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澜的禁足总归是在秋华宴前解了。
青葕陪着钟鹤在后厨检查菜品时也不忘嘀咕两句,“明明这忙前忙后的是娘娘,偏偏她倒是在前厅跟着殿下迎客,不知道的,以为这秋华宴都是她一人办的呢。”
钟鹤正挑拣着面前的螃蟹,听罢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秋华宴本就是太子妃殿下所主持,我不过只是从旁协助。”
“可……”
钟鹤见她还不罢休,又指了指方才使女端上的糕点,“去把这盘端给定远侯爷,算着时候,也快要入席了。”
“这定远侯爷,还没来呢!”
“还没来?”钟鹤话里有几分急切,“算了,你先侯着,手脚麻利些,今日来的,可都是贵客。”
青葕不情不愿地应下,“是,娘娘。”
仔细确认菜品无误后,钟鹤留了青葕在后厨,只带知蘅出去。
此时后苑内女眷们已然团簇在一起热络地聊了起来,而其中有个却只默不作声地在一旁东瞧西看的人吸引了钟鹤的主意。
京中能叫得上名字的人家,钟鹤心中都留了底,可眼前这人,却实在瞧着面生。
钟鹤见她衣着华贵,满头的珠钗如彩云堆砌在发髻之上,流光溢彩,直叫人在白天都晃了眼。
审美不审美的另说,即便是放在权贵里头,也是少有如此奢华的做派。
“那位是?”
钟鹤看向知蘅。
“是柳国公新娶的夫人。”知蘅低声提醒道,“就是前阵子闹沸沸扬扬那个。”
这下钟鹤总算有印象了。
柳国公发妻多年前离世,鳏居多年未曾再娶,就连皇帝都扯过他的红线,愣是没张罗成,谁承想上个月冷不丁娶了一女子入门。
按理说,这事儿本该属大喜。
如若这女子干的行当不是杀猪的话。
柳国公极其宠爱此女,甚至不顾她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执意娶进门,甚至特意向宫中求了恩典,迎娶当日八抬鸾轿,红妆蔽日,绸缎如云霞般铺满了京都的整条街,光是抬聘礼的轿夫就请了百来位,而为首的,则是娘家随礼来的嫁妆,
嗯,两个大猪头。
着实是闹了好一阵笑话。
钟鹤总归是懂了为何她不受这群贵女们待见,纵然靠着夫君飞上枝头,在她们眼中杀猪的总归还是杀猪的。
钟鹤给了知蘅一个眼神,她便上前和聊得最火热兵部侍郎夫人谢令仪知会了两声,谢令仪瞧着钟鹤来了,瞬间喜上眉梢,上前拉过她的手,
“娘娘可是来了,方才正聊着你呢,你上次给我染那蔻丹,可给人好一阵羡慕,就是有点脱色了,赶着今日,你给我再添添色。”
钟鹤笑道:“今日可不行呢,这么大个秋华宴,哪里就有空了,我一会还得再仔细瞧着。”
“你头上那人……唉!”
谢令仪也不好在这多指摘太子妃,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钟鹤顺势示意青葕过来领着,“且快些走吧,宴可是要开始了。”
话题中心的人被她拉走了,人群便也顺势如潮水般跟着散去,独独只留着钟鹤一个人在那杀猪女的身旁。
钟鹤见她局促极了,连着双脚都扭捏着,当下便觉察出她的不适,温声道:
“这重台履虽可使得女子身量高挑,但若不熟悉,总归是要遭罪的。我瞧夫人与我一般高,若是不介意,我那有几双鞋可以赠与夫人。”
“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王铁刀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知蘅已经折返,钟鹤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便拿了双鞋来,王铁刀换好后果真神清气爽,连笑声都爽朗上几分,说话更是大胆,
“方才那谢夫人管你叫娘娘,你是这东宫的人?”
“妾身乃太子良娣,崔韫珠。”
王铁刀大惊,“你夫君是太子,怎么还对我那么客气?”
“假模假式的花架子罢了。”
王铁刀再一根筋也听懂了,可她的情商不足以支撑她说出什么漂亮话,只直愣愣地惊讶道:
“你那么好看你夫君还不喜欢你呀?哦不对……我也不好看,但我夫君就喜欢我!”
钟鹤:……
她陡然觉得,王铁刀能被挤兑兴许和这嘴脱不了干系。
毕竟能递到高门贵女耳边的话,少说也是在肚子里绕了好几个弯的。
可她却也没有贬低之意,反而还像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似的,倒显得率真。
不远处突然乱作一团,吵哄哄的,钟鹤一皱眉,便听见有人长唤道:
“定远侯爷到——”
钟鹤极目望去,人群熙攘中最高挑的那个一身玄黑窄袖劲装,腰系赤金镶玉鞶带,明明是青天白日,周遭却是难以掩盖的肃杀之气。
沈闻野。
心中再次念到这个名字的钟鹤,心头不由一颤,连王铁刀拉她都没注意到。
“他们好像往我们这边来了。”
等意识到的时候,钟鹤已经慢了半拍,再抬头时,已然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
经过西大街那一番交锋,沈闻野这三个字在钟鹤眼中已然等同于“麻烦”二字,如今再见时,除却下意识地走神,便只有,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事与愿违。
沈闻野不仅看见了,还开口道:
“崔娘娘,好久不见。”
钟鹤只能以尬笑应之,“时候不早了,这宴该开了。”
转而看向知蘅,示意让她带这沈闻野入席。
沈闻野这会倒安分上很多,老实跟着知蘅走,可正当钟鹤以为松了口气时,沈闻野在她身侧顿了顿。
转而俯身,尾音打了个旋,活像只狐狸,
“崔娘娘,很怕我?”
“不敢。”
钟鹤挤出一抹笑,只求着这尊大佛赶紧挪走,“侯爷误会了。”
沈闻野笑得极轻,只如羽毛在手掌心抚过,
“原是我错怪娘娘了。”
*
钟鹤的位置安排在魏如澜的后面,一偏头却恰恰好能看到不远处的沈闻野。
虽存了心思试探他,钟鹤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远远地瞧见青葕在招呼着传菜。
那盘糖蒸酥酪被摆在沈闻野的面前。
注意到的钟鹤轻抿了一下唇,却在青葕归位后,得到了她的摇头。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后,唇间蜜饯不知是甜是涩。
宴至浓时,魏如澜忽而向萧宁璟进言:“殿下,这秋华宴虽笙箫绕梁,但终归少了些意趣,依妾身愚见,何不添些风雅乐事?”
萧宁璟原本尚有些慵懒的身形略微向前倾,似是来了兴趣,“澜儿的意思是……”
“投壶以娱兴,既可展诸君之风仪,又合金秋之风韵,实乃上举。”
作为这场宴会的实际策划人,被她这突然的一遭打乱了计划,钟鹤首先是看向自己的上级,太子。
萧宁璟倒是觉着有意思,乐呵呵地欣然应允了。
钟鹤便也不好再多置喙什么,吩咐下人去准备东西。
魏如澜顺势又再提道:“我家小妹自小便好射艺,不如便让她来抛砖引玉吧。”
“她确是这个性子,便让她一试吧!”
太子说罢,魏若璃便起身微福了福身子,“只我一人来投也太没意思了,长姐不如寻个人来与我比试如何?”
魏如澜笑着打趣儿,“这在场的哪个不比你年长,若让了你,你定不服,可若不让你,你只怕也是要吃苦头了。”
“谁要人让啦!”魏若璃话锋一转,目光望向钟鹤,“不如让崔娘娘与我比试?这定不算是欺负我,只要娘娘不放水就行。”
钟鹤莫名被点到,有些不知所措,可再想她那话,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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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如今对外示人的形象是娇弱无力的病秧子,这点京都别的人不知道,她常常跟着魏如澜难道也不知道?
钟鹤实不明白,魏若璃了绕这么一大圈,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出糗不成?
显然不是。
钟鹤与魏若璃接触不多,但也瞧得出这人虽好出风头,但总归是守规矩的,今日非扯着自己来,除了想要给魏如澜出口恶气外,定有别的缘由。
魏若璃年岁已至,京中说亲之人流水似的一茬接一茬,可魏家却是没一个满意,而今秋华宴,来往皆是与太子拥趸,她没必要在宴上做什么手脚。
除了那个人。
念及此,钟鹤看了眼沈闻野。
呵呵。
真是祸水。
见她良久未言魏若璃又道:“崔娘娘是不敢吗?”
不是不愿,也不是不行,是不敢。
钟鹤没回她,只朝萧宁璟欠身道:
“妾身献丑了。”
“一人各四矢,交替投掷,以八矢为一局,均未投中为败壶,筭数相同则为钧,左司射记录崔良娣投中靶数,右司射则记录魏二娘子投中靶数。”
司正刚一念完规则,魏若璃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按主宾之礼,该是钟鹤先发,只是她也不愿和魏若璃争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便由着她去了。
魏若璃气定神闲,一发即中。
临了下场时还朝钟鹤微昂了昂下巴,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态,
“崔娘娘,到你了!”
这对姐妹花的性格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钟鹤细细摩挲着箭尾白羽,眉眼沉静如潭,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若璃见她缄默良久,更是得意,“怎么?崔娘娘是不敢吗?”
钟鹤抬头,望向魏若璃的那一刻她笑得极淡。
想要踩着自己大出风头?
铮!
振腕的那一瞬间,箭矢破空而出,如白鹭捕获飞鱼般掠过的江面,涟漪阵阵翻涌,末入霎时,铜壶轻颤,倏然,归于平静。
做梦。
“好!”
人群中有人喝了一声彩。
钟鹤顺着声音望了去,是王铁刀。
她对上钟鹤的目光后,又立马探了身子鼓掌,云鬓间簪着的金步摇跟着她乱晃,许是被钟鹤的眼神鼓励般,还添了句,
“真是太厉害了!”
钟鹤看向她的眼神无奈极了,围观的人也因着她开始议论纷纷,在一片嘈杂之中,她看见惟有一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紧紧地锁在自己身上。
明明只是匆匆一瞥而过,那一抹苍茫的墨色便好像盘旋在自己心间般,久驱不散。
魏若璃原本便因钟鹤投中便不喜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语调也抖上几分,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才第一回合呢,你别得意!”
钟鹤单摊了只手,“二娘子请。”
接下来的两回,两人打了个平手,原本以为的定局逐渐焦灼起来。
“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钟鹤浅笑,“二娘子承让了。”
最后一局的魏若璃又一次将箭精准投在铜壶内后,面上早已欣喜不再,再度看向钟鹤时,身子已然有些无力,或许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个病秧子的良娣今日如何这般使人大开眼界。
钟鹤又一次接过竹箭,起腕时的幅度与方才的几次略有不同,可未等在场的人觉察出,箭便飞驰而出。
箭落在铜壶内的须臾之后,又忽而从壶中再次跃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最终再次落到钟鹤的手中。
壶中跃矢即为骁。
“是骁壶!”
懂行的人一眼便瞧了出。
“你竟然……”
话卡在喉间,魏若璃的唇微微翕动。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抽离,一阵突如其来的鼓掌声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