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觅去,只见一雍容女子款款而来,发髻高盘,九凤缠枝鎏金步摇下的明珠轻晃,金丝牡丹纹的广袖垂坠两侧,腰系白玉蹀躞带与之相得益彰,园中堆叠的艳色尽数甘为陪衬。
“昭华公主到——”
昭华公主?
钟鹤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昭华公主萧宁蓁与太子同为宫内宜贵妃所出,是如今圣上跟前最得宠的一位公主。
众人忙不迭行礼,钟鹤也随之轻福了福身,萧宁蓁却先一步拉过她起身,两眼弯弯恰如银钩,
“你是哪家的娘子,这般的人物,我竟还瞧着眼生。”
“妾身是东宫良娣,崔韫珠。”
萧宁蓁面有讶色,“竟是哥哥的人,那想来……我该唤你小嫂嫂了。”
魏如澜听到她这后半段话,脸瞬间垮了下来,再看向萧宁璟时,却见他唇角还挂着半抹笑,毕竟钟鹤此番风光,于东宫而言,总归不是坏事。
那帕子在她手中几乎要被绞碎了。
见钟鹤还在犹豫,萧宁蓁巧笑倩兮,只对周围众人道:“都平身吧。”
又对萧宁璟撒娇道:“我今日来迟了,哥哥可别怪罪我。”
“怎会舍得怪真真。良酝署新酿了几壶好康,一会走时你且带走尝尝。”
“既是好康,不如现在便拿出来尝尝。”萧宁蓁说罢又看向钟鹤,“小嫂嫂也来试试?”
钟鹤俯身,“是。”
再度入座时,萧宁蓁殷切拉过钟鹤与自己同坐,问道:“小嫂嫂这投壶的本事像是行家,不知师从何人?”
萧宁璟闻声也道:“这点孤也很是好奇。”
钟鹤答得很是谦逊,“妾身家中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平时在家中投着玩,教过妾身几次。”
“教过几次便是这般的造化,这样的人物哥哥竟让我头次瞧见!”萧宁蓁假意嗔怒,又对钟鹤道,“小嫂嫂若是得了闲可多来我这多走动走动,我的公主府里可有陛下亲赐的射圃,这样好的本事只用在这铜壶之中,太过可惜了!”
“这……”
事发突然,钟鹤有些迟疑地看向萧宁璟,萧宁蓁却是先他一步开口道,“哥哥总不会不放人吧。”
萧宁璟眼中只有宠溺,大手一挥,
“你就闹吧。”
既如此,钟鹤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眉应下,“是。”
侍婢为萧宁蓁斟酒后,她推给钟鹤,笑脸盈盈道:“小嫂嫂可要尝尝?”
萧宁蓁虽是询问,但钟鹤不敢不应,她接过后浅抿一口,却见萧宁蓁的眼神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只好强忍着饮尽。
钟鹤素来不胜杯杓,一杯薄酒下肚,须臾间一抹绯红便攀上了双颊,胸口更是热浪翻涌,呼吸也逐渐急促。
萧宁蓁觉察出她的不适,讶异于她的酒力,出声探询道:“小嫂嫂,可是有些难受?”
钟鹤虚扶着侧额,“殿下请容妾暂退更衣。”
“快去吧。”
知蘅上前扶过她起身,钟鹤瞧她摇摇头,示意她留在原地。
本想去耳房稍作休息,谁料钟鹤刚一进内帷便身形一软,转而一双大手便抓过她的手掌。
触感实在陌生,钟鹤抬眸,来人眼中半含讥讽,带着些促狭和意味深长。
沈闻野。
怎么又是他?
钟鹤在心里啐了一声,赶紧把手飞速抽离开,无奈身子虚浮难以着力,使了好些功夫才使其堪堪站稳。
沈闻野扶过她,尾音千回百转,
“只是一杯酒,崔娘娘这便不行了?”
“有人千杯不醉,自然便有人一盏即醺,侯爷何至于为这点事……”
钟鹤话至一半陡然觉得有些不对,
“侯爷怎么省得,我只喝了一杯酒?”
可这话问出口,她便后悔了。
钟鹤承认,她害怕他的答案。
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往后退了一步。
沈闻野却步步紧逼。
一进一退,终于将钟鹤逼到了帷幔前,她几欲伸手抓住,却反被沈闻野扣住手腕,俄顷低了头,唇峰就这般悬在她的花钿处,湿热温润的气息在周围铺撒开来,钟鹤身子僵直,未敢再动半分。
随即又是一声轻笑出声,钟鹤因他这笑惹得微愠,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不悦。
视线交织时,反倒是沈闻野先乱了心神,喉结上下滚动,钟鹤听到了他的吞咽声。
危险的暗流无声地涌动着,钟鹤意图推开他,他反倒更是得寸进尺地再向前一步,钟鹤被迫昂首与他保持距离,唇却落在了沈闻野下颚咫尺之间。
只要他一低头就会……
钟鹤退无可退,“侯爷,您越界了。”
“是吗?”
沈闻野含着笑,微低了低头,钟鹤惊得又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可本侯怎么觉得,离得不够近。”
“够了!”
钟鹤被惹得气恼,奋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终究抵抗不得,她耐着性子好言好语,
“定远侯爷,你我无冤无仇,侯爷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不便?”
“无冤无仇?”沈闻野讥诮一笑,“是啊,本侯与崔娘娘,的确无冤无仇。”
钟鹤蹙眉,“那你……”
“嘘。”
沈闻野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钟鹤浑身一颤,瞳孔骤缩的刹那,沈闻野将她拽入怀里,身后的帷幔被他卷起,将两人裹进一汪绸浪之中。
布料沙沙掠过耳际,钟鹤的后颈抵着立柱,她有些不安地抓过沈闻野的袖口。
沈闻野注意到了这个举动,却没有点破,反而用手护住了她的脖颈。
交谈声越来越近。
钟鹤听出,是魏家那两姐妹。
先出声的是魏如澜,她语气似有责备之意,“我早便说过,这崔韫珠心机深重,如今好了!非得去惹她,方才那定远侯的眼神全然落在了她身上,哪里有你半点影子。”
藏在帷帘深处的二人听到这话时神色各异。
沈闻野目光灼热,似要将她看了个穿,钟鹤则偏过侧脸,对他避之不及。
“她害你禁足那么久,我这不是想帮长姐出出气嘛?”
“是真给我出气,还是以为她实力不济?”
魏如澜一语点破了她那点小心思。
“谁能想到她有这一手,就连昭华公主都多瞧了她一眼。”魏若璃忿忿不平,眼望向帷幔时似觉察出不对劲,惊叫一声,
“是谁?!谁在那里!”
钟鹤心跳如雷,攥着沈闻野的手力度又深了一分,她抬眼看向沈闻野时,却见他朝自己对了个口型。
别怕。
钟鹤抿了抿唇,她怎敢不怕?
若是旁的人便罢了,偏偏是这二位最胡搅蛮缠的,被缠上了只怕非摁着自己认下这通//奸不可。
“你若不出来,我便叫人了!”
钟鹤深叹一口气,心中盘算着在此将魏家两位小姐一一灭口的可能性。
只是单她一人,怕是实难办到。
若是扯上沈闻野,可能性还大些,后续若是败露,赃他是主谋也未尝不可。
沈闻野不知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以为她这时还在愣神,笑意愈浓。
“见、见过太子妃殿下,魏娘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是青葕!
钟鹤微怔。
她怎的在这?
魏若璃瞧着眼生,“你是何人?”
魏如澜倒是一眼认了出来,“你是崔韫珠身边的那个丫鬟?”
魏若璃闻言顿时不悦,“你在这做什么?”
“娘娘不胜酒力回房歇着了,奴婢是来拿衣物的。”
“是吗?瞧你在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偷什么东西呢?”魏若璃语气不善,“还是,你真的在偷什么东西?”
青葕立马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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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冤枉啊!奴婢没有!”
钟鹤见状几乎想要即刻冲上前,而沈闻野则死死拽住将她反扣在自己怀中,在她耳畔低俯,半威胁半警告:
“你找死吗?”
钟鹤死咬着唇,强忍着不置一词,眼中忧虑更深一分。
魏如澜比她这个妹妹要清醒上几分,她上前扶过青葕起来,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腕,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你家娘娘素来不得宠,连着你们这些做下人过得也颇为艰难。”魏如澜褪下了自己腕间的手镯,放在青葕的掌内,“既见你十指纤纤却无半分装点,总归还是添上些什么的好。”
“这……”青葕受宠若惊,“谢过太子妃殿下。”
魏如澜浅笑,再度看向魏若璃时,面对她的费解,轻摇了摇头,“走吧。”
魏若璃很是听她这个阿姐的话,见状也只好装着满腔疑惑跟着出去了。
钟鹤松了口气,手也随之放开,而下一秒,帷幔便被人掀起。
“娘娘你没事吧!”
青葕叫唤完,却看到了沈闻野,双眼惊恐地睁大,“你、你怎么会在这……!?”
钟鹤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捂过她的手,“此事说来话长,切勿声张。”
“定是不会的,娘娘。”
青葕先行应下,但还是忍不住多瞄了两眼沈闻野。
定远侯爷生得好看,眉弓如断刃,眼眸似松烟,青葕不由想到那些在说书人醒木下,人人争相传诵他金戈铁马的传奇。
连偷/情的奸/夫都这般有水平,她家娘娘的本事确实不一般!
沈闻野也打量起她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后望向钟鹤,“我怎么觉得你这婢子,有些眼熟。”
那日在西大街,沈闻野见过知蘅,今日钟鹤便特意遣的青葕来,可他怎么还会……
“侯爷平日见过的人这般多,妾身这婢子有何荣幸能被侯爷记住。”
“方才宴上为本侯传菜之人,便是她吧?”
钟鹤羽睫扑朔片刻,“今日秋华宴由妾身操持,她是妾身的婢女,有何不妥?”
“自无不妥。”沈闻野轻笑,“只是这席上珍馐万千,偏只有一道菜出了差池。”
“哪一道?”
“糖蒸酥酪。”
钟鹤的指甲随之掐进肉中。
“本侯征战多年,沙场咽过带血生肉,雪原啃过冻硬干粮,入口之物早已视作无物,可偏偏这道本侯不会忘记。”
沈闻野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笑,钟鹤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
如坠冰窟。
“京中高门用糖很是讲究,若非白蜜便是糖霜,而本侯面前的那一道,用的饴糖。”沈闻野嗤声道,“难道东宫竟落魄至此了吗?”
钟鹤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侯爷想来是误解了,东宫用糖均是白蜜,这点典膳局亦有留档,若侯爷非要考证,妾身自可为侯爷引路查看,至于侯爷所说什么饴糖,这等贱陋之物,不会出现在东宫之内。”
“贱陋之物。”
沈闻野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又是一笑,仿若是在嘲讽些什么,“也是,崔氏乃簪缨世家,自然看不上这等平民才用之物。”
俄而话锋一转,又道:“本侯尚在渭北之时,曾遇过一女子做这酥酪时用的即便是饴糖也自有一番风味。”
钟鹤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位女子,是谁。
“可惜,这秋华宴上的酥酪,却抵不得她所做万分之一。”
“妾身不懂侯爷在说些什么。”钟鹤强行掩下心中慌乱,行了礼,“妾身离席太久恐生异,先行告退。”
眼前人匆忙逃走后,笑意渐渐淡去,沈闻野低眼望去,方才抓过她的手此时的掌心内正躺着半只软白玉耳珰,他俯身轻嗅,确是她最喜的木香,
在鼻尖幽幽缭绕。
眸沉如寒潭,暗潮在眼底最深邃处兀自涌动,方才不经意蹿出的片刻温情碾碎在骤然收拢的掌心。
崔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