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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遗忘的岁月

作者:山之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寅时七刻,天光将破。东方天际,一线鱼肚白正缓缓洇开,化作一抹极淡的青蓝。地上的残雪,被这微光一照,泛起一层凛冽的白霜。


    帐内暖意尚存,帐外寒气逼人。南岁莞悄然起身披上厚氅,独自走向营地边缘那片新立的坟茔。


    白雪枯枝间,八根削尖的竹竿伶仃地立着,顶端悬着被风雪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白布条。竹竿之下,是八块灰褐色的粗糙石头。上面用利器歪歪斜斜地刻着亡者的姓名与身世,字迹深浅不一。


    远远望去,真像雪地里散落的八块黑炭,突兀又沉寂。


    南岁莞走到近前,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又一个一个地深深躬身祭拜。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肃穆与郑重。就在她拜到第三块墓石前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踩雪的“咯吱”声。


    一个白胖的身影停在她身后,恭敬地问好:“娘子安。”


    南岁莞直起身,回过头:“嬷嬷请起。”她看着眼前这张脸,像个刚出笼的白面馒头,鼻翼宽大,眼睛被丰腴的脸颊挤得有些细长,是膳房的杭芍嬷嬷。


    “这么早,嬷嬷也来祭拜?”南岁莞柔声问道。


    杭芍嬷嬷应了声,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着南岁莞身前那块墓石。石上刻着两个字:桂枝。


    “桂枝呀…”年过五十的老妇人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感伤,像是瞬间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别看她那张嘴厉害,成天嫌我胖,还笑我打叶子牌出得慢。可她手气好,老赢,赢了就在那儿得意地笑,说回头换了钱给我买桂花糕吃…”


    杭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没再说话。


    她没说僧贼冲进来的那一刻,桂枝是怎么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把她往远处推了一把。她也没说,桂枝声嘶力竭地对她喊:“快走!别回头!”


    她是从小和桂枝一起长大的交情,几十年了,总被桂枝当不懂事的妹妹训。所以她听话了。她真的没回头。哪怕身后传来桂枝那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呼号,她也只是咬着牙,按桂枝说的,快跑,别回头。


    直到入殓时,她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桂枝后心那个被刀锋整个捅穿的血窟窿。那一刻,她才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话,为什么不回头,拉她一把。


    南岁莞见她沉默良久,周身都笼罩着一种化不开的悲恸,便知趣地岔开了话题。她望向远处连绵的荒山,轻声感叹:“这里…为何匪患如此猖獗?”


    这一问,仿佛触动了杭芍心直口快的某个开关。她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郁气一吐为快,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都是陈年旧账了。当年,咱们当年打江山,太心急,贸然去攻神京。结果,里头那些梁神宗的残党也是一帮狠人,反手绕过来,把咱们在京郊的大本营给端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元后娘娘,还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全都没了,只有如今的长公主殿下,侥幸逃了出去。后来,梁神宗在宫里放火自焚,可他底下有个‘复梁教’,借着乱世,在这京畿之地猖獗了好一阵子。”


    “眼看就要被靖远将军…就是温将军的父亲温琅将军给剿灭了。偏偏那时候,漠北的蛮子又作乱。温琅将军没办法,只能带兵去了漠北。他倒是厉害,拼死在那边杀了蛮子王,解了咱们的大危,可他自己也…”杭芍叹了口气,眼中的悲伤更浓了。


    “所以这京郊连年兵祸不断,又要供养神京里的达官贵人,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那‘复梁教’的余孽,便死灰复燃,改了个名叫‘闻香教’,尽是装神弄鬼,收拢了好多活不下去的百姓和匪子。也就是前几年,骁骑将军…就是温将军,带兵灭了那一带最大的琼水帮,这地界才算稍稍好了些。”


    杭芍一口气说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南岁莞静静地听着。她看着眼前这片埋葬着普通人的雪地,又想起那个在帐中向她许诺未来的年轻将军。


    原来,那些她遗忘的岁月里,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都经历了如此沉重的过往。原来,他的父亲,也是葬身在了这无休无止的战乱里。


    南岁莞心头一动,又生出几分好奇。她望着杭芍,轻声问:“嬷嬷怎会知晓这许多?”这一问,倒不是疑心嬷嬷的身份,而是…这些牵扯到圣上的陈年旧事,甚至直指当今圣上的龙兴之地,怎敢如此直白地说出口?


    是桂枝嬷嬷的死,让她没了顾忌,还是…自暴自弃了?


    杭芍听了,那张白胖的脸上竟浮起一丝与有荣焉的复杂神色,随即又化作了满腹的怨气。“哎呦,我的娘子,”她的声音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炫耀。


    “咱们相爷,当年可是这儿的县丞老爷。他中了科举,本分做官,偏偏被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混混,半哄半骗地给裹挟了。那造反的第一炮,就是他们撺掇着相爷,把这儿的知县给干掉了!可怜我们相爷,就这么惹了一身骚,劳心劳力了一辈子!”


    南岁莞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试探着问:“那两个混混,该不会是…”


    杭芍眼一瞪,怨愤几乎要从那双细眼里喷薄而出:“还能有谁!就是当今圣上,和那位靖远将军!”


    “嬷嬷!”南岁莞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杭芍的嘴。“这话怎么敢说!”她压低声音,心跳得如同擂鼓。


    身后,一声故意的、清冽的咳嗽声响起。“咳。”


    南岁莞身子一僵,缓缓回头。温少虞就站在她俩身后不远处,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他眸色深沉,嘴角却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南娘子也知道怕。”


    南岁莞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又羞又恼。可对上他那双眼,那点恼意又莫名消散,化作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心疼。她嘴唇一撇,故意扬声道:“有温将军在此为我们放哨,我们自然什么都不怕。”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晃过昨夜的画面。他捧着药碗,哄着她喝药时,那有些笨拙的温柔,和像犯了错一般腼腆的小眼神。还有他单膝跪地,抬头任她打量时,那双沉静的眼眸,像东风解冻的富春江水,沉静之下,是涌动的春意。


    她怎么会再怕他。


    这些动作,这些神态,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稔与亲切,仿佛…和他已经认识了很多年。许是发现他并非一件寒光凛凛、没有感情的兵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便会如此吧。


    温少虞听着她带刺的娇嗔,并未动怒,只是走近两步,神情变得郑重:“圣人之言,近则不逊,远则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这些涉及君王功过之事,需得有度,不可妄议。”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尤其当今圣上,并非宽宏大量、闻过则喜之人。”


    南岁莞看着他努力板起一张俊脸,作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玩。她眼珠一转,水杏眼亮晶晶的,天生粉润的菱唇微微翘起:“是,是岁莞顽劣,惹师父费心了。”


    那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缠绵与撒娇。她脸上那份元气明媚的笑意,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温少虞记忆的壁垒。


    他有片刻的晃神,仿佛又回到了琼水帮的山寨,那个明艳张扬的少女,也是这般笑着,闹着,拽着他的袖子,脆生生地喊:“小虞,小虞!你来当我的压寨夫君,我就是你的师父了!枪法、药草、做好吃的,我通通都教你!”


    温少虞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啧啧,”一旁,被松开嘴的杭芍嬷嬷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咂嘴声。


    那抹薄红迅速蔓延开来。温少虞猛地回神,愈发窘迫,只得强行板着脸,用更郑重的语气掩饰道:“天色不早,歇息了一夜,也该继续上路了。”


    ·


    车马行至黄昏,终于在一处村落前停下。一路的颠簸,让南岁莞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掀开车帘的手都有些发软。


    幽茂的古木层层叠叠,如巨兽的爪牙,环抱着这片名为楼桑村的土地。入目所及,是几间零落的屋子,外墙的泥土斑驳脱落,屋顶的瓦片参差残缺。


    一盏昏暗的风灯挂在村口的老树上,光晕染开一小圈,照不见更远处,死一般的静令人心慌。


    随行众人人手提了一盏行灯,幢幢灯影,更衬得此地诡谲。雪色掩盖了太多破败,却也让那些从雪下顽强探出头的枯黄草尖,和被丢弃在院落角落的破旧家具,显得愈发不堪。


    南岁莞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寒气依旧无孔不入。突然,一声极轻的犬吠,像针尖,刺破了这片死寂。她循声望去,正见温少虞提着风灯,一言不发地朝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灯光下,那是一只土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浑身的毛发都沾满了雪沫,正不住地发着抖。


    温少虞只看了它一眼,便回过头,沉声道:“跟上。”那土狗竟似听懂了,呜咽一声,转身便钻进了一条幽暗坎坷的林间小道。众人只好提着灯,跟着那颤巍巍的小小身影。


    茜草的脚踝本就崴青了,走在这雪路上一瘸一拐,南岁莞看着心疼:“茜草,你的脚…我扶你。”


    “娘子,使不得!”茜草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奴婢身子贱,哪能让您…”话未说完,一只胖乎乎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搀住了纤瘦的茜草。


    是杭芍嬷嬷。她瞪了茜草一眼,嘴里念叨着:“娘子心疼你,你倒扭捏起来了,仔细再摔一跤,更耽误事。”


    一行人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四周除了风声与踩雪的咯吱声,再无其他。就在南岁莞觉得连肺里吸入的空气都快要结冰时,空气中飘来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先是牛羊的低哞,隔着林子,听不真切,却足以振奋人心。紧接着,是柴火混着米香的炊烟味。队伍最前方的几名侍卫精神一振,立刻加速跑了过去探路。


    不过片刻,便有一人折返回来,脸上带着喜色:“将军!娘子!前面有人烟!属下们看到了篱笆围着的院子,还晾着衣物,门前有大石磨,水缸里的水都冻实了,已经和一位老乡搭上话,说了是为相爷办丧事路过此地,他去喊村正了!”


    南岁莞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等她随着队伍走到村头时,已有几十个男男女女等候在此。他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短麻褐与短麻襦,脸上是长年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神情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恭谨。


    为首一位老者上前,对着温少虞和南岁莞深深一拜:“草民楼桑村村正韦贤,见过将军,见过姑娘。我等听闻是为老相爷办丧,心中不胜哀戚。正好家中煮好了饭,若不嫌弃,还请将军与姑娘赏脸,吃顿热乎的再歇脚。”


    温少虞面色沉静,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必了,我等下车前已用过干粮。”


    那村正却十分执拗,又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将军一路劳顿,喝口热汤也是好的,咱们坐下聊聊天,也好商量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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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祠堂祭拜相爷的事宜,定要让相爷…‘好好’地走。”


    那“好好”二字,咬得极重,裹着些古怪的腔调,听着分外刺耳。南岁莞心头莫名一紧。温少虞眉峰微蹙,显然又想拒绝。


    这时,送葬的世家子弟中,一人笑着开了口。是谢皇贵妃的亲侄,谢灵。


    谢灵摇着扇子,一派风流倜傥:“温将军,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依我看,既是盛情难却,不如应下。咱们边吃边谈,也能更快将流程拟定下来。等乡亲们用完了饭,咱们再行安置,亦不打扰,岂不两全?”


    温少虞闻言,沉默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南岁莞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命令,没有催促,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南岁莞微微一怔,随即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依谢公子所言吧。”


    村正引着众人入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土屋。男女分席,隔着一道半旧的布帘。南岁莞随杭芍嬷嬷与茜草入了内席,外席则是温少虞、谢灵并几位侍卫。


    很快,几个村妇端上饭食。面前是粗糙的木碗木筷。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粟米粥,配着几碟腌白菜、腌萝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南岁莞偷偷掀起布帘一角,望向外席。温少虞端坐着,并未动筷。谢灵与几名侍卫倒是饿了,端起碗吃得正香。她放下布帘,默默看着眼前的粟米粥,也失了胃口。


    内席的村妇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灰麻衣,身形大多有些佝偻,在昏黄的油灯下,连面孔都显得模糊不清。南岁莞忽然觉得,自己在相府高墙内被呵护得太好了,好到竟不知这世间寻常百姓的吃食,是这般光景。


    她正出神,眼角余光瞥见身旁一位村妇卷起的衣袖。那妇人手腕的皮肤上,纹着一个古怪的图案。


    上为重瞳,下为烈火。图案简单,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南岁莞心中一动,柔声问道:“阿嫂,您腕上的纹样,瞧着真别致。”


    那村妇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娘子说这个呀!”她这一开口,仿佛点燃了引线,内席原本拘谨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这是我们村里祈福的吉祥图样!”“是哩是哩,保佑咱们风调雨顺,人畜兴旺的!”她们的面孔瞬间生动起来,像是被点亮的灯笼。


    一位妇人更是拉住她的袖子,比划着,脸上是夸张而真诚的笑意:“老婆子们也说不清,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俺们祖上还留下好大一匹麻布,上面织着这图案完整的来历,可惜,咱们都看不懂那上面的字画哩!”


    南岁莞想象着那色彩鲜艳、历久弥新的布绘,竟生出几分向往。她莞尔一笑,也想与她们分享些什么:“说起画,倒让我想起神京慈恩寺的壁画,其中有一幅是名士谢意所绘的《维摩诘论道图》,亦是传世之作。”


    村妇们立刻被勾起了兴致,纷纷追问。“娘子,那画上画的是什么神仙?”


    南岁莞便轻声细语地为她们描述:“画上,维摩诘居士身披一袭白鹤裘,斜倚在胡床上,手持一柄麈尾。他面带病容,瞧着十分羸弱,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神采飞扬地辩经论道。”


    开朗健谈的村妇们很快便与她打成了一片。


    那位一直笑呵呵的村正夫人更是亲热地握住她的手:“娘子懂得真多,人又和善,定是菩萨派来的人!不瞒您说,那匹祖传的布绘,就在我家后室。您若能帮我们瞧瞧,讲出画里的意思,也算了却了我们一桩心事,不辜负祖辈的嘱托了!”


    南岁莞下意识地望向外席。村正正拉着温少虞,枯燥无趣地介绍着村中的布置,看样子一时半会也说不完。男女有别,她一个姑娘家,也插不进话去。


    她便笑着应允:“好啊,夫人带路便是。”村正夫人喜不自胜,立刻起身,引着她往后院走。


    那是一间瞧着格外坚固的后室,说是能防风防雨。门一推开,一股陈旧的麻布与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村正夫人从墙上取下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布,小心翼翼地展开。


    南岁莞借着门外透进的灯光,边跟着夫人往里走,边垂眸看去。


    画卷依次展开。第一幅,是一个人被一圈烈火环绕。第二幅,烈火之上,赫然是一颗燃烧的重瞳。第三幅,重瞳之上,升腾起袅袅的烟雾。第四幅,无数信众跪拜着,围绕着那团起烟的火焰。


    画卷尽头,是一行行她从未见过的古拙文字。


    【神宗自焚于圣火,留双目以观人间。】


    【目生余香不散,唯心诚之圣徒方能嗅闻。】


    【故曰,闻香教。】


    闻香教…梁神宗…南岁莞的脑中“嗡”地一声,早上杭芍嬷嬷惊惧的低语如惊雷般炸响。她猛然心惊,方叫一声:“坏了!”


    可一回头,却只看到村正夫人那张布满褶子的笑脸,在门缝最后的光影里,显得无比诡异。“咔哒。”门被无声地锁上了。一根燃着的火折子,被从门缝里扔了进来。


    火折子落在墙角堆着的布画上,“轰”的一声,烈焰骤起!密室里再无他光,只有刺目的火光。火焰照亮了四壁。那瞬间,南岁莞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墙上,哪里是什么防雨的泥墙!


    四面墙壁,密密麻麻,画满了无数只窥伺的眼睛!而头顶的天花板正中,更有一双俯瞰着她的巨大重瞳,在刺目火光中无悲无喜地俯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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