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真做了个噩梦。
她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应该醒过来却醒不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身体却困乏到无法给出反应。
勉力动了动手指,直到确认自己真的逃离了那粘稠的梦境,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整个人汗涔涔的,早已浸透的薄薄衣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像刚从水里被捞起。
大口喘气,心跳紊乱,伴随巨大的虚无感。
或许,那也算不上噩梦?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她靠在桌边,静静回想。
梦里,这个世界的记忆,像涨潮的海水,正一点点吞噬她自己的过往。
而且,是她默许的。
是的,只要放慢脚步拖延任务的完成,她就能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
而这是她贫瘠人生中最接近摆脱现生困境的一次机遇。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荒谬。
她怎么会甘心,和袁理一起埋在这不清不楚的世界。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了残留的黏腻汗意。徐存真关掉花洒,慢悠悠地擦拭身上的水滴,才发现提前来了月经。
今天不需要争分夺秒,她昨天申请了外勤卡。
走出浴室,厨房里很快响起轻微的声响。
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她第一次有心思为自己准备一顿早餐。
不是很复杂的,热煎蛋和冷牛奶。却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她熟练地抓拢微湿的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颈边。
边吃边打开手机备忘录,列出一行行今日待办事项:舞台搭建清单和酒店确认,设备效果和技术部的同事确认,物料和吉吉确认……
还有晚上主持时要换的礼服。
没错,她和袁理搭档主持。
这个组合,放在以前,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就机缘巧合,或者说,阴差阳错地,被“勾兑”在一起了呢?
这感觉,跟昨晚那个噩梦一样,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奇。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她给袁理发去一条信息:“我十点到酒店,你什么时候方便彩排一下?”
今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主持部分只能单独拎出来快速过一遍。
手机很快震动,袁理的回复简洁。
“我十二点到。”
才九点。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
徐存真收拾妥当,把装着礼服的防尘袋小心抱起,拿起化妆包塞进挎包内。
随手抓起那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套在身上,拉链拉到下巴,便出了门。
室外空气清冽,带着冬日的寒意。
路上的行人依然匆忙且密集,在循环播放的“恭喜发财”背景音乐里,各自奔向目的地。
不知怎的,竟让她回忆起和家里人一起过春节的时光。
抱怨咒骂,满地碎片,红是血色,白是脸色。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热闹呢?
她猛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像是要把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冻结。
算了,大概是生理期到了,激素波动影响情绪。
谁爱怀念谁怀念去吧。
“徐经理,麻烦您再确认一下清单。”酒店的工作人员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单子。
“好,辛苦了。”
说完,她便低下头,指尖顺着条目一行行仔细核对。
这个宴会厅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源源不断的热风驱散了来路的寒意。
她进来就把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脱了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身上内搭是一件柔软的肉粉色马海毛粗针织衫。
调试中的舞台灯光偶尔扫过她的位置,在那蓬松的毛线上晕开一层朦胧柔和的光,连带着她额前垂下的几缕刘海也显得格外柔软,温顺地贴在耳侧,勾勒出专注而安静的侧脸轮廓。
袁理这时候循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进来,目光下意识地就捕捉到灯光下那个身影。
他脑子里刚才还在琢磨着“为什么提前两小时就过来了”这个无解的问题,此刻却像被按了暂停键,思绪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直到徐存真似乎察觉到注视,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袁理喉咙突然有些痒。
徐存真看清来人是他,脸上还残留着的职业微笑没来得及收起,但是眼底那点惯常面对他的倔意立刻取代了方才的柔和。
袁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侧了侧头,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视线。
他心里暗暗啧了一声:这女人的外表,迷惑性实在太强了!那副温良无害的样子,简直能骗过所有人。
幸好,他早就见识过她的真面目。
“来了。”徐存真淡淡招呼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今天要操心的事情堆成山,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分给袁理,更懒得费心思刁难他。
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她在心里默默肯定了自己:嗯,果然成熟了,面对死对头也能如此处变不惊。
袁理如临大敌。
不对劲!徐存真什么时候主动跟他打过招呼?
这又是什么新战术?
她一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自己今天必须提起十二分戒备。
“嗯嗯,要帮忙吗?”
……
现在咬舌自尽还来得及吗?
一定是这段时间被她支使得团团转,脑子都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耻辱的话来。
掌心瞬间变得潮热,沁出汗来。
还好,徐存真没有抓住这句话不放。
她只是拿起手边的主持稿,朝他扬了扬:“你来得正好,我们抓紧时间先把主持流程过一遍吧。”
“……哦,好。”他手忙脚乱地想找个地方放手机,顺势就把它放在了离他最近的签到台上。
放下的一刹那,他瞥见手机屏幕上清晰地印着自己刚刚沁出的几个湿漉漉的指纹印。
他猛地伸手过去,“啪”地一声把手机屏幕狠狠扣在了光滑的玻璃桌面上。
那一下力道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徐存真被这动静惊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袁理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有点发烫。
他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说“我不是故意的”?或者说“怕屏幕划花”?
徐存真看着他那副防贼似的紧张样子,只觉得这人今天又在抽风。
至于吗?搞得好像她有多稀罕偷看他手机似的。
算了,管他发什么神经,还是赶紧把正事办完要紧。
她再次在心里默念:嗯,果然成熟了,才不会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浪费自己宝贵的情绪。
她清了清嗓子,手指点着稿子:“那我们从开场白开始?”
她拉着袁理走到舞台中央,示意他站定位置,自己也找准搭档点。
接着,她利落地蹲下身,拿出一卷醒目的黄色胶带,撕下几截,在两人刚刚踩过的关键点位贴上清晰的叉。
她专注于手头的活,宽大的肉粉色马海毛针织衫领口,随着她右手用力贴胶带的动作微微下滑,露出一汪清晰流畅的锁骨,在明亮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袁理本就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更是猝不及防地被那片白腻的肌肤晃了一下。
这谁调的破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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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刺眼!
“好了。下一part。”徐存真拍拍手起身。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但眼角余光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徐存真即将起身的细微动作。
像是某种本能反应,他立刻双手插兜。
不是?这人今天病得不轻。
主持稿不折叠就往裤兜里硬塞,cos哆啦A梦哪!
看着他那副装得有些失败的姿态,徐存真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经期的不适感都消散了不少。
果然看死对头笑话是最好的补剂。
嗨,腰也不酸了,痛经也没感觉了!
善哉善哉!
袁理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他懊恼极了,今天自己到底怎么回事?魂不守舍,还尽干些蠢事。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快逃!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王总找我有事!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存真闻言,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她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了然。
哦,铺垫了这么久,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前摇这么长,就整这么一出啊。
不过她丝毫不在意。反正下午四点还有最终带妆彩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且,当初写主持词时,她就很有先见之明地预判了搭档的不可靠,特意把两人必须同台的段落压缩到最短,除了必须一起出现的开场和结尾,中间环节基本都是交替上场。
“行,”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纵容,“下午四点最终彩排别迟到就行。”
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衣服记得换好!”
她环视着正在忙碌布置的宴会厅,一种掌控感油然而生。
看吧,没她不行吧!
虽然这个形容放在袁理身上有点怪异,但不妨碍她在心里又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袁理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他的背影看起来步伐稳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根本没留意方向,直到脚步停在了一条侧边走廊的尽头,这才回头辨认了一下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旁边正好是洗手间。他脚步一转,推门进去。
他拧开一个水龙头,俯下身,双手接了几捧冷水泼在脸上。
又胡乱抹了两把,撑起双臂支在洗手台上,闭眼思索。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面对徐存真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皱着眉努力回想,却理不出半点头绪。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
那可以诊断了,是自己发烧了。
一下子豁然开朗,所有情绪都有了出口。
他撑着洗手台直起身,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淌,飞溅的水珠跳上他衬衫衣角和西裤裤腿,洇开几处不太雅观的深色水痕。
那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养养精神,下午四点前再过来。
顺便……还得换身衣服。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徐存真那句“衣服记得换”的提醒,纯粹是因为刚刚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而已。
他袁理向来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
今晚的年会,正是展现个人魅力,塑造他良好形象的极佳机会。
他已经瞄准了人事部主管的位置,下一步,就是要和王薇薇联手,把碍事的李锦拉下台来。
要换自己上台,少不得民意推波助澜一把。
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他对着镜子,随意地甩了甩还在滴水的头发,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姿态。
拉开洗手间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