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祝曜精神紧绷了许久,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晏迁,疑心他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图谋。
结果一整个早上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睡着了。
外头烈日灼灼,此时早已散学,鸣台上空无一人。
祝曜趴在桌面叹了口气:“所以,二二,你的计划呢?”
“让我每天在这和他干瞪眼?嗯?”
【曜,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当上夫子。】
【晏迁他身具土木双灵体,居所藏在竹林深处,寻常时从不以长老身份示人。旁人也想不到,他就是那位灵影门长老,传闻那长老立在崖边,对着冷月自语,时而笑时而叹,疯态让撞见的弟子害怕得逃跑。】
“那勾结魔族一事呢?”
【不知缘由,只知每逢满月夜,他必会独自去后山与魔族交涉。】
祝曜若无其事地笑笑:“二二,你确定这种伪君子真的能改邪归正吗?这也太邪门了吧。”
【阿曜,你也不用太悲观,他成为夫子反倒是好事,你正好借着课业的由头接近他,去竹林偶遇他,最后循循善诱,弄清楚他为什么勾结魔族,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说得轻巧。”祝曜声音带着一丝哀婉,抬起手遮住日光,望向自己的指甲。
上面丹蔻的颜色与昨日略有不同,想来应该是兄长趁她睡觉时,悄悄替她重新染的。
“小师姐!小师姐——”
门外一道带着朝气的声音传来,声音明快得像带着风。
见祝曜不答,那人便径直走了进来。
来的是个年轻人,只穿一身素色弟子服,深色长裤的裤脚束在玄色布靴里,墨色长发低低束着,用一根赤色发带系着,额前碎发随风微扬,带着几分随性。
他每一步都迈得肆意,竟直接走到祝曜桌旁,蹲下身子看向她。
祝曜直起身子,不躲不避地和他对上视线,他眉下那双眼睛犹如清泉般,澄澈明亮,薄唇色泽红润,嘴角微微上扬,似有说不尽的话。
她忽然觉得,弟子服好像也没有这么难看了。
“你叫我?”祝曜问,“我可不知道我有什么小师弟。”
她忽然弯起嘴角,笑着打趣他:“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
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偏又亮得惊人,藏着十二分的专注,字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叫祝曜。”
仿佛这两个字不是随口道出,而是在心里郑重掂量过千百遍,才这般清晰地落进对方耳里。
此刻,祝曜只看见他眼里映出的自己,心头莫名一跳,不由得微微慌乱:“你、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周明珩笑得更明朗些:“小师姐,我叫周明珩,是前两日刚入门的弟子。”
他抬起手,掌心缓缓摊开,伸到祝曜面前。
一枚珍珠耳坠静静躺在那里,莹润饱满。
周明珩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哑:“你还记得吗?这是你昨日不小心撞到我时掉的……”
说罢,呼吸都放轻了些,像是怕她早已不记得那匆匆一面,炙热的目光又装满了期待。
祝曜拾起那枚珍珠,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带着略微的痒意。
下一刻,她捏着珍珠的手指一松,那莹润的珠子便被随意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祝曜红唇轻启,声音添了几分淡淡的疏离:“多谢。”
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之物,既掉了,便不要了。
周明珩见她起身欲走,这般绝情本在他意料之中,可还是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
“小师姐,别走,我、我一看见你,心口就有些发疼。”
他身形秀挺,肩背宽阔,但不失少年人的清劲,此刻半步不让地立在那里,将祝曜的去路堵得严实。
祝曜起身时,还正撞上他的下巴。
她心中莫名冒火,索性瞪他一眼,语气带了点促狭的嘲弄:“怎么,我撞你心上了?”
“对啊。”
他重新扬起笑来,他指尖轻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所以小师姐不打算赔偿一下?”
“你!”祝曜哼了一声,也是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
她见过不少像他这般死缠烂打之人,从前那些,最后都被祝昱不动声色地“提点”过,便再没在出现她面前出现过。
但这次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而且看这人长得顺眼,祝曜终是松了口:“算了,师姐请你吃饭行了吧。”
“行,行得不能再行了。”周明珩计谋得逞,让路给她出去:“走吧,好师姐。”
“等等。”祝曜脚步一顿,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符纸,回头执起笔,写下几个大字:
【秦姐,膳堂二楼老地方见。】
随后她轻轻一撕,指尖丹蔻的艳一闪而过,传音符消失不见。
谁要和他单独吃饭,想得美。
“走吧。”
祝曜说完,不忘对着周明珩得意一笑,她笑起来时,刺人的锐气随之一散,梨涡像浸了蜜的糖,轻轻巧巧就漫进人心里。
周明珩只觉得心脏又疼又烫,热意从心口炸开,顺着血液一路烧到耳根。
他僵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这是不是快死了?
而祝曜先一步离开,也没管身后人愣了多久。
有风吹起,檐下的铃响了又响,一路上,周明珩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话。
膳堂一楼是外门弟子用膳之地,二楼则是内门弟子的去处,至于那些长老仙君什么的,早已辟谷。
祝曜倒是觉得,活着无非吃喝玩乐和睡觉,不吃饭多无聊,就算她辟谷了也会坚持吃饭的。
只不过膳堂虽离书尘堂不远,祝曜却并不经常来此处用膳,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陪秦宝宁,或者解解嘴馋。
秦宝宁,也就是秦姐,这位她刚入峰时结识的朋友。
不,当时她们还算不上朋友。
当时她才十岁,秦宝宁也不过十二三。
起初她们都瞧不上彼此,一个觉得对方太软弱,一个觉得对方太鲁莽,就这么当做彼此不存在过了几年。
直到有一次,祝昱不在宗内,祝曜被几个同门缠上。
秦宝宁挺身而出,英雌救美。
可惜,她们没打过对方,还被长老罚抄书。
两人当然不乐意,当时就撂担子不干了,半夜又去阴了人家一场。
眼里没有对正义的渴望,只有纯粹的,对阴人的向往。
再后来,两人虽拜入了不同门主的门下,平日里也常常联络。
人生就是这样的,今日还能凑在一起偷偷摸进后厨偷点心,明日就可能在惊觉,曾经并肩的人已摇身一变,被俗世的洪流推着,成了举止有度的大人。
祝曜依旧晃荡着过她不学无术的日子,秦宝宁却早已束起长发,带着武器踏遍秘境。
再见时,眉梢眼角都添了几分她读不懂的锐利。
但她还是她。
一眨眼,思绪回归。
“走吧。”祝曜没再回味往事,方上二楼,正好听见有人讨论自己。
不,不是议论,是诋毁。
“你们说那祝曜,真是个废物,占着峰主弟子的名头,偏偏每次考核都过不了,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半点本事没有。”
一位猴系长相的男子背对着祝曜,还在与人侃侃而谈,浑然不知正主就在背后。
周明珩听了,想要上去制止,正欲破口而出,却被祝曜一手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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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女子的手纤细、柔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指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暖香。
周明珩顿时噤声,失神愣住,感觉自己好像被毒哑了。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刻意压低声音:“唉,偷偷告诉你吧,听说她能进宗门,全靠她那位长兄,真是狗仗人势!你可别说出去。”
“狗仗人势?”祝曜声音含着淡淡讥诮,不大,恰好能传入那人耳中:“你说对了。”
“的确是狗仗人势,是他仗我。”
便是再愚钝,此刻也该反应过来,正主就在身后。
这位祖宗平日鲜少踏足膳堂,谁料今日竟撞了个正着……
那男子瞬间忘记什么狗不狗的了,只恨不得当场学狗吠,能求祝曜能高抬贵手。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求饶的动作,祝曜手腕一动,一道流光闪过,淡蓝绫罗如灵蛇窜出,紧紧缠上他的脖颈。
男子猛地瞪大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叫,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蝶绫便束得越紧。
桌上的残羹冷炙尽数被扫落在地,他连狗叫都吐不出来。
【阿曜,住手,理智一些。】
【他会死的。】
“死了又如何。”
这句话她没在心里说,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仿佛见了活阎王似的。
【他若死了,你兄长会知道。】
祝曜闻言一顿。
不可以。
绝不能因为这点事被人抓住把柄,让哥哥遭人非议。
她眼底翻涌的戾气渐渐敛去,终究还是松了手,蝶绫飞回到她手上。
她蹲在倒下那人面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担忧,语气无辜道:“没事吧?疼不疼?真是对不住,灵器不听话,不小心伤到你了。”
不出意外,今日“祝曜在膳堂灵器失控伤人”这件事,就会传遍峰内上下。
至于眼前这人,他大概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祝曜说罢,根本没再看他一眼,抬脚就往他手背上碾了碾,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了一眼周明珩:“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来,来了!”周明珩跟上祝曜,也踩了那人一脚。
祝曜刚落座,一人便拍了拍她肩膀。
抬头一看,正是秦宝宁,少年人生得一副意气模样,眉眼间自带三分锐气,站在那里,不笑也带着股爽朗劲儿。
她平日爱穿亮堂色的衣裙,今日却穿一身的深色轻便短打,长发更是高高束起,不知从哪里赶回来,看着活力四射的模样。
“怎么心软了?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呢。”秦宝宁推了推祝曜,让她往里坐。
“你看到了?”祝曜一边往里蹭,一边软着嗓音:“可惜人家心就是这么软,就是这么善良的呀,宝宁姐姐可别造谣人家。”
“行,那我也大发善心请你吃顿好的。”
秦宝宁坐下,瞥了周明珩一眼,调笑道:“这人谁,你新收小情郎?”
“咳、咳咳咳咳。”周明珩像是被这话烫到,猛地呛咳起来。
“别瞎说。”祝曜斜了秦宝宁一眼,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很热:“就一蹭饭的。”
“哦——”秦宝宁拖长了调子,眼底笑意更甚,“那既然赶上了,就一起请了呗。”
“小师姐,你方才说的狗仗人势是什么意思?”
周明珩抿了口茶,终于觉得自己没那么燥了,把心里憋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清澈的眼里满是认真。
“这个嘛。”秦宝宁给祝曜斟了杯温水,慢悠悠道:“咱们阿曜,可是当年峰主她老人家,亲自钦点的徒儿。”
她特意加重了语气:“清清楚楚收的是她祝曜,而不是她兄长祝昱。”
“这么说来,反倒是祝昱沾了他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