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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三章 时务(二合一)

作者:大苹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桓伟站在城门口恭送桓玄的车驾和大军离去,直到所有的兵马和车驾都不见踪迹,这才心中空落落的回到城中。


    回到府中,桓伟心中不安。桓玄这一走,自己留守京城之中,若不早作打算,恐怕要糟糕。守城之事,自己心中毫无计划,着实令人忧虑。


    桓伟立刻命人叫来万盖等将领,商议守城事宜,询问有无良策。


    万盖建言道:“大将军,以目前城中区区两万兵马,想要守住京城,堪称白日做梦。东府军不日将卷土重来,斥候已经探知他们正在整军的消息,恐怕就这几日便要攻城了。必须要早做打算。未将认为,当立刻招募城中青壮,协助守城。否则,我们坚持不了几日。”


    桓伟皱眉道:“可城中青壮未必肯参与守城,若要强行征用,恐又惹百姓之怨愤。当此之时,这并非明智之举。”


    万盖冷笑道:“不肯强行征兵,那便等着破城吧。未将反正是会尽力而为,为大楚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城池是肯定守不住的。大将军宜及早做准备,准备撤离京城。”


    桓伟心中烦恼,挥退万盖等人,在宅中思虑许久,又命人叫来自己的两位妹夫。一位叫做王裕之,一位叫做殷仲文。


    王裕之出身来头不小,他可是琅琊王氏出身。只不过非主家一脉。其曾祖王廙乃是琅琊王氏的王导和王敦的从弟,和他们是嫡堂兄弟。早年间曾任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平南将军以及门下省侍中之职。


    早年,桓温在世之时,桓氏和王谢庾氏等大族皆有姻亲关系。桓温便将次女桓安子嫁给了王裕之为妻,以平衡和王谢大族之间的关系。王裕之当时在中书任侍郎,倒也有些地位。


    但虽则琅琊王氏家主王彪之的去世,琅琊王氏逐渐式微,司马道子当权之时,王裕之夹着尾巴做人,终于熬到了桓玄进京。凭借桓氏女婿的身份,不久前,大楚建立,他被任命为侍中,风光一时。


    至于殷仲文,听他名字便知道他和谁有关系。他是殷仲堪的堂弟。当年桓玄和殷仲堪在荆州有过一段蜜月期,殷仲堪为殷仲文提亲,请将桓玄将他的姐姐桓宁子嫁给殷仲文。桓玄为博殷仲堪信任,自然是一口答应。


    殷仲文此人倒是生的一表人才,但却是个十足的斯文败类。人品极为不堪,可用好色贪财,毫无底线来形容。当年桓玄和殷仲堪反目,殷仲文作为殷仲堪的堂弟,不但不站在殷仲堪一边,反而为桓玄出谋划策,探听了不少情报。原因便是桓玄赏赐给他很多的财物美女,将其彻底收买,完全不顾家族血脉之情。


    他也算是从龙之功,入京之后,得到重用,在桓玄身边任骠骑参军等职。不久前,桓玄让其任丹阳尹,掌管京畿要事。


    桓玄西去,殷仲文和王裕之都没有跟着去。王裕之是琅琊王氏出身,自然不肯离开京城。而殷仲文则是舍不得家产美女,他知道一旦跟随桓玄离开京城,他便一无所有了。况且桓玄明显已经没有什么前途,跟着他去往西北梁益荆襄这等边陲之地,便将老死在那里,从此也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他不肯离开,希望能够留在京城赌上一把。


    他们两人早就从谢汪等人的口中得知李徽为人宽恕,不会对他们这种人下手。反而因为是大族之人,或可拉拢优待。就算李徽大军攻入城中,也不过是换个山头,仅此而已。故而这两人也都并不惧怕东府军攻入城中,会对他们不利。其实不管是谁攻进京城,像他们这样的大族,终究是有立足之地的。


    两人联袂而来,见到桓伟之后,上前行礼。


    桓伟还了礼,请他们落座之后,寒暄已毕,沉声道:“二位妹夫,今日请你们二位前来,是有件紧要之事拜托二位。眼下可用之人不多,可信任之人不多,只能拜托二位去做。”


    殷仲文忙道:“大将军有何吩咐,便请直言。”


    王裕之也道:“要我等做事,只需吩咐一声便可,必当尽力。”


    桓伟点头道:“二位这个态度,我甚欣慰。二位当知,眼下局势于我不利。陛下西巡,留下我在此守城。但城外东府军凶恶,我虽有城池之利,但也未必能守得住。因为我手中兵马并不多,只有两万余。偌大京城,方圆十几里,靠着这两万兵马显然难以防守。更别说,眼下我兵马士气衰微了。适才万盖等人前来,也说了此事,东府军不日攻城,我等当早做准备。故而,请二位前来,为我分忧。”


    殷仲文和王裕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妙的神色。此时此刻,局面摆在明面上。桓伟想要扭转,那谈何容易。所以他要两人做的事,也定然不容易。


    “事情也很简单,我们现在最缺的便是守城的人手。我如今腾不出手来做这件事,只好请两位妹夫去帮我做这件事。便是招募城中青壮百姓,组建守城兵马。男女老少,但凡能够搬得动守城物资者,都可征募。我只要城头站满了人,能够帮着守城,东府军便攻不进来,我们便得以安全。”桓伟继续道。


    王裕之皱眉道:“大将军,不是我多嘴。如今的局面,想要募集百姓守城恐怕很难。且不说青壮百姓已经不多了,就算有,他们也不肯应征。”


    桓伟冷笑道:“由得他们么?这可不是请客喝酒。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明日,我要五万百姓守城,你们必须做到。我给你们三干兵马调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殷仲文皱眉捋着他的美髯道:“大将军之意是要我们抢抓百姓?”


    桓伟冷声道:“抢抓也好,自愿也好,那是你们的事情。”


    殷仲文和王裕之沉默了。


    “大将军,这件事太难了。我们怕是做不到啊。还是请别人去做吧。我们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况且,我琅琊王氏在京城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我怎好下手?再说了,我说句心里话,就算有了五万百姓,难道大将军还真的指望能靠他们守住京城不成?东府军如此凶恶,朝廷十万大军都铩羽而归,征募百姓又有何用?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王裕之缓缓道。


    桓伟冷声喝道:“平素你们见好处就上,打着大楚皇亲的旗号,要官要爵,要钱要田。如今要你们为大楚尽力的时候,便推三阻四了。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殷仲文叫道:“大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实话实说,免得误了大事。这样的重任,我们承担不起啊。若是误了守城大事,岂非更加罪孽深重?大将军就当我们是废物便是。另请他人便可。”


    桓伟大怒。缓缓道:“若有其他人可用,我怎会委托重任给你们?你二人乃我大楚皇亲,眼下能信得过的便是你们。没想到你二人推三阻四,不肯效力。嘿嘿,莫不是以为我大楚要完了,想要有别的打算?你们听好了,这件事必须去办,而且要办好。若是办不好,你二人人头落地。既不忠于大楚,要尔等何用?”


    殷仲文一听,吓了一跳。咂嘴道:“大将军,你莫要开玩笑。”


    桓伟一拍桌子,怒喝道:“军中无戏言,何来玩笑?来人,拿纸笔来,让他二人立下军令状。明日若不办到我要求之事,便军法处置,立斩无赦。”


    亲随捧来纸笔,殷仲文和王裕之磨磨蹭蹭不肯写军令状。桓伟抽出佩刀,沉声道:“此刻抗命,此刻便斩,想清楚了。还不快写。”


    两人见状,只得提笔立了军令状。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桓伟的样子,似乎要动真格的,还是先保住性命才好。


    军令立下,桓伟命人收好。见两人面如土色,于是温言道:“两位妹夫,我不是要逼你们。但眼下,你们若不出来为我分忧,京城便守不住了。虽然未必便能守住京城,但起码要尽力而为,拖延一些时间。陛下平安抵达江陵之后,京城守不住便罢了,我们也对得起陛下了。二位此刻若都事不关己,城破之时,难道没想过李徽的刀也会落在你们的脖子上么?莫忘了,你们可是也是和我桓氏有亲密干系之人,怎会幸免?二位多多努力,我们尽力而为,总好过坐以待毙。”


    两人诺诺而应,告辞而出。


    出了桓伟宅邸,两人甚为愤慨。殷仲文拉着王裕之去酒楼喝酒,同时商量此事。


    “敬弘兄,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要我们募兵五万,这不是强人所难么?看来只能强抓壮丁了。”殷仲文敬了一杯酒,皱眉道。


    王裕之冷笑道:“要抓壮丁你去抓,我可不抓。我琅琊王氏今后还要立足于世,这等事我是断然不做的。明知京城守不住,却要我们抓丁守城,岂不是多此一举?这样的事情,我们做了,便从此别想立足于世。我可不做。”


    王裕之将酒盅重重的往桌上一顿,神情恼怒。


    殷仲文苦笑道:“敬弘兄,你琅琊王氏要声誉,我陈郡殷氏便不要声誉么?你不能做,我便能做么?然问题是,我们不做,那军令状怎么办?有可能真的人头落地呢。”


    王裕之怒道:“那便让他杀好了。反正就是不能做。仲文,我可要提醒你。他桓氏如今败退,京城也守不住。我们若是现在乱来,必将害了你我二族。我二人和桓氏是姻亲不假,但也不能事事听他们的,也要为自己打算。此时是关键时候,城中大族都在为自己找后路,你我若是糊里糊涂,将来必死无葬身之地。”


    殷仲文一听,双目放光。低声道:“哎呀,敬弘兄,你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只是不敢直说罢了。你我两人可算是倒了血霉,取了桓氏女子为妻。如今搞得不人不鬼。别人将我们当成是桓氏爪牙,桓氏将我二人当成奴犬,加以逼迫。我二人可是倒霉透了。不瞒你说,我都后悔死了。”


    王裕之叹息道:“时也,命也。那能有什么法子?你既也这么想,那便该明白我的意思。咱们宁愿掉脑袋,也不能那么干。难道他桓伟还要杀了我们的妻儿不成?那可是他的妹妹和外甥们。豁出去了,也不能干。不留后路,你我两家必受清算,李徽入城,我们的族人家业全都要化为飞灰。就算李徽肯宽恕我们,城中百姓也必将你我两家上下全部撕成齑粉。当此之时,当积善行,万不可轻举妄动,方可周全。”


    殷仲文缓缓点头沉吟,连喝了几杯酒,忽然低声道:“敬弘兄,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裕之道:“仲文,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殷仲文咬了咬牙,低声道:“敬弘兄,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此之时,你我恐要为自己打算才是。既然你我决意不肯行事,桓伟必杀我二人。但我二人难道便引颈受戮?你我身份特殊,本就以后很难立足,再做出威逼百姓之事,确实会死无葬身之地。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何不索性一搏?”


    王裕之一愣,低声道:“如何一搏?”


    殷仲文低声道:“桓氏败亡已成定局,桓玄逃往江陵,这辈子也别想东进了。他已经天怒人怨,西北的人口物资都被他搜刮糟蹋光了,早已失了民心,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京城旦夕便破,桓伟根本守不住,这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之事。眼见李徽率东府军将要进城,这种时候,不知多少人都在为自己打算,都在找后路。你我若是在此事干一票大的,助力李徽攻下京城,并且……不费一兵一卒,岂非是送给李徽的一份投名之礼么?李徽进城之后,我二人便是戴罪立功,就算不赏,却也抵消了过错。李徽定会对你我宽宏,甚至会重用我们。你觉得如何?”


    王裕之瞠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里应外合,迎接李徽大军进城?”


    殷仲文低声道:“不光如此,我们还可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桓伟不备,擒获了他,献给李徽。岂非大功一件?我们假意遵循桓伟之命,集结一些人手。同时派人去和李徽联络,商定夜晚打开城门,放他们的兵马进来。再擒了桓伟在手,大事必成。到那时,我二人可就不是罪人了,或许是李徽的座上之宾也未可知。”


    王裕之额头冒汗。虽是琅琊王氏大族出身,但王裕之可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大事。这种叛变倒戈的计谋,王裕之还从未想过。此刻见殷仲文英俊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他的心中发毛,心脏咚咚咚的乱跳。


    殷仲文看着王裕之的神情,忽然大笑道:“罢了罢了,敬弘兄这是吓到了么?我不过是玩笑罢了。敬弘兄莫怕,我可什么都没说。出了这个门,我可什么都不认。你也休想去告密。”


    说到后面一句,殷仲文的神情已经变得冷厉。心中后悔之极。自己跟这个琅琊王氏的废物推心置腹作甚?这样的人,只知道吃喝玩乐,又怎能与之谋事?


    “酒喝的差不多了,我也有些醉了。咱们还有重要差事,我看到此为止吧。得去领军办事去了,免得掉了脑袋。呵呵,敬弘兄,我先告辞了。”殷仲文站起身来,拱手道。


    王裕之皱眉不语,殷仲文冷笑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忽听得王裕之在身后低声道:“仲文兄,我觉得……此事可为之。”


    殷仲文停步转身,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


    东府军的攻城战于次日上午开始。经过三天的休整,李徽李荣等率六万东府军重回西篱门外。只不过,因为弹药生产速度的原因,运到军中的炮弹只有不到八百枚,会同之前剩余的炮弹,不过一干五百枚。所以,此番进攻,所携火炮不过三十门。


    不过,这也够了。李徽已经得知了桓玄率军逃出京城往西而去的消息。城中兵马不过两三万人而已,眼下敌我兵马数量已经翻转,东府军兵马已经倍数于敌,实力已经全面占优了。


    但攻城毕竟是攻城,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小觑攻城这件事。攻城之战,往往是折损兵马最多的时候。而大部分作战的溃败,都在攻城之时。守城占据地利之忧,总是能给攻城方大量的杀伤。


    李徽不希望东府军有更多的死伤,所以此番攻城,他依旧慎重对待。火炮虽然少了,但是攻城器械,攻城前的准备可一点也没有放松和含糊。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准备充分,避免粗糙的进攻,带来己方的大量伤亡。


    因此,虽说攻城拉开了架势,但光是火炮的架设,上百辆攻城冲锋车的牵引到位重新组装,大型云梯的绑扎和连接,护城河上浮桥的大型木排的捆扎准备等等工作,便从上午一直忙到了午后。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是午后未时时分。


    李徽有些恼火这些工作进度的缓慢,为此将李荣等人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李荣等人也很委屈,主公要求的很细致,要求此次攻城必须一击得手,并且不能死伤太多兵马,他们只能面面俱到,细致行事。


    既已经是午后未时未,距离天黑已经只有两个时辰了,李徽决定攻城推后一日。因为天黑作战便是变数,特别是攻入城中之后,黑暗中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也不便于兵马掌控局面。相反,守城方或许会更希望在黑暗中的乱战。


    李徽不愿意给他们机会,所以便下令攻城明日一早进行。架设好的重炮在夕阳落下之前轰击了数十发炮弹,也算是今日攻了城了。此举倒是吓得城头守军手忙脚乱,以为对方要发起进攻了。结果,大量的兵马涌上城头之后,却发现对方偃旗息鼓,出营的兵马又回营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天黑之后,将士们早早的进帐篷睡袋之中睡觉。李徽也早早睡下,心中盘算着明日的攻城,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大春在外帐瓮声叫嚷。


    “小郎,小郎,快醒醒。他们抓到了敌人的奸细,说要请小郎亲自审问。”


    李徽皱眉道:“一个细作,李荣审问便是。”


    李荣的声音响起道:“主公,我已经审过了,事情有些蹊跷,需要主公亲自审问定夺。”


    李徽心中疑惑,这才爬起身来,披衣来到外帐。却见外帐之中已经高高低低站了十几名将领。地上跪着两名五花大绑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李徽问道。


    李荣上前来,低声在李徽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徽一愣,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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