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哗啦——哗啦——
流水声戛然而止。孟渟关了水龙头,心已经平复了许多。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叮咚一声清脆滴在水池里。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除了那几缕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的碎发,淡下来了的护目镜压痕,和眼底那点残留着已经被冷水浇熄了大半的尴尬,好像和平日里的她没什么区别。
孟渟再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周净植已经在她刚才坐的那张沙发对面坐下了。
对方背对着洗手间的门,身体微微前倾坐在单人沙发上,脊背挺直,低着头,身上那一身暗红色赛车服勾勒出了他利落的肩线。
他一只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屏幕。头顶上偏冷的白炽灯打下来,手机屏幕上的冷光映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和一小片专注的侧脸。
孟渟在原地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镇静走了上去。周净植似察觉到有人过来,便从屏幕上抬起头来。她在他对面若无其事坐了下来,抽了张桌上的纸,擦了一下手上的水。
这里的空调是立式空调机,有点老了,运作的时候轰隆隆地响。他划拉屏幕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悬停在半空一两秒,随后往旁一伸,干脆将亮着屏的手机熄了,搁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要帮忙吗?”
“帮什么?”她一下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她手上那点擦痕:经这顶灯一照,似乎红得明显了一些。
她下意识将手往后一放:“哦,不用。”
他注意到了,但没明说出来。脸还是那张冷淡的脸,但刚才已经平复下去的耳根尖那点红意这会儿好像又浮漫了上来。
周净植只看了一眼,便从对方手上收回了目光,然后将旁边的矿泉水递了过来。
“谢谢。”
孟渟接过水,很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表现得倒像个平常人似的。
整个休息室都是这消毒水的气味,孟渟将棉签沾了碘伏,涂在自己手心上,然后将棉签换到另一只手上,给刚才那只手上的伤口也简单清理了一下。
对面的人没声音了。孟渟以为他等得无聊了在刷手机玩,便下意识抬起头来,却和眼前人安静不偏不倚就对上了视线。
对方这回没看手机,他耐心从她手里捏着的那根浸透了褐色碘伏的棉签上抬起目光。接触到他的视线,孟渟愣了一下。
“你……不玩会儿手机吗?”
这上药有什么好看的。
“没电了。”他朝桌上的手机点了点。
这空气中消毒水的苦味似乎又重了一点。她哦了一声,又将头低了下去,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他说:“快六点了。”
孟渟将最后一个创可贴贴上,站起了身:“那手套我还是去拿一下吧。”
他坐着平静问了一句:“这手套救过你的命?”孟渟不明所以转过头来,“那你这么记挂它?一定要将它拿上来?”
孟渟白了他一眼。
“会不会说话。”
“我去吧。”
周净植站起身来。他的身影挡掉了大部分的灯光。他环顾了一圈休息室,拿起桌子上的手机,转过头来看向孟渟:“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也不知道只是因为刚才他们一不小心挨得太近的这一件小事,还是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孟渟和他两个人都站着,虽然这中间明明也隔着一张桌子,她怎么也觉得不自然,就一屁股坐了回去。
“哦。”
周净植长腿一迈,从沙发一侧出来,经过她面前走了过去,像掠来了一丝凉气。裹挟着他身上残留的汗水与皂角混合的气息,以及赛道上带下来的机油味,顷刻袭了过来。但很快又转瞬即逝,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很快又被室内空调低沉的嗡鸣吞没。这休息室忽然变得空荡和寂静。
孟渟看着关上了的门,又看了眼桌子上散落的药瓶、棉签包装和创可贴。她将这些东西收进了急救箱里,再将用过的棉签和包装纸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将这一桌的狼藉都收拾完了之后,孟渟坐回沙发上,又觉着无聊起来。休息室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轰鸣声,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走得黏稠而缓慢。
她想了想,嘴角勾起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将手机掏了出来,面无表情点进医院预约挂号的公众号里,想着这几天给自己预约个心脏科看一下。
她低头正在看手机,头顶上灯管冷白的光打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忽然门被推开。
孟渟惊讶了一下。
这人是闪现来得么。
但抬起头来看时,她发现进来的人不是周净植,而是刚才楼下在赛场上见到的那个叫端哥的年轻男人。
孟渟站了起来。
和刚才在楼下的感觉不太一样。刚才他们站在一块聊天,旁边还有豪叔和周净植,现在这狭小的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张了张口,忽然还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对方,学着周净植叫人一声端哥,她也叫不出口。于是最后她只是客气朝人点了一下头,说了个你好。
那人一笑:“你好。”
他走了进来,环顾起这四周,注意到眼前这休息室里只有孟渟她一个人:“就你一个?”
孟渟见他一副像是急着来找人的样子,以为他是在问周净植:“哦,他去楼下帮我拿东西了。刚下去,你们没碰见吗?”
这一楼上来的楼梯只有他们刚才稀里糊涂摔在一块的那节楼梯,他是从赛场那边过来的,而周净植又是下楼替她去赛场上拿手套,照理说这半路上应该能遇见。
但男人一摸鼻子,干笑了两声:“他下去了啊?那我没看见他。”对方注意到她手上的创可贴,“受伤了?”
孟渟哦了一声。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盯着自己伤口看,就将手心不动声色收了起来:“就手上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事。”
“你是阿植的同学?”
“嗯。”
“你是重中的?”
孟渟噎了一下。
那不然呢。
她微微一笑:“不应该吗。”
对方像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又干笑了两声,想将这尴尬掩盖过去。孟渟也客气微笑了一下,当作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哈哈,真巧,真巧啊。我以前高中学校也在那一块,就你们隔壁,你知道吧?离得还挺近的,平常下了课经常还能在路上看见你们重中的同学呢。”
孟渟很配合地啊了一声,心却说这重海难道只有这两所高中了吗。
她如实说:“我对这学校印象不太好。”
确实印象不太好。
刚来重中的时候被他们这学校的人骚扰,她将全是雨水的伞扔在他们脸上,被追着在雨里跑了半条街,就在那次撞见了出便利店的周净植。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那几个人没想放过她,还恐吓起跟前的他,叫他别多管闲事。
他当时冷淡瞥了眼对方,说这里有监控,把那群人震慑住了讪讪收手作罢。而她则是经那一件事,倒是对他这人改观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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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不多。
端哥没想到她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哈哈大笑不像豪叔那么敞亮,反倒有一种想也学着人家豪爽大方,却只学得四不像的感觉。
孟渟看得有点不舒服,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去了别处。
刚才和周净植待在这里,她只觉得不自在,现在同样是孤男寡女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孟渟却觉得有点不爽。
“那你们是一个班的咯?”那人又问道。
孟渟闻言皱了一下眉。
对,就是不爽。很不爽。
虽然她对这人因为刚才赛场上他打趣周净植,她对他生了点志同道合的好感,但他要再这么继续问下去,这点好感恐怕也会被消没掉。
“嗯。”
“你要找他吗?”
她微笑说。
那人一愣:“哦,我不找他。”
“那来找我?”
她问得太直白了。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眼睛眉毛挤在一块:“对,我来找你。”
“你看见一个女的,都是这样说的吗。”
“当然不是了,我只对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么说。”
孟渟平静点了两下头,转过身来,慢慢往门那边走去:“我的意思是,但凡看到一个女孩,你都是这么骚扰人家的吗?”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
其实她一早就隐约能察觉到这人有点问题:这么大一个人突然毫无理由精准降落在这里,又一直没话找话拉着她问一些有的没的。她根本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对方没安什么居心。
果不其然这话还没抛出去两句,就将这人来的目的全套了出来。她厌蠢症犯了,还要面带微笑和人虚与委蛇两句。
一来主要是她个人素养,同时也是懒得给自己找麻烦,这平时和再蠢再坏的人说话,都不会真和人撕破脸。
这二来,就是她那瞬想到了他周净植。
看得出来这人是这场子的常客了。刚才和周净植说话那语气和神态,像是和他也是认识很久的熟人了。
孟渟想着周净植如果真和这人关系还不错是朋友,那她冷脸指着人鼻子骂畜生,她作为他的同学,怕是会影响到他们的友谊。这另外一点,周净植又不像她骂完人就可以直接不来这晦气的地方了,这哪一天两人碰上面也难免尴尬,好像确实不太好。
但现在她真的忍无可忍了。
管你周净植以后来不来这里,姐现在很不爽。她不爽就要骂人。
“那你想要做什么,”孟渟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跟我聊这两句?想和我做朋友?还是追我?要我和你在一起?”
她微微又一笑。
“抱歉,”她朝人看似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技校出来的人。”
“有点,没文化。”
身后忽然传来道低笑声。
孟渟感觉到有一道温热有点熟悉的影子覆住了她整个人,还没等她警惕转过头去。
“阿植啊。”
只看眼前那人的脸色骤变。
孟渟转过头来。
“周净植。”
周净植闷笑了一下。
但抬起眼来看向那端哥时,嘴角那点笑意又收了下去。他朝人平淡点了一下头:“我来接我朋友,走了,端哥。”
他低下头来:“都弄好了吗。”
“嗯。”孟渟说。
“那我们就走吧。”
他往旁边一侧,露出身旁的门,那走道里点着暖黄色的灯,没了这休息室的消毒水味,连空气好像都变得新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