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无话,书家近在眼前。书毓桢看了眼已经专程换过衣裳首饰一副贵女打扮的书越筝,不由得暗自喟叹道:这世界上竟当真会有模样如此相像的二人。
从眉梢眼角到仪容姿态,别无二致。
那厢书越筝却并没有过多情绪,此时靖德公主尚未归家。书府众人前脚将真正的书漾送葬,后脚便能面不改色地对她开口道:“欢迎二小姐归家。”
假亦真来真亦假,左不过前世也是狼狈收场,她的仇人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以及这个家中最受器重的嫡长子。
书越筝本也不想对这里生出太多情意。
马车驶向书家,已然有人候在门外。
“漾儿”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拉回,书越筝对上面前妇人原斐探究的视线,“身子如何了?”
“劳夫人挂念,好多了。”书越筝不卑不亢地望向原斐。
原斐抿唇笑意很淡,将身侧的人一一向她介绍了一遍:“这是家主,这是溯夏。”
书越筝顺着她的话,视线从那张熟悉可憎的面容滑向那个笔直挺拔的少年,一一颔首拜过。
“方沁去书院随江先生读书了,回来恐怕得月末了,你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待到那时家宴再聚吧。”
此话一出,倒是书越筝有些愣住了,前世并没有这样一遭,她随书毓贞回到书家,直接住在了书漾的旧宅中。随后便是随礼仪嬷嬷学礼仪,再过不久,她便跟在了岑澈左右。与书方沁此前的交集并不算多,为何原夫人要对她说这些?
书越筝还没想到缘由,便听那边原斐又继续开口道:“自今日起,你既回了书府,便要遵从书家家规。家中重亲缘,家规具体稍后我会派人拿给你。晚些你将自己的喜好及饮食出行各项忌讳遣人给我一份,过几天再择个良辰吉日去拜过宗祠。漾儿离府日久,过去那方宅子便不住了。你的吃穿用度皆按方沁的标准配置,住处迁往新竹院,隔壁是沁儿的碎雪院和溯夏的碧琼院,你们三个小辈的院子便搁置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书家的女儿,出门要处处维护书家及书家人名誉。”原斐话音顿了顿,眸色微沉道,“这些,你可清楚了?”
书越筝内心诧异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回夫人话,我记住了。”
原斐这才有些不自然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开口道:“一路舟车劳顿,今日没有其他事情了,先回府休息吧。”
“管家!将二小姐的行李送往新竹院。”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过了书越筝肩头并不大的包裹。
前世并无人迎书越筝入府,非但如此,入府后的一切更是潦草得过分。她狼狈地被人从侧门接入府中,教化嬷嬷当夜便来纠正她的礼仪。
与主母原斐自然也并未曾得见,自那以后也只是每日的晨昏定省短短见面。府内的奴才虽不会克扣她的用度,公主尚未归家,他们也免不得暗自议论几句她这便宜假女儿。
正因为前世经历过一次,所以书越筝无比清楚此刻原斐的一举一动是在做什么。原斐并不见得是真心喜欢书越筝,但经此一遭,也算是替她在府内立威。她这样恐怕是为了让这些下人明白,她与府内的姑娘和公子并无不同。
但也正因如此,书越筝才更加疑惑,为什么?到底是什么缘由,让这群人竟好整以暇地为她做到如此程度。
他们杀了她的家人,又在这里假惺惺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做什么?
想要她以德报怨吗?
怎么可能?
为何会与前世生出如此大的差别?这些变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几人被簇拥着进了书府,书越筝跟在新派给她的丫头身后往新竹院的方向走去。
书府的礼仪周全,入宗祠这种事情自然也颇加费心。书越筝清晨便起来准备,丫头仆从为她更衣的更衣,点妆的点妆。仪式流程很久,为了怕她饿着肚子,贴身侍女乘月还特地为她准备了吃食。书越筝也不客气,趁着空隙大口吃了几块糕点。
入书家祠堂祭拜,燃香一步步骤最为繁琐,需得先有长辈点燃烛火,再由小辈右手持蜡左手持香,最后燃香,三指持香齐并祭拜。
书向丘与原斐站在旁侧,书越筝径直走到原斐面前,温声道:“劳请夫人。”
原斐愣了片刻,接过管家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书越筝手里的香烛。
书越筝孤身一人踏入宗祠,裙摆曳过门槛,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她的笑意很淡,几乎转瞬即逝。
书越筝掖起裙摆,跪在祠堂正中央的蒲团之上。
书家列位长辈在上,我书越筝又回来了。这两世虽然我从没来祭拜过诸位,但我也不想要诸位的庇护。
书越筝三指持香,恭恭敬敬地跪拜三次。
但此生,还请诸位多多庇护书家的良善之人。她每日都来祭拜,享她的香火,自然该起到庇护之责。
书越筝的视线从那一排排的灵位扫过,又抿唇笑了起来。
不过,诸位庇护与否其实并不重要,我这次定会保护好所有我在意的人。该杀的,我也不会放过一个。
书越筝站起身来,看着燃香没入香坛。
叨扰诸位,就此别过。
穿堂风骤起,堂前火烛摇曳。
最后的流程就是在正厅里拜过书向丘与原斐。书越筝回来的这几天一直压抑着对书向丘的满腔恨意。她很怕自己想起那人做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从而迁怒于他,但此时却又不得不直面他。
思及此处,书越筝呼了口气,在蒲团上跪得板正标准。
“见过家主,见过夫人。”
她不肯叫那人父亲。原斐看出她的心思,温和地示意她起来。
一趟祠堂祭拜,费尽心力。
书越筝一回房便只想踢掉鞋子躺在床上休憩。夜间,原夫人差人向书越筝递了信,并邀她也去书院看看。若是喜欢,她也可一同读书。
竟又是变故。
她前世自岑澈处借过一本书,尚未读完就离开了。前世那本书她只读到一半,后来也试过在燕地找那本书的踪迹,却发现那是前几年江先生年轻时所做的孤本。江先生去世后,那书以遗物的形式流落至岑澈手中。
这世间,只此一本。
书越筝差仆从回了原夫人,明日清晨她能自己去书院的,让原夫人不必忧心。
次日书越筝专程起了大早,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晨光熹微,书院的藏书室空无一人,书越筝乐得自在迈着大步走进藏书室,开始找那孤本。
翻找之际,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公子哥的声音传入耳中,书越筝动作一怔,仔细听了起来。
“哎,听说这次今天书家那个野孩子要来?此事是真是假?那个病秧子差点病死,当真能读书吗?”
这么爱嚼舌根,不给点苦头吃吃怎么行。
那些话尽数落入耳中,书越筝将窗推开一条缝隙,却看到了那几个公子哥身后的书溯夏。
书溯夏?他怎么来了?
下一刻,书越筝却听到了令她有些震惊的话。
书溯夏的声音带了些怒气,又像是因为压抑而显得颤抖:“我书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议论了?我二姐她既进了书家的门,就是书家一员,上敬过祖宗宗祠,下见过父亲母亲,是堂堂正正的书家二姑娘,怎么就是野孩子了?”
“哎呀,干嘛这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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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同窗面露尴尬地戳了戳书溯夏,看他神色极度不悦连忙带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书兄,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便是。”
书越筝却觉得相当奇怪。暂不说其他诡异之处,就书家幼子书溯夏为她说话这件事,就相当令人费解。
前世她虽入府,与书溯夏也没正式说过几次话,不过是他每日定时请安晨醒,问她一句“二姐晨安”。
唯一一次可以称之为交集的,便是他一个读书人眼眶通红地用剑尖指着她,她还没还手就被刺了个对穿。可那恶狠狠刺她一剑的书溯夏在看到鲜血自她肩胛涌出时,也抬手给了自己一剑,随后便任鲜血横流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府。
那便是她印象里最后一次见书溯夏。
不久后的太学选拔,他虽高中却被指认以权谋私调换考卷,他在面圣时以头抢柱自证清白。
去世时不过十九岁的年纪。
书越筝对于这个便宜弟弟,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但也实在找不出他为自己说话的理由,难不成重来一世,连书溯夏也转了性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那公子哥几人快步离开了。
而书溯夏却停步于廊道之上,他将目光投向院中枯井,眉头紧蹙。
书越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干脆直接推开了门。听到身后声响,书溯夏吓得怔在原地,一转头就看到了与他同样打扮的书越筝。
“二……你怎么在这儿?”他偏过头去,有些别扭地开口。
“书溯夏,你为什么要替我说话?”书越筝的目光一刻也未曾从书溯夏的脸上离开,她想知道这个少年人究竟是用什么态度对待她的,为什么分明不喜她还要帮她。
她看不懂也不想猜,比起无谓的揣测,这样直截了当的询问有时反而更加管用。
像是看出了书越筝严肃的表情,书溯夏也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对上了她的眸子:“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姐姐了。”
“你既进了书家的门,成了我书溯夏的姐姐,我就有责任维护你的名誉。虽然我现在还不了解你,也不想过多地了解你,可你我成为家人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二姐,你再不愿接受也要接受。”
书溯夏向她拱手躬身:“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二姐请便。”
什么叫她再不愿接受也要接受?书越筝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书溯夏,她不常与书府众人交往,难不成他是觉得她看不起他们书家吗?
望着书溯夏远去的背影,书越筝觉得他那番话实在太过荒谬。
眼看书溯夏越走越远,直到离开廊道,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书家这一个两个,究竟怎么了?她是他的姐姐?
开什么玩笑?!
书嘉筝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原夫人的厉害之处,这孩子书家家规果然学得很好。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辱书家人,哪怕只是以假身份刚刚回到书家的她。
书这个姓就像是一道护身符,将她与他、与书方沁、与靖德公主、与原斐、与书毓桢和书向丘联系在了一起,终此一生也无法摆脱。
前世书家甚至给她喂了毒药来控制她的一举一动,如今为何却又这幅做派。
难不成她们不知道书越筝是怎么变成书漾的吗?可她们明明知道……
难不成,是书向丘同书家人撒谎了吗?就像隐瞒她那样,把自己将岳家六口人尽数杀了的事情略过不谈,只说买了个同书漾模样相似的女童。
这样想想,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姑娘,家主方才传信,让姑娘事毕后单独去见他。”侍女乘月匆匆而至。
闻言书越筝眸光暗了几分,未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