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况且想到了也要装作想不到。
有些心思,见不得光,尤其见不得班主任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
“朱老师,我最近确实学习状态不太好,我会努力调整回来的。”
“哼,有同学跟我反映,你有意恶化同学关系是吗?”
班主任推了推镜片,手头继续批改卷子。
“现在都几时了,不要影响别人,也不要被别人影响。心思放自己身上。”
“多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处理好。”
他拿起下一份卷子,翻页的间隙,那审视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全身,目光如炬,似乎在判断她的危险值。
“去吧。”
得了允许,她小小退了半步走回教室。
同桌李文锦正紧张地看着她,试图通过她的面部表情解读谈话内容。
“朱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有人告状了吧。”
“他有说是谁吗?”
徐存真摇摇头,刚进教室的时候她特意扫过路上列的嫌疑人清单上的同学。尤其是闻馨的小团体。
大多是一脸鄙夷不屑,但并没有那种告密成功后该有的幸灾乐祸。不像是她们。
“肯定是闻馨她们!”李文锦斩钉截铁地下了审判。
“我觉得,告状的人应该跟班主任说了袁理的事。”徐存真没接话茬,别的不好说,这个她可以确定。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存真抚上李文锦的双手,对方的双手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猛地扒住了她的右手小臂,力道大得让徐存真微微蹙眉。
轻轻拍了拍,“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老朱没说啥。”
然后,在李文锦惊愕的目光中,徐存真像变魔术般,反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管水果糖,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后桌袁理摊开在桌角的笔袋里。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
袁理的笔顿了一下就恢复正常,斜前方的闻馨正和旁边女生低声说笑,根本没往这边看。
后排的同学大多埋首题海,只有袁理的同桌梁家辉,像是捕捉到了这电光火石的一幕,朝徐存真挑了下眉。
徐存真回以一个极其短暂的。近乎礼节性的微笑,算是回应。
李文锦眉头拧得死紧,“真真,咱别追了吧,放弃吧。”
她看着徐存真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觉得心惊肉跳。
“买都买了,顺手的事。”
李文锦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没松,嘴角反而苦笑着抿成了一道向下弯折的弧线,写满了“我不信”。
“好了,真做题了。”徐存真双手一摊,力证自己没后招。
袁理翻来覆去地转动那管糖,神色晦明不定。
“别盘了,”梁家辉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声音带着戏谑,“这玩意儿包不了浆,盘不出啥名堂。”
袁理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深知梁家辉这家伙是“易燃易爆炸”人格,越搭理他越来劲。
他没在想什么,只是想为什么又是桃子口味,她要么真的了解自己的口味,要么是上次观察到他的选择就上了心。
这很重要!袁理在心里强调。
前者意味着,她可能早在现实世界就对他有好感,那些看似刻意的疏离和笨拙的针对,或许只是言不由衷的表象。后者则说明,她是在任务世界里,在与他的接触中,逐渐产生了真实的兴趣。
那勉强和他差不多。一切都是自然的发生。
他愈发对这次的任务不满起来,每一步都像是在照着蹩脚的剧本排练。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明码标价的“追求”。
“喂,分我一颗呗。”梁家辉看他出神,贼笑着伸手就想去抢。
袁理眼疾手快地将糖往校服袖子里一缩,同时目光敏锐地往后门一瞥,压低声音:“老朱来了!”
偷吃的耗子停止窸窸窣窣,一板一眼地在选择题题号上画圈。
趁这个时候,他悄无声息把糖收进了校服口袋里。
不是他小气,他得尊重别人的心意。
无论这心意是任务驱使,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
今年的春色暖的早,堪堪四月初,木香花便爬了满墙。
既要争分夺秒地做题,又要见缝插针追人,导致徐存真已经形成了某种肌肉记忆。
早起送豆浆,午后送咖啡,晚自习陪读。
颇有几分古代妾室向主母晨昏定省的意味。
起初,听到袁理公式化的拒绝,她还会配合地演出一丝失落或尴尬。
但渐渐地,那点浮于表面的情绪也懒得装了,直接进入面无表情的推拉环节:递过去,被拒绝,收回。
动作一气呵成,眼神平静无波。
对这个变化慌张的另有其人。
袁理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纠结。
一会儿不满她送豆浆被拒绝,为什么不试试换牛奶?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尝试?
一会儿又懊恼自己该找什么理由,既能维持口头上的拒绝姿态,又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其实并非全无触动?
他努力想把那个该死的任务标签从自己身上撕掉,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在被动接受指令。
更让他心烦的是,她一天天显得更麻木了。是不是自己拒绝得太多了,伤了她的心?
让她觉得毫无希望,所以连开发点新花样追求手段的兴致都没了?
他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好让徐存真重拾对任务的热情……或者说,对他本身的兴趣?
“袁理,你打算报什么学校?”课间休息,闻馨红着脸,在一群女生鼓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走到袁理课桌旁。
袁理还未开口,梁家辉抢先燃起来,“你问他吗哈哈哈哈他那点破分有什么好参考的!”
他着急起来,捂着梁家辉的嘴。
胡说八道,他是在控分!懂什么是控分吗?
让徐存真听到会很丢人。谁会喜欢一个文盲!
他甩开梁家辉,转向闻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疏离。
“个人隐私。不想回答。”
他记得“原主”有出国的打算,但班主任老朱找他谈过话,语重心长地劝他尽量完整体验一遍国内高考,说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对他将来申请国外学校也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老朱叮嘱他不要提前透露留学计划,以免影响其他同学的考学状态和班级氛围。
为此,他的英语补习计划只好放在人群散尽的晚自习后。
他不是没想过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但是一提笔,全忘了。好像高考也不是什么很久远的事,但就是忘得一干二净。
很尴尬,归来仍是文盲。
切,哄抬猪价。
徐存真听的一清二楚,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实在不明白闻馨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真的蠢到要放弃自己的前程陪袁理读三流大学?
如果真是这样,她徐存真会慷慨解囊,赞助闻馨去驱驱魔。
不管袁理如何,不知道正式剧情如何,但她要替“徐存真”,把这个世界的路,走得越宽越好!
哪怕将来一切推倒重来,一个更高的起点,就意味着更多的选择权。
再抓心挠肝的遗憾,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坚定的精神力量,纵使机会千千万,也难免重蹈覆辙。
人的心气,太容易被现实的砂砾磨平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来,她先是收获了梦校的综合评价入围资格,紧接着,在二模考试中,她势如破竹,一举冲到了班级第三!
一时间,有些意气飞扬。
班主任不再投射过量审视的目光,王茗更是赞她即将事业爱情双丰收。
甚至,在某次她习惯性地想帮袁理在食堂占位,被他用“不用了,谢谢”拒绝后,袁理破天荒地在她转身时,低声补了一句:“恭喜,考得很好。”
官里官气的,但不妨碍她欣然接受全部的赞赏。
她不需要听到“戒骄戒躁”的谆谆教导。
少年的意气风发,不是吹出来的肥皂泡,每一点进取都值得欢呼。
延迟满足没什么好推崇的。
“真真,你最近好用功啊。”李文锦有些失落的声音响起。
她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刚发下来的二模试卷,上面那个不太理想的分数被她的指尖按得有些模糊。
她会的题目错了很多,甚至检查时都没发现。
朋友之间存在的落差感,往往比陌生人带来的更尖锐,尤其是在两人原本实力相当的情况下。
安慰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又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你看我一模考成那样,二模也追上来了。”
“老朱不是说过吗,一次考试的价值,在于它带来的反思和进步,分数只是一个数字。”
她试图用自己曾经的低谷来缓解好友的压力。
李文锦低低地应了一声。
“晚饭我替你去排大排面。你就等好吧。”
她能做的不多,希望好友吃饱了心情会好那么一点点。
她们学校食堂的大排面一直卖得很紧俏。
浓油赤酱的汤汁收得极其醇厚,在滑韧的细面上铺陈开来。猪排的分量很足,炸好的面衣被热汤浸得松软,咬一口肉汁充盈。觉得腻的时候,配上碗旁的雪菜,爽口得很。
“三份大排面!”终于轮到她,徐存真赶紧报数。
这时候,她只庆幸这个世界的食堂阿姨还没学会“每人限购一份”这种冷酷的营销策略,不然灰溜溜的就是只能饿肚子的她了。
“还有七份啊,没有的就不要排了。”打饭阿姨颇有中气地朝长长的队伍喊了一声。
队伍瞬间骚动起来,排在后面的人开始焦急地互相询问:“你要几份?”“我一份。”“我也一份。”
盘算着剩下的份额,不够的人只能悻悻然散去。
“谢谢真真!”李文锦惊喜地坐到徐存真身边,没想到好友真的抢到了紧俏货。
还是三份。
她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王茗还没来吗?”
她环顾四周。
“她今天跟初中同学约好去校外吃了。”
“啊?”李文锦刚吸溜进去的一口面差点呛住,她匆忙咽下,指着剩下那碗面,“那这是……?”
“袁理!这里!”
徐存真站起身来,大力挥动手臂,见对方朝自己走来,才坐下。
“喏,这不是来了吗?”
“咳咳——”,李文锦这次是真的被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整张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袁理施施然走了过来,他走过来的路上还在纠结是接受还是拒绝。
大排面的诱惑力太大。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徐存真对面的空位上。
好在李文锦咳得惊天动地,完美地掩盖了他这有点突兀的落座动作,也给他提供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介入点。
“还好吗?给你。”他抽出两张面巾纸递了过去,同时,仿佛本该如此地揽过了桌面上那碗属于他的大排面。
徐存真饶有兴味地看他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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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这份面是给你的?”
袁理接受她讨好的动作格外坦然,也格外刺眼。
看不惯他这么心安理得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恶劣的逆反心理又冒了出来。
台词都没讲呢,太自来熟了这人。
袁理闻言,拿,放,拿,放,拿,放。
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挣扎,规规矩矩地把筷子放回碗沿上,双手也老老实实地离开了桌面。
徐存真都能想象出来他被桌子挡住的那部分是什么样子。
一定是双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之上,双腿并拢,像个等待老师开饭指令的小学生,或者更准确地说,像只突然被主人质问“为什么偷吃”而不知所措的小狗。
当然,他就这么看着她。
食堂里氤氲的热气让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薄雾,他索性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于是,湿漉漉的眼睛一览无遗,深棕色的虹膜,黑的发亮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塞壬用歌声迷惑水手心想事成,她脑子里的台词本瞬间变得干巴巴的。
“这是特意给你买的。希望你喜欢。”
“谢谢。”小狗汪了一声。“但我现在不考虑谈恋爱。”
“没关系,吃吧。”
说完,两人不再有任何言语交流,默契地低下头,开始闷头嗦面。
李文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用纸巾擦着咳出来的眼泪,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两一来一回。
是她咳出幻象了?
对话乍一听严丝合缝,仔细一听,荒谬地没边了。
他们这种默契的对话真的不是某种play吗?
猎奇的内容,平淡的处理,不去写短剧可惜了。
“快吃啊,面都要糊了。”
见同桌还有些发愣,徐存真催促起来。
不是她不想解释,是事情发展到如此诡异的局面,她自己都很难理解
所以怎么解释呢?
很难解释。
她吸溜了一口猪排上的骨头,骨头已经被炸得酥酥的可以被嚼烂。
总之还是怪袁理,是他先要这么一板一眼地执行任务,她嘛,她顶多算是配合。
“我吃饱了,先走了。”袁理端起碗准备走,礼貌地说一声。
“哎,等等,”徐存真像是才想起来,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奶茶。
“不用了,谢谢。”
听到这预料之中的回答,徐存真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她从善如流地伸手拿过那杯奶茶,“啪”地一声戳开包装,吸管插入,然后大大地吸了一口,脸颊鼓鼓的,表情无比满足。
李文锦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受到了冲击。
好像袁理本来就知道徐存真那杯奶茶是买给自己喝的一样?
不对!好像徐存真本来就知道袁理会拒绝一样?
也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真真……”
“哎呀,你看,我又被拒绝了。”
演得很假好吗?
李文锦看着徐存真假装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实则嘴角翘到能顶起一瓶汽水。
一股说不清楚的被糊弄的情感油然而生。
眼前这两个人,一个装模作样地追,一个装模作样地拒,私下里却仿佛有无数她看不懂的暗流涌动。
很难不怀疑他们在暗度陈仓。
“真真,我吃得有点饱,去操场遛两圈。你先回教室吧。”
她有了结论却不打算拆穿,某种压抑的情绪使她很难在这里待下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
徐存真晃悠悠回到教室,和王茗笑闹了两句。
回班的人渐渐多起来,到差不多全班都在的时候,李文锦还没回来。
她也不见外,熟练地从同桌的桌肚里掏出便利贴撕下两张,提笔写下今晚的复习计划。
“回来啦!”
“借你两张便利贴。”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李文锦低着头,快速闪了进来坐回座位。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始终低垂着,似乎在刻意回避徐存真的目光。
眼眶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泛红,像是哭过,又像是被风吹的,“嗯嗯……”含糊地应了两声。
徐存真心里的那点奇怪感更浓了。这反应,似乎不单单是二模失利那么简单。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怎么了,但看到李文锦那几乎要把头埋进书本里的鸵鸟姿态,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是人都需要独处的空间,去消化那些不为人知的崩溃瞬间。
她尊重好友此刻的沉默和可能的坏情绪,即使这沉默让她感到一丝失落。
“袁理,你出来一趟。”班主任神出鬼没。
徐存真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手臂。
她本能地想转头跟同桌抱怨一下老朱这堪比遁地术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
却看到李文锦惊惶未散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着本来的抱怨言语,很明显,她同桌一点没听进去。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紧密观察。
李文锦左手死死抠着橡皮上的黑泥,指尖用力到发白,小小的橡皮屑簌簌掉落。每隔几秒钟,她的头就会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朝窗外袁理离开的方向偏一下,又立刻强行扭正。
她知道,这是李文锦紧张时候惯有的动作。
问题是,她在紧张什么?
是袁理吗?
难道……她和袁理……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是袁理……又朝她身边的人……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