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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谋算

作者:棠木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且说那日文华殿一别后,接下来的几日胥毓又接连找着理由缠上了太子。


    这日太子胥阳丹方下了早课,锦袍玉带上还沾着几分翰墨清香,忽见太湖石畔转出一抹茜色身影,不是胥毓又是谁?


    她借着养病的名头没去上课,但又一直装出勤勉好学的姿态,不是有什么诗句读不通,就是哪一处拳脚领略不透,反正借口千奇百怪,所求万变不离其宗,都只为给胥嘉添堵。


    今日照旧是“读不懂诗”,所以老早胥毓就蹲在了文华殿外,只等着太子一下课,便冲上去“求解一二”。


    “大皇兄请留步。”如今见了人,但见胥毓轻移莲步,鬓边一支累丝金凤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映着透亮的日光,在她脸上洒下细碎的金辉。


    她手中捧着一卷《贞观政要》,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大皇兄现下可有空,昨日读到‘为君之道’一章,其中‘兼听则明’四字,毓儿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来问问大皇兄此当何解?”


    胥毓生得一副极清雅的容貌,远看如雪砌冰雕,近观似画中仙娥。她肌肤莹白,并非那种娇养出来的粉腻,而是透着几分冷玉般的清透,仿佛常年浸在寒潭里,连日光拂过都似要凝成霜。


    她平日不爱说话,唇角总是微微抿着,显得冷淡疏离。所以往常太子不常与她接触,便只以为这位大皇妹如她面上那样,冷心冷情,像冰块。


    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忽然发现,小姑娘若是笑起来,那笑意便会从眼底漫上来,先染了眉梢,再浸透眼尾,最后才在唇畔绽开。像是春风吹化了冻湖,涟漪一圈圈荡开,连带着周身那股子寒气也散尽了,只余下娇憨可亲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看看这冰雕玉琢的公主,是不是也会害羞脸红。


    偏生她自己似乎并不知晓这一笑有多招人,每每笑完,又很快恢复那副清冷模样,徒留旁人心痒难耐,想再看她笑上一回。


    所以太子虽知晓她这反常的举动极有可能是不怀好意,但自信如他,私心里又想多看看这张笑脸,故此胥毓每回来问,他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带着几分喜意。


    可此番正要开口,忽听得假山后一阵环佩叮咚,两人一道循声望去,便见胥嘉穿着一身杏黄色裙衫疾步而来。


    “太子哥哥,你可是答应了今日要教我射箭的!”胥嘉一来便挽住太子手臂,她说着眼角斜睨向胥毓手中书卷,朱唇微撇道:“荣安公主往日不见用功,近日缘何突然奋发图强,这知道的说是您勤勉好学,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对太子哥哥……”


    她话说一半,眼神讥诮,似要暗示旁人胥毓对太子另有图谋。


    但众人眼中,一个亲妹妹,一个假妹妹,又不是谁都如她一般连血脉亲情都能毫不在意,所以这番挑衅,落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胜在太子还不算太蠢,顾忌着此时还有外人,赶忙将手臂从胥嘉的怀里扯了出来。


    “嘉儿……”他掩着唇轻咳一声打断胥嘉,正想装模作样训斥两句。


    却见胥毓已“识相”地退后半步,自觉让出了胥阳丹身边的位置。


    她那葱白似的指尖将书卷攥得微微发皱,面上却浮起浅笑:“是毓儿唐突了,胥嘉郡主与大皇兄十几年的感情,如何是我所能相提并论的,所以大皇兄既与胥嘉郡主有约,那皇妹……”


    但她话未说完,却忽地掩唇轻咳起来,单薄肩头在春衫下轻轻颤抖,就好似风一吹便会承受不住地栽倒在地。


    太子见状,不由伸手虚扶:“可是身子还没养好?”


    刚一问完,他又忽的想起胥毓之所以会“身体不好”,全都有赖于回宫这段时日自己和胥嘉的好心“照拂”,所以安慰的话刚要出口,便又不自觉地堵在了喉咙口。


    胥阳丹抿了抿唇,又瞧了瞧胥毓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就开始后悔起来。


    左右不过一个皇妹,这般弱不禁风的,书也读不透,武也学不动,就算想要给自己使袢子,只怕都是还没害得了别人,就先把自己给绊倒在地了。


    他当初到底是脑子里糊了什么浆糊,才会相信胥嘉所说的这个变数会影响自己的大局?


    想到这里,他懊恼地瞥了胥嘉一眼。


    但毕竟还有一路扶持的情谊,以及她那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就算不满,胥阳丹也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转头对胥嘉温声说道:“嘉儿,不若改日……”


    改日再教她射箭,反正他们两人之间有的是时间,他现在……有些放心不下胥毓,想先送她回未央宫。


    “太子哥哥!”胥嘉当然不允,她气得直跺脚,腕上金镯也撞得叮当作响。


    可胥阳丹心意已决,任凭她把地板跺烂也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最后胥嘉再不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胥阳丹扶着“矫揉造作”的胥毓,慢悠悠地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胥毓……”看着地面二人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胥嘉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前一次动手失误,她花了好几日才哄好了太子,所以近期她并没打算再动手的。可胥毓这个贱人,偏偏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闯进来,动谁不好,非要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


    她两世为人,父皇不是父皇,母后不是母后,所谓的兄弟姐也全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唯有太子胥阳丹,那可是她两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呀!


    胥毓是怎么敢的!


    她绝不会放过她的,胥阳丹的身边,只能有自己一个人!其他的女人,就算是妹妹,也绝对不行!


    *


    转眼三日过去。


    这日胥毓正在后殿更衣,忽听得外间琴夏一声惊叫,待她整理好月白中衣,披上藕荷色对襟外裳出来时,只见琴夏已经面色煞白地跪在地上。


    “公主恕罪!方才奴婢去取熏笼,回来就见妆台上的手帕不见了!”小宫女声音发颤,“奴婢分明记得那方帕子就放在这里的,上边儿还绣着您的闺名,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拿了去,只怕是要……”


    琴夏说不出口了,她现在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就好像脑袋已经告别她的脖子,提前离家出走了。


    这几日胥毓反复叮嘱一定要盯紧屋子里的东西,杯具茶盏,丝巾手帕,胭脂水粉,珠钗头饰,任何小到不能再小的东西,都得记清数量以及摆放的位置。


    她也一直认真按公主交待的行事,但没想到今日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屋子里竟然就出了事,而且丢什么不好,丢的还是公主的贴身帕子。


    这和丢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啊,她可真是要活到头了!


    但相较于琴夏的紧张,胥毓却是不急,只慢慢对着铜镜抿着口脂。铜镜里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宛若新月,媚而不俗。


    随后她伸手打开描金妆奁,从中取出一只缠枝牡丹纹锦盒,盖子掀开,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叠着一盒子相同款式的素绢帕子,且每方角落都绣着小小的“毓”字。


    既然早知胥嘉心怀不轨,她又怎么可能全无准备?


    所以今早丢的那方帕子,不过是她故意让人给“偷”走的罢了。毕竟不给人机会,那等到猴年马月,估计都等不到人动手。


    “去告诉内务府。”她指尖抚过最上面那方帕子,“就说未央宫丢了几件首饰,要他们近日多加留意。然后将这些帕子,全都散出去……”


    琴夏领命应是,没有多问,随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至于胥嘉那边,胥毓执起狼毫,在宣纸上勾出一尾游鱼,随后笔锋突然一顿,在鱼唇处重重一点,墨迹顿时晕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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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一直小小的鱼钩。


    她总要给人留点时间做做准备。


    *


    翌日清晨,胥毓换了身天青色宫装,然后便带着琴夏赶着皇帝下朝去了皇极殿。


    胥毓事先便特意留意过,皇帝每日下朝,都会到皇极殿批阅奏折,直至晌午是非,才择一后妃的宫殿前去用膳。


    所以她现在去,刚好赶得及汇报自己想说的事儿。


    行至皇极殿外,当值的太监张炳春见她来了,忙不迭行礼:“见过荣安公主,公主今日气色倒好,可是身体大愈了?”


    “劳张公公关怀,已经大好。”胥毓笑着应答。


    但忽而又蹙起黛眉,指尖在袖中不安地搅动:“张公公,父皇可得闲?我有些话想同父皇说说……”话到一半又止住,她朝琴夏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从袖中取出个荷包塞了过去,“张公公,劳您通传。”


    张炳春哈哈一笑,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朝胥毓道了句稍等,便朝着殿内走去。


    随后不过半盏茶工夫,里头便传来了召见的声音。


    胥毓缓步走进殿内,一如她初回皇宫的那日,皇帝正埋首在案牍里批阅奏折。只是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皇帝倒没有等人提醒,才发现胥毓的存在。


    他批阅完手头的那本奏折,一抬头,便见爱女进来请安。


    随即立马搁下朱笔笑道:“毓儿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这新贡的云雾茶。”


    但胥毓却不就座,反而径直跪下行了个大礼:“父皇,儿臣是来请罪的。”


    皇帝诧异,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却见胥毓已经从袖中取出份单子,上头列着些首饰名目。


    “未央宫近日遗失了几件物件,原不想惊动父皇……”她声音渐低,耳垂上的明月珰轻轻晃动,“但近日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其中几样,还是儿臣的私物……这些东西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儿臣名声有损是小,可若丢了皇室颜面,只怕……”


    皇帝接过单子细看,不过是些寻常珠花、手绢。


    他眉头微蹙,指尖在单子上轻轻摩挲,目光却落在女儿低垂的羽睫上。那睫毛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在玉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浅影,随着她不安的呼吸轻轻颤动。


    “毓儿。”皇帝搁下单子,忽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眼下轻轻一抹,“怎得还是这般憔悴?”


    胥毓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惊到,眼波微晃,却很快又垂了下去:“儿臣……儿臣近日总睡不安稳。”


    其实是出门的时候刻意多铺了两层粉。


    但皇帝并不知情,直男只能看出她的脸颊一片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又看了看女儿低眉顺目的模样,不知道这些个下人怎么伺候的,好好一个人,竟是越养越孱弱!这性子也越发的胆小怕事,连丢了点首饰都怕成这样,平日里只怕是还受了不少的磋磨!


    想到这里,他连忙亲自扶她起来,“这些琐事也值得让你烦忧?让内务府去查便是,你是我东陵城的荣安公主,不必如此畏首畏脑。此事你只管放心,朕亲自盯着,不论是偷盗的小贼,还是真有谁想要害你,那都是在跟朕过不去,朕势必会为你讨个公道出来!”


    “那儿臣便先谢过父皇了……咳咳……咳!”毓顺势起身,但说着又是一阵抑制不住地轻咳。


    那单薄的肩膀颤得令人心怜,皇帝抚着她的鬓发,目光愈发的慈爱,心想着这些时日自己莫不是真的亏待她的,不然怎么才几日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掩的病容之下,那张脸也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这可绝对不行!


    看样子,他还是得好好关怀着这孩子呀!


    皇帝的思绪千回百转,却殊不知此时少女低垂的睫毛下,眸光冷如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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