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环顾四周，才发现书房周围全无楚家小厮的身影，他点头示意，随即推开书房门，沈太傅瞧见孙儿来了，高兴地冲他招招手，“沈策，过来。”将宣纸铺展开来，示意他一观，“婳儿的丹青，如何？”
“好。”嘴里蹦出一个字后，再无其它。
楚千婳心下了然，沈寺卿眼高于顶，入不了他的眼实属正常，她淡然一笑，“太傅，天色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收拾好沈太傅送的书册捧在怀里。
院中寂静无声，猜想宾客已离府，原来不知不觉竟过去这么长时间，“好，你送一下婳儿。”
“是。”沈策想帮她拿书，却被她灵巧躲开。
楚千婳快步走出书房，不想和他过多交流，刚走下台阶，千夜便提着花灯出现在身边，自然接过她手中的书册，“小姐，我送你回府。”
“其他人呢？”怎么不等她一起回府。
“兰香回去报平安。”看清书封，难道小姐想入朝为官？
两人熟稔的模样，再容不下第三人，沈策落在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楚小姐，白天的事，对不住。”
“为什么道歉？”楚千婳随口一问，夜幕漆黑，她走在全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每一步都慎之又慎，无心与他讨论。
“我本可以出面拦住楚公子，却因一己之私差点连累你受伤。”秦世子所言有理，他们在沈府闹事，自己有责任安抚他们，平息风波。
“无事。”终于走出沈府，她悄然松了一口气，“沈公子，回去吧。”礼貌微笑，千夜扶她走进马车，放下车帷，期间没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千夜一甩马鞭，马车很快驶离沈府。
沈策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沮丧地回到府中，命小厮关上府门。
楚千婳嫌一人坐在马车里无聊，拿备用的蒲团走出来，坐在千夜身侧，“周齐轩同意你送我回府吗？”微风不燥，吹散心头的烦闷。
听他说，千夜刚结束任务回来，两人应密谋大业，哪有时间来接她回家。
“我已禀报殿下，小姐不用担心。”暗中减慢速度。
“他想如何处置白家？”楚千婳不信他能轻描淡写揭过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让白家加倍奉还。
“殿下未说，但心中郁气未消，白家这次算彻底得罪皇室了。”小姐是家中晚辈，处理起来束手束脚，交给皇室解决更好，这样不会败坏她的名声。
“衣服合身吗？”寿宴事忙，无暇顾及他的感受，若是他不喜欢，只能下次再调整，直到做出让他满意的衣服为止。
“合身，小姐何时拿到我的尺寸？”
他刚换上小姐的新衣，抬手整理衣领时，忽然顿住动作，发现布料恰到好处地贴合肌肤，再随着他挥刀试炼时，布料又垂顺落下，没有丝毫紧绷。
小姐细心考虑到他时常出任务，所以衣服比较轻便柔软，一摸便知价格不菲。
侍卫的衣服由针工局统一定制，只有他们手中有自己的尺寸，他问过女官，楚府未进宫要过他的尺寸记录。
那么，小姐从何处得知？
楚千婳突然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手量啊，你的肩比楚珩宽三寸，而腰瘦一寸，所以我按他的尺寸改图，我眼光真准。”情不自禁收紧几分，不由感叹一句，安全感爆棚又不失美感，在她的世界里，千夜仿佛天生为镜头而生。
“你抱他了？”千夜眉头微蹙，嘴角的笑意变淡，语气怅然。
“没有，我目测。”楚千婳歪头看他，“你生气了？”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没有。”千夜矢口否认。
他闪躲的眼神出卖了自己，楚千婳轻笑一声，“你用膳了吗？”寿宴期间，他一直站在兰香身旁，似乎没有看到他用膳。
“嗯。”他随意对付两口即可。
过一个路口就到楚府，千夜提醒她松开手，被外人看见有损声誉，她迟疑地收回手，自己还没抱够呢。
楚明在门口徘徊，兰香回府告知他，女儿和沈太傅有事商议，奇怪，两人何时变得熟络？
耳边传来马蹄声，他抬眸望去看到千夜的身影，高兴地挥一挥手，“婳儿。”终于等到女儿回府，若不是有要事处理，他定会亲自接回家。
“父亲。”楚千婳掀开车帷回应他，来到楚府门口，千夜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马车。
楚明热络地牵她进府，注意到千夜怀里的书册，一眼认出它的作用，试探性地说，“婳儿，你想进宫为官？”
“陛下请太傅为我授课，他为我选的书册。”楚千婳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不能让父亲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楚明特地带她绕路去祠堂，院门大开，看清跪在大厅中央的楚家兄弟，她抬手在眉间讥笑一声，眼中嘲味更浓，“哟，跪着呢。”
“楚千婳。”楚玄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她故意往后退两步，倚在楚明怀里，“父亲，弟弟好可怕。”说完偷偷瞄对方的反应，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楚玄锦，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不停安抚女儿的情绪，手里借机抄起棍子要揍他，吓得他急忙往楚玄州背后躲。
“父亲，您消消气。”楚玄州拦住他，“妹妹，哥哥向你认错，你就饶过玄锦吧。”在两人中间拉架，谁也不敢得罪。
楚千婳不想父子俩闹得太难堪，出言制止他们，“父亲，女儿有要事相商。”立马拽住他的衣袖，拖他出祠堂。
楚明回头瞪他们一眼，“给我继续跪着。”
楚玄锦眼眶微微发热，“父亲为什么总偏向她？”他们都是父亲的子女，换来的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自己常常怀疑，父亲只要楚千婳一个女儿就够了，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楚玄州陷入沉默，或许妹妹受到陛下的重视，父亲才会那么在乎她。
两人走到僻静处，楚千婳附耳说道，“父亲，我想叫停楚家对白家的所有帮助。”眼神留意周遭的暗卫，她和千夜交换一个眼神，他自发守在廊下，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你确定？”楚明不是没想过，但一直没狠下心来，听到女儿的提议犹豫不定。
楚千婳好言相劝，“楚家身负皇命，不能纵容白家胡来，况且白家生意日益颓败，父亲想帮他们到什么时候？”
从前填补小窟窿，楚家自是不在话下，但也因此纵容白家越发挥霍无度，不懂节制，长此以往下去，他们会拖垮楚家。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白家这群白眼狼。
“他们毕竟是你母亲的家人。”楚明于心不忍，不想断白家的活路。
楚千婳循循善诱，“家人？他们待母亲如何，父亲心知肚明，在你们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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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出兵夺位时，他们又做了什么，没有谁能比您更清楚，如今仗着君恩为所欲为，父亲是想获得一个连坐之罪吗？”她指着隐在角落里的暗卫。
陛下有护她之心，亦有监察之责，可谓是君心难测。
楚明面色犹豫，始终下不了决心。
“如果父亲甘心断送楚家基业，那就当我今晚的话没说过。”楚千婳点到为止，留给他自己好好想一想。
楚明瞧着女儿的模样心里多了几分异样，犹豫半晌后说道，“好，听你的。”他回书房写下密信，下发到各位掌柜手中。
千夜送她回到小院，留意到角门的楚珩，眼神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直到小姐出现，他瞬间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小姐，有人在等你。”好心提醒她。
“哦。”楚千婳没有放在心上，径直走进屋里，“千夜，你能帮我叫暗卫过来吗？”她想知道白家回到楚府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是。”千夜扫视一圈，突然飞上屋檐，从角落里揪出一个暗卫进屋。
暗卫一脸茫然，“小姐，您找我？”他躲在暗处保护小姐，绝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千夜抓他干什么，难不成是小姐在沈府受了委屈，想揍他出一口恶气，耷拉个脑袋，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怕什么，我只是想问你白家回府后都做了什么？”楚千婳围着他转一圈，被他沮丧的表情逗笑了，“我很好奇，你们暗卫之间都是怎么说我的？”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暗卫瞄一眼千夜，他要说实话吗？小姐的问题比杀人还难。
楚千婳挡在他身前，“看他干什么，看我。”
暗卫避过她的问题，选择回答白府归家后发生的事，无非是又摔又打，嘴里咒骂小姐，顺嘴骂遍京都拜高踩低的权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楚公收到消息，半途折返楚府解决麻烦，与楚家公子大吵一架，最后以关进祖宗祠堂收尾。
小姐回府的半个时辰前，他们才肯消停，从前认为小姐聒噪，现在觉得白家比她聒噪百倍，瞧她顺眼多了。
“这段时间，你们帮我盯着白家。”
暗卫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们只听陛下号令，示意她要不要用令牌发号施令。
楚千婳低头看一眼令牌，摇头拒绝，“不用，你们进宫告诉陛下，楚家打算动白家，所以需要你们盯紧些。”
暗卫再看看千夜，为什么不叫他？
“去不去？”楚千婳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惹我生气。”
“属下马上进宫。”暗卫拱手行礼，转身离开的时候被千夜拦住，“小姐，他正好随我一起回宫，你早点休息。”
“好，兰香装几份糕点给千夜。”
千夜和暗卫一起离府，他瞥了一眼面容冷肃的同袍，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的命令，我不得不从，你不用盯着我。”
“你为什么犹豫？”千夜冷声说。
“我是陛下的人，自然听陛下号令。”
“小姐有令牌。”
暗卫无语望天，他当然知道小姐有令牌，暗自腹诽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跟在小姐身边鞍前马后，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吗？
“你在心里骂我。”千夜捏住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我没有。”他躲过千夜的桎梏，快速飞回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