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姑娘,阁主请您过去用早膳。”
青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满室寂静。洛熙这才发现,自己竟攥着玉简在窗前站到了天亮。晨光透过窗格,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
洛熙为玉简注入一缕灵力,暗红密文缓缓消散。
“知道了。”
听雪轩外,两名侍卫见她走近,立刻躬身行礼。洛熙脚步微顿,这种待遇在琴宗灭门后再未有过。看来整个暗夜阁都知道了她“贵客”的身份。
“洛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陆景桓的声音从轩内传来,语调慵懒,仿佛昨晚那场生死对峙从未发生。
洛熙踏入内室,见他正端坐案前,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柄白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粥面。腕间的伤触目惊心,并未包扎,随着他搅粥的动作若隐若现。
一旁侍立的青萝不经意的扫过二人,将洛熙颈间红痕和陆景桓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尽收眼底。
她目光倏的收回,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脑中不自觉虚构出二人昨晚的情景。
瞧这情形,阁主是想亲手掐死洛姑娘,然而洛姑娘并非善茬,情急之下险些将阁主的手斩下来。两人该是斗得旗鼓相当,于是双双罢手。
应该是这样吧,她摇了摇头,一脸的悚然,不敢想不敢想。
“托陆阁主的福,一夜安眠。”她在他对面坐下,自然的拾起汤碗。
“撒谎。”陆景桓放下汤勺,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捕捉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一夜未眠,反复看了密卷二十七次。”
洛熙恍若未闻,淡定的咽下一口白粥才抬眼看他:“陆阁主,早知道你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没想到还有窥伺他人的癖好?”
陆景桓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反应,旋即玩味一笑:“放心,我对姑娘更衣就寝没兴趣。只是流霞苑的机关会记录所有灵力波动。”
他停顿片刻,意有所指的补充:“我很好奇,密卷中藏了什么秘密,每看一次都要动用一次灵力。”
“陆阁主若真好奇,不如将密卷全册借我一观?”
说这话时,她故意将“借”字咬的极重,清冷的眼眸望向他,似乎真带了些期冀和热切。
陆景桓的眼对上她的,淡然的移开了目光,将手中粥勺放入碗中,发出一声瓷器碰撞的轻响:“等洛姑娘什么时候解了我的反噬,再谈不迟。”
似乎是没有在洛熙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起身离席,临了只丢下一句:“洛姑娘慢用。”
洛熙若无其事夹了一筷咸菜放入勺中,直将一勺粥放入口中才发现,堂堂暗夜阁阁主的早膳,竟然如此寒酸,只有清粥咸菜,若不是与他同食,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他故意苛待她,她不禁转头望向那道身影。
日照当空,他墨色的长发被风撩起,发梢如鸦羽掠过腰间悬着的红玉令牌,透出几分凌厉的肃杀之气。
青萝见陆景桓走远,向前一步,立于洛熙面前:“姑娘,阁主吩咐,您若有任需要,尽管示下。”
洛熙思量片刻,还是没忍住,指着一桌寒酸的吃食问道:“你们阁中,每天早晨都吃这些?”
青萝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笑了笑,“回姑娘,并非如此,只是阁主晨起偏爱些清淡的饮食,膳房的早膳种类还是很繁多的,姑娘喜食什么,可以告知属下。”
洛熙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重新挂上伪善的笑:“膳食倒是无碍,只是初来贵地,行囊未及整理,还要劳烦青萝姑娘。为我置办几身素色衣裙,简单些就好,不必太过繁复。”
“属下这就去办。”她退后三步,适才转身离去。
看着青萝离去的背影,洛熙若有所思。
用完早膳,擦了嘴,洛熙便踏出了听雪轩,可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轻唤:“洛姑娘!”
洛熙脚步一顿,疑惑回首,只见门口一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正局促的望着她,他还是一幅少年模样,眉目清朗,一双眼眸澄如秋水,与她目光相接的刹那迅速别过了脸,连带着手中剑穗都晃得凌乱。
洛熙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少年耳根涨的通红,半晌才挤出蚊蝇般的声音。
“姑娘的样貌,像极了我早逝的……阿姐。”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湿漉漉的眸子闪着希冀的光:“我能,偶尔去流霞苑寻您说说话么?”
洛熙站在原地,有了片刻失神,这句带着深深眷恋和缱绻的阿姐又勾起了她的回忆,她本也是有一个妹妹的......
“洛姑娘......?”
那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看向面前少年,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向刘霞苑。
流霞苑内,她弯腰轻抚过琴案上泛着莹莹蓝光的琴弦,忽然有些怅然。
“凶器吗......”她喃喃自语,密卷记载的内容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三页密卷并非是密卷初页,更像是从中随意抽取的三页,内容并不完整,但却清晰的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她的本命灵琴——千昼,竟是毁天灭地的凶器!
记忆中师父传授千昼之音的场景犹在眼前,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拨动琴弦。
“音儿,千昼是天地间最温柔的馈赠,她的音律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
她还记得第一次弹奏千昼时,冬日枯败的海棠仅一夜间便重绽芳华。
这样温暖的琴音,会是……毁天灭地的凶器吗?
况且,若诚如密卷所言,为何不将它封印,而是将它作为琴宗少主的本命灵琴代代相传,实在想不通。
她轻轻拨动琴弦,琴弦在她指下发出细微的震颤,如同在回应她的触碰。那荧蓝的光芒依旧温暖如初,却让她感到一阵迷茫。
“师父,是您在瞒我,还是密卷记载有虚。”
*
暗夜阁的夜比洛熙想象中更死寂。
流霞苑内,琴音清越,如流水般柔和的曲调在空荡的室内回荡。自那日早膳后,陆景桓已经三日未曾露面。这倒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研究密卷上的内容,可惜关键信息始终残缺。
这三日她排查了房间所有可能想到的地方,却始终未能找到陆景桓口中那检测灵力的机关所在,索性将此事暂且搁置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洛熙贴近窗缝,看见几名侍卫神色慌张的跑向西南方向,正是听雪轩的方位。
“快!阁主又发作了!”
“这次比上月提前了……”
“快去请柳长老!”
红丝缠反噬提前发作?她心念一动,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提前看到密卷内容了?
她迅速抱起千昼琴,刚推开门,两把闪着寒光的剑刃便交叉挡在了她面前:“特殊时期,姑娘不得离开流霞苑。”侍卫的声音冰冷,带着公事公办的古板。
“你们阁主此刻正需要我,若耽误了治疗,你们担待得起?”洛熙冷声质问。
侍卫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在这个犹豫的间隙,她已闪身而出。
听雪轩已聚集了十余人。洛熙刚到门外,就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屋内传来,又被生生截断。
“让我进去。”她抱紧千昼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一位白发老者转身:“洛姑娘?阁主有令,反噬期间任何人不得……”
房内突然传来器物碎裂的巨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洛熙不再多言,径直冲向房门。
侍卫见状面面相觑,无一人上前阻拦,毕竟陆景桓特意吩咐了她的贵客身份,她既然如此肆无忌惮,想来是阁主默许的。
推开房门的刹那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室内一片狼藉,陶器碎片零零散散摔了满地,书桌上的宣纸也像雪花一样凌乱的铺在地上,令人无处落脚。
陆景桓坐在地上,半倚床沿,一手搭在床上,湿乱的碎发粘在颈侧,汗水顺着下额滴落在锁骨上,灵巧的滑入领口深处。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搭在床上的手紧握成拳,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听到声响,他艰难的抬起头:“是你……”他眼底猩红一片,像一头失了理智却极力压制的困兽,声音低沉嘶哑,“过来。”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洛熙没应,跨过一地狼藉,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慢悠悠抚上琴弦,指尖轻轻一拨。
“铮!”
一个极其刺耳的音调炸开,陆景桓额角青筋猛的一跳,心脏狠狠揪了一下,体内啃噬的剧痛成倍翻涌上来,眼前一黑,痛的差点晕死过去。
“洛、清、音!”他恨不得碾碎她的名字,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哎呀,手滑。”她面不改色,指尖又故意在弦上刮出一道堪比指甲刮琉璃的噪音。
让你喜欢掐人,让你挖琴宗密卷,让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景桓的头如同被巨斧凿下,明明头盖骨已经劈了稀碎,可偏偏他还活着,生生承受着这生不如死的痛楚。
他突然用尽全力抓住她的脚踝。
洛熙止了动作,蹲下身俯视着他:“陆阁主?”
等了半天,才听到他好容易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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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熙好笑的看着他:“不是你方才命令我过来的吗?”
陆景桓说不出话,只死死攥着她那纤细的脚腕。
洛熙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去掰他的手:“陆景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是谁教你掐着人的脚不放的。”
陆景桓盯着她,因疼痛而有些扭曲的笑容里,竟透出几分癫狂的艳丽:“求?”
洛熙放弃了扣他手这个有些扭曲的动作,戏谑道:“比如,说个‘请’字?”
他手上力度又加重了几分:“请、你、快、点。”
她凑到他面前,戏弄他的乐趣油然攀上心头,连脚也不顾了:“快点什么?”
陆景桓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一张脸,切齿道:“压反噬。”
“行吧。”她身子撤后,食指一勾,琴音忽起,却不是《止水》的调子,而是一首极其轻快的民间小调——《喜鹊闹春》。
陆景桓:“……?”
“换、曲、子。”
“急什么?”洛熙指尖不停,琴音越发活泼,甚至还即兴加了一段花指:“这曲子多好,提神醒脑,活血化瘀,正好治治我们陆阁主一言不合就掐人的毛病。”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密卷一把火烧了。”他声音孱弱不堪,手上力道却只增不减。
“好好好,换换换。”她见好就收,指尖一转,终于奏响《止水》。
《止水》的调子倾泻而出,音波如涟漪在室内扩散。
“弹快点。”他语气恶劣,掌心滚烫。
琴音陡然转急。
她不得不向前倾身,衣摆覆上他屈起的膝盖。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的槐花香,近到他能清楚的看到她蝴蝶般颤动的长睫。
柔和的音律似水一般,一丝一缕渗如肌肤,化开了他血肉里肆虐的剧痛,最后一个泛音收束时,陆景桓一瞬卸了力道,额头重重抵在她膝头。
那些因反噬发作在皮下疯狂游窜红丝终于乖顺的缩回血管,只在他的肌肤留下一些细密的血痕。而她的脚踝上,赫然多了一圈泛红的指印。
洛熙揉了揉揉酸痛的脚腕:“陆阁主这是恩将仇报?”
陆景桓闷在她膝头,气息仍未平复:“第七节的羽音,你故意弹低半调。”
洛熙眨眨眼:“陆阁主,是你听错了。”
千昼被轻轻搁在一旁,琴弦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微光。陆景桓的呼吸终于平稳,只是仍伏在洛熙膝头不起。
洛熙垂首望着他,伸手就去推他沉甸甸的脑袋:“陆阁主,你要趴到什么时候。”
他费力的抬起头,身子后仰,倚在床沿上,脸色苍白,眉宇间还拢着化不开的苦楚。
洛熙眼珠转了转,探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陆景桓,你这红丝缠,到底是什么?”
陆景桓垂下眼,望着地上破碎的瓷片,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的,血。”
他抬起手,苍白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几道未消的血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过,又像是从内里撕裂的伤口。
“每月反噬之时,血脉逆流,血气化丝,如万蚁噬心。”
洛熙缓缓瞪大了双眼,竟从难言复杂的情绪中品到了一丝苦涩。
她在典籍中见过无数邪功,噬魂夺魄,以血养煞,无一不是踩着他人尸骨登天。可从未见过有人以自身血肉为祭,将经脉化作牢笼,囚禁这般蚀骨灼心的痛楚。
方才戏弄他的那点欢愉,忽然如指间沙,无声消散。
“陆景桓……”她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你,为何练这种东西?”
陆景桓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食指指腹,久未作声。
洛熙等了片刻,见他无意作答,忽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也不再追问。她抱起千昼,转身时素白飘带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海棠花香。
“陆阁主,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正欲推门离去,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等等。”
洛熙收回手,转身望向他。
陆景桓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墨发散乱地垂落肩头,半倚床榻的姿态挺拔依旧。
他盯着她的身影,唇线抿紧,像是有什么话在齿间辗转了千百遍,最终化作一句:
“三日后,那三页密卷自会奉上。”
“哦?不扣着威胁我了?”
陆景桓面无表情:“再废话,现在就烧了它。”
洛熙轻笑,推门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咬牙切齿的:
“……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