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陆府内，女子提着裙角跑在最前面，身边的小兔跟在她身侧，一块朝最前方的院落奔走。
一听说姨母有事，尹思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好容易重生一次，她还未来得及在姨母面前尽孝，还没来得及给她采新鲜的六出花，管家就先来报，说姨母出事了。
好端端地，明明前世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怎么这一次……
到了屋里，尹思沅直奔内室，绕过屏风，便看见早上还好端端的人，此刻昏迷不醒，胸口起伏微弱，好似每一次呼吸都十分艰难，甚至面色都微微泛紫。
见状，奚菀也跟着靠过去，低头去嗅陆芸娘身上的味道。
面色发紫，但嘴唇红润，听着心跳……方才听见那管家所言，她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现在则是彻底证实了她的想法。
趁着明月诊脉的功夫，尹思沅叫来今日与姨母一块在店里的管家和几个小厮一起问话。
“姨母今日做过什么，吃过什么，用过什么，见过什么人，你们仔细地一一告诉我，一件都不许漏。”
管家跪下身去：“早食家主是与姑娘一块用的，今日店里忙，只顾得上吃了几口茶。“
“可那茶水，家主恩典，也赏了我们一口茶吃，并无不啊！”
说完，小厮突然想起：“哦对，今日家主让人把张康的娘接了过来，不过二人只说了两句话，并无其他。”
张家二婶？“好端端地姨母找她做什么？”
管家实事求是道：“家主只是把一方锦盒给了她，统共也没说几句话，至于盒子里头是什么，我们也不得知晓。”
又是她，张家二婶……
明亮的眼眸中，再一次溢出杀意。
“然后呢？”
管家实事求是：“她走了没一会，家主突然说心口闷的慌，然后就……”就是眼前这副模样了。
听见管家和小厮的陈述，尹思沅心中估计出了答案。
“白露。”尹思沅吩咐她：“让家里的伙计，每个人都抄一把家伙，去把那个毒妇给我带过来。”
她想了想，又追了一句：“还有那个张康，不论是死是活，一并带过来！”
另一边，诊脉的明月也陷入困惑：“奇怪，家主的脉象凭无任何不妥。”一个人是如何做到脉象健康得很，但人却这般模样？明月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尹思沅沉声道：“是噬魂草。”
生长在幽冥沼泽中，研磨后释放的瘴气，会致人昏迷。但脉象上又看不出来，让本人及亲眷在痛苦与恐惧中，满满折磨致死。
那东西不常见，她上辈子曾听说过，有人意欲用那东西下在奚菀的身上——下场可想而知。
而相比明月，更吃惊的是奚菀。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的身上，懵懂的外表之下，似乎还有很多不曾展露过的东西。
有意思。
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奚菀便没什么可紧张，独自退到旁边的案几上坐着，整理那一身……颜色晦气至极的毛发。
事发紧急，明月并未介怀尹思沅是如何知晓此事，只顾着解毒之法：“我先试试用一些解毒的东西，看能不能消解。“
这边，明月风风火火地往众安堂赶去拿药，尹思沅则是看了一眼床上的姨母，握起她的手，捧在掌心。
不经意间，泪珠已经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是姨母带大的，这世上，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便是姨母和阿姐。
如今阿姐身在上修界，若是姨母有了什么意外，那她怎么过得去自己良心的那道坎，怎么与阿姐交代！
“姨母别怕。”尹思沅抬手拂过对方的眉眼。
从小到大，都是姨母护着自己，今日，就让她也护姨母一次。
外面下人来报，说白露已经把人带了回来，尹思沅让谷雨守在这，自己出去应对。
少女跨过门槛的瞬间，奚菀也跟了过去。
毕竟那个妇人昨日是因自己才与这个圆圆起了冲突，自己还是要跟着过去看一看。
到了正厅，尹思沅坐在东侧第一个位置上，没一会，便瞧见被五花大绑的张二婶，被几个家丁押进来，最后一个人，怀里捧着一方锦盒，说是早上姨母给她的物件。
盒子打开，果不其然，正是属于重霄门的试炼卷轴。
尹思沅猜得不错。姨母的心到底还是软一些，尤其是一个对她无用，却能救对方性命的东西，即便是起了冲突，姨母还是不会见死不救。
将小兔交给白露后，尹思沅吩咐将张二婶口中的白布扯出来，而对方在获得并不宽裕的自由后，先是一声冷笑，好似对自己此刻的下场并不意外。
张二婶道：“你们害了我的儿子，我自然要你们偿命！”
回想昨夜儿子的苦楚，她笑得一阵癫狂。
从她的话里，尹思沅便知晓，那张康已经断气了，于是争辩：“害你儿子的是林家，是你儿子那颗好赌的心，与我们何干！”
“怎么不怪你们！是你们见死不救！”
“怪就怪，你那姨母偏要装好人！”
“她早不给我，偏等我儿子被人剁了手，断了气，这才来装什么活菩萨，她也配！”
“再者说，你们陆家不是很有钱吗？有钱人总是有法子的，为什么不能再买一个！”
尹思沅冷冷看着她：“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银钱解决，否则林家也不会花费这么大个力气了。”
说起林家，张二婶更加癫狂，甚至对着独属于陆家家主的位置，啐了一口。
“一个两个，都是野种，在这装什么清高！”
“你知道，昨夜我守着康儿，我看他深陷苦楚，一点一点断气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吗？你们懂吗！”
话落，张二婶又笑了出来：“或许从前不懂，但你们现在懂了！”
她就是要让这么一帮虚伪的人，也好好品鉴一番，看着至亲远离自己的感受。
“噬魂草是哪来的？”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又是刚失了儿子，怎么就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品阶的毒物？
尹思沅担心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在推动事情的发展。
张二婶沉声不答，于是尹思沅便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抬着盖了白布的担架进来。
露出的青灰色衣角，张二婶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亲手做给儿子的衣袍。
也就是说这担架上是……
“你们要做什么！”
尹思沅沉声说道：“婶娘不是不肯说吗，你的嘴撬不动，那我就让张康哥哥帮我劝劝婶娘。“
“你们！”
说罢，尹思沅便取出提前让人准备好的小刀，对着那担架中央刺去。
白露身前，小兔的鼻尖动了动，一对亮晶晶的眼睛跟着眨了两下。
这小丫头可比自己印象里的有意思。
而正厅中央，张二婶对于自己儿子的尸身被尹思沅这般作贱，彻底红了眼。
“你个贱种，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你就是嫉妒我家康儿！我告诉你，我们母子即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还要拿着那个陆芸娘，给我们母子一块陪葬！”
尹思沅懒得理会她的咒骂，反而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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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插·下去，这次是胸口的位置。
“不——”
见尹思沅还要来第三次，张二婶彻底崩溃，哭着交代：“是我之前遇见一个算命的，说我家有血光之灾，让我留着辟邪的！”
眼泪布满脸颊，金簪挽着的鬓发也已经凌乱，但张二婶全然顾不得那些。
“他说若是遇见什么邪祟之物，只要沾上，就能避灾保平安，偶然一次，这东西被家里的狗误食一点，没几天狗就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这是个毒物！”
当时，张二婶背地里骂了那个人许久，说他想害了自己一家的性命，可结果，这毒物却成了她手中的凶器。
得了答案，尹思沅如约收了手。
可当张二婶爬到担架的旁边，白布揭开，却发现下面根本就不是她儿子的尸首，而是一个稻草做的假人。
后面，桌案旁的小兔子毫不意外，那玩意抬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出来了。
奚菀见状不免摇头，小姑娘看着厉害，到底手段还是差了些。
若是自己，别人对她做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碎尸万段，她也要夺回来。
正是此刻，原本守在陆芸娘身边的谷雨突然出来禀报：“姑娘，家主醒了！”
尹思沅哪还理会张二婶，赶紧进去里间瞧。
屋里，喂下的汤药有催吐的作用，明月又为其施过针，原本泛紫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目便是沅沅盈满泪珠的面庞。
颤抖的指腹，想要将那芙蓉面上的泪珠擦去，但手臂似有千斤重，抬起来一点就会不得已再被压下去。
“不中用了……”陆芸娘苦笑，她怕是要辜负阿姐的嘱托了。
而就在手腕再一次落下之时，一股柔柔的力道环住她的拳。
尹思沅接过姨母的手，柔声安慰：“姨母别怕，歹人已经被我控制住，我一定会给您报仇，您也一定会没事的。”
她眸光灼灼，声音却是哭过的模样，带着微微的嘶哑。
陆芸娘不怕自己步入黄泉，她只怕自己的沅沅还这样小，她放心不下，怕到了这世界的另一头，无颜面对阿姐。
“沅沅……”她柔声轻唤，可就是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尽全部的力气，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视线重新归于黑暗。
随着姨母昏迷，尹思沅眼里的泪珠，哗地一声流淌下来，重重地砸在床褥上。
良久，才开口吩咐：“送官之前，把那毒妇的两只手卸下来，喂狗！”
害她姨母，尹思沅定要她偿还，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得完整。
明月上前宽慰她：“罪人已经伏法，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救家主要紧。我的药只能缓解毒发，若想彻底解除，还得从长计议。“
旁边小兔子慵懒地伸个懒腰，扯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挪了挪身子，用尾巴指向那所谓的正确答案。
尹思沅视线一转，瞧白兔身边的那方锦盒，这是管家从张家带回来的，姨母早上给那毒妇的，便是这个物件。
救姨母，不是没有办法。
尹思沅打开锦盒，将里面属于重霄门的试炼卷轴取出来。
重霄门试炼分为三关，第一关文试，第二关武试，第三关，则是把所有参赛者全部放入云梦泽，进行统一比拼，时间一到，按照不同等级的天材地宝计分，前五者可以获得自选师门的资格，后半数则淘汰。
她记得，云梦泽的最中央，有一株七星莲，可解百毒。
试炼在即，这是最快的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她看向床上昏迷的人，莫说是重霄门，即便是九幽炼狱，她也要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