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杰说完一撩额发，侧倚于墙，一手搭在下颌，一手轻抚额角，右眼轻眨左眼圆睁，朝楚瑶安缓缓勾起唇角。
楚瑶安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死死咬住嘴才勉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
其实单论外貌，云鸿杰生得极美，放眼俊男美女多如牛毛的修仙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偏偏品性低劣，一言一行都令人不适。
她昨夜还曾查过《端雅君子图鉴》，幸好上面没有他的名字，不然那些成就点，她要也难受，不要也难受。
“系统，兑换‘聆训烟’，立即使用，目标云鸿杰。”
这东西也是昨夜在商城挑好的，描述上写“中招者会将使用者当成最敬畏的人，乖乖听从任意指令，持续时间半个时辰”，但要足足50成就点！是以她没舍得换，哪知今日便又遇上这煞星，只好忍痛兑换。
【系统：‘聆训烟’兑换成功，当前剩余成就点290点。】
随着机械音落，一只圆滚滚的小团雀从天窗飞进来，嘴衔竹筒吃力地拍打着翅膀，直向云鸿杰去。
云鸿杰好歹有元婴修为，见这雀儿出现得蹊跷，立马拔出本命剑，架势摆足，眼中凶光外露。
楚瑶安岂会给他机会，惊呼一声：“云公子！”
同时抽出红狐毛围脖向他扔去。
云鸿杰唰唰两剑将围脖斩碎，满天红毛飞舞，正好乱了视线，小团雀瞅准时机将竹筒一扔，功成身退，离开时开心地朝楚瑶安啾了声。
竹筒啪一声在云鸿杰头顶炸开，他当即眼一翻晕死过去，本命剑都来不及收。
楚瑶安等了半晌，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迟疑地走到近处，用脚尖踢了踢他，看他像条死鱼似的动也不动弹，不免忧心：“不会炸成植物人了吧……”
云鸿杰也真是的，平日不做好事，小团雀扔个“聆训烟”都专挑他头上扔，若是真扔出问题来，云家怕是上天下地都要把她找出来扒皮抽筋。
她蹲下..身，犹豫要不要给他把个脉，云鸿杰突然直挺挺坐起身，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看着她，面无表情，不言也不语。
楚瑶安寒毛倒竖，强令自己镇定，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云鸿杰，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云鸿杰忽然抖如筛糠，双膝一并跪得板正，朝她砰砰磕起头来，直磕了九下才停。
再抬起头时，他脖子紧缩，脊背佝偻，一字一顿汇报起今日行程，从几点起床到早膳用了什么，再到练剑几个时辰、处理几份文书，事无巨细，连同哪些人说过话也逐一道来。
楚瑶安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流水帐汇报？任他这样报下去，药效时间都浪费了，她忙抬手止住他：“行了，别报了，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隐瞒。”
谁知他霎时红了眼眶，哆哆嗦嗦觑她：“娘！孩儿何曾敢隐瞒您？”
这个“娘”字咬得极重，百转千回，听得楚瑶安一趔趄，云鸿杰见状手脚并用匍匐赶来，像是想用肉身给她当垫子。
楚瑶安稳住重心，避开几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呆在原地不许动，听好我的问题，你身边有个护卫叫张志平，他可还活着？”
“张，张志平？他早死了。”
“怎么死的？”
云鸿杰拧眉想了会儿，答案和男鬼说的差不多，张志平在秘境中为护主重伤，送到仁心谷没几天便咽了气。
“早知他这么不中用，孩儿便不选他了，也不知您和爹当时看上他什么，硬要把他塞给孩儿，这才带出去一次就没了命，还白白赔出去不少……”
突然顿住话头，跪正身子开始抽自己嘴巴，“孩儿失言！是孩儿的错，他定有过人之处，都是孩儿没将他用好！”
楚瑶安叹了口气：“他受伤当真是意外？”
“是，孩儿也奇怪，都说那秘境安全，谁知竟有头修为堪比化神的妖兽，虽有张志平护着，但孩儿也跌下悬崖，幸好……”云鸿杰哑了声，陷入长久的沉思。
楚瑶安担心时效过了，催道：“幸好什么？”
“幸好孩儿因祸得福？”云鸿杰眉头拧成麻花，语气飘忽，“孩儿醒来时就在仁心谷了，灵根纯度提升至天级，停滞许久的修为也突破，一举到了元婴后期。但究竟遇上了什么奇缘，孩儿完全想不起来，爹说是仙人指点后清了我的记忆，可我总觉得不对。”
“为何？”
云鸿杰仰起头，唰一下拉开衣服，露出胸口狰狞的疤：“仙人为什么要在孩儿身上留下这么丑的疤？还有灵根纯度提升后，孩儿运气总遇阻滞，就像……就像和这灵根不熟，它不听使唤。”
楚瑶安靠近他，仔细打量疤痕，蜈蚣样，嫩粉红色，像缝合后愈合留下的，但按男鬼的说法，他来找弟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怎么这疤痕像三个月前的？
“你什么时候去的秘境？这秘境叫什么名字？”
云鸿杰愣住：“娘是在考我吗？三年半以前，您亲自送孩儿去的九连洞小秘境。”
楚瑶安点点头：“记性不错，我再问你，从秘境出来后，你可有再见过张志平？”
云鸿杰摇摇头：“未曾，孩儿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下葬了。”
楚瑶安再问张志平葬在何处，是谁操办的葬礼，他便一问三不知了，看来他知道的仅此而已。
目的达成，她懒得再与他多话，吩咐他退下，可他听说“亲娘”要走，说什么也要亲自送，趴地上又哭又嚎的，楚瑶安怕引来其他人，只好顺着他：“送可以，闭好你的嘴！”
云鸿杰擦干眼泪点点头，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一路将她送至养仙阁门口。
楚瑶安挥挥手打发他：“行了，就到这里罢。”
云鸿杰双手叠于腹部，向前深深鞠躬，硬是跟到她出了门才停下。
楚瑶安本不想声张，这么一来，外面晒药的人全看到了，生怕他再开口来句“娘”，她忙加快脚步遁走。
＊
“师妹，你看这株相思菊怎么样？黄黄红红的，大师兄一定喜欢！”
“不不不，大师兄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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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菊花？肯定是我手上的小飞燕！”
……
楚瑶安怀里抱着两大捧花，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含苞待放的、开得正艳的，各色各式都有。
她心里悔，当时就不该对那株茱萸动手，听说她要送给温以成，小萝卜头们一下来了劲，呼啸着蹿进花丛，开始采花大赛，约定谁摘的获得大师兄喜爱，谁就能免打扫教室一学期。
昨天她还没回去，养仙阁前的事便被张边告诉了温以成，温以成当即表示日后要负责送她上下学，还好经过她晓之以理，温以成打消了这主意——
毕竟其余人对她的恶意，起码有一半来自于她“拆散”了他和秦素，他再高调现身，岂不更给她招黑？
但秦素近来也忙，只顾得上送上学，抽不出空接放学。
放任她孤身出行是万万不可的，于是温以成挨个去找小萝卜头，集全萌芽班之力，护送她上下学。
她现在想起来早上一开门，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两排萝卜头的壮观场面，都不禁莞尔。
重点是，他们都是自愿的，温以成只是如实讲述她被人刁难，落单或有危险，同窗们便自发站出来，要护她安全。
当然，同窗们放学后的精力不要这么旺盛就更好了，他们已经采了一个多时辰的花了……
“咳咳，差不多了吧，再采下去花丛要秃了，若是被管事长老知道，定会怪罪我的，师兄师姐们还请停手罢。”楚瑶安垂下眼帘，可怜巴巴道。
一听她会被怪罪，小萝卜头们终于收手，除了楚瑶安手上的，人人怀里还抱了好几束，嬉笑着簇拥上她，往温以成的竹楼走去。
许是久不见人回来，温以成就站在门外，一见他们便绽开了笑，开门请他们进：“我说怎么晚了这么久，原来是钻花丛去了？快去后花园，素素师姐给你们准备了荷花糕。”
“好唉！”小萝卜头们一哄而入，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门外只剩温以成和楚瑶安。
他的目光轻落在她身上，水一般的眸子微漾开几许清波，伸手摘下她鬓边碎叶：“他们年纪小钻花丛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钻？”
楚瑶安别过头，把大杂烩捧花递给他：“大师兄看看，里面可有你喜欢的花？”
温以成接下花，笑如灿阳：“我都喜欢。”
楚瑶安还想追问，秦素冲了过来，拉着她就走：“快快快，再晚些全被那些馋鬼吃光了……”
嘴上絮叨着她今日下了多少血本，特意告假一天从早开始准备，亲手做了一桌荷花糕。又讲这荷花糕堪比大补药，吃一块延年益寿，吃两块修为暴涨，快要被小萝卜们抢光了。
待真来到后花园，她却将楚瑶安引到暗处竹林下，递来一块粉嫩嫩的荷花形软糕：“快吃，别被他们看到了。”
说着调整位置，挡住旁人视线，监督楚瑶安吃完，紧接着塞给她一个绣工精雅的天青色荷包，耳语道：“里面有一万灵石，还有一张去蓬莱的船票，你现在就走，我替你掩护，别留在仁心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