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的凄凉啼叫将一行夜奔的年轻人吓得打了一串激灵。
受伤的少年忽然挣扎坐起,眼中迸出异样光彩,挑衅般地指着李世民说道:“你小子还不算太孤陋寡闻。既知探丸借客,可知洛阳城现下有我们三路人马?”
“红丸杀武官,黑丸诛文吏,白丸收尸——你杀了何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做下如此大案?偷鸡摸狗、栽赃嫁祸算什么大丈夫所为?”李世民反唇相讥。
“红丸本来打算杀宇文述,可惜老匹夫深居简出、阖府上下戒备森严不好下手。红丸在洛阳城里晃悠了几圈便离去了,惹得同行少年们好一顿嘲笑——至于我嘛,志不在杀人,只想扬名而已。”
“哈哈哈哈!”李世民与张亮异口同声地嘲弄道:“胡吹大气!厚颜无耻!”
那少年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吐将出来,却保持着满脸讥诮道:“不管怎样,全洛阳都知道含嘉仓被盗了,马上全天下都知道了!管它美名恶名,反正这次红丸和白丸们都知道老子干了件大事。你们也知道了!”
“你还知道劫富济贫,也不算恶贯满盈。”李世民笑道。
“谬赞,我不过顺手散了几袋米粟给河东来洛阳乞讨的流民。对我来说,接济饥民不敢当——你们又提起那些丧气事做什么?——我真是救不过来。不过嘛,给这个昏聩的朝廷添乱倒是比赈济百姓更有趣!”
三个少年全都仰天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善类。”少年死死盯住李、张二人道,“一个死活拖着不应役,一个明明可以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却选择出逃……”
“喂!揭别人短之前讲讲道理。”张亮冷笑道,“我不过想活过二十岁,皇帝却要我下个月就死!我不逃反去送死么?”
“也罢,这是人之常情,算你有理。那你呢,李公子,你平白无故逃什么逃?”
“我解释不清了,上元夜我也在通远市的码头看灯轮。”李世民突然截断话头,自嘲般摩挲着腰间错金带钩,“大概还遇上了宇文述手下的候人。”
月光掠过少年愕然的脸。他沉默片刻,竟点头道:“噢!我想了许多闯祸扬名的法子,唯独没有想过栽赃嫁祸。这个实在怪不得我!”
那少年也觉得两人这种阴差阳错的邪气交集令人慨叹,便伸手指向李世民:“再说,今日你差点被刑曹的胥吏捉走时,可是我行事光明磊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得以脱身。也算替你洗脱冤屈了。”
“感激不尽。”李世民冷笑一声,抱拳作揖,动作夸张如孟优,“多亏了你,我大半夜带着朋友家小在这里实操斥候术,就像个逃犯一样被驱逐恐吓,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长孙青璟琢磨了半天两人的交锋,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所言之事却是滴水不漏——他要么是裴蕴或者宇文述手下的顶尖候人,就是为了栽赃李家而来;要么正如他所说,就是纯粹的五陵恶少的拙劣翻版。
她一边熟记晋阳宫各个宫殿馆阁的位置,一边问那少年:“这晋阳宫的地图是哪里来的?”
“宇文恺府上借的。”少年瞳孔微缩,滔滔不绝地说起这地图的来历,“没有硬抢。我只是在他家春宴时使了点小手段,装作故人之子混迹在客人中间。实话实说,宇文恺死后,他那一堆儿子没一个成器的,居然将父亲的宫殿、水利设计稿纸随便丢弃在库房之中,被我顺手捎走了。一打开一股霉味熏得我涕泪俱下。我一直怀疑他家都没发现失窃——乃至到现在还没有报官——本来又是一件可以炫耀的大案,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众人对他这番夸耀居然无言以对。
“你要地图作甚?”李世民穷追不舍。
“与你们何干,快还给我。”少年强忍疼痛,向长孙青璟伸手讨要地图。
长孙青璟笑着将图叠好还给那少年:“不要这么激动,我不过看一眼长长见识,看看皇帝多么奢侈。还你就是。”
少年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未婚妻听闻晋阳宫藏有珍品玉龙子,很想把玩一下,我便设法先找到地图,再设法潜入晋阳宫中……看我作甚!偷杨家的东西不算偷,本来他们家就是偷的孤儿寡母守不住的家产,还如驱遣牛马一般驱遣百姓去死……偷他家的东西简直就是顺应天意。”
“虽说我很讨厌你小子来我婚宴搅局,但是我今日差点应役并非你的过错。”张亮击掌道,“你这些话说得也在理。”
长孙青璟又问道:“那么前几日你诸事得手后为何不逃,却在唐国公田庄别业附近滞留许久?”
“看来大家彼此彼此,你们也盯上我许久了?你们又是什么人?”那少年警觉地后仰,却牵动伤口倒抽冷气。
“谁让你那么爱穿红衣——还混迹在跳柘枝舞的行列里。说句不怕得罪的,你的舞姿真是一言难尽,下次别跳了。你一跳舞,想不记住你都难。”长孙青璟讽刺道。
那少年不怒反笑:“我在邙山等着同行数人汇合,官府追逼又紧,多次差点着了河南县尉的道。东躲西藏,食不果腹,像唐国府那样的醵饮,不去白不去。话又说回来,幸亏他家仗义,居然还知道顾及农户死活,我也爱惜自己名声,才未登门偷盗他家的宝藏的钟王真迹。”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李世民哭笑不得,“居然知道唐国府有名家真迹,粮食、玉器、墨宝,你脸这么大,这世上有你不敢偷的物什吗?”
“你谁啊,说话颐指气使的。乃公才不在乎你的讥刺,乃公也不稀罕你的抬举。”少年挣扎着坐起来,企图给李世民脸上来上一拳。
李世民擒住他挥来的拳头,挑眉道:“我是李世民,唐国公之子。”
少年一时愣住,收回拳头,正色抱拳道:“段志玄,晋阳县尉之子。”
张亮看看地上的段志玄,看看半蹲的李世民,看着他们期待的神情,终于察觉到这个仪式里似乎缺了点什么。于是双膝着地,郑重与李、段二人揖过:“张亮,邙山庶民之子。”
三个不同身世的少年的命运以一种奇异窘迫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长孙青璟笑道:“高孝璟,朱鸢主簿之子。估计皇帝今晚梦里又要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你们三个现在怎么办?”
“我带他们回别业。”李世民毫不掩饰对于一场冒险的期待,“张亮从此便是我的门客,我看谁敢来查。段志玄,红丸白丸在哪里?我拿着黑丸,你告诉我接头暗号,我亲自去接他们一并住在我的别业,等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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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我护送你们回河东。”
“好,那我们何时启程?”长孙青璟问道,“张亮可以充作部曲。段志玄身受重伤,藏匿于净因寺如何?我兄长也好随时照顾他!”
“我不去,我不能再连累你。”张亮断然拒绝。
“我也不去,太容易暴露了,还会牵连你。”段志玄也拒绝了。
“不与你们争论了。你们先藏在此处,等我回别业搬救兵。”李世民起身准备离开,“张亮,把弓箭借我!”
“你们等等,我有主意。”段志玄挣起来,“我的鞶囊……”
众人手忙脚乱,在段志玄周身摸了一圈,终于在蹀躞带的一片血污中找到一个鞶囊。
“两份三十天的过所。”长孙青璟展开文书,“假的!”
“哪里假?文书都是晋阳县衙签署的,印章也是真的,担保人也是真的。我跟晋阳户曹参军说父亲拜托他给家里亲戚开具通行证明,去洛阳看花灯。不偷不抢就盖好章了。就这么简单!”段志玄笑道,“姓名却是胡诌的。”
“我初时以为你只是个莽汉,如今看来,你倒也挺有脑子的。——只是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你在河南做下如此大案,会怎么料理你?”李世民看着那两份真假莫辩的过所笑道。
“我父亲会对河南县尉说:‘不准诬赖我儿子,他明明整个正月都被我关在府中。’然后抵死不承认。当然,私底下会把我吊起来骂:‘什么猪狗蠢东西,跟着当晋阳县尉的阿耶破了那么多案子,一点本事都没学到,居然被河南县尉给逮住了,你老子不要面子的吗?屁本事没有瞎充大侠,看我不打死你!’”
众人抚掌大笑。
段志玄反问:“那么你们的父亲呢?”
张亮直截了当回答:“我阿耶会说,阿亮,别犯傻,跑得好!”
众人嬉笑了一阵,望向李世民。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阿耶还能说什么?大不了找个人替我坐牢……”李世民有些心虚露怯地说,“我阿耶总不能不给皇帝面子吧!”
众人一片嘘声:“你这话好没意思。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
“高孝璟,不要缩在后面,大家都是患难兄弟,说说吧,让兄弟们开心开心。”段志玄指着长孙青璟道,“我可是晋阳宫地图都给你看了。不说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我们三人犯事,与他无干。你拉着他结拜做什么?”李世民见段志玄因失血而颤抖,解下大氅为他披上,“就你话多。”
“高公子是正经读书人,不小心卷进来的。你不要为难他。”张亮也帮腔道。
“我父亲和你们的父亲有些不一样。”长孙青璟学着这三个少年略带粗鄙的语气说道,“我父亲会说:‘你这蠢猪连着三次见到段志玄都不去弄清楚他的底细,实在是愚不可及。换成你老子,最迟在送亲行列里见到他就一棍子敲晕了绑起来细细查问。哪里容他兴风作浪。’我猜测要是我父亲处在我的位置,你路过净因寺那天就被他抓了,然后把文书造价、偷盗粮仓、私窥珍宝的事情倒个干干净净。”
“你父亲是正经读书人吗?”
“废话少讲,志玄,你想出什么脱身好主意了?”李世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