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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难尝美人唇

作者:璞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日傍晚,无风无雪。


    薛蕴身在廷尉府,静静听着他们讨论前夏江皇后干政,意图谋逆的旧案。


    虽说从卷宗上看,这桩案子最终也没能如杨钊所愿被定性为谋反,但终究是牵连了整个建康江氏,让他们一家上下都无缘中枢。


    而今江氏是盘踞洛阳的世家中首位主动像新朝释放善意,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


    按理说,薛靖海理应投桃报李,予他们几分厚利,或提拔或重用。


    只不过让人为难的地方就在于,江氏子这些年不得进中枢,得罪杨钊是一回事,他们自己政绩平平,不堪大用也是一回事。


    如此,众臣私底下偷偷揣测着,即便薛靖海有心照拂,却也无处下手。


    幸而他们家出了个好女儿,在薛靖海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出现,终于让他有机会施惠江家,将他家的女儿纳入后宫,封作婕妤。


    谁知薛靖海似乎还觉得不够,思来想去,前些日子又特意问起前夏江皇后的旧案,廷尉府听出他这是想为江皇后平反、为江家硬铺路的意思,虽不知他这般前后矛盾的打算究竟是何用意,但只要有利新朝治世,廷尉府依然还是照做。


    但于薛蕴而言,江氏一旦得到起复,不管他们的人是天纵英才还是酒囊饭袋,都意味着江绮英在后宫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一想到这个,他就控制不住的烦躁。


    一来他认为凭他二人如今这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恶劣关系,一旦让这个女人得势,必定会转过头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不死不休。


    二则…二则……


    虽然说他到现在也搞不清楚究竟还有什么二则,但从她封妃后,他便一直都在用政事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地拖住义父,不让他有机会寄情后宫。


    所幸这段时日为着要尽快清理廷尉府积压的前朝卷宗,朝廷上下确实都忙忙碌碌,夙兴夜寐,便也没人察觉道他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阴暗心思。


    但现在,义父已将要用江家的意思摆在了明面上。


    任凭他再有心反对,只要拿不出站得住脚的说辞,定然是没办法让他打消念头的。


    薛蕴愁肠百结不自知,回神之际,人已从廷尉府下衙,回到了私宅门口。


    他抬腿往里走,到书房时,却见裴奉已不请自来,正坐在屋中的红泥小火炉旁,熟门熟路地烹茶自饮。


    见他回来,顺手拿了个新的茶盏,便径直开门见山:


    “适才宫中传了两个消息回来,一个是今日皇后娘娘请了陛下到长秋宫用晚膳,陛下同意了。”


    薛蕴都不觉得有什么,“今日是皇长子忌辰,娘娘肯主动低头,陛下心里一定很动容。”


    一边说,一边自顾自转身,先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脱下来,挂到里间。


    “还有一个消息呢?”


    裴奉慢悠悠地为他斟上一盏热酒:“午后娘娘在宣慈观为皇长子做法事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人。”


    “谁?”


    “凌霄殿的江婕妤。”


    裴奉话音初落,便听里间传来砰一声重响。


    是薛蕴一拳砸在了就近的柱子上。


    “娘娘不是一直不肯见她吗?她这么死皮赖脸,可还有半点自尊!”


    他急吼吼地拂帘出来,乱舞的珠帘砸在他脸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裴奉闲闲饮茶,眯起一只眼睛看他,却是看破不说破。


    只道:“其实有这位江家姑娘在后宫,于皇后和太子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江婕妤封妃时几乎是踩着芙蓉殿的脸往上爬的,为着之前帮皇后娘娘保凤印的事,芙蓉殿本就对她起了厌憎,加上这一层,芙蓉殿那位势必对她恨之入骨,一定是要除之后快的。”


    “她若是聪明,定然会想要寻求长秋宫的庇佑,为娘娘马首是瞻。”


    薛蕴拧眉咬牙听着,他如何不懂这些道理,可是,“你别看她表面柔柔弱弱,实际上那心,狠得就跟咱们永昌的毒蛇毒蝎似的。皇后宽仁温和,在益州时就总被赵宁玉母子几个蹬鼻子上脸地欺负,江绮英若能愿意真心效忠皇后,有她在娘娘身边,肯定没赵宁玉好果子吃。只不过……”


    裴奉顺着他的话问:“毒蛇毒蝎,最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你是怕她一朝翻身后反噬其主?”


    “其他人我不敢保证,她是一定会的。”薛蕴笃定无比。


    “薛明涯,你是真恨她呀。”裴奉轻笑起来,仰头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玩味。


    “你们之前相识吗?”他冷不丁问。


    像只狡黠油滑的狐狸,在慢条斯理地摇尾巴。


    薛蕴一顿,很快否认:“不认识。”


    裴奉看出了他的隐瞒,却始终不曾点破,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罢了吧薛明涯,她始终已是薛靖海的嫔妃,有的事你是阻止不了的,当好你的狗,别为了这么点小事让主人察觉你的尖牙利齿。”


    事态就如文人骚客惯爱拿来犯矫情的流水落花,从他掌心不可逆地流逝,他再如何努力,也抓握不住。


    -


    腊八节后一日的傍晚,让江绮英预备着晚上侍寝的谕旨,便传到了凌霄殿。


    凌霄殿上下都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原来新帝并没有忘记她。


    江绮英虽表面从容如常,但心里也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松了口气。


    她这一生,从离开慈恩寺的那天起,看似锦绣灿烂,众星捧月,实则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坠入脚下的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做出的选择就是是对是错。


    万幸的是她几乎每一次都是对的。


    人生到此,一切也都基本如她所愿。


    而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惊险刺激又让人狂喜,让她整个人情不自禁地血脉偾张,心跳加速。


    每一次,她都会无比享受这一刻的到来。


    夜来良辰吉时至,她终于登上前往式乾殿的马车。


    拉车的马儿脖子上缀着声音清脆的铜铃,随着马儿轻快的脚步在空荡荡的宫道上响个不停,风雪中还不见来人影,远远地便已闻得其声。


    薛蕴身为中领军,掌禁军,有巡视皇城,宿卫君王之责。


    然今日本不是他当值,他却还是来了皇城南角的府署,亲自领兵,夜巡式乾殿宫禁。


    隆冬大雪,夜来天暗,便是打着灯笼都寸步难行,他们不得不在式乾殿后的宫门上暂作停留,也正好和从马车上下来的新帝嫔妃,擦肩而过。


    薛蕴站在暗处,江绮英应是没瞧见他,在宫人的搀扶下从车里下来后,她便兀自径直走进了式乾殿后殿。


    后殿设有净房,净房里备好了热汤,江绮英在两个宫婢的侍奉下宽了衣坐进去,耳边是经验老道的司寝女官在给她讲侍寝时的礼仪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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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她红着脸听得认真,娇怯的模样在烛光下格外楚楚动人。


    再将寝衣穿上后,她便被司寝女官一路引着,来到了式乾殿内里的寝殿中。


    她虽不是头一回到这儿来,但上一次实在匆忙,她并未有机会好好打量观察四周。


    如今一看,这里的陈设并没有她所想象的朴素。


    忽而听到外间传来一阵男子的轻咳,她坐在寝床上,心也不觉跟着提了起来。


    今夜过后,她就是真真正正的后宫嫔妃了。


    不知为何,她这是满脑子想的,居然都是适才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用余光偷看到的薛蕴。


    他那时虽刻意往暗处躲了躲,被远处的火光映照勾勒着,反倒让人将他的半张侧脸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垂着的睫毛卷翘纤长,犹如寞寞栖于枯枝上的残蝶。


    江绮英其实是知道这些天她被薛靖海遗忘在后宫,是他的手笔。


    江绮英有些想笑,想他现在,虽不至于还像从前那般总是动不动把鼻子都哭红,却也还是会默默搞一些自以为很有攻击性的小动作。


    明明就是只连爪子都磨不明白的狗崽子,如今却还要学着那些狐狸野狼耍诡计、玩心眼。


    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在笑什么?”


    忽有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绮英恍然回神,却发觉薛靖海不知何时已经从外间进来了,正正好好看见她坐在那儿一个人发呆偷笑。


    “陛下。”


    江绮英微窘,连忙起身向他行礼,脸颊上飞起的两朵红云,娇而不媚,是再高明的胭脂都染不出的清透烂漫。


    “适才瞧你想事情想得入神,后来又见你笑,还以为你已回神了,这才敢出声问你,没成想还是吓着你了。”


    薛靖海笑呵呵地扶她重新坐回寝床上,那双眼角生有细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一如往昔般温和,却又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男女才有之间的深浓。


    “妾才没有被陛下吓着,妾只是…只是有些意外。”


    江绮英清楚地听着自己逐渐镇静的心跳,却还能在脸上生出几分女儿家的天然娇怯。


    薛靖海饶有兴致地问:“意外什么?”


    江绮英故作纯直地扬起脸:“妾之朝思暮想,终得常伴枕边,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如何不让人意外呢?”


    “江……”薛靖海下意识还想称她江姑娘,可转念一想,她已是自己的嫔妃,便又改了口,“能得绮英倾心,也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在我眼里,绮英还是个孩子。”


    江绮英连忙郑重其事地纠正他:“妾不是小孩子,妾已经十九岁了!”


    看她突然如此认真,薛靖海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年轻软嫩的脸。


    他掌心温烫干燥,熨在她的脸颊一侧,气氛被暧昧加温。


    江绮英亦顺势抚上他的手背,用尽在江家学到的本事,将身段放得更软:“夜深了,就让妾服侍陛下安置吧。”


    她话音未落,寝殿的幔帐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薛靖海掀落。


    正是风雪狂乱时候,式乾殿外的梅枝多少残花吹落。


    长秋宫灯火将息,芙蓉殿内有人辗转难眠。


    却听一阵匆忙而又促狭的踩雪脚步,下一刻,薛蕴的声音已在紧闭的大殿门外想起。


    “陛下!紧急军情!并州张家与杨氏子联兵,犯我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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