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那如果……
——要是还剩一丝力气,阿邱会不死心地这么追问:
那如果,这个罪魁祸首跪在你面前道歉,你会接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阿蒂提会嗤笑一声反问她:“道歉了我爸妈就能回来吗?”
“是的,所以我也不接受。”然后伪装的受害者会这么附和她。
又如果……
那个罪魁祸首有幸成为了救世主,最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占比不大、数额却惊人的受害者们愿意放下仇恨,站在道路两旁为她喝彩吗?
负责提供答案的脑中阿蒂提与地平线以上的所有情绪混在一起消散了。
现实中的阿蒂提却向谎言家表示着关心:“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吗?”露娜和豆子的嘲讽声犹在耳畔,阿邱不过脑子地回答:“我最近在备考调律师资格证,总是忍不住四处做点大众心理研究……”
“这样啊,那祝你早日上岸吧。”许是想让场面轻松些,阿蒂提努力挤出一个笑,安慰着比她大三岁的成年人:“调律师资格证么,难是难,但努力总有回报的……咦,不然我也考考看吧?你别说,像我们这种人可能还更适合干这类工作呢。”
“哈哈,是啊。”
“对了,你一进门我就想问了。”阿蒂提摸摸自己的脖子,“这个,是他们治疗你的手段吗?”
“什么?……哦,对。”阿邱模仿着她的动作,信口胡诌道,“因为我有段时间晚上睡不着觉,老爱掐自己的脖子,掐到快要窒息了,不得已只好……”
“我就说嘛,看着真难受,像是要长进肉里了。”阿蒂提一边叹气一边捡回满床的珠子,“比起上岸,还是先祝你早日摘掉项圈吧。”
现在应该数到几呢?数到4?可是早就归零了。开启下一序列?
……都没意义了。
————
————
镇医院前方有个小小的广场,喷泉早已干涸,花坛也被荒草覆盖,除了零星几个做复健运动的病人,此处的活物只剩满地觅食的鸽子。
豆子捏着包麦麸,有一搭没一搭地朝鸽群撒一把,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清静总是不长久的,因为邱小姐总算办完了事,正低着头往这边走,步履极快,鸽子们扑棱扑棱慌张地避让开,她也不懂得为别的物种放慢脚步。
这头寻着红布而去的公牛暂时还没发现他。
豆子的眼睛天生能比寻常人看到更多种色彩,凭着它,总能发现细微之处的小异常。在这个场景下,他的发现是:似乎永远焊在邱小姐皮肤上的那层粉色突然不知所踪,叫他来评判的话,现在的邱小姐整个人都泛着一层薄薄的蓝色,犹如冰层之下保存完好的古尸。本来颜色还没这么明显,是酒红色的老太太披肩反衬了这种蓝——它的正衬和反衬功能都远胜于保暖功能。
在这块浮冰即将被洋流卷走时,豆子出声了。
“喂。”
蓝色的邱小姐脚下一顿,朝喷泉这边看过来,原本恍恍惚惚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恐。
“罗宾警官?”
“是我。”
“下、下午好。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探病的?”
“你也下下午好,我是来找你的。”
豆子起身走向她。
“怎么这副表情?你摸进太平间偷东西了?”
——针对变色现象,他暂且只能做出这种联想。
“我没有偷。”
异常之处在于,首先,邱小姐既不捧哏,也不气急败坏地挑衅他,更不叽叽喳喳、不问自答地发散出一些无人需要的知识点。今天的她,活像放久了的皮球一样瘪掉了。
“……啊,是想让我汇报工作吗?本来想用飞笺器发给你的……”
其次,和豆子的坏习惯一样,她把胡乱猜测置于沟通出成果之前。
“你都找到这里来了,那我就口头汇报吧。淡猫俱乐部没有异状,异状全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迦南小队长一顿威逼利诱,非要我把终止式的情报卖给他。”
她的嘴唇机械张合着,讲话也不再故布迷障了,好像生来只懂得平铺直叙。
豆子抱起胳膊:“那么你的反应是?”
“看他的诚意了。”
“……你是不是忘了撒谎?”
邱小姐双眼微微睁圆,很快又像接近地平线的夕阳一样扁了回去:“我为什么要撒谎?”
鬼都听得出来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段谈话。
可原因似乎并不只是心虚。
“你问我?”
“开玩笑的。那个……”终于,她抬起眼皮直视了豆子的脸,“警棍。补好了,但应该没法用了。我要赔多少?”
豆子扬起眉毛和她对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她:“不用你们赔。”
“好。还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要找一个名叫摩罗斯的调律师?”
“对,之前我受过他很多恩惠,然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邱小姐越说头越低,最后眼睛都只盯着脚尖了。
“怎么会联系不上呢?报刊亭应该都有最新版的全境调律师联络簿啊。”
豆子朝她走近一步,还想逼迫她继续说点什么,心里翻腾起莫名的恶意,可源头是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邱小姐的身体对逼近的恶意毫无反应,像水泥桩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没看到,明天我去找找。”
“你找摩罗斯是想做什么?”
“我受过恩惠啊。”
见豆子半晌不回话,也不让路,邱小姐似是不想与他起冲突,小声又客客气气地补充道:“我欠他太多了,见面之前总得备点礼吧……”
“你放弃吧,他已经死了。”
夕阳又短暂地跃出了地平线:“是吗?”
继而像遁入永夜般沉了下去。
豆子强压恶意,慢条斯理地陈述着:“你的情报出错了,摩罗斯不是为了大赛才来到旧矿山镇的,他本就是旧矿山镇出身,后来他死了,等这届阿瑞斯杯选址公布后,来自希孚里亚的加百列就填补了他的位置。”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我不是白跟你说这些的。下次再想找人,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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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走流程,不要私自调查,否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在不冻港周边想处置你,因地制宜把你沉海都算是最轻的了。”
“好的。”
“好的?”豆子咬咬牙,都快气笑了,“邱小姐,你还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啊。”
“……嗯?”
“先前你在指挥处表现得好像连名字都记不清似的,现在又变成了你曾受过他的恩惠,这当中的偏差,请问你是要用这几天的经历来圆谎吗?那你可要即兴编出一大堆比舞台剧还生动的梦了。”
邱小姐垂下去的眼皮翕动了一下。
“呃,其实不是我,是我以前的朋友受过恩惠。”
“哦,又有新人物出场了。你觉得我还会相信吗?”
“……算了,死都死了,我不找了。”
最异常的来了。感受到逐渐加深的蓝色,豆子还真有点相信她不会继续找下去了。该怎么说呢?她此刻表现出来的状态,倒和她木头一般的感知能力有几分相称。
——别说是找人了,连活着的兴致都不太高的样子。
于是豆子开始喃喃自语:“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不该让你去看调律师?……”
“哎?别这么说啊,我挺好的。”态度转好一些,邱小姐竟还有点过意不去了:“罗宾警官,你的伤今天好点了吗?队医还没来的话,要不要先去医院挂个号?”
“用不着,队医手上有全队成员的追踪记录,队员的身体状况也写在保密条例里。”她越是像失去支撑的旧沙发一样塌陷下去,豆子越想激她多说两句,眯起眼,把恶意摆到了明面上:“你是不是想说:哟,就你们终止式金贵。”
可邱小姐只是礼貌性地笑笑:“你说得对。”
“……”
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扯紧她的老太披肩:“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豆子还是没有让开,忍无可忍地用手指捅了捅披肩的缺口:“你缝个扣子在上面,它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还能这样?太聪明了,你也是个生活大师。”
“‘也’?”
“我是另外一个。天冷了,罗宾警官也早点回去吧。”
“我不怕冷。”
看着蓝色毒蘑菇脚步打飘地走向车站,豆子的想法发生了一些转变:邱小姐并不是克洛诺斯的复印件。
情绪这么不稳定,傻乐的时候的确很傻,却又不能保持很久,她怎么比得上克洛诺斯呢?在烦人程度上。
广场上的鸽子们吃得几颗食就认上人了,等不稳定因素一消除,立刻迈着小碎步往豆子身边凑。
蹲下身才发现,鸽群中混进去了几只呆头呆脑的斑鸠,体型一看就比别的鸟都要小一圈,还紧紧跟在鸽子后面模仿它们走路,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可豆子不甚在意,都是饿鸟,粮在他手里,一并喂了又有何难;吃了他的,心肠再坏也不至于回头叨他一口吧?
他知道万物有灵,灵离开了躯壳便是同一种形状,或许个体之间存在差异,但都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彼此是同类。毕竟,真正不为世间所容的灵魂,早已被埋葬在传说的冰层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