是下令不准再议此事,后来实在是因文官集团反对的声音极大,文帝不得已早立沈筠,并且由陶璟之兼任少师。


    过了一年后,沈嵘就回来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隐隐的变数,太子党先以二皇子理应即刻就藩为由要将沈嵘送走,文帝仍左右为难,他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小儿子团聚,还不想轻易送他离开,就算要走,也应该等他百年后。


    也因为此事,文帝越发对太子党羽不满,此时朝廷又有另一股声音响起,他们说太子在位期间毫无建树,平庸无能,不如另立二皇子为太子,在这个风口上,又逢图兰发生地动,有人大做文章,说这是上天警示。迫于无奈,陶璟之为稳固沈筠地位,也为平息朝中不满,亲自前往图兰赈灾。


    “后来父皇病危,臣与皇兄被叫到父皇塌前,父皇临终遗言,让皇兄待陶璟之赈灾归来后,立马除掉陶璟之,父皇说,陶璟之的威望绝不是一个少帝能压制的,若不除掉,迟早为朝中大患。令祖墨则成了托孤大臣,陶璟之案就是他交给刑部办的,后来又让他们找到了陶璟之私通叛国的证据,这才将陶府满门抄斩。”


    “只是没想到,宁策吾居然是陶璟之之子,难怪素闻宁策吾与前任刑部尚书谢世宗不对付,还将他拉下马,看来是替父报仇。”


    王远之在一边默默听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那这陶璟之到底有没有罪啊?”


    “也许,是非真假早已辨不清,帝王之术从不论对错。怪就怪在,陶璟之确实有架空新帝的威信和能力。”沈嵘叹息道。


    沈荜脑中忽间响起宁策吾反叛那日说的。


    “苍天无眼,毁玉何冤!”


    沈荜道:“多谢皇叔,其中曲折我已知晓。”


    沈嵘起身道:“既如此,臣就先告退。”


    “皇叔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沈荜问住。


    “三日后就启程。”


    “那玉芜妹妹呢,也跟着皇叔一起回去吗?”


    沈嵘格格笑了两声:“她啊,早就在上都迷了眼,怕是不肯轻易回去,罢了,以后想怎样就由她去,原本我就亏欠她们母女。”


    “既如此,就让玉芜留在上都多待些时日也不妨事,到时候她想回琼州时我再找人送她。”沈荜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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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公主开恩!”


    ......


    待沈嵘走后,王远之立刻把沈荜送到床边躺下,直犯嘀咕。


    “叫你总是操淡心,让阿昭去问这些不行吗?”


    沈荜眯眼笑道:“阿昭现在总是被那些大臣们束着,一刻也闲不下来,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好多做些为他分担分担。”


    “别以为你这样好言好语我就不和你计较,这半个月你就好好养病,我会一直盯着你。”王远之紧紧地将背角掖好,又像是惩罚沈荜般挠了挠她的咯吱窝。


    “好了好了,我错了,小姨姥姥,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可不许趁我不在又偷偷起身!”


    沈荜抿着嘴微点头,乖得不得了,目送王远之离开后,她并没有想方才与沈嵘那番交谈。


    而是在想,有最好的亲人和朋友相伴,这样的好时光,她还能看到几时。


    后来的几日,都是王远之陪在沈荜身边。


    长宁宫也是热闹,时不时就有人看望沈荜,再加上沈昭多安排了几个宫婢在沈荜身边伺候,他晨昏来过殿中后,自己又转身投身前朝。


    这其中,沈玉芜是唯一一个有时间呆在长宁宫陪沈荜的。


    有个人陪着她解闷倒也好。


    在别人看来是解闷,到沈荜这完全就是小管家。


    “姐姐多喝汤,补身子的。”


    “姐姐该睡觉了。”


    “姐姐……”


    “……”


    也不怪他们如此看顾着沈荜,沈玉芜才出去一会儿,进来就看见沈荜又坐在书案前俯身弄着什么,她弯腰扯过来。


    “姐姐!王将军交代过了,不许你碰案台上的东西。”


    “哎——等等,我还没写完。”


    “好姐姐你可饶了我罢,等下王将军回来,我可不好交代。”


    沈荜手里空落落地,拢了拢衣裳妥协道:“行罢,今儿外面天气不错,那我出去晒太阳总可以罢。”


    她说完就往外面走,沈玉芜接过银翠手里的雪白大氅,跟上去披在沈荜肩上。


    冬日暖阳,难得晴朗无云,洒在身上倒也舒服。


    “玉芜,你可一直想留在上都?”


    沈玉芜努努嘴,皱着眉头认真想:“昨日父王来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我和父王说暂时还不想回琼州,婚事也叫他帮我拖一拖;可......琼州毕竟是我的家,母妃虽走了,但有父王,还有从小陪我长大的人,我想,以后还是要回去的。”


    沈荜听言,温柔的目光洒在眼前这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身上,她笑了笑。


    家?


    父皇母后走了后,自己好像越来越没有“家”这个概念,现在她和沈昭二人还能相依为命,若是自己毒发身亡后,沈昭又该怎么办?


    “等姐姐病好了,可以跟我去琼州看看,那里的水车极美,还有好吃的珍馐果子,我们那里到了冬天一点也不冷,还会烧篝火,跳舞唱歌,虽不及上都烟火繁华,但也热闹极了!”


    “晚上茫茫一片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很亮,月亮又大又圆,要是能找到一片芦苇荡躺下那可真是太舒服!”


    沈玉芜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脸上洋溢着幸福,也不管眼前的人听进去了没,见沈荜没发话,她才换了个话题——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宁大人进宫,”沈玉芜纳闷,“姐姐不是和他极其要好吗?他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


    其实,不只是沈玉芜,就连沈荜也感到奇怪,自己生病醒来这几日,就连承平候都入宫看过她几次。


    可是,宁弈一次都没来看过她,甚至还听说,他已经将甄莲接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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