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结束以后,云溪在皇宫里陪着胥毓又呆了一日,便打算出宫了。
胥毓为她收拾东西。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她爱吃的几样点心,全都一股脑的装了起来。
而离别的主人公云溪,却是不慌不忙地歪坐在一旁的榻上,扯着今早从窗外探进来的一只腊梅说道:“这花开得真好,比我们路上见过的野花精致多了。”
胥毓嘱咐宫女们继续收拾东西,自己则坐到云溪对面,喝了口热茶说道:“再好看的花,种在宫墙里,也活不痛快。”
云溪闻言抬头,正对上胥毓幽深的眼眸。
她突然拍了拍裙摆,然后站起身:“阿柳,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跟你说。”
这些话自然不太方便让别人听到,所以宫女们继续在殿内收拾,云溪和胥毓便出门朝着御花园走了去。
阿柳只带了一个宫女远远跟着,两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晨雾在脚下缭绕。
行至僻静处,云溪突然站定:“阿柳,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这是个话本世界吗?”
胥毓斜倚在太湖石上,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当然记得,你说胥嘉是女主,太子是男主。”
“不止如此。”云溪深吸一口气,“胥嘉前世,其实死得很惨。”
一阵凉风掠过,卷起满地残叶。
云溪的声音混在这沙沙声中:“她从小受尽宠爱,天真烂漫,却无意中在六岁那年遇见了被宫人欺负的太子,那个时候的太子不得圣宠,可怜的让她心疼。”
胥毓眸光微动,想起太子那双总是含着戾气的眼睛。
心疼?拿刀砍的那种疼吗?
“从那之后,她就日日去陪太子说话,给他送点心。”云溪摘下一片枯叶拿在手中把玩,“太子起初厌恶她的靠近,把点心扔在地上践踏。”
落叶在云溪指间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后来呢?”
“后来……”云溪笑了笑,“太子渐渐对她敞开心扉。但太子一直觉得是皇后害死了他的母亲先皇后,所以他既爱胥嘉,又恨她是皇后之女。”
远处传来宫女的嬉笑声,两人默契地停下话头。
待声音远去,云溪才继续道:“他们互相折磨多年,最终在太子兵变前夜,遇上了皇后在宫宴上下毒。”
胥毓瞳孔微缩,“皇后下毒?”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密室中看到的那幅画像,会和那个人有关系吗,会……和自己有关系吗?
“当时所有人都身中剧毒,胥嘉哭着问皇后为何如此,皇后告诉她……”云溪声音唏嘘,“说她只是个假公主。”
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了胥毓肩头,但她却并没有拂去。
“可皇后最后或许还是不舍,所以把唯一的解药给了胥嘉,但谁知胥嘉却转手塞进了太子口中。”云溪攥紧了拳头,“她死在太子怀里,最后灵魂在太子身边,看着他一个人坐上龙椅。”
胥毓不懂,有解药干嘛不自己吃。
作为整个皇族最后的血脉,若手段稍稍伶俐些,由她登上皇位也未尝可知。
可她倒好,给了太子。
胥毓撇了撇嘴,“所以之后她就重生了,带着满腔怨恨?”
云溪点头:“她重生到了出生的那天。这一世的胥嘉,再不是那个天真的少女,她恨皇后,恨皇帝,恨这座吃人的皇宫!”
“除了太子?”
“除了太子。”云溪叹息,“她发誓这一世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身边,助他登上皇位。”
湖面泛起涟漪,似乎有游鱼在水底潜游。
胥毓盯着那圈扩散的水纹,忽然想到在胥嘉的认知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都应该是一个回不来的死人。
毕竟她的公主之位无论是她所知晓的前世,还是云溪所知道的她重生后的画本子里,都是从头到尾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胥毓倏地轻笑一声,“看来我真是个意外。”
“也正因如此,胥嘉才视你为眼中钉。”云溪急道,“她和太子现在虽然表面克制,但背地里一定在谋划什么。”
“我知道。”胥毓打断她,“但我没想和他们争什么的。”
云溪抓住她的手腕:“可他们不会信!胥嘉重生后心狠手辣,太子又偏执成性,他们不会允许你这个变数存在的!”
胥毓望向远处的宫墙,目光幽深:“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一个普通的,有父亲有母亲,有人爱她的家。
一个人体会过温情,又怎么甘心再做颠沛流离的浪子?
看着胥毓眼底流露出来的悲戚,云溪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懂。”胥毓突然唤她,“云溪,你相信命运吗?”
云溪怔住。
胥毓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如果真有命运,那我觉得,活着回来,或许就是我与他们二人之间胜利的开始。”
细雪飘飘扬扬,为两人的黑发覆上一层白霜,云溪望着胥毓坚韧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从山野里走出来的公主,或许真能搅动这潭宏图霸业的死水。
……
分别时,玄武门口,云溪突然回头:“阿柳,我总觉得……这宫里似乎藏着比话本更深的秘密。”
胥毓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挥了挥。
待云溪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她才轻声道:“我知道。”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墙,望向皇帝寝宫的方向。
那里藏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
*
送走云溪后,胥毓并没有急着回未央宫,而是带着琴夏在这深宫里胡乱的游荡。
不知不觉间,雪纷纷洒洒的落了下来,但胥毓却仍旧没有回去的打算。
她带着琴夏穿过福鸿门,走过永和宫,途径西三所,最终停留在了赏景的宛然阁,欣赏着仁寿花园里厚雪之下怒放着的朵朵红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从前竟没有发现过,原来冬日傲梅,竟也是别有一番彻骨滋味!
看了足有一两个时辰,胥毓的手脚都冻的冰冷了,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
“回去了吗,公主?天已大寒,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琴夏跟在胥毓的身后,瞧见她的耳朵根都已冻的通红,有些担忧的询问了一声。
“冻冻才好,凉一凉心,脑子里面才更清醒一些。”
胥毓说着笑了笑,也不知是说的玩笑话,还是心里面真就这么想的。
“你回去穿的厚实些,再拿件裘衣过来接我,我打算再去城墙上走走。”
胥毓说完,便独自转身朝着仁寿宫的方向走了去。
看着胥毓独身离开的背影,琴夏虽是放心不下,但也别无他法,于是只得焦急的跺了跺脚后应了声“是”,然后飞快的朝着未央宫跑回去。
撇开琴夏以后的胥毓落寞的在飞雪里走走停停,路过的宫人们都惊诧的向她行礼,不知这正得圣宠的荣安公主今日为何会在飞雪中独自游荡。
但这毕竟是位高不可攀的宫廷贵人,所以众人心中再是不解,也只能低下头继续安心的做好自己手头的事。
行至仁寿宫以后,胥毓又穿过了东花园和东内府,紧接着绕过太医院,又经过了南宫监和仪銮监两处大殿,最后才终于穿过了协和门行至午门。
可就在她打算顺着阶梯爬上城墙之时,一道熟悉的呼喊声却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荣安公主。”
或许是被冻的太久了,所以连思绪都已经有了几分迟钝。
胥毓缓缓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身,便见穿着一身玄衣的邰玉轩已经行至她身前。
他今日不知为何进宫,穿的便装,一头黑发利落的挽在头顶,只用一根玉簪稍作装饰。
此刻他身上的大氅已经被解了下来搭在手上,看胥毓转过了身便道了句“得罪”。
然后他将腕间的大氅抖了抖,似乎想抖落上面压根儿就不存在的飞雪与细尘,然后便轻轻的披在了胥毓肩头。
但却守礼的并没有替她系上绑带。
毕竟那样离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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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太逾矩。
做完这些以后,他又将手里的雨伞递到胥毓面前。
“飞雪眯眼,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莫要冻伤了身体。”
但胥毓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就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隔了好一会儿才冷漠的开口道:“你是何人?”
邰玉轩动了动嘴角,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但似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所以只好踟蹰的沉默着。
见他不说话,胥毓又伸出手,慢慢地将冰凉的手指顺着伞柄滑落到了邰玉轩的手背上。
邰玉轩的手掌炙热如火,这一瞬冰与火的碰撞产生的刺激,使他不由的发出了一阵战栗。
而就在这时,胥毓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带到了身前!
“怎么不说话,这么关心本公主,莫不是喜欢我吧,邰将军?”
骤然拉近的距离几乎让邰玉轩心跳骤停,他抬起头猛的看向眼前这个妆发凌乱却又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艳女子,心底是一阵抑制不住悸动。
“……没有。”可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决绝。
胥毓微微勾唇发出一声冷笑:“最好是这样!”
然后借着手上的力道,猛地将邰玉轩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大氅也滑落在了脚下的厚雪之上,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毫不犹豫地转身踩过那件大氅向着巍峨的城楼登去。
她边走边用比冰雪还冻人的腔调朝邰玉轩说道:“邰玉轩,你既要装君子,又何必来招惹我?”
邰玉轩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油纸伞顺着他摔倒的力道被甩出老远,但他却顾不上去捡,仍旧呆愣愣地看着胥毓远远离去的背影。
直到那一抹嫣红的身影渐渐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他才有些失神的站起身来,捡起那被雪水浸湿了的大氅。
胥毓登上城墙以后,发现上面的风雪较之下面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于是她不由得蜷缩起了冻僵了的手掌,双手抱臂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她靠在城墙边,俯身阅览着这被冰雪覆盖了的绿瓦红墙。
这满地看似清白的积雪也不知实际上将多少见不得光的冤屈埋藏,她默默地吐出一口冷气,便见邰玉轩撑着油纸伞的身影又从城墙下闯入她的视线。
他高挺的身姿丝毫看不出方才倒在雪地里的狼狈,浑身上下所透露出来的是利剑一般的凌厉与潇飒。
胥毓默默的注视着他,心底发出一声冷哼:这般又当又立,着实可笑至极!
忽然,似有所感一般,城楼下的他停下了脚步,倾斜了油纸伞便要向上张望。
但这脸才转了一半,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
偏巧这时,回去拿衣服的琴夏急匆匆地赶了来,“公主,裘衣拿来了,奴婢替您穿上!”
她先将手里温暖的手炉和雨伞塞到胥毓手里,才扯起裘衣往胥毓身上套。
“不是说让你先自己穿一件衣服吗,你怎么没穿?”
胥毓抬起手臂,任由琴夏将裘衣套在自己快冻僵了的身上。
“奴婢不冷,公主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穿戴好以后,琴夏便从胥毓手里接过雨伞,然后恭敬的低下头。
胥毓搓了搓手背,似乎想用手心的温度让冻僵了的身体完全暖和起来,但毕竟被风雪侵袭了太久,要想回暖,必然没那么快。
所以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暂且先回未央宫里呆着。
“算了,逛累了,回去了吧。”
“是,公主。”
于是胥毓便带着琴夏就这般头也不回的沿着梯阶走下了城墙,朝着未央宫不急不缓的赶了回去。
她走得很决绝,这一路上都并没有回头,亦如她孤注一掷,勇往直前的性格一般,孤勇而热烈。
但是说如果,如果她愿意,哪怕是多花那么一瞬的时间回头看上一眼的话。
她就会发现,那个本该早已离去了的少年郎,竟还站在风雪里,举着那把油纸伞,挽着那件大氅,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她。
只是那种遥远,似乎又不只是量尺所裁定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