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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旧事不重提

作者:璞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立冬一过,这一年洛阳的雪便越发不见停。


    在连天的大雪纷飞中,罗荃待着凤印归来,长秋宫又恢复到了江绮英来之前那般死一样的寂静。


    毕竟其实说白了,立冬宴不过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天子家宴,若非赵宁玉小题大做,一再借机生事,却也闹不到宫里宫外都要为此惊心动魄,风涌雷动的地步。


    至于她自己,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凤印凤印没到手,还反过来亲手捧出了个京洛世家出身的新妃。


    听说她因此被气得出了好几个溃疡,她爱美又怕冷,便也甚少再出门走动,更别提再有机会来长秋宫寻晦气了。


    除此以外,长秋宫中的寂静,绝大部分还是为着吴彦君的旧疾,以及一些旧事。


    “……皇长子是娘娘几乎拼掉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又天生早慧,六七岁上便能出口成章,永昌周边几个小部落的语言也都信手拈来,随身背着一把小弓,箭箭无虚发,在永昌时就深得大家喜爱。”


    长秋宫廊下,趁着皇后午睡未起,杜若和春江还有其他几个从益州来的老媪闲来无事,正坐在一起话家常。


    江绮英走后,春江这个直肠子心中尤恨她背主忘恩,私底下总为皇后鸣不平,又见这两日长秋宫中氛围低迷,本以为也是受了江绮英的影响,心下更是愤愤。


    杜若怕她陷入怨怼过深,反而为长秋宫招灾惹祸,便跟她说了实话。


    ——原是再没几日,就要到皇长子的忌辰了。


    春江跟皇后跟得晚,对从前种种旧事知道得并不多,便趁这个机会,缠着她们几个老人儿,非要让她们给自己讲讲。


    大伙也正是心绪低落,需要倾诉口的时候,便都与她说了。


    “只可惜皇长子去得实在太早,如今想想,当年那场兵乱不就是天妒早慧者吗?否则的话,皇长子明明是乖乖随娘娘在永昌等着陛下凯旋,又怎会临时起意要偷跑去前线找陛下?又怎会轻易就踩中在细作埋在城中的雷火,粉身碎骨?”


    说话的陈媪掩面哽咽,另一旁的杜若便用一声叹息将话茬儿接了过去:“唉,我还记得那是咱们益州难得的寒冬,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整座邪龙城都被大雪和火药味儿覆盖,我们陪着娘娘在废墟里苦苦寻了五日,方才寻到皇长子的半具尸骨……”


    说着说着,想起当年那些场景,她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自己比起当时多添了许多纹路和老茧的掌心,声音颤抖:


    “我陪着娘娘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天灵盖全都碎了,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他的小弓,似发未发……娘娘当时便因过度伤心昏死过去,后来又连发了几场高热,若不是慧姨抱来那时才只有三四岁的太子殿下在她身边哭着唤她,她差一点也就要随皇长子去了……”


    “娘娘的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这几年又强撑着生下七皇子,身体实在每况愈下……医官们都说是寒邪侵体,伤了里子,可只有我们知道,娘娘伤的……始终是心……”


    杜若说得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几人挤做一团,各自默默垂泪。


    春江作为听众,作为一名旁观者,心口如被钝刀划过,酸痛煎熬,实难忍受。


    越是如此,她对江绮英这种看似人畜无害的背叛者便越是愤恨。


    明明皇后娘娘已经这么可怜了,明明她待她那样好,明明她之前也表现得是那么一心一意为了长秋宫,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杜若似乎也察觉到了春江的情绪变化,为了防止这丫头冲动起来不管不顾,连忙拉住她郑重嘱咐:“春江,这些话也就今日我们私下告诉了你,你万不可再告诉旁人,更不能和娘娘说起,惹起她伤心,知道了吗?”


    “可是……”春江不解,手却被她越攥越紧,让她不断地感受着适才这些话的重要性。


    她再是执着倔强,但只要是为了她最敬爱的皇后娘娘,她什么都可以忍耐。


    杜若见她冷静下来,这才放心松开了她。


    这时年龄最大同时也是陪着皇后长大的陈媪也擦干了眼泪,吩咐起了众人:“好了,都去忙吧,我去看看给娘娘炖的药膳好了没有。”


    说罢,她便先行转身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春江也被杜若拉着离开了廊下,去忙她们自己的活计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长秋宫昭阳殿内,吴彦君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望着帐顶发了好一会儿地呆。


    其实只要一下雪,她就又会被打回到那个冬天,一次次翻开被火药灼烧成炭灰的废墟,却始终找不到她儿子的身影。


    任凭她如何哭喊祈求,她身边都空无一人,回应她的永远是她自己干哑的哭声。


    最开始她还总是哭着醒来,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便也麻木了。


    像这样独自静静发会儿呆,很快,便也能彻底回到归现实。


    恰好这时守在外头的罗荃也发现她醒了,便忙不迭地上前伺候她披衣起了身,方将晾好的药膳给她端了过来。


    吴彦君散着头发坐在窗边,没打算立刻要用那药膳。


    她的眼角眉梢净是倦倦淡淡的疲态,仰头望着窗外的冰雪琉璃世界,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下着雪真安静啊,大监,今日绮英来过了吗?”


    罗荃抱着拂尘如实回禀:“江婕妤应是知道再过几日是皇长子的忌辰,特意亲自为皇长子抄了百遍《太上救苦经》于今日午后送了来,只是春江姑娘总觉得江婕妤背主求荣,恐她再惹娘娘生气,便在娘娘午睡时自作主张,将江婕妤赶了出去。”


    皇后点点头:“绮英有心了,春江……也是为我。”


    罗荃见她神色如常,江绮英晋位后妃的这些天她也不曾流露出或悲或喜的情绪,不免也有些好奇:“娘娘当真不怪罪江婕妤?”


    她却轻浅一笑:“她来长秋宫第一日,咱们就知道她绝非池中之物,就算不为此,咱们陛下的檀木扳指也不是轻易就可许人的。”


    成婚数十载,纵然彼此的情意早已被这半生的是是非非消磨殆尽,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有多么贪恋重情重义这个名声。


    所有人都知道那枚扳指是她年少情浓时送他的定情之物,光为了这一条,他就能在连见都懒得见她的这些年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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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刻刻将此物戴在手上,从不离身。


    江绮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摘下,定然有她绝对的过人之处。


    而这个姑娘,她查问了关于她的过往,却至今未得到除了她九岁被捡回江家以外任何有效的信息。


    她在江家的十年,从来也只是以美貌和音律名满洛阳,却能一次就攀附上杨钊那样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差点就带着本来没落的江家鸡犬升天。


    一般的男子或许只是以轻嘲的态度,认为她不过是仗着有张典型的祸水妖姬面孔。


    但同样身为女人,在了解过这些前因后见到她第一面,与她第一次对上眼,吴彦君便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


    她就像一汪幽潭,用温柔得体与谦顺有礼粉饰她的水面,实则水面之下密密麻麻长满了水草,各种水中猛兽都在野心勃勃地盯着水面,随时等待着露出尖牙的那一刻。


    这样的女子,很有用但也很危险。


    “她嫁给明涯固然好,可明涯到底不是真的姓薛,他今日可以为了我和陛下当年对他的恩情尽心竭力辅佐太子,但身边若是多了这么一个女子,一旦她有心兴风作浪,就算我不疑他们,太子和他身边其他谋臣将来却未必容得下他们。”


    但江绮英无心薛蕴,有意留在后宫是她早就看出来的事,虽说在这条路上她并未助她,但最后也还是让她一步步达成了目标。


    而她是个聪明人,想要在薛靖海的后宫立足,在目前这种局势下,也断然不会就这么背弃长秋宫。


    “不若留她在宫中,横竖她是踩着芙蓉殿上位的,赵宁玉必定是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眼下她除了依附我们长秋宫,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罗荃想了想又问:“那娘娘为何一直对江婕妤避而不见?”


    吴彦君无可奈何地轻叹:“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明涯?绮英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也是能明白我的,所以这才隔三差五地来吃一次闭门羹。”


    毕竟她虽也有心留下江绮英,可明面上尤其是在薛蕴面前,她一直充当着大力支持他迎娶江绮英,努力撮合他们的月老角色。


    若在这江绮英背弃她,入主凌霄殿的档口,便立马表现得对她不计前嫌,仍旧喜爱有加,实在有悖常理,势必引起薛蕴的怀疑。


    而她生有三子,长子早夭,幺儿年幼,唯有太子,身上不仅担着她们女子三人的身家性命,还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


    为了他,为了两个孩子都能在这个越发凶险的家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哪怕这个正妻、这个皇后她早已做得厌烦疲倦,她也不得不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为他们谋算长远。


    薛蕴固然是一把好刀,一匹良驹,但这必须是以她能够确定控制他的缰绳始终牢牢握在他们的手中为前提。


    她不允许有任何机会、任何人旁生枝节。


    “可就是听闻从立冬宴至今,都快小一月了,陛下都再未召见江婕妤,更别提侍寝了。”


    罗荃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所侍奉的这位新朝元后的心思,于是便也忍不住给她多提了个醒。


    “娘娘不帮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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