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卢应溪临去蜀中前,读到辛稼轩的《水龙吟》,觉得豪迈又悲凉,不禁画了幅她鲜少会画的山水画,是她脑海里所能想到的南剑双溪楼的景象。
她想题个字,可又觉得自己的簪花小楷,与这幅画着实不配。她从小只喜欢画画和跟着父亲出去野,不爱练字,能写得这手小楷已然难得,别提草书、行书了。
卢应溪把画拿给她父亲,让他给题个气势磅礴的字,她父亲却看不出她画的什么,只说空了再帮她题,那幅画也就丢在了那里。
她到了蜀中,在外祖家和姨母家都住了些日子。在表姐顾盈的房里,见到一副行书,气势奔放,苍劲恢宏,笔锋所至,墨韵随之。她心里十分喜欢,就问顾盈那是谁的字。
顾盈道:“这个人倒与你有缘,你叫‘应溪’,他叫‘承川’,是我三哥,大伯父家的。去年秋闱才中了解元,现在跟我爹出去玩了,估计你见不着了。”
卢应溪道:“我只是觉得他字写得好,又没有要见他。”
顾盈促狭地笑道:“我三哥长得也好看,这眉州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想抢我三哥做女婿呢!你不知道,我昨日听到祖母他们跟你娘玩笑,也说你们从名字到才貌都很般配,要讨你给我三哥做媳妇儿,还说你娘当初是我祖父做媒,才嫁给的你爹,你爹也得还个回来。”
卢应溪笑笑并没在意:“你也知道是玩笑话,还有没有他的字都拿出来我瞧瞧。”
顾盈边去搜罗,边给她讲了不少顾临的趣事,倒真让卢应溪对这个人产生了许多好奇。
她和母亲返程时,在路上遇见了也要归家的顾临。旅途之中人多眼杂,她自是不能抛头露面,只在马车里听顾临道:“小侄顾临在姨母家叨扰月余,不曾想在路上才得见姨母和妹妹。”
这是她作为卢应溪,离顾临最近的一次,却不曾见到面。招呼完道别后,卢应溪偷偷掀开车帘,只看到他骑马疾驰而去的背影。
她回到家中,发现走之前画的那张画,已经被题上“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却正是顾临的字。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砰砰乱跳,她突然理解了心有灵犀是怎样奇妙的感觉,情窦初开却也从此情根深种。
她喜欢听父亲对顾临由衷的赞赏,她抢走顾临给弟弟卢思屹写的字帖,开始练起行书。那日父亲告诉她,给她和顾临定了亲,是她此生最开心的日子。
如今的周梨回想起这些,已恍然如隔世。大概别人会以为她的感情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可她就这样把未曾见过面的顾临装在心里好多年。
直到遇见这位大人,她才发现自己也可以对别人有这种感情,可命运惯会弄人,他却原来还是顾临。
她不知道这是上天的垂怜还是惩戒,以为此生注定天涯两隔,可如今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她不敢有一点奢望,只求事了一别两宽,只愿顾临顺遂平安。
但是顾临的这番话,让她久久不能平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才走上仕途,如此真能平安顺遂吗?
顾临见她久久不言语,问道:“阿梨,你怎么了?”
周梨抬眼望着他道:“只是觉得这位大人有些多事,做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这世道不公,积弊已深,凭一己之力,难道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这天下苦命之人不可尽数,难道又能一一救得不成?”
顾临答道:“能救一个便是一个,每个人都只来这世间一遭,能多让一个人免遭厄运,就是值得。何况永安匪患,一旦解决了,能救的又岂是一人。连年剿匪却连年不尽,却让老百姓头上的税赋连年增加,不堪重负,导致更多的良民上山为匪,如此恶性循环,得有多少人深陷其中。就如郑虎,明明是极有孝心之人,若不是这世道让他路走窄了,何尝不是母慈子孝,共享天伦。我不能扶大厦将倾,但自信能做好此事,既已落在我头上,就是一定要做的。”
周梨垂了眸没再说话,顾临又柔声道:“阿梨,我知你为我担心才这样说,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周梨突然觉得一阵心酸,自己也不知到底为何,只轻轻应了声:“嗯。”
陈锡山自对仁安堂生了失望之心,便决定同夫人离开永州,去吉州与女儿同住。他夫妻二人只得一女,嫁与了他的大徒弟,在吉州开了家医馆,这些年女儿女婿一直来信让他们去,陈锡山却因对仁安堂感情深厚,又安土重迁,一直没有成行。
如今下定决心,陈夫人倒是开心不已,完全没有要离开故土的沉重心情。直到周梨前来送行,她才生了一丝不舍之情,有了离别的感伤。
周梨笑道:“师母就要心想事成,一家团圆,有什么好感伤?”
陈夫人擦着眼泪道:“谁说不是,本来都开开心心的,临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毕竟待了好几十年。”
周梨安慰道:“吉州也没那么远,想家了就和师父一起回来看看便好。”
陈夫人止住眼泪点点头:“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好在也有归宿了,只是到底是个妾,他以后要待你不好,你就来吉州找师父师母,管他是多大官呢,师父师母替你撑腰,给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什么胡话呢!”陈锡山忙拦住他夫人,转头对周梨道,“你可别听她的啊,我反正不欢迎你,我看顾大人待你好得很,你那倔脾气别做什么事都一根筋,欺负他才是。说好了啊,可别来吉州找我们。”
说完一边催夫人上马车,一边朝周梨挥手,让她快回去。
周梨再也忍不住眼泪,抱住陈夫人道:“师母,我会想你的,你一定要常给我来信。”
陈夫人泪流不止,不住点头,周梨松开她将她扶上了马车,又眼泪汪汪地向黑着脸的陈锡山道:“师父,您年纪大了,要少喝些酒,和师母都要注意身体,不管你欢不欢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陈锡山含糊地应了几声,便与周梨挥别,让车夫驾起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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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本来哭得伤心,见陈锡山坐进马车后也在偷偷擦拭眼角,忙笑他道:“就你还嘴硬,我定要写信告诉阿梨,让她也笑话笑话你!”
周梨看着马车越行越远,眼泪却还是止不住。虽然她突遭厄运,家破人亡,可她也很幸运,到底在这永州城里,遇见了这么多真心待她的人,让她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都是要离别的。
顾临这日出外忙完回书房,看了半日文书也不见周梨来,不禁有些心不在焉。这些时日,只要他在书房里,周梨都会来帮他画图,相伴左右。今日不知为何迟迟不来?
又等了半日,门终于被推开,顾临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却是朱妈走了进来,不觉大失所望,继续埋头到文书里。
朱妈舀了一碗汤递给顾临,顾临没接:“放旁边吧,我一会喝。”
朱妈依旧端着碗道:“这是姑娘早起炖的,说大人最近见好,药可以停一停了,但还是要食补,午后喝些汤水最好。”
顾临闻言忙放下手中文书接过碗,喝了一口才问道:“阿梨怎么没来?”
朱妈答道:“她师父今日走,她去送行了,还说顺便出去走走,晚点再回来。”
顾临点头,心里却有些不高兴,怎么就没告诉他,他当同她一起去送行才是。
朱妈在一边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问道:“大人,您还要娶夫人吗?”
顾临皱眉道:“为何这么问?”
朱妈自顾自道:“我是觉得大人何必跟别人一样,非得三妻四妾,周姑娘就很好,何必让她伤心呢?”
顾临越发听不明白:“阿梨怎么又伤心了吗?”
最近周梨和顾临几乎形影不离,朱妈根本没有跟顾临单独说话的机会,今日逮着机会可不得可劲往外倒:“哎呦,我的大人,您也该学学哄哄姑娘才是,她伤心您都不知道,也难怪她还不跟您同房。她不伤心,那日为何要说那么感伤的话,什么和大人没有缘分,就跟那露珠一样,不多会就会散的。后来还是我劝了半天,您看最近跟大人不都挺好,大人您要再多哄着点,不就更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了吗?那同不同房难道还要姑娘主动不成?”
顾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他没有细想,他现在的重点只有:“阿梨到底为什么伤心?”
朱妈简直恨铁不成钢:“哎哟,大人怎么还不明白?不就是不想您娶夫人吗?哪个女子受得了夫君有别的女人的?”
顾临眉头越皱越紧,谁说要娶别的女人了不成?难道阿梨是一直觉得他还要再娶?他想了一会还是问道:“那朱妈你是怎么劝她的?”
朱妈语重心长地道:“我就让她不要想那么多,小夫妻之间难免闹别扭,还是要先生个孩子要紧,先生个女孩贴心,再生个男孩,大人就算再娶夫人,她也有个依靠……”
不等她说完,顾临已经被汤水呛得咳嗽不止,这哪里是劝,阿梨早晚非得给朱妈吓跑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