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阳光透过檐角斜洒而下，落在院中的地面上，晕出斑驳光影。微风穿行，树叶轻响，院落一片安静温暖。
绡霓从床榻上悠悠醒来。
她半张着眼，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抱着被褥打了个滚，才懒懒地爬起身来。
冬日渐近，绡霓越发嗜睡了些。虽然她是蛇妖，已经不再拘泥于蛇类本能，但天冷的时候还是容易犯困。
半盏茶后，绡霓终于磨磨蹭蹭的来到了外间。
程熙瑾起得早，一般都会给绡霓提前留好早餐，然后再去炼丹房或者练功房。
果然，外间案几之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小食盒，旁边还压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去丹阁一趟，晚点回。”
绡霓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唇角一弯。她又揭开食盒，里头是一碟馅料满满的枣泥糕，以及一小碗杏仁露。
绡霓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甜中带糯，软滑入喉。甜得绡霓的心情也变得格外舒适起来了。
“吃饱后晒晒太阳，然后打个盹，睡醒后再修炼一会儿，大概就到晚上了。那会儿熙瑾也差不多回来了，嗯......今日城东好像有集市，等她回来后，就直接去集市玩，吃小吃！”
绡霓把这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吃饱喝足，绡霓正要去院子里打盹时，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是程熙瑾的脚步声。
绡霓眉头微蹙，袖中指尖已悄然聚起一缕妖力。
不过还不等她出手，来人已现身。
“沈清余？”
绡霓微微一怔。
丹阁以往来取丹药的人都是沈清余，绡霓对沈清余有些印象，不过她们二人没有交谈过。
“程熙瑾出去啦，现在不在。”
绡霓走出门，站在台阶上，好心道。她以为沈清余这次也是要来取丹药的。
“我知道。”
沈清余唇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今天，是特意来找姑娘你的。”
“找我？”绡霓疑惑。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院中的凉亭，坐定。
沈清余也不啰嗦，直接开口。
“我知道你是妖。”
刹那间，绡霓的眼神变了。
“所以呢，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绡霓防备道。
“我没有恶意。”沈清余倒是全然未被绡霓的敌意所扰，只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与你聊聊程熙瑾的事。”
“我虽然来的不多，但能看出，程熙瑾对你很好。不过......”沈清余话锋一转，“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程熙瑾对你好，也许只是对于一个灵宠的喜爱呢。”
沈清余直视着绡霓，“她给你炼丹，疼惜你、宠着你、哄着你.....这种喜爱，都只是人类对待宠物的那种亲昵。你也许觉得不是，但程熙瑾是人，而你是蛇妖，你们的身份无法改变，无论你多么像人，你都是妖。你自己难道没想过，你们......真的合适吗？”
啪——！
绡霓猛地拍案而起。
“你说谁是灵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大放什么厥词！”
绡霓脸都要气歪了。这女人有病吧！莫名其妙来她家说一堆惹人厌烦的话。
沈清余却只觉得自己的话语有效果了，赶紧继续加大剂量：“程熙瑾是个很有前途的丹修，数年之后，她定能成长为宗主级别的人物，她应该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成为道侣。
你若是真的想要对程熙瑾好，就应该懂得进退。你留在她身边，是在耽误她。所以，趁早斩断情缘，对你对她都好。你好好想一想——”
“滚！”
绡霓声音低沉，冷若寒冰。
她的眼睛变为竖瞳，紧盯着沈清余，眼神中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若是以前，绡霓肯定早就出手了。但是程熙瑾现在与沈家有合作，这个沈清余又是沈家丹阁的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情绪，为程熙瑾招惹麻烦。
还好沈清余也算识趣，知道绡霓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便立刻起身准备离开了。
沈清余甚至已经提前做好抵挡攻击的准备了，绡霓没有出手，反倒令她有些惊讶。她以前一直认为妖修都是冲动易怒的，但今日看来，好像也并不全是那样子。
沈清余深深看了绡霓一眼。
在沈清余的身影消失于院外之后，下一瞬，绡霓愤怒的大吼一声，猛地一掌拍在了石桌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
整张石桌寸寸崩裂，瞬间化为一堆碎石。
绡霓站在残破石桌前，眼眶微红，指尖颤抖，气息一阵乱过一阵。
......
与此同时，沈家丹阁。
会客厅中炉烟袅袅，四下静谧。
沈清璃的指腹轻摩茶盏。盏中茶水已凉，而她的唇角却迟迟未动，像是在权衡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是否合适。
她平日行事干脆利落，鲜少像今日这般迟疑。
程熙瑾抬眸看了沈清璃一眼，露出一个微笑，“闲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阁主能否进入主题啦？”
显然，程熙瑾已经察觉到了沈清璃今日言语中的周旋。
沈清璃神色微动，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绡霓，是一条蛇妖，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程熙瑾轻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猜测沈清璃话中的目的。
沈清璃顿了顿，“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告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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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璃提出突然这个问题，让程熙瑾有点惊讶。
未有迟疑，程熙瑾将手中茶盏轻轻搁下，认真回答道：“绡霓是我认定的道侣。”
程熙瑾讲话的语调不高，却如一石落水，在静谧的室内泛起重重回响。
沈清璃的呼吸一滞。
她没想到，程熙瑾说得这样坦然，毫无回避。
“可她......是妖修。”沈清璃虽然刚饮完茶，但现在喉中却觉得干涩的紧。
“世间对妖修存在诸多偏见，我无法改变世人，但我知晓我自己的心。我爱慕绡霓，绡霓的身份如何，种族如何，我根本不在意。”程熙瑾笑道。
听完此话，沈清璃向来镇定的眼神都微微晃了下。
她有点不甘，随后又有点释然，甚至有点庆幸。她庆幸自己余下的话没有着急说出口，让她保留了一丝体面和尊严。
“我知晓了。”沈清璃轻轻垂眸。
程熙瑾也点点头。
此刻的程熙瑾，也大概猜到沈清璃找她来的目的了。
......原以为沈清璃对她，不过是惜才识人、道义之交，却没料到竟还有一份错落心意。如今能开诚布公说清，倒也是好事。情之一字，最忌暧昧未明。斩断得早，彼此也都能体面收场。
厅中再次静了下来。
沈清璃的目光掠过窗外远山，缓缓端起茶盏，将杯中最后一滴冷茶轻抿而尽，唇角浮起一个淡得近乎看不清的笑意。
少倾，沈清璃朝外轻唤：“清余，你送程道友出去吧。”
但门外却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片刻后，一名执事匆匆而至，低头恭敬道：“启禀阁主，清余师姐一大早便出了门，尚未归来。”
沈清璃眉心轻蹙。
她今日确实未见沈清余踪影，只是她现在心思缠绕太深，一时竟忘了。
程熙瑾则站起身来，笑意温和而有礼，“阁主事务繁多，我今日已扰许久，便不劳相送了，我自行离去便可。”
她的语气诚恳，既无生分，也无暧昧余温。
沈清璃轻轻点头。
但在程熙瑾转身之际，沈清璃忽然叫住了她，“今日之事......”
“今日不过是例行探讨丹道罢了。”
程熙瑾停住脚步，承诺到。
......
程熙瑾回到小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她刚踏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
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绡霓的气息。以及旁边的凉亭里，石桌碎了一地。
程熙瑾快步走入屋中，可屋内也没有人。
只不过屋内地板中央最显眼处，静静地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琉璃珠，正是绡霓最常把玩的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