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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长遗恨(2)

作者:文长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什么?!”


    众人大惊,下意识离阿溟远了许多,那拎着她的汉子也是一抖,差点松手:“所以说就是她作乱害人?”


    老道士却摇头:“非也非也,倒不是她作乱,只恐是她身上妖邪之气太重,触怒了海神,才引此大难。”


    显然也有人是这种猜测,闻言连忙问道:“此事何解?”


    抓着阿溟的汉子道:“什么何解!说了是她害人,那就把她扔海里去,要她向海神大人认罪!”说着又去拖阿溟。


    阿溟死死撑住,趁他不备往他手臂上大咬一口,拔腿就跑。那汉子大怒,一脚把阿溟踹倒在沙子里,吼道:“他娘的你敢咬老子!”


    他说着便抬脚欲踹,又是那胖妇人拦将上来,对他道:“阿丰啊,你腿脚不是前几日伤到了吗,还是悠着点吧。”她又转头问那老道,“道长啊,既然是阿溟惹得海神大人发怒,那海神大人为何不直接惩罚阿溟,而要……”她说着眼眶又红了,再说不下去。


    老道士摇摇头,略有些怜悯与无奈的意思:“这是海神大人的考验,想看你们是否有诚心认罪,疏忽不得。你们若不将她交出去,他日海神大人再次发怒,一切可就晚了……”


    众人闻言皆惶惶,无人敢再说话。


    当晚老道士拿着村人给的钱两,由村人们一路护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而另一边,村人们从偏僻的小屋内、阴暗的角落里搬出了一样东西。


    溟海村人厌恶与外界接触,除了迫不得已安排的固定与外界交易的队伍,所有村民都安于此地,绝不允许外人闯入。偶然有外人闯入,村民们往往或装神弄鬼,或百般恐吓,直到闯入者离开。


    若是遇上了胡搅蛮缠或不怀好意者,村民们便会合力将其打败,封于铁笼之中,沉入溟海,祭于海神。


    这铁笼通常是用来装成人的,因此几只铁笼都造得逾两米高,旁边一只小小的铁笼,多余得像是材料不够了,做出来摆着玩儿的,又或许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却从来没用过。


    此时搬出来,上面覆着厚厚一层灰,众人细细将它擦净,擦得如同新磨出的刀刃一般锃亮,仿佛能映出阿溟极度惊惧的脸庞。那小铁笼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此时笼门敞开,也的确是在等她。


    这般惊惧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陆云笺的脑颅,她完全预料得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阿溟显然也是如此,尽管被村民们紧紧按住,明知徒劳,却还是下意识地猛烈挣扎起来,晃得手腕、脚踝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笼子上铁栅密织,进去了便只能堪堪伸出一只手臂,阿溟身材瘦小,全然抵不过这样坚固的牢笼。笼角坠上石块,铁笼被推入广袤汪洋,直往海底坠去。


    分明是天朗气清、风平浪静的好时候,然而铁笼坠入海洋的那一刻,洪波涌起,溟海忽地掀起惊涛骇浪,遮住了阿溟极度惊恐的脸庞、无力而嘶哑的呼救。


    她从未离她向往的海洋如此之近,却毫无欣喜毫无愉悦。


    铁笼在风浪席卷中翻滚、在风停浪歇时下沉,她在这样的翻转浮沉之中渐渐停止了挣扎,悲伤痛苦惊惧走马灯似的轮回了个遍,最后化作可怖的恨意。


    她的身形忽地扭曲变幻起来,稚嫩童音也变得尖利可怖,久久回荡于溟海上空:“你们竟敢弑神——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你们不是喜欢拜神吗,你们的海神大人,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万丈巨浪筑成密不透风的高墙,沉沉压向溟海村。那村子如此之小,巨浪甚至不用逼到跟前,就足以教它灰飞烟灭。


    陆云笺忽地明白过来了——


    阿溟正是天生地长的溟海海妖,修成肉身后,不知怎地失了记忆,成了溟海村的孤儿。若是一直如此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只是如今阴差阳错将它重新投入溟海,它恢复了记忆与法力,又恨意深重,自然难以对付。


    这天生地长的海妖,本也可以算是海神,是凶是吉皆在一念之间,它心里存的那几分怨气与恨意被无限放大,终至于此。


    陆云笺终于想通此节,尚未想到应对之策,便感到自己能控制身体活动了,心中一喜,下意识去摸胸前,果然摸到了厚厚一沓符纸。


    然而尚未拿出,便感一阵剧痛袭来,手上顿时没了力气,背上冷汗涔涔。


    下一刻,无数咸腥海水自眼耳口鼻灌入,陆云笺视物不得,逼人的窒息感使得她脑中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曾伴随着幻境出现的剧烈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仿佛魂魄被强行抽出、又被慢慢撕裂,像是每一寸皮肤连着血肉筋络被撕下,又像是血肉被一寸一寸从骨骼上剔落,痛得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一开始她旁的什么都感受不到,唯能清晰地感知到撕裂的剧痛、骇人的窒息感与无法控制的下沉。


    到最后痛得意识模糊,又或许是因为魂魄即将被吞尽,她反倒感受不到痛了,甚至渐渐生出了几丝困意。


    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因此对死亡并不感到那样害怕,只是觉得死得有些太草率了,刚找到的线索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几人,更不像在现代,她还来得及与亲人好友一一告别。


    还有……


    这个时空的陆云笺真是倒霉,身体被她弄成这个样子,魂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这具身体里。


    她的思绪正乱七八糟地飘,忽地瞥见自己手上有白色光芒浮动。那光芒起初忽明忽暗,她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那光芒是金色的,暗下去时几乎看不见,强盛起来时却几近发白。


    ……是父亲给的手链吗?那上面有驱邪除祟的法咒,可惜这次好像没能把邪祟赶跑。


    陆云笺叹了口气,眼皮沉沉正要阖上,终于发现发光的不是那手链,而是她手心的一个阵法。那阵法渐渐扩大、渐渐清晰,中央悬着一朵梅花,正缓缓旋转,舒展花瓣。


    陆云笺一怔,随即想起——


    那不是裴世给她画的阵法么?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四周翻涌的海水都仿佛刹那间静止了,洪流像是猛兽一般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撞不开那层忽然笼罩在她周身的金色结界。


    耳边嗡鸣,一人破水而来,一剑破开牢笼,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掌温热,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令人窒息的痛感终于渐渐止息,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陆云笺忽然怕极了这是一场梦。


    所幸那人又一剑劈上半空,海妖尖啸着逃开,幻境如同潮水退去一般,渐渐消散。


    裴世带着陆云笺出了幻境,尚未落地,又是一剑劈上,这回劈了个正着,那海妖显了形,虽是个模糊的影子,但也足够了。这一剑上去,劈得它好不容易暂时聚拢的魂魄又四下散开。


    若说海妖上回搬来鬼界之景是下了血本,那这回便是孤注一掷。


    它将自身记忆搬出来作为幻境,其中一切皆是它所见所感,是它所能造出来的最强法力场。它倾尽法力造出这么个东西,将其余四人都隔在外边,无法进入。


    幻境中看似过了许久,现实中却不过须臾,待到他人破了幻境,海妖也早就吞了陆云笺的魂魄,魂魄修复完整,法力定然大增,只是不曾想裴世留在陆云笺手中的阵法,遥以感应,竟成了他强行进入幻境的媒介。


    季衡、季瑶、贺江年早已布好了绝杀阵,待到裴世站定阵法一角,那阵法忽地绽出夺目光芒,无数鬼魅魂灵惨声长啸,霎时魂飞魄散!


    绝杀阵蔓延得快,那海妖逃得也极快,陆云笺强打精神睁开眼,看见那海妖忽地往上一蹿,朝着远处一座青翠山峦飞掠而去。与此同时,绝杀阵法蔓延到那座山山脚处,却像被一把重锤砸碎的玻璃,迅速崩溃瓦解,碎了一地。


    众人皆是大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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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杀阵,为何又一次破了?


    陆云笺嗓音嘶哑,气若游丝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众人都摇头不语,唯有裴世低头扫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是云间世尊主闭关修炼的一座灵山。”


    众人都微微惊疑,转头望他。云间世尊主闭关之地乃是无几人知晓的机密,裴世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云笺却没有心思去想此节,她只知道父亲或许正在那座灵山之上修炼,更甚者,或许海妖就是奔着他去的。


    她忽地像一条惊跳的鱼一般弹起,脸色煞白,去摸符纸。符纸上都设了防水的法咒,并未沾湿,她摸出一枚绘着梅花的符纸,在上面飞速写下三个字——


    传送阵。


    待到裴世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时,陆云笺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阵法生效很快,方才还抓在手里的人,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裴世:“……”


    他可算是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


    陆云笺翩然落地,挨过初时那阵眩晕感后,睁开眼,看清了四周景象。


    此处是方才那座苍翠峰峦的峰顶,四周茂林幽竹,灵气丰沛,掩在竹林深处的屋舍之中端坐着一人,双目紧阖,的确是她的父亲。


    下一刻,陆稷面前忽地现出一片影子,那影子模糊扭曲,陆云笺却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海妖行动奇快,丝毫不逊于传送阵,竟已经来到此处。


    陆云笺顾不得思考,又摸出一张白梅符,一咬牙,写:献祭法阵。


    写完往地上一掷,就要踏入法阵中央。正要迈出脚,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用力得指节发白,拽得陆云笺的手险些脱臼。


    她转头看去,只听裴世沉声道:“陆云笺,你别犯蠢,他不……”


    陆云笺却先一步瞥到了后面匆匆赶来的季衡等人。裴世给的白梅符虽然可以使出许多法术,但力量有限,方才她开出的献祭法阵力量不足,若不尽快完善、加以维持,不多时便会失效。


    她没有回应裴世的话,而是冲后面那三人微微一笑,喊道:“劳烦诸位为我维持献祭法阵,再行诛杀,这回,再不能让那东西跑了。”


    她说完像是担心自己会恐惧后悔似的,就要甩开裴世的手往法阵中跳,奈何裴世抓得极紧,根本挣不脱。


    裴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后面几个字:“他不值得你救。”


    陆云笺与他同时开口,只说了四个字:“那是我爸。”短短四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父亲与兄长,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都是她仅有的亲人。于她的亲人与好友,她所欠良多,这次总算可以不再拖后腿了。


    裴世竟是微微一怔,像是被一道惊雷砸中。此时的陆云笺,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陌生……焦急,担忧,坚定,真切却又模糊,教他看不明白。


    这一怔之下,他的手微微一松,陆云笺钻了空子,将手抽出,转身掩去眸中晶莹,毫不犹豫地跳入献祭法阵中央。


    悬在陆稷面前的海妖果然受到此处献祭法阵的感召,身形一闪,降至阵中。由于是献祭,海妖吞噬陆云笺魂魄的速度快了些许,熟悉的剧烈痛感袭来时,陆云笺选择闭眼躺平,任痛感席卷、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那海妖长啸一声,声音凄厉,想是其余几人在献祭法阵上叠加了一层攻击效用的阵法,已经生效了。


    那海妖明明痛苦万分,却还极力吞噬着陆云笺的魂魄,显然是想吞完这最后一只魂魄,恢复所有法力。不过就算它想逃也是逃不了的,这便是献祭法阵最大的作用——


    献祭一旦开始,献祭者与被献祭者皆无法中断施法,毫无后悔余地。


    陆云笺没有睁眼,她全神贯注地忍着撕裂般的痛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父亲,应该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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