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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江氏兴或亡

作者:璞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话毕,江绮英的马车和益州大军就此分别于铜驼街口。


    江绮英的马车先行,马车四方还有薛靖海专门安排的人手护卫。


    她坐在车厢里,静静端详着掌心中那枚还带有余温的扳指。


    此物通体紫红,色泽透亮,隐隐有水波一般暗涌的纹路,应是小叶紫檀中的上品。


    其上还刻着一条五爪黑龙,绕着扳指环缠一周,与紫檀木自带的水波纹相融,只将龙头威风凛凛地雕在正面,应是取潜龙在渊之意。


    且这扳指表面油滑细腻,必然是得持有者钟爱,积年累月地把玩。


    江绮英能得他这般馈赠,就算不是已经入了他的心,也定已入了他的眼。


    如此,终不枉费她这些日子的精心设计。


    “姑娘,到西平侯府了。”


    益州军护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马车也适时停了下来。


    江绮英掀帘下车,一仰头便看见了高悬于大门之上的西平侯府四个字。


    外人皆道她是江家最受宠的义女,不计是江家的谁,都待她如珠似宝,视若己出,甚至还专门把江家置于洛水畔的别业赠她独居。


    可实际上,江氏别业是个什么地界,她在江家人眼里又是个什么东西,但凡在京中为官做宰的其实都心知肚明。


    江家人也可笑,一面靠着酒色苦苦经营,一面还要充什么世家大族的门面,在他们眼里,江绮英这样摆明了要被他们端上去给客人们当下酒菜的货色,根本没资格登他们江氏祖宅的大门。


    是以这十年里包括当时出嫁杨家,江绮英都怎么来过铜驼大街上的西平侯府。


    此番薛靖海不知内情,更不知之前薛蕴带着她回到这里做了什么,眼下竟直把她往这里送。


    不过好在她手里还有他给的檀木扳指,让她不至于全无筹码地走进去,任人宰割。


    “几位大哥还有军务在身,就送到这里吧,改日我再请大家喝茶。”


    江绮英行完一礼,便转身进了江氏门中。


    正宅的路她也不熟,只能沿着记忆的路线,凭着感觉朝后宅的方向摸索。


    江翀身死数日,宅子里上下都挂了白幡,隐隐还能嗅到焚烧纸钱香火的烟灰气。


    江绮英一路走进来,遇到的下人看见是她,脸色俱是诧异惊愕的,却又都不敢上前与她多言多语,匆匆行个礼便快步绕开了。


    只等她孤身行至后宅花园之中,这家的主母曹夫人方才得了信,急急杀了出去:“忘恩负义的小娼妇,你居然还敢回来?!来人,给我捆了她,扔去乱葬岗喂狗!”


    说话间,她带来的几个虎背熊腰的仆妇便气势汹汹地朝江绮英走了过来。


    不料她却丝毫不惧,依旧气定神闲地端然而立:“扔我可以,怕只怕你今日扔了我,江家就又要错失一个重新被启用的机会了。”


    曹氏气得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小贱人说什么胡话呢!别以为你攀上了薛家三郎你就能和我蹬鼻子上脸了,他充其量不过是薛靖海那个泥腿子的义子,是给我们这些世家门户提鞋都不配的下贱种子!如今杨氏满门覆灭,没人再会之前那样打压我们江家了,只要陛下病愈,念着从前江皇后的情,必然会善待江家,我们江氏自有我们的否极泰来,前途无量,由得你在这里邀功?!”


    江绮英却仰着脖子,不屑地笑:“是吗?益州军已大举进驻京师,沿途各州各郡皆为益州军征占把持,您以为,这一次,陛下的病真的能好吗?”


    “你敢诅咒天子?!”曹氏被她的语出惊人惊得瞪大眼睛。


    江绮英强忍着翻她白眼的冲动:“是不是诅咒满东都皆心知肚明,只有你们夫妻还在做着靠那无能之君起复的美梦!”


    “你!”曹氏被她噎得语塞,只能咬着牙,怒不可遏地瞪着她,胸膛几度起伏。


    “带我去见家主。”江绮英的口吻几乎近于命令。


    曹氏切齿:“你还敢提家主……”


    江绮英冷笑:“凭你们这十年待我的刻毒,当日我为薛三郎所胁,本可以趁机杀了他的,但我没有,我拿捏着分寸呢,您猜……是为什么?”


    说着,她又上前两步,只盯着曹氏的眼睛,让她同样能够看清她眼底的野心和自信:


    “我如今可以赌上我的性命说一句,江氏兴衰,在我一人,就看您敢不敢信了。”


    曹氏被她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逼得连连后退。


    不错,之前她那一刀,确实没能杀死江道茂。此时的他正安然躺在床上,并且郎中也说再躺个十天半个月,他也就能自如地下地行走了。


    而在这之前,他们也都一致认为是江绮英太过软弱无能,连刀都举不明白,这才误打误撞保下江道茂一条命。


    可现在她却说,是她故意的?


    曹氏就奇了怪了,从前这贱丫头就跟面团似的,要根骨没根骨,要脑子没脑子,基本就是个任人摆弄的玩意儿。


    眼下是怎么了,如何突然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趾高气昂又咄咄逼人的,难不成就跟那话本里写的一样,叫人夺舍了?


    可她又不能否认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当今天子是公认的庸懦无格,既体弱多病到孩子都生不出来,又于社稷无寸功,一听到北边张家又或者东边项凛的名字,便吓得六神无主,哭着喊着求杨钊救命。


    再说当初若不是他没本事,江皇后又怎会被杨贼迫害至死?


    倘若江皇后还在,他们江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背地里做皮肉生意来维持表面的光鲜!


    是以,如果眼前这死丫头说得是真的,她真的有办法让江氏一族重振旗鼓,却又被她就这么打杀了她,她岂不是就要成整个江氏的罪人了?


    曹氏不敢赌,她就是个小门户出来的内宅妇人,做不来那么大的主。


    她终于还是道:“摁住她,跟我去见家主。”


    既已达到目的,江绮英也不在乎是以什么形式去见江道茂,老老实实仍有那几个壮硕的仆妇扣住肩膀,跟着曹氏一道去了江道茂的主屋。


    似乎也早有人把江绮英归来的事报给了江道茂,在曹氏领着江绮英进门之前,他便已经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正一脸愤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江绮英出现。


    “砰——”


    江道茂随手砸出一只茶盏,溅起的碎片和水渍划过江绮英的裙摆,污了她这些天难得的一件好衣裳。


    “贱人!你还回来做什么!给我滚!”


    不过她也不生气,只平静地说:“家主气我,我能理解,但我并不认为我有那么的十恶不赦。不如家主听我把要说的话说完,再决定我的去留。”


    说罢,她也不浪费时间,直将妥善收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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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那枚檀木扳指重新又拿了出来,并用最言简意赅的陈述,将这些天她在益州军军营中所经历的一切都讲了一遍。


    江道茂起初还听得一脸不屑,只觉得她这么一个以色侍人的贱骨头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


    可渐渐的,在江绮英将自己和薛靖海之间的来往,还有益州军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与他讲清之后,他便也和曹氏方才一样,慢慢有了动摇。


    尤其是在看着那枚看似寻常的扳指时,他的犹豫便更加明显了:


    “此物真是薛靖海亲手交给你的?”


    不等江绮英回答,便又听他诧异地问:


    “你放着年纪轻轻的薛三郎不要,要嫁他年过四旬的义父?”


    事涉她在慈恩寺时的经历,江绮英并不想和这两个人分享自己的过去,便没有提及和薛蕴早就相识之事。


    是以在江道茂眼里,只以为是薛蕴看中了她的美色,她却狼心狗肺不领情,甚至还贪图起了他义父手里的权势。


    而江绮英却也压根没打算否认,只一味沉着地轻笑:“我要嫁的从来不是哪个男人,而是他们手里的权柄。正如当初,满城的世家权贵,我却只把筹码投在杨钊一人身上,无非就是因为他当时最有可能颠覆夏室,送我登临后位之人。”


    曹氏却依旧将信将疑:“哼,大话谁不会说?你千方百计把自己塞进杨家门楣,那杨老贼还不是被薛蕴一刀砍了?到底陛下还没死呢,谁知道会不会又半路杀出个李靖海王靖海的,岂不是又要我们江家陪着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绮英不疾不徐:“薛靖海是什么样的人,家主只消派人出去打听打听,自然便心里有数了。这政事朝局素来犹如赌场,是满盘皆输还是通赢到最后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依我看,以江家如今的情态,再输又能输到哪儿去呢?”


    江氏走到今日,确实已近穷途末路。


    眼看着夏天子没了杨钊那个倚仗,薛家父子又携狼子野心而来,这王朝倾覆,改朝换代仿佛就在眼前。


    而薛家子本就因眼前这个女人杀了他们江家的长子,和江家结了仇。


    一旦真让薛靖海坐上帝位,不管是薛靖海想为自己的儿子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还是薛蕴自己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他们江家都只能自认倒霉,继续过着举家碌碌无为的日子,又或者直接被打成杨贼的附逆,随手抄了。


    江道茂身为当代家主,面对着这样的死局,纵有再大的脾气和恨意想要对着江绮英发泄,却也发泄不出来了。


    他默默良久,终于做出了那个曹氏不敢做出的决定:


    “需要多久能证明你是对的?”


    “半年。”


    “太长。”


    “那就四个月。”


    “好,四个月后若薛靖海不能称帝,或者你入不了他的后宫,翀儿的命我就算你头上。”江道茂狠狠瞪着江绮英。


    再怎么说江翀也是他的长子,虽不是嫡出,但关于他的死亡,他很难做到不去怨恨江绮英这个导火索。


    “没问题。”江绮英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目光,并与之击掌三声,算作盟誓。


    临走前,更是一个没忍住,还是张口提醒了他们:


    “不过,劝你们最好还是先不要为他大兴丧仪,不仅因为是薛三郎杀的他,更为着…他是我名义上的兄长,他死了我要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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