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烨是被小佑子叫醒的。
“卫先生，公主殿下在门外等您呢。”
卫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里一直没睡着，直到天边吐露出鱼肚白他才蒙蒙生出困意。
“嗯。”
应了小佑子的话之后，他起身更衣。
“殿下说要跟您一同用早膳，御膳房已经将饭菜送来了。”小佑子低着头说道。
自己跟着这主子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原先在公主府里只是个不起眼的下人。
最近这些日子调来伺候卫先生之后，因着公主对主子的重视，连带着他心悦的宫女小玉都多看了自己几眼。
说不定...
小佑子略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定他还能争取一下呢。
"好，你先退下吧。"
卫烨见到时安时，她正托着下巴发呆。
“殿下安康。”卫烨规规矩矩地朝她行礼。
时安站起身扶他起来，“以后你我便是朋友，不需要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
卫烨的心底颤了颤，“是。”
“这些日子御膳房只给你做了些素食，你早就吃腻了吧？”时安指了指桌上的瘦肉粥，“总是要吃些荤腥才有力气的嘛。”
“谢殿下。”卫烨闻着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喉结滚了滚。
时安扭头看了一眼小玉，后者识相地退下了。
“卫烨，”时安小声地喊他，“用完早膳之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早市？”
她的眼睛眨呀眨，藏着细微的期待。
卫烨愣了一下，逛早市？
“殿下…如何离开公主府。”
其实这也是他思考很久的问题了，宫里规矩重重，她是怎么避开宫女和仆人离开府里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时安扬起嘴角。
她可是发现了，小玉并没有在书房这边吩咐众多宫女仆人，正巧她也想着带卫烨出去散散心。
于是一早便嘱咐小玉派御膳房做两人的早膳送到书房，她只要趁午膳送到之前回府就不会被小玉知道了。
“好。”卫烨应她。
早市…卫烨喝粥的速度放缓，他还没仔细逛过一次早市呢。
娘亲还在时，他被困在小小的宫里，娘亲去世后，他便开始了流浪。
早市上会有什么呢…
不可控制地、卫烨有些期待了。
*
“卫烨…搭把手…”
卫烨就这么震惊地看着她踩着石头翻院墙，直到时安喊他才反应过来。
“啊…好。”他小心翼翼地推着她，看到这人在院墙上坐稳才松了口气。
时安伸出手，“你来，我拽你一把。”
那双白皙的、未沾过重活的手伸在他眼前。
他移开了视线，“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时安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那你慢点啊。”
卫烨翻过墙头，下蹲着靠在墙边，“殿下，踩着我的肩膀。”
时安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还挺熟练的嘛。
二人在时安的带领下顺利溜出宫，时安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面纱，遮在脸上。
接着后知后觉地扭头看了眼卫烨，“抱歉啊…没带你的。”
卫烨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时安走在前面，“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带了不少钱。”
卫烨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是刚用过早膳吗…？
“我没吃饱啊，”时安眨了眨眼，“我专门留着肚子等逛早市呢。”
…原来，她刚才吃那么少是为了逛早市啊。
他还以为是御膳房做的饭不合她口味。
甚至想过…不会是为了他才选择吃瘦肉粥的吧。
卫烨的心底有点说不上来的酸涩，原来是他多想了。
他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在一处书摊停了下来。
她似乎来过很多次这里了，摊主见到她之后，立马将压箱底的书翻了出来。
时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银子付款。
接着，一抹黑影在卫烨面前闪过，一个未曾见过的少年出现在时安身旁，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
时安扭头和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消失了。
她朝卫烨挥了挥手，“你有什么想买的书吗？”
卫烨还思考刚才出现的少年是谁，并未听清时安的话。
时安看出了他的疑惑，凑到他身边轻声解释：“刚才那人是我的暗卫，名叫十九。”
“我之前偷溜出宫就是他帮我拿东西的。”
时安没说她唤十九退下，是怕卫烨不自在。
卫烨微微点了点头。
“哦对！”摊主猛地一拍大腿根，把俩人吓了一跳。
“贵人，您再瞧瞧这两本，刚才差点忘了。”
摊主拿出来了两本堪比《偏执王爷的二三事》的话本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摆在二人面前。
卫烨再一次被惊到，之前离得远看不清楚，原来…
他还以为她是买了些经典著作，或者是些诗集。
时安略尴尬地咳嗽两声，“不用了。”
摊主有些失望地收起书，“那下次话本子来的时候，我还给贵人留着。”
时安的耳朵尖都有些泛红了，她随口应了两声，急忙扯着卫烨离开书摊。
“你瞧着早市上有什么想要的，便说。”时安想了想，干脆将钱财倒出一半塞给卫烨。
“谢殿下。”
时安悠闲地打量着每一个小摊，看见一处卖手工艺品的小摊时两眼放光。
“这木头小鸟怎么卖？”时安的眼睛快要粘在小鸟上，做工这么精细的木雕摆件，哪怕略贵一些也无妨。
“十文钱一只，虽说贵了些，但客官您瞧这小鸟的眼珠子，活灵活现的…”
摊主边说话边抬起头看向二人，在和卫烨对视之后声音停住了。
“怎么了？”时安疑惑地问他。
接着又看向卫烨，莫非两人认识？
“哟对不住了客官，我这见到熟人，一时间有点愣神了。”摊主忙解释道。
只是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人居然没死。
而且看他旁边人的打扮，估计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摊主后槽牙都快咬碎，他凭什么能享受荣华富贵，自己却只能摆个小摊勉强糊口。
他在暗想着主意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诬陷卫烨偷主子的东西，害得卫烨被那户人家打得差点没命，还丢了差事。
“就要这只吧，”时安看向卫烨，“你不买些东西吗？”
卫烨摇了摇头，手指攥紧了衣角。
当年差点死在那个夜里，或许是他命贱，吊着一口气竟然慢慢地恢复了。
只是后背的疤痕时刻提醒他，那个雪夜他遭受的耻辱。
摊主喜笑颜开地收了钱，接着满怀恶意看向卫烨，“客官看得上你，你便好好跟客官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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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时安皱了皱眉，“你说这话是何意。”
摊主故作惊讶地回她：“客官不知吗，这卫烨几年前偷了自己主子的东西，还死不承认。”
他的话传到卫烨的耳边，后者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会做什么呢，是骂他不要脸，还是从此以后断绝联系。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听见她问自己：“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卫烨下意识地回答。
不是他偷的…
这句曾被他重复过无数次的话，这句曾不被别人相信的话，又一次被他说了出口。
但这次和当年的雪夜不一样的是，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时安皱着眉看向摊主，“他说了不是，那便不是。”
接着将木头小鸟放回原处，“小鸟还你，钱退我。”
“诶，客官别啊。”摊主一下子着急了，挑拨离间不成，自己的生意反倒丢了。
“退钱。”时安的语气坚决，引得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摊主自觉理亏，只好将十文钱退给她。
时安这才罢休，拉着卫烨去逛其他小摊。
零四的电子音在脑海中突兀地响起来：
“任务进度上升至15%”
“请宿主再接再厉。”
时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出来活动活动是有好处的嘛。
卫烨在她身后走的很慢，时安正要喊他快些的时候，听见他问了一句：
“为什么信我。”
为什么这么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明明一个清白无辜的百姓的话，比自己这个男妓的话更有信服力。
时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不能信你呢？”
“因为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听清楚了吗。”
废话嘛，系统任务的关键人物，难不成会是个干偷鸡摸狗勾当的盗贼啊。
她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将卫烨的心底激起阵阵涟漪。
“…殿下这么轻信别人，会受骗的。”卫烨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开口说道。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时安笑嘻嘻地看着他。
“快走啦，我们的时间可没那么多。”时安催他。
“好。”
*
同时间的沈家茶铺内，时景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沈生一伙人。
“太子殿下吉祥。”
时景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太子殿下，您亲临寒舍，请问需要沈某效劳何事？”沈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本想着今日去找李家算帐，结果还未出门便遇上了太子。
“无事，只是听说贵公子前些日子出事了，”时景朝屋内的陈设看了一眼，“不知现状如何？”
沈生又一次弯腰行礼，“多谢殿下挂念，犬子已无大碍。”
“嗯，”时景点了点头，“今日来，是需要沈先生提供些线索。”
“贵公子的案件，父皇很是上心，所以派我来进行调查，还望沈先生倾力相助。”
沈生的脸都白了，皇上对他儿子的事上心？这怎么可能。
大概率…大概率是他贿赂陈根的事情暴露了。
“犬子如何担得起皇上挂念，”沈生的声音都有发颤，“殿下您尽管问，沈某必如实回答。”
时景扬了扬眉毛，“很好。”
“那么，你昨夜佩戴的玉佩，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