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笺再顾不得等掌柜把药包好,猛地转身,拔腿便跑,把掌柜的喊声远远甩在身后。
夺魂,杀人,设幻境,那东西一直在他们身边。
他们验灵力、验血脉、验薛夫人阿敏有没有被附身,皆是一无所获,附近妖气鬼气稀薄,极易被错认成普通的妖魔鬼怪,实际上却是海妖魂魄碎裂,又极力压制所致。
没有被附身,是因为它根本不需要附身。假设阿敏于八岁时走丢并非偶然,那么极有可能是因为溟海村人供奉不足,想方设法从外界诱拐八岁孩童,投入溟海,助海妖修成肉身。
而那海妖既吞噬了阿敏,阿敏的肉身便可任它驱使,而人的肉身,是隔绝妖魔鬼怪仙神气息的最强屏障。
至于薛夫人,它根本无需多做些什么,只需要像操控傀儡一般将其控于掌中即可。若是如此,那么薛夫人也早已失魂,由于是被操控,难以完成细微动作,所以才连筷子都拿不稳,更不用说做饭与缝纫。
而被抬上大街进行招魂仪式的薛公子,或许都是它引他们前往薛宅的手段。
只是海妖力量虽强,但要在他们五人眼皮子底下玩弄法术却难,因此它必须要以某种方式让自己的力量在短时间内增强数倍,而若是让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法力场之中进行,就能达到目的。
如此说来,海妖不是没有设幻境,而是整个薛宅,都是幻境!
陆云笺脸色微微发白,甩了几张通讯符想要联系其余三人,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陆云笺。”
陆云笺跑在前头,正心如乱麻,忽听裴世唤她名字,转过头,见裴世仍是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多意外:“有别的东西在替它遮掩,否则它再如何也不可能设出这样一个法力场,更不可能将灵力与气息都压制至此。那东西八成是冲你来的,一会儿到了薛宅,你不要轻举妄动,万事交给我。”
陆云笺点头:“好。”
二人行得极快,没用多久便到了薛宅门外。大门紧闭,陆云笺下意识想先上前去推门,忽然想起裴世的话,又默默后退,扯住了他的衣袖。
裴世看她一眼,没说话,反手抓住她手腕,抬起另一手去推门。
大门吱呀打开的一瞬间,大片烟雾扑面而来,眼前霎时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陆云笺下意识去抓裴世的手,却发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云笺一阵心慌,心跳剧烈,撞得她头晕目眩,连喊声都带上了几分颤抖:“裴世!季衡哥!季……”
下一刻,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摔了一跤,膝盖似乎有些破皮,风一吹,一阵凉凉的刺痛。
陆云笺缓过劲儿后,下意识去摸符纸,结果什么都没摸出来,又去召唤法器,亦如沙砾投入大海,毫无回应。她几乎感到有些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她才终于发现这具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
她估摸着这具身体的身形,似乎还是一个小孩儿;虽并不十分瘦弱,却穿着破烂,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般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乞儿。
……这是谁?
她不能控制这具身体,只能借有限的视野观察四周情况,发现这似乎是一处海滩,耳边似有海浪翻滚、海风吹拂之声,鼻间弥漫着一片海腥气。
这具身体刚刚扎扎实实摔了一大跤,似乎磕在了石头上,此时起身,痛得路都走不大稳,跌跌撞撞往不远处一处小村庄里走,磕磕绊绊走了老半天,终于见着了人。
一老伯正费力地拖着渔网去晒,他皮肤晒得黝黑,人又瘦,显得很干巴。他拖渔网拖累了,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抬头看看正烈的日头,余光正巧瞥见个小女孩儿一瘸一拐走过来。
那老伯热心,一见她便放了渔网,走过来拎她:“你这孩子,说了不要去海边,非去,这下好了,摔成这样!”
小女孩儿任由他拎着,老伯看着干巴,力气却大,一路稳稳地把她拎进了村子,村人正生起炊烟做饭,有个中年胖妇人拿着饭匙转出来,见着她,也道:“这孩子,准是又跑海边去了!”
全村人似乎都认得她,那个胖妇人顺手给她盛了碗饭,刚熬出的鱼汤往米饭上头一浇,浸得米饭粒粒滚烫鲜香,她把碗往陆云笺手上一递,道:“刚好今天熬的鱼汤还剩了点儿,你可有福了!”
小女孩儿伸手接过,汤饭太烫,她双手捧住,也差点没接稳翻一地,忙跑了几步,把碗就近放在一张矮桌上,去吹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手掌。那模样有些笨拙得可爱,村人都看着她哈哈大笑。
不多时,院中摆开了几张大桌,村人们围着大桌吃饭喝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胖妇人递了她一只小勺,她便坐在矮桌旁扒着饭,不时向村人们张望着。
借着这具身体的双耳双目,陆云笺终于捋清了些许背景:此处正是溟海村,村人主要靠打渔为生,只留固定几人与外界进行交易。今日得海神保佑,收获颇丰,村人们正聚在一起举办庆功宴。
不知那海妖布下这么个幻境,又让她的意识寄于这么个小女孩儿身上,到底是何用意。
正兀自思量着,小女孩儿却突然站了起来,扯了扯坐得最近的那位老伯的袖子。老伯一看是她,挥手道:“扯我干啥?没吃饱去找——”
“不是,”她摇头,是稚嫩的孩童嗓音,“我也想出海。明天带我,好不好?”
老伯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这小丫头片子小身板子出什么海,别老是揪着这事儿说,吃你的饭去!”
小女孩儿扯着老伯的袖子不放:“可、可是郝家的阿三哥哥也才九岁,他就可以出海,我……”
老伯“啪”地放下筷子,吹胡子瞪眼地:“阿三儿?你跟他比?”
众人似乎都被她这话逗笑了,都说:“小姑娘别天天想这想那的,去吃你的饭吧哈哈哈哈哈……”
这个要求她提了无数遍,可总是无人当真,更无人放在心上。
这场庆功宴直到皎月高悬才渐渐散去,小女孩儿照例躲到村人们晾着的渔网下边睡觉。
夏日清凉,蚊虫却也多,嗡嗡地围着渔网飞,旁人叫她不要睡在这儿,担心蚊子咬,她却说渔网里边是海的味道,蚊子咬也没关系。旁人觉得好笑,笑这小女孩儿疯疯癫癫的,也懒得管了。
她望着天上明月,想着月光随着海浪起伏,应当是很好看的。不过夜晚海边太冷,她衣衫单薄,海边显然不是个好睡觉的去处。
如此想着,迷迷糊糊入睡,半夜又猛地惊醒,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偷偷跑去海边。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捎带着阵阵凉意,冻得她一哆嗦,脑袋却不知为何发昏了一般,觉得这海风是甜的暖的,拥着海风就要往海里扑进去,直到半截身子都埋进海里了,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些惊惧,忙吃力地把自己拔出来,又回到岸上。
她对溟海有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向往,诡异到让她觉得,便是这广袤汪洋哪日把她吞进去了,没准她也只会有一瞬间的恐惧、遗憾或悲伤,剩下的都是发疯一般的沉醉。
她有些怅惘地又去看那一轮明月,视线却被别的什么东西夺走,那东西停在岸边,像是凸起的一丛小小的山。
她走过去,借着月光终于看清。
……渔船?
一瞬间有个有些疯狂的念头撞上她脑颅,她有些犹豫,也有些胆怯。
忽地听见不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想是渔民们就要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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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时间再犹豫不决,一咬牙,攀着船舷艰难翻了上去,腿被刮了好长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冒,她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大声,唯恐被发现。
她翻上了船,又缩到一处阴暗角落里,蜷成一团,躲在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助她,后来渔民们上了船,来回走了几路,却偏偏没发现她。
直到船只出航,海风一阵一阵灌入,所有船只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时,才终于有人发现了正欲探出脑袋的小女孩儿:“阿溟?!”
陆云笺终于知道了这小女孩儿的名字。想来是她无父无母无亲人,吃百家饭过活,在溟海边长大,便取了“溟海”的“溟”字作为名字。
那人边喊边把她从角落里拎出来,那是个年轻、身强体壮的汉子,由于太过惊愕,他手上没控制好力度,拽得阿溟胳膊发痛。
众人显然都被吸引了注意,有几人围过来,瞧见她,纷纷说道:“怎么让她上来了?!”“她怎么上来的?!”
阿溟像个了无生气的木偶一般被拽着,耷拉着脑袋,低声说:“我……我自己上来的……”她说着挣扎了一下,摆手道,“我、我就乖乖待着,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拽着她的那人似乎十分不满,瞪着她道:“你自己要上来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得我们!”说着便忿忿转身,松手把她扔到一边没再管。
阿溟重新缩回角落,一时半会儿没敢再起身。她缩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站起身,还没站稳,忽地感到船身一阵剧烈颠簸,她被猛地甩了出去,背部撞上甲板,疼得她眼泪直流。
这场风浪来得极其突然,几艘船上有的是出海捕鱼多年的老手,却谁也没发觉风浪来临的前兆。
上一刻还风平浪静的汪洋,下一刻就掀起千尺巨浪,将一切吞没。船只离岸太远,风浪来得毫无预兆、迅猛非常,众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几声喊叫,便连人带船只如蝼蚁一般被卷进了巨浪中心。
这一切诡异得像一场梦境,陆云笺虽只是暂借阿溟的身体,却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后来再睁眼时,已经不见黑夜明月,也已不是在漂泊的航船上。
她尚有些头晕目眩,还未看清周遭景象,鼎沸人声就先一步闯入她耳中,她脑袋晕乎乎的,旁人说的什么她听不清,只知道闹哄哄的一片,有哭嚎,有大喊,也有吵闹。
一旁有人冲上来拽她,把她往海边拖,沙砾磨得她浑身发疼,神智终于清醒了些许。
那个人边拖着她走,边大喊大叫,说的是:“所有人都没了,那么大的浪,就她一个人还活着,你们说她不是海妖是什么?!”说着就作势要把阿溟扔到海里去,阿溟猛地惊醒,反应过来后开始疯狂挣扎,“不是我!和我没有关系!”
先前施舍了阿溟一碗米饭的胖妇人拦上来,眼角、脸颊虽还挂着泪,却还是替阿溟说话:“你别这么拽她,她就是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
那汉子死命拽着阿溟不放手,戳着那胖妇人的肩膀:“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你老子你丈夫都死她手上,你还帮她说话?!”
旁人看不下去,也上来拦:“丰伢子,你先别急,先叫道长来看一看。”说着便让开一条路,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捋着胡须,故作高深道:“莫急莫急,待贫道来看一看。”
溟海村与世隔绝,平日里极少有外人闯进来,若是进来了,也要教村人恐吓出去,这老道士却不仅没被赶,反倒还似乎颇受尊敬,看来这风浪的确来得十分诡异。
阿溟瞪着他,即便被拎着,却还是对那装神弄鬼的老道士拳打脚踢。
那老道停住捋胡须的手,“哎呀”一声,蹙眉道:“这小姑娘身上……似有妖邪之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