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愚说要在附近探探路,停下休息间,洛听雪东走西逛,最终静静坐在一处田埂边,发丝随风扬。
风吹麦浪,阳光给眼前大片的起起伏伏镀上了一圈琥珀色光泽,还有沙沙作响的声音,让坐了小半个月马车的人终于感受到一丝舒缓。
待要接过冬至递过来的杯盏,扫了一眼杯中液体的颜色,她一秒都没有犹豫果断拒绝:“换清水。”
那位高薪聘请的医生阿姨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喜欢梨,一路走来各种梨汤层出不穷,对换汤不换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根本不在意雇主是不是能对同一种东西保有持续稳定的热爱。
冬至刚准备将杯中的梨汤泼出去,身后不远处那个叫林十三的护卫突然拔刀,其他三个侍卫随之跟进,“噌蹭蹭”的声音吓她一跳不说,还没等她反应,人已经跃至她们一行人前方。
洛听雪觉得自己已经有活腻了的征兆,眼前这阵仗,竟然只觉得兴奋,一丝害怕也无。
起身跟近几步,只见四个侍卫围着的麦穗被渐渐扯开一个小口,先出来的是一双麦色的小手,接着是洗得发白有很多破洞的衣袖,最后一个黑红稚嫩的小脑袋完全露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在睡觉的小家伙。
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拨开麦穗的第一眼可能被闪着寒光的长刀吓到了,好奇凝固在脸上,僵在了原地。
请叫她洛圣母。
扫了眼小女孩干裂的嘴唇,心下叹惜,拿走冬至手中被自己嫌弃的梨汤,挥退林十三等人,洛听雪在小女孩面前蹲下,将杯盏微微举起:“别怕,我们就是路过。大中午渴了没?这是我家炖的梨汤,放了些糖浆,你可要尝尝?”
小女孩听到糖,怯怯的表情涌现出了些许勇敢,盯着洛听雪手中的杯盏,唇咬了放放了咬好几个回合,最后深吸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拿——
“三丫头……”洛听雪顺着声音回头望,一个满脸皱褶的老婆婆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扶着,拼尽全力往这边跑过来。
自然,还没靠近两人已经被林十三拦下,老者领着小姑娘仓惶跪下,磕头如捣蒜:“贵人……贵人……笨丫头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俺给贵人磕头……”
唉。
洛听雪站起身,回头递了个眼神给冬至,冬至和银竹连忙上前,将老夫人安抚一番,最终拉了起来。
把杯盏塞在小女童手里,牵起她另一只手,洛听雪回到原来铺着垫子的坐处,哄着女童喝起梨汤后,才对别别扭扭陪坐在一旁的老妇说道:“已是晌午吃饭的时间,不知老妇人吃饭了没?这里有些梨汤,喝口解解乏吧。”
那壶梨汤,说什么都要散出去。
冬至银竹听罢正要寻杯盏出来,就听那总是悄悄盯着洛听雪看,有些天真灵动的小姑娘在老妇人一叠声的“使不得使不得”中“噗嗤”笑出声。
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拘谨的老妇人说话,洛听雪见小姑娘不畏生,在老者的赔罪声中,笑问她道:“你笑什么?”
“祖母割麦的时候从来不吃东西,”灵动的小姑娘在洛听雪和老妇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最终还是脆生生骄傲地回道,“我祖母是这方圆十里的头把镰,就是那壮汉割麦一天,也未必比得过我祖母。”
“哇”,洛听雪真心赞赏出声,很是崇拜地看向满脸沟壑的老妇人,“我曾听人说过,说这头把镰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弯下腰后不到太阳落山不直起来而已。这话说得轻松,我知道能做到的人一万个也不出一个。我今天是见到状元了。”
接过冬至手里的杯盏,起身强行塞到老妇人手里,“您老要是不赶时间,就喝完这杯再做活可好?也算是为因我而起的打断赔罪了。”
许是说到了老人家的心坎里,老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拘拘谨谨捧起杯盏抿了一小口回道:“贵人抬举老妇人啦!”
“家里的男人死的死,当兵的当兵,剩下些小的总得吃饭。既然托付给俺,不叫他们饿着就是了。”说得又朴实又自豪。
一瞬间洛听雪的眼里仿佛进了沙,为了掩饰失态,赶忙低头微笑掩过。
“我从来没见过像夫人一般好看的人呢,”脆生生的声音又响,有些羞赧,“我送夫人一朵花!”
洛听雪迅速整理好心情,好奇抬眼,只见灵动的小姑娘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六粒麦子,在手背上按了按,随后取下麦粒装回口袋,将手背举过头示意洛听雪看:“好不好看?”
依旧是先前的风吹麦浪,现如今加了一老一少笑向她的脸,以及小女童“咯咯咯”的笑声,更是鲜活了起来。
“好看!”洛听雪心下滚烫,大声应道,“我也送你一朵花!”
“冬至,去把路上做的那些缠花拿过来,挑她们能日常戴的。”洛听雪说罢有些不放心,转头眼神询问冬至——会挑吧?太贵重的遭贼惦记不说,她们估计也不舍得戴,那就没意思了。
冬至眨巴着眼,笑着回道:“小……夫人放一百颗心,我以前也是乡野丫头,包为老嫂子和这位姑娘挑到最好看的!”说完,微微福礼便疾走离去。
老妇人自然不肯接受,极力推拒,只是还没等洛听雪劝慰几句,送花使者已经折返——冬至不见踪影,倒是林知愚并后面的护卫二人,骑马飞驰近前,翻身下马后,林二将漆木盒子递给了她。
林二人高马大压迫感十足,加之贵胄们天然的疏离感,更何况不笑的时候,老妇人见到来人赶忙拉过两边的孙女们,战战兢兢又跪了下去。
唉!
洛听雪接过递来的盒子,没扯动。抬起头瞪了一眼高大壮,男子露出得逞后的浅笑,松了手。
无聊!
在被银竹扶起的老人家面前站定,她打开盒子,盒内满满当当,心下很是满意,只是当初只考虑到自己和冬至银竹她们,颜色都不大适合发色花白的老人家,粗粗扫了一眼,没找到可以插在老妇人发间的缠花。
不死心扒拉了两下,洛听雪顿住后又继续扒拉起来——一只素金钗躺在了盒底,不得不说还是冬至想得周到,对于老人家来说,金子才最是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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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选了一朵墨蓝渐变色的兰花,理了理老妇人有些凌乱的碎发,将其簪在了发髻旁。望着老妇人不好意思的高兴,像极了遥远记忆中戴上她给买的大金镯子后奶奶的样子。
她是真的很想抱一抱面前的老妇人,可是这么多人,她不能。
该死的规矩!
笑着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又挑出一朵青绿粉红的桃花和两朵向日葵分别给小姑娘和小女童戴上,才阖上盖子,将漆盒递给手足无措的老妇人:“遇上就是缘分,两位姑娘也讨人喜欢,收下吧。高高兴兴赏人的东西若是不收,我可是会恼的!”
“盒子里还有东西,你藏好便是,若是有个急用,也算我一份功德。”面对面说完上面的话,洛听雪凑近老妇人咬起了耳朵——尽管有林十三镇场子,她还是察觉到有人探头探脑,种花家一向讲究财不外露,露富好下场不多,她既然选择送,便要送佛送到西。
“你很喜欢她们。”在洛听雪的强烈要求下,一行人选择步行折返,察觉一旁的小祖宗有些沉默,林知愚开口暖场。
洛听雪没过脑子:“没她们我们哪来的粳米吃?靠我天天睡觉吗?”
林知愚心下堵了一口气,又来了。这睡觉的事怎么也翻不过去了是吧?
他停下拦住洛听雪:“那日不过是玩笑话,本是无心之语。让家中女眷闲适无忧本就是我等男儿的职责,那话我不会再提,你也不必再拿话堵我。”
耸了耸肩,示意可以走了,便绕开他自顾自走开去,林知愚一看就知道在敷衍他,吸了口气,只得忍着跟着走。
还没走几步,只见前方的小祖宗倒转过来,一边倒着走一边笑着问他道:“这里是怎么收农户的税的?”
林知愚秒懂,这是还在牵挂着方才的农妇。但是……
“你刚刚看到的那一大片田地都属于当地一个刘姓豪绅,”这是他不久前探路的消息,林知愚顿了一下,在要不要扫她兴致的左右摇摆中,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对佃户实行泰半之赋。”
见倒退的女子对最后一句话表现出明显的困惑,“她们要交六到七成的粮食,”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补充道,“一年拼命劳作下来,依旧要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洛听雪的脸垮了下来,她回正身子继续走着,只是抬头望着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天空,根本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情绪。
望着前头女子又沉寂下来纤细的背影,陪在后面的林知愚挑挑眉,选择了闭嘴。
大小姐们总是凭着没见过苦难的善心,一时兴起地去接济她们认为可怜的人,以为那些人从此就会过上不同的生活。很少有人告诉她们,这些都是杯水车薪。
现在他告诉她了,大小姐扫兴也是正常,没必要去触霉头。
“你说我不睡觉能做什么?”前面的小祖宗爬上了马车,“以我的能力,又能做多大的事?醉生梦死正好。”
声音透着丧气的麻木,这是他没见过的洛大小姐,那不似往日的鲜活,让骑上马的林知愚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