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尊贵无比的小孩并没有让赵凉絮起来,反而是端详她片刻,发出了疑惑:“你真的是赵凉絮吗?”
“你比以前瘦了好多,是不是家没了吃不饱饭?
“听宫女嬷嬷们说,家破人亡的你,被当做礼物给了安公公?
“以前在学堂的时候,不曾知晓你这样坚强啊,还以为你会羞愧自尽——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讨好朕,你以前不最爱这样讨好朕的兄长吗?”
小皇帝天真但残忍地询问,简直是被宠坏的熊孩子的代表,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中伤他人,感受臣服和跪拜自当了皇帝就熟悉的事。
他不觉得有任何错。
简而言之,自大娇纵。
“哎呀,你看起来变了好多......”
小皇帝李瑛对着赵凉絮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赵凉絮没一点惶恐的样子,忽的变了脸色,不断质问。
“你为什么不讨好朕,为什么不像对待兄长那样对待朕?你不最爱作出一副卑微的样子给人看吗?朕如今是皇帝了,为什么倒是不说话了?”
赵凉絮只有零碎片段,但的确,曾经的赵凉絮在学堂中尤爱讨好小皇帝的兄长——曾经的太子殿下李洵。
而当年,这位李瑛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皇子,不受宠的皇子纵使享受着荣华富贵,也并无权力可言,不是曾经的赵凉絮讨好的对象。
“赵凉絮!你更令人生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忽地又面对赵凉絮,抬手。
他想打赵凉絮。
赵凉絮在看到他踱步靠近自己的一刻已经察觉到他的目的,但是她在想。
要是躲了这一巴掌,触怒龙颜,她本事再大又岂能逃出戒备森严的皇宫?
但受了这一巴掌,确实憋屈。
正当赵凉絮准备向下弓腰躲过巴掌并顺势装作磕头时,一只手握住了李瑛的手腕。
“陛下,不可意气用事。”
安和笑着拦住李瑛的动作,又悄无声息地撒开手。
安和对着一脸怒气的李瑛说:“陛下忘了吗,贤明的君主不应当任性,陛下前段时间做的功课像是忘光了。”
他看了眼赵凉絮,又对着李瑛说:“既然赵公主是将军大人送给奴的礼物,那奴自当要珍惜他人的慷慨之心,赵公主身体尚未养好,若是又挨了陛下的怒火,身体恐怕是受不住。”
“这样岂不是白白浪费陛下忠臣的美意?”
李瑛攥着拳头,绣着金龙的龙袍随着他剧烈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闭了闭眼,转头尝试扯出一个笑容:“安公公说的也对,自然不能因为他人影响而忘了功课教诲,朕要做个贤君。”
如果不是安和,他才不会听。
“母后,安公公说的对吗?”
李瑛又看向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周明熙。
李瑛这段从平静到发疯的过程似乎也未曾对周明熙有任何影响,她揉了揉额头,笑着说出赵凉絮自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自然,我儿是该好好听的。”
这个年轻的太后笑起来很是好看,她宠溺地看着李瑛,仿佛李瑛说什么她都会认同。
“赵公主想必是多日奔波受了惊吓,你快些起来吧,莫要再坏了身子。”
她朝赵凉絮伸出一只手。
“来,坐到我身边来。”
赵凉絮终于能起身了,太后身下的卧榻也看着很柔软。
她将一只手放到了周明熙的手上,顺着坐到了卧榻边。
周明熙紧紧握住赵凉絮的手,另一只手则替她拨了拨发丝:“赵公主真是吃苦了。”
她柔软的眼神仿佛能掐出水来。
但赵凉絮感到一阵恶寒。
她方才绝对没有感觉错,周明熙应当是不喜欢自己的,现在却表现的多么喜爱她。
她们曾经也并没有任何交集。
这样的违和感让人不安。
但没事。
她赵凉絮不是个畏缩胆小的人。
赵凉回握住周明熙的手,周明熙吃了一惊,下意识想将手缩回。
可赵凉絮并未放开。
“太后菩萨心肠,像您这样慈祥善良的人我从未见过,您让我想到了我已过世的年过五十的母亲。”
周明熙听到“慈祥”二字眼角抽动,又听到“年过五十”,呼吸都重了些。
赵凉絮一副感动的模样,心中却有些了然。
这位太后很在意年龄。
她究竟多大?已经有了这样大的一个儿子,年龄焦虑?
周明熙额角跳动,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掩着面叹息:“唉,好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也是沉稳了许多,曾听闻赵公主前不久还是个活泼的姑娘呢。”
“是呀,人总是会成长的不是吗?”
赵凉絮可不会因为话语里拐弯抹角地讥讽而感到不适。
她微笑着抚摸自己的头发,视线移到了一旁的李瑛身上:“想必是太后娘娘太过宠溺陛下,才导致陛下时时忘了功课,陛下也是孝顺,方才陛下一进来便朝您来请安了。只是宠溺外的严苛教诲也是个重担,似乎不得不移到安公公身上来了。”
赵凉絮捂着嘴轻笑,活脱脱一个良家姑娘在同长辈谈些趣事。
“可见,安公公常常说的在理,陛下也会时时取纳安公公的意见呢。”
太后娘娘,您可要努力了。
您的儿子更加听外人的话呢。
“你!”
周明熙登时眼睛睁大,她不曾想这样一个罪人竟有这样的胆子在她和皇帝面前口无遮拦。
一旁的安和则敬业地扮演着一个普通奴才的角色,并未插手二人对话。
是的,赵凉絮敢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安和在一旁。
他现在并未斥责赵凉絮,那便是证明赵凉絮说的在理,说的他受用。
李瑛希望赵凉絮进宫,无非是想在赵凉絮面前展露自己如今的尊贵威风。
可太后的恶意无故而来,排除了赵凉絮本身的缘故,那就是旁人了。
安和控制着皇帝,自然也证明他控制着太后。
太后对安和有敌意。
而安然在安和府中活下去的赵凉絮,就理所当然地被太后视作了眼中钉。
周明熙在赵凉絮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摆了摆手,半遮着脸哀叹:
“唉,我有些累了,既然我儿功课尚未巩固,那便让他快些去巩固吧,安公公也将赵公主带下去安置吧。”
说罢便阖上眼睛不再理人。
赵凉絮无辜看向安和。
安和斜了她一眼,甩了下拂尘:“那太后娘娘便歇息吧。”
李瑛看起来还不愿离开。
“陛下,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必然是要舍弃些玩乐的时光的。”
李瑛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赵凉絮同安和李瑛出了余樾宫,李瑛甚至有些舍不得安和。
但依旧坐上龙轿,由他人伺候去了。
待到“起轿”的声音被一个老太监喊着,脚步声渐远,余樾宫内传来东西倒下的闷声。
是有人在砸东西。
安和轻笑一声,并不理会。
“走吧。”
带着高兴情绪的沙哑声音传到赵凉絮耳边,安和在和她说话。
“我去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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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你想得倒是挺美。”
赵凉絮看着安和的背影,他像其他她见过的宫女太监那样,走得很规矩。
但又不太一样,奴才的后背是弯的,头是深深低下的,她们在宫中日夜惶恐。
而安和后背则挺得很直。
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记忆中有他罚跪的背影,那时他的背是直的,头是弯着的。
他曾经也是像宫中的其他奴仆一样卑躬屈膝地过日子吗?
安和现在很开心。
他似乎是因为赵凉絮刚刚的所作所为而被逗笑了。
看到这个所谓的太后吃瘪,他很开心吗?
赵凉絮快步走到和安和并排的位置,侧过身子看着他。
他的侧脸依旧挂着那副恶鬼般的妆容。
这个人曾经是什么样的?
赵凉絮真正萌发了对安和的探究欲。
就像安和因为赵凉絮最初那副满不在乎、毫不恐惧的表情而萌发了好奇,选择留下她,而非杀了她。
赵凉絮来自现世的灵魂,带着来自现世的故事,令他感到有趣。
她也能充分利用自己身份的价值,谋取最大限度的自由活动。
而现在,赵凉絮很想知道安和,这个阉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和呢?安和将拂尘拦在赵凉絮身前。
“什么胆子,还来和咱家并排走了。”
他现下心情颇好,语气中并没有太多责怪。
赵凉絮将手轻轻压在拂尘上,说道:“安公公拂尘真是好看,从前从未见你拿着过呢。”
这拂尘的木柄上还雕着花纹,尾部嵌着圆润透亮的玉石,好看得紧。
安和嗤笑一声:“没见识。”
他将拂尘往回拽,赵凉絮一时不注意,被拂尘带了过去,肩膀撞在安和身上。
安和脸上有些抽搐。
他厌恶别人主动同他有肢体接触。
安和伸出一根手指,按着赵凉絮额头往边上推。
又掸了掸衣服,拿出一张做工精美的帕子开始擦手。
死阉人。
赵凉絮又在心里骂他。
安和一边擦手一边上下打量赵凉絮,今天他倒是心情好并未多跟赵凉絮计较:“念及你今天的表现叫咱家还算满意,咱家就不为难你了,咱家这些天在宫中呆着,你也别想回去,你去住在陆太妃的偏殿里。”
“那竹木呢?我不回去她可是会很担心。”
赵凉絮想到了家中苦苦等待自己的竹木。
“哟,没发现你是这样会照顾人的主呢,还惦记着跟你认识没几天的奴才。”
他可是知道赵凉絮这具壳子里的人,跟竹木并不相识。
“我自会让人回去通知一声。”
安和算是回答了赵凉絮,顺便不耐烦地将帕子扔给了她。
听到这个回答,赵凉絮心放下了,毕竟竹木很单纯,今天她若是不知道赵凉絮情况,只恐脑子里胡思乱想。
连带着她看安和都顺眼了些。
但是这手中的帕子,太监的帕子......她就这样拿着,这对吗?
安和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干净的,擦完手便脏了,你给咱家扔了。”
赵凉絮又低头看了眼,是素色帕子,与昨晚安和在书房擦手用的并非一张,还真是新的。
真是浪费,不知他已经丢过多少帕子了。
赵凉絮又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她倒是还想问皇帝和太后的事,但走在宫道上,明晃晃谈论这些不太好。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慢了步子,又退到安和后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