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香槟色丝质衬衫和白色长裤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气质温婉出众，正是热搜照片上的那个人——沈清禾。
她的心猛地一跳，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和梅祥前任正面相遇。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有些局促。
沈清禾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别人，尤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孩。她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赵雅君。
赵雅君看到沈清禾，笑着唤：“清禾来了。”
之后她自然地转向苏青黛，介绍道：“这位是沈清禾。”她又对沈清禾说：“这是阿祥媳妇儿，苏青黛。”
沈清禾也是微微一愣，目光在苏青黛身上快速而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落落大方的笑容。她走上前，将向日葵插进床头的花瓶里，动作娴熟自然。之后她转过身，笑着对苏青黛伸出手，语气爽朗，没有丝毫扭捏或敌意：“你好，我是沈清禾。”
她如此直接坦荡，反倒让苏青黛有些措手不及。她连忙伸手与她轻握了一下：“你好。”
沈清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澄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好奇，忽然亮了亮，语气里满是赞赏：“苏小姐，您主演的《光界》宣传片我特意看过，原以为镜头里已经足够惊艳，没想到真人比网上的影像还要好看几分——是不是呀，阿姨？”后半句她转向赵雅君，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几分熟不拘礼的调侃，亲昵又自然。
赵雅君被这语气逗得弯了眼，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顺着话头点头附和：“青黛在镜头里已经够出彩了，真人站在这儿，那股灵气劲儿反倒更足，瞧着更动人。”
沈清禾笑嘻嘻地凑过去挽住赵雅君的胳膊，看得出关系十分亲近。她转而看向苏青黛，语气变得真诚了些：“对了，正好碰上，跟你说一下，上次热搜那事儿，纯属巧合加媒体瞎写。我就是机场偶遇梅祥，死皮赖脸蹭了个车，没想到给你们惹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她解释得大大方方，没有一丝暧昧或遮掩，眼神清澈坦然。
苏青黛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和洒脱的态度，原本预设的警惕和隔阂，竟有些无法建立起来。这个女孩子，和她想象中那种矫揉造作心思深沉的“白月光”完全不同。
“没事，都过去了。”苏青黛笑着轻声回应。
沈清禾又笑着跟赵雅君聊了几句，逗得赵雅君脸上笑意多了不少。临走前，她忽然拿出手机，对苏青黛说：“加个微信呗？我觉得你挺投眼缘的，以后有空一起逛街喝咖啡呀？”
苏青黛看着她热情洋溢，毫无心机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也拿出了手机。扫码，添加好友。
沈清禾的头像是一个搞怪的自拍油画，昵称叫“清风拂山岗”。
“好啦！那我先走啦赵阿姨！青黛，下次约！”沈清禾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像一阵自由自在的风。
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苏青黛看着手机里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心里五味杂陈。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讨厌不起这个女孩子。沈清禾的坦荡，明媚，家世，才华，以及她与赵雅君那份自然而熟稔的亲昵……
原来，有些距离，并非仅仅源于身份，更源于那种从小浸染，刻在骨子里的底气和光芒。那是她短时间内，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的。
这样耀眼又洒脱的女孩子，很难让人讨厌吧。
赵雅君将苏青黛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尽收眼底，语气里添了几分歉意：“青黛，我没料到清禾今天会来，倒是让你意外了。”
“没事的。”苏青黛真心地夸赞：“沈小姐性格很好。”
赵雅君顿了顿，到底是跟阿祥谈过一段的女孩子，生怕勾起苏青黛的不适，斟酌着措辞解释：“你别多心，当初两家是为了生意才撮合两人，阿祥这孩子我知道，他当时就是为了让他爸安心才同意的婚事，并没什么男女之情。”
苏青黛愣了愣，没想到赵雅君会如此直接地提及这段过往。
只听赵雅君又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也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娓娓道来：
“那时候……他爸爸查出来肺癌晚期，情况很不好。”赵雅君的声音低沉下去，“人到了那个时候，心里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毕生心血打拼下来的家业能不能稳住，二是儿女的终身大事能不能看着落定。”
“梅祥那时候刚进集团不久，虽然能力出众，但毕竟年轻，董事会里那些老人，表面客气，背地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等着看他出错。”她顿了顿，继续道，“他爸爸就想着，如果能和根基深厚的沈家联姻，有了沈家的支持，梅祥在集团里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些，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也能收敛点。这是一层。”
“另一层，”赵雅君转过头，看向苏青黛，眼神里带着为人父母的无奈和心酸，“他也是真想在自己走之前，能看到儿子成家，觉得身边有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人陪着，他才能放心闭眼。”
“那时候清禾那丫头也确实喜欢跟着梅祥跑，两家大人一看，觉得挺合适，就这么提了。”赵雅君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件过往，“梅祥那孩子……你是知道的，性子闷，话少，心里主意正。但那个时候，看着他爸爸一天天憔悴下去，他……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其实我知道，”赵雅君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笃定的心疼，“他答应下来，不是为了那点商业利益，更多的，是为了成全他爸爸最后的心愿，让他能走得安心一点。至于男女感情……阿祥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虽然看起来他对清禾挺上心的，但我知道那都是表象，根本谈不上什么情深意重。”
她看向苏青黛，眼神变得清晰而认真：“所以青黛，你别因为清禾的存在有什么心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番话，像一阵风，轻轻吹散了苏青黛心中关于“白月光”最后的那点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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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所谓的婚约，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个沉重又无奈的故事。梅祥的妥协，并非出于爱，而是源于对病重父亲深沉的爱与责任。
她忽然对他，又多了一分理解。只是不知为何，想到他是因为赵雅君病重找上了自己，她心里突然生出了迷茫，他对自己，难道就是真情实感了吗？
赵雅君看出了她眼里的迷茫，顿了顿，突然说：“其实我知道，你和阿祥结婚，是他主动找上你签了合约的吧？”
苏青黛瞳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急切想解释：“妈，我们……”
赵雅君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目光沉静又恳切：“你是不是认为，他是因为我，才随便找个人签合约？”
没等苏青黛开口，她又轻轻摇了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傻孩子，阿祥这性子看着冷，心里比谁都认死理。当初虽然是我拿化疗一事逼着他成家，为了我，他是愿意妥协，可若不是心里真对你有几分在意，怎会把‘结婚’这么大的事，赌在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身上？”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你不知道，其实你们领证前一晚，他带着合约来见我了。我本以为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同我开诚布公，是为了让我信守承诺同意化疗，我气得把他骂一顿，说他混账，把婚姻大事当儿戏，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赵雅君指尖的温度顺着苏青黛的手背慢慢传进心里，她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声音也软了几分：“他说你答应他了，以后不会离婚。我以为他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了你，气得……”她顿了顿，到底没说自己那水杯砸了他的事情，只说：“他跟我强调说‘虽然她不是心甘情愿，但合约条款我都改了，没让她吃亏。以后她要是真想走，随时能走’。”
苏青黛只觉得指尖的温度猛地窜到了心口，烫得她鼻尖都有些发紧。突然想起签字那天他微凉的指腹替自己拭去眼角的泪，所以他以为自己是不情愿的吗？她声音有些发涩的小声辩解：“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当时冷着了脸问了他，说既然是为了应付事，何必这么上心。你猜他怎么答？”赵雅君轻轻拍了拍苏青黛的手，语气里满是感慨：“他半天没说话，最后才低声说‘万一……我想让她留下来呢’。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哪里是随便找个人？恐怕是从他愿意在合约里给你留足退路开始，心里就装着你了。”
“直到你们领证后，他带你来见我，我就更加确定了。恐怕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里带着光，跟他爹当年追我时一模一样。”
离开医院，苏青黛回忆着赵雅君的话，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回神。
原来合约里那些对她有利的条条框框，是他是给她留的退路。她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眼底的迷茫被暖意漫过，原来自己不是他妥协的选择，而是他藏在“应付”背后，想要留住的人。
那句“万一我想让她留下来”，藏在他冷硬的外壳下，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让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