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不是温和的亮起，而是像灯泡起了故障一般，猛地一闪，好似进入什么异世界。
徐存真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被硬生生拽出，脸上干干爽爽的，没有泪水糊脸的那种濡湿感。这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仿佛白光之前的激烈情绪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但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怨气却仍然盘踞着，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噎得她心口发闷。
又来了。一次，两次，没完没了？凭什么就盯着她一个人戏耍？这算什么破设定！
可恶！
无处发泄的烦躁转化为物理动作，她双腿胡乱地蹬踹着身下的床垫。柔软的被子被这股力道搅得七零八落，皱巴巴地堆在腰际。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你好，宿主。”
一个声音响起，带点机械的生涩，直接灌入她的脑海。
徐存真浑身一僵，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家具轮廓模糊。
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男主攻略系统实习生，你可以叫我CC。”
CC？
和上次那个“捡手机系统051”差不多的路数？徐存真皱起眉，心底的戒备更深了一层。
这些所谓系统，一个个都神出鬼没。做事不讲道理，纯粹是个混蛋。
她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显得友善的语调，尽管牙关还有点紧：“你好，CC~”
这次得学乖点，先刷刷好感度总没错。
“本次攻略对象是‘阴湿男’类型，难度五星，以下是男主基本资料……”
一股信息流强行涌入徐存真的意识。
她皱着眉，快速浏览。袁理，海城商界巨头袁家的独子，背景显赫。自幼痴迷网络技术，如今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黑客。拥有这样光鲜的履历，资料却特意标注其“背地里常行窥探、潜入等非常规手段”，暗示其性格中的阴暗面。
与她的相遇，被设定在一次咖啡馆的意外经典的咖啡泼洒戏码。很狗血的那种，她咖啡洒到他身上。在她慌乱地为他擦拭时，对方产生了生理反应。
徐存真嘴角抽搐了一下。动不动就有反应？这真的不需要先去看看医生吗？
还有，说好的“阴湿男最好追”呢？这五星难度是怎么回事？信息前后矛盾得离谱。
“宿主的每次行动，需要在系统提供的选项中作出选择。不可以作出超出系统设定范围之外的行为，否则会直接导致任务失败，宿主死亡。”
“首次选择开始……”
“等等！等等！”徐存真急忙喊停，“这也太快了！”她囫囵吞枣一样勉强记下了关键点，但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CC，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一下现在的攻略进度？初始攻略值是多少？”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而非质疑。
这系统是纯新手吧？这么基础的流程都不记得，还是茄子文学看少了，没有形成肌肉记忆。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不好意思的话，就给点实打实的奖励，光是口头道歉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补偿啊。但她只敢在心里吐槽，嘴上依旧维持着恭敬：“没关系，现在告诉我也可以。”
“本系统检测到，目前袁理的攻略值为76%。”
“76%？？？？怎么回事？！”这一次，惊呼声不是来自徐存真，而是来自系统CC本身。机械音陡然拔高，甚至夹杂进一串扭曲刺耳的电音噪音，显然情绪系统受到了巨大冲击。
徐存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得脑仁发麻，同时也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76%？
任务才刚开始，连面都没正式见，攻略值就快满了？
“你冷静点！”她不得不反过来安抚这个失控的系统，“攻略值高一点，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任务轻松完成不好？”
“话、话是这么说……”CC的声音依旧不稳定，带着明显的焦虑，“但这不正常啊！数据库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案例！哪有任务刚启动，攻略值就快满格的！这不符合逻辑！系统是不是出BUG了？要不去问问我的带教系统？不行不行！万一它觉得我连这种基础问题都处理不好，能力太差，我的转正评审就完蛋了！不能转正的话，我就要被回收格式化，然后分配到最低级的送餐机器人部门去天天送外卖……”
徐存真听着CC语无伦次的碎碎念，心里彻底凉了半截。
她明白了，自己摊上的不只是个实习生，还是个遇到问题就慌得一批的职场菜鸟。
她的性命，就要交到这样一个系统手里？
完蛋了，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你冷静点。”这句话她说得有点无力。
竟然轮到她劝一个系统冷静点，真是个荒谬的世界。
CC还翻来覆去说些什么“不行不行”、“怎么办”、“转正实习发配”……
徐存真叹了口气，尝试转移它的注意力：“CC，你刚才不是说，要开始首次选择吗？我们先做选择吧？”
或许做点正事能让它镇定下来。
“哦！对！选择！首次选择！”CC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勉强恢复了一点秩序感。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它清了清并不存在的嗓子，开始发布选项：
“场景加载：今天下午，你在咖啡馆对袁理露出了一个微笑。因此，他现在已经在你家中。请问宿主，你打算怎么做？”
“A.立刻找到他，严厉地将他赶出去。”
“B.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并在自我安慰时，不小心喊出他的名字。”
“C.通过手机给他发消息，直接邀请他今晚和你一起睡觉。”
徐存真听完，只有一个念头：报警！立刻报警！
这都什么跟什么？就因为她对他笑了一下，这家伙就非法潜入民宅了？阴湿男难道注定是法制咖的预备役吗？
还有这三个选项，A选项简单粗暴大概率扣分，B选项简直匪夷所思，C选项……邀请一个非法潜入者一起睡觉？这系统对“攻略”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根本性的偏差？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进行恋爱攻略，而是在参与什么奇怪的生存挑战。
草台班子，从上到下都是草台班子！
“我选D，报警。”她没好气地说。
“宿主，没有你要的选项。检测到您的选择意图超出预设范围。请问是否坚持您的答案？再次提醒，超出设定行为将导致死亡。”
徐存真打了个寒颤。死亡威胁让她瞬间清醒。跟这个死板的系统较真没用，它只会按程序办事。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她认命地吐出一口气。傻子才会为了吐槽而送命。
徐存真认真地开始思索起来，开始认真分析这三个离谱的选项。A选项肯定不行，直接驱逐，以“阴湿男”的设定，好感度不掉光才怪。B选项……跳过，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她脚趾抠地。
那么，只剩下C了。
或许，可以玩点文字游戏？
系统只说“一起睡觉”，又没明确规定必须发生什么。
还好，袁理是她认识的那个袁理，说是“睡觉”，也没说一定得是那个“睡觉”，盖着同一床被子在同一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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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睡着，也算是一个睡法。
就决定是你了。
“我选C。”
“好的，宿主。选择已确认。请即刻执行，向目标发送邀请信息。”CC公事公办地回应。
现在的问题是，信息该怎么发？
徐存真拿起床头的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咬着指甲，眉头紧锁。
袁理也不知道在这个房子的哪个角落苟着？
她实在难以想象，记忆中那个高冷得要死、但大体正常的袁理，扮演起“阴湿男”会是什么样子？
哼，如果这真是某种惩罚或戏弄，那他现在这副德性，也算是一种报应了。
回到眼下的正事，攻略阴湿男，就是要打直球。
“我害怕，你来陪我睡觉好吗？”
不行，阴湿男应该对“害怕”这种词汇比较敏感，至于是哪里敏感就暂且不论。
“白天见过你之后，一直在想你，可以和我睡觉吗？”
也不对，太有逻辑了，不适合攻略阴湿男。
“过来。”
这个味正。
就是要训狗。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现在，该去找找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了。吃瓜要吃第一现场，她倒要看看，袁理会以何种方式登场。
徐存真掀开被子，双脚刚落地，正准备站起身。
“叮咚！”
一声清晰的信息提示音，不是来自她手中的手机，而是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确切地说，是从她的床底下。
徐存真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她脚下一软，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实的脱力，让她“噗通”一声跌坐回床边。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猛地将双脚提起，缩到床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警惕地瞪着床沿与地板之间的那片黑暗。
“袁理！是你吗？你给我出来！”她厉声喝道，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希望是袁理，千万别是别的什么入室者！
短暂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然后，床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率先从床底伸了出来，扒住了地板边缘。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一个身影有些狼狈地慢吞吞地从床底下挪了出来。
是袁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衣裤，此刻沾了些灰尘。他站起身，略显尴尬地拍了拍衣服，眼神游移，不敢直视徐存真，嘴唇嗫嚅着，试图解释：“对、对不起……我传送过来的时候，好像出了点偏差，直接就在床底下了。”
他像是在努力维持镇定，又掩盖不住底层的慌乱，“我本来想等你睡着后，再悄悄离开的。真的，我本来没想吓到你！是、是那个我……但不是我。”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然而，当他的目光终于不可避免地落到徐存真身上时，声音戛然而止。
徐存真此刻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色吊带棉质睡裙，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一边细瘦的肩带滑落至臂弯，要掉不掉。她蜷缩着，双手抱着膝盖，裙摆被蹭得向上卷起，露出一段白皙光滑的小腿和纤巧的足踝。卧室昏暗的光线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皮肤泛着莹润的光泽。
或许是因为受惊，她的眼眶微微泛红，眸子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上去脆弱又无辜，与气鼓鼓推他掉地的人判若两人。
袁理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种阴暗的潮湿的、不受控制的东西，像是被惊动的蛇，蠢蠢欲动。
是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