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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重回书府(上)

作者:林嘉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久雨初晴,天光大亮,莺啼燕鸣,好不热闹。


    与岑澈告别后,书越筝在湖边稍作休整,掬一把水净面。


    她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丝被粗布发带高高束着,发丝有些凌乱。眉眼之间隐约有些稚嫩,但还是依稀可见几分凌厉神色。


    从重返这个世界到现在始终意外频生,现在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书越筝看着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这套衣衫……简直与十五岁时一模一样。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却没有任何痛意传来。被人背叛杀害的剧烈痛感就像是宿醉后的噩梦一场。


    怔愣片刻,书越筝突然弯起了唇角,那是一个很浅的笑,片刻后就弥漫上眉梢眼角,她甚至有些想放声大笑。


    她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老天怜我啊,这不正是十五岁的我吗?


    给我重来一世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前世的一切再次发生。


    最后被人一箭穿心的画面又一次涌上脑海,书越筝抬手拧干被晕湿的袖口,恢复了理智。


    “宁皓……”她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上一世跟在她身边整整二十年,是她最得意的左膀右臂。当年在她羽翼渐丰时遇到了狼狈的他,正因为他是在九死一生之时被自己救回来的人,近乎孑然一身地跟在她身边,他的一切都是她亲自教导的,所以她对他几乎从不设防。


    她根本没想过宁皓有机会跟外人勾结甚至会背叛自己。


    但这件事却依旧发生了。


    若她没猜错,当她成为书漾后不久,她就要去往书漾母亲的封地受封,再过不久就会遇到他。


    也就是说,再有三年,她就会遇到宁皓。


    替家人报仇、受封夺权、杀宁皓、登上高位……她一个都不会落下。


    心中暗自盘算着未来的计划,书越筝下意识摩挲指节,她的视线也不自觉落在了食指处。她看着那被岑澈仔细包扎过的伤口,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那丝帕却依然裹得整整齐齐,这伤口包得倒真有几分岑澈的感觉,认真、严谨、温柔且一丝不苟。


    书越筝的嘴角缓慢扬起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她喜欢岑澈,从上辈子开始就很喜欢了。


    匆忙逃窜时尚且对他试图换命救苏枝筱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想来,却觉得毫无必要,他喜欢谁那都是他的事情。


    人心本就易变,他如今不喜欢她也无法强求,但她对他的心意也是板上钉钉,绝不可能轻易更改。


    前世尽管在他身边的日子最长,他教了她许久。但她受尽嗟磨一心复仇,情爱一窍像是被十几岁那场大火尽数焚去那般,就连爱慕这样的心绪也是后知后觉。


    待到二人分别后,她去到了据京城几百里外的燕地。


    后来的书越筝常常会觉得,燕地离洛阳怎么会那么远?远到哪怕给他传封信谈谈近况都要等小半个月才能送到。


    可洛阳离燕地又怎么会那样近?近到她才在这里站稳脚跟准备施展拳脚时,他的喜讯就随之而来。


    岑家请旨后被赐婚的消息却来得那样快,快到她将将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情感时,甚至没能将这份心意坦白就再无可能。


    听说那要嫁他的姑娘是京中簪缨世家苏家的嫡幼女,相貌出众又温婉至极;听说是岑家亲自请求赐婚,只是纳征的聘礼珍宝玉器与黄金丝帛便摆了苏家整整一院,好不气派;听说这桩婚事一经传出便引得京中纷纷议论,说二人郎才女貌甚为般配。


    可那时书越筝却只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像是心头一半被人生生剜去,闷闷地疼。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他教会她自爱修身的立身之本,中和万物的参赞之法及仁德爱民的治世之要。却从未教过她,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那时她才明白,她原来是那样地喜欢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竟要用失去来印证。


    而后种种,她有心避开。那时候恰逢燕地与匈奴摩擦,她沉了心想要解决问题,下意识忽略了情爱伤痛一事。


    婚宴前,她思来想去还是回了趟洛阳城,赶在婚期前一日抵达京中。


    二人不约而同在旧地重逢。


    他问她为何要来?


    她只说了句因为想见所以来了。


    那夜月色凄清,不知是何人忽而放了焰火。他的表情有几分寂寥,书越筝一度觉得,那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那以后她也没能再喜欢上什么旁的人。左右再能遇到的人,都不及他对她半分好。


    回忆点到即止。


    如今书越筝却觉得,喜欢的东西当然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此话不假,但她又不做君子,她偏要成己。


    且不论他今生尚未娶妻,一切终局未定。就只说她喜欢他,哪怕是师父,是她的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她才不在意这些。


    喜欢就是要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才好。


    书越筝默默在自己的计划中添了一项:尽早与岑澈重逢。


    如今据她复活已经过了整整两日,她从山洞逃了出来,书越筝总觉过不了多久书毓桢就会来找她。


    听到身后深深浅浅的马蹄声时,书越筝转眸看向来者。


    书毓桢比她设想的时间晚了一些,一人一马面色冷峻,书越筝在湖边缄默地对上书毓桢的视线,面色平静寂然。


    “你在躲我?”书毓桢翻身下马,面色中带了些试探,“你知道我是谁。”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书越筝拍了拍衣衫,行至书毓桢面前,忽略他的试探,面色如常开口:“阁下昨日险些害我殒命,我躲着你不应该吗?”


    书毓桢听她这样开口,眉头一挑,面前这小姑娘虽面色如常话中却夹枪带棒,他猜测面前这姓岳的小姑娘恐怕并非好相与之人。


    除此之外,她竟对他的到来毫无惊讶之色,足见其心思深沉。他本来准备的那套说辞在她面前定然是站不住脚的,敛眉思索片刻,书毓桢将马系在一旁,认真开口道:“我有一桩买卖要和你谈。”


    书越筝看着面前这个长她十岁有余的男子,他常年征战沙场,不怒自威,外加他那到眉梢处长约一指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格外凶悍。


    “阁下做买卖未必太没有诚意,竟连自我介绍也不做吗?”书越筝嗤笑一声,向他走了几步。


    但即使他再过凶悍,此刻也是他有求于她,不得不向她低头。除此之外,昨天他搭弓射箭还险些给她伤到了,她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颜色。


    果不其然书毓桢又向她靠近几步,正欲开口时,却见书越筝骤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拔刀出鞘。书越筝忽而将他向前一推,书毓桢猛地踉跄几步,匕首擦着他的侧脸而过,她的速度极快,那把匕首竟是直直刺向了在他耳侧的树干上。


    他只要稍稍转头,那匕首就会划伤他的侧脸。


    书越筝将他抵在树旁,动作中满是侵略性,没有一丝一毫的收敛,眼中怒火未加掩饰。


    那时她与阿大阿二的交换,便是要向二人索要了一把匕首。阿大阿二开始定然是不愿意的,她一个被抓的向劫匪索要匕首岂不荒谬?


    而她则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那套伪装之术,说自己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主,若是同他们去往敌营受辱,她宁可去死。


    这样的话放在平日她不屑一顾,可在这群高傲又自大的男人面前,有时候装乖示弱反而更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样的话前他们鲜少思考,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把女人放在眼里,娇弱才是他们印象中女人的本性。


    书越筝也乐得利用这种让她作呕的印象,最终她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那把匕首。


    湖边溪水潺潺,有清风拂过。


    四目相对,书毓桢眼底泛起波澜。书越筝精准地捕捉到他眸色中的变化,只瞬息之后,她便将匕首收了回来,还刀归鞘,后撤几步。


    “哎呀……”书越筝抿唇微微蹙眉,俏声道,“瞧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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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个刀都拿不稳,手滑了。”


    “烦请阁下多担待。”书越筝扯着嘴角笑了,笑意很淡,分毫不及眼底。


    她的歉意没有多少,睚眦必报的程度却让书毓桢大吃一惊。虽然她未曾直说,但他却明白,这是她在报昨日险些刺中她的一箭之仇。心狠手辣有仇必报,毫不顾忌自己这一刀会不会让他生气,惹他生气的后果也毫不考虑。


    面前这个即将成为他妹妹的人,比他想象中更有性格。


    “可解气了?”


    书毓桢理了理衣衫,上前几步解开马绳,开口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书越筝听他这样开口的询问,免不得觉得有意思。


    解气?


    他把她全家人都杀了,为不留痕迹连屋宅都焚尽了。为达目的当她不知般将她蒙在鼓里,此时又在这里高高在上演什么好人?


    伪君子一个。


    让她解气,退一万步说也得以命抵命,用他的命抵她家人的命才足够解气。


    这人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置于高位,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高,以此俯视她,再将她的愤怒视作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思及此处书越筝也不恼,本来也没想着在此时就能要他性命,只是让他明白,她并非可随意任他揉捏的玩物。


    忌惮她也好,觉得她并非善人也好。


    从此刻开始,他就得好好记着她。


    记着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直到他被她亲手杀死为止。


    “阁下不妨跟我说说,想让我做什么?”书越筝毫不客气地走到他身边,翻身上马,“事成之后我又有什么报酬?”


    见她上马如此干脆利落,书毓桢牵马的手微一怔愣,但还是牵着马慢条斯理地边走边开口:“黄金、良田、美人亦或是滔天权势,你想要的尽可以给你。”


    “好,这笔买卖我应下。”书越筝朗声开口。


    书家是京中世家,如今更是如日中天,甚至可以说是洛阳世家之首。


    最根本的原因是当今陛下的长女靖德公主当年甘愿与书家主母持平妻身份也要下嫁给书家家主书向丘,此事轰动一时。皇帝又气又心疼,最后也只能如其所愿,而靖德公主下嫁书向丘后不久,便诞下一女,是为书漾,此女深得靖德公主宠爱。


    这名为书漾的姑娘,自出生便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常年缠绵病榻,身体孱弱至极。靖德公主因心疾严重迁居洛阳城郊皇家上林苑修养时,书漾没能挺过那个严冬,在一个大雪之夜撒手人寰,猝然薨逝。


    而书家无人敢报丧,若是听闻此消息后靖德公主心疾加重一命呜呼了,书家谁也承受不住帝王之怒。


    没有办法挽救一个死人的性命,便只能找个替代品。书向丘知自己的小女儿身体羸弱,早在她被大夫宣判死期时便开始搜罗与她容貌相似的姑娘。


    而书越筝便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她与那死去的书漾,少说有八九分相像,她就像是身体健康未曾受过任何病痛折磨的书漾。只因这张与她相似的脸,书越筝才会经历一夜之间痛失所有,家人被杀,家宅被焚这样极其恶劣的事情。


    坐在马背上,书越筝越想越觉得觉得书向丘的脑子似乎是毫无褶皱的,他的想法总是能让她诧异惊叹。


    哪有母亲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就算她模仿得再像,她也不可能变成书家那个病美人。可书向丘与书毓桢既然对她的家人动手了,她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利用自己对他们的价值,拼命为自己谋取利益,努力活下去,竭尽全力往上爬。


    这就是为什么书向丘要不择手段甚至差人连夜不眠不休地接她回书府的缘由。


    经历过前世一遭,书越筝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她才敢有恃无恐地在书毓桢面前宣泄怒火。


    因为她确信,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敢伤她半分。


    这世间上容貌相似之人本就罕见,若她也死了,书漾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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