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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章

作者:璃原风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表妹,你命好,一出生就什么都是好的,姨夫是开国的元勋佑国大将军,赐封宁国公,姨母是范阳卢氏唯一的嫡女,享尽荣华名誉,就连表兄们也年纪轻轻就在军中担任要职,京中多少郎君争着抢着想娶你,可我又有什么呢?”


    看着满地狼藉,冯玉婵红着眼圈委身在地,小脸惨白,脖子上还挂着半条被勒断的白绫,脖子处红痕明显,我见犹怜地趴在断椅断凳边哭诉着,苏汐惜脸上半点没有撼动。


    一旁的大丫鬟采苓向来持重,这会显然也没能忍住劝了句:“表姑娘请自量,你这样想的话,痛苦的只有自己,难道世间有那么多比表姑娘身世好的人,表姑娘遇到了就要自尽一次吗?”


    “采苓。”一直不说话的苏汐惜终于出言直斥,“休得无理。”


    “是...”采苓自知这次确实欠妥当了,但她是一直看着姑娘长大的人,看着姑娘身边出现这么不可理喻之人,是真的忍不住想教训,免得她心高到某个高度,连她家姑娘都想踩在脚下。


    “冯家表姐,”理清了思绪后,苏汐惜才温婉屈膝一礼,缓缓声音犹如泉水清凌柔婉道:“自古嫡庶有别,这些是祖辈遗留的规矩,而非惜汐一人所可左右的,冯家表姐的母亲是庶出,自古庶出的本来就非正统,冯家表姐没有享用到正统之惠利,自然也不必担正统之责,可享平淡之福,凡事有好的一面就必定有其坏的一面,冯家表姐又何必多执呢?”


    她说出的这番话是情真意切的,可听在冯玉婵耳里,只觉分外刺耳。


    “我不过是喜欢翊郎罢了,翊郎他并不知晓我的心意,如果表妹要怪,就怪我,切莫怪罪翊郎!”说着,冯玉婵眼泪又清泉般涌出,活像被人拿话羞辱完的孤女,寄离人下不得不独自吞下委屈。


    采苓看不过眼,干脆皱着眉别过脸不去看她。


    苏汐惜闻听她“屈辱到极致”“脱口而出”的话,却并没有如冯玉婵所预想的愤怒,只是眼睛稍稍睁大,然后就安静下来思考。


    思考了一阵,她像个完美的大家闺秀、世家贵女,神圣得连语气都不带偏颇道:“原本,冯家表姐若是安分守己,秉持世家贵女之风,冯家也算个清白人家,可堪为良家妾,待我嫁入裴家后,若你母亲同意,我便可做主把冯家表姐纳进来,可如今...”


    她秀丽的眉头轻蹙,目光接触到地上那闹得一团糟的人,叹息地摇了摇头:“我苏家和裴家家风清正,是断不可让冯家表姐这样使小性不识大统的人进门。”


    说完,她留下几位婢仆处理善后,自己就赶紧离开,并命人将今日府里当值的下人一并唤到跟前来,以防今日之事会走漏出去,影响宁国公府名声。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烂摊子,回到自己的素栖院坐下歇息,她左手端茶盏,右手轻按疼痛的额角,连坐姿都维持极致优雅之态。


    采苦心疼她:“姑娘,平日你对表姑娘那么好,连圣上独赐给国公爷妻女的上好的浮光锦,你都舍得分给她,说是把她当作亲姐妹都不为过,可她这次明摆着是在自己院里摆戏台给你看,连未来姑爷都想抢!姑娘日后可不能再对她那么好,免得养出头白眼狼来!”


    苏汐惜揉完额头后,继续沉静优雅地喝着茶,身为一位持重的苏家女,必须的基本素养是要遇事沉稳,顾全大局,明理辨事,个人情感只能排在最末尾。


    “待冯家表姐好,不过是秉持我苏家待客的大家之风,不让人说道我们苏家待薄前来投靠的亲戚,我依大族规范来,她却不依规范走,那我就必须肃正此歪风,不能教外头的人知道我苏家出了如此歪风。”


    采苦暗暗叹息,她们家姑娘自从七岁被接到夫人身边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管坐卧、言行无一不按夫人的标准规范来,现在哪怕是表姑娘怀有心计地故意想分她夫婿,姑娘连愤怒的情绪都不能有,就要立马考虑事情会不会外露,开始为这件事善后了。


    过了没一会,果然国公夫人那边就闻得了消息,把苏汐惜叫去了。


    卢氏给冯玉婵安排了几家家世配她都相当不错,甚至她还高攀了的郎君。


    苏汐惜应母亲要求,亲自去给冯玉婵做思想工作,可结果可想而知。


    自幼在田庄长大,又见惯了京都繁华的冯玉婵绝不甘于此。


    她想要的,是这京中门户最高的有为青年,裴翊阆。


    可裴翊阆注定是要与苏家联姻的,这是裴、苏两家大家族共同决定好的。


    ·


    春日暖好,婢仆抽空将素栖院南面思微阁里的旧书拿出来晾晒,惊觉许多旧书已经被虫蛀蚀。


    于是,采苦和采葑等人找来一些人将开始蛀蚀的旧籍誊抄下来,一时间,院里杂乱,书籍堆放得到处都是。


    苏汐惜今日穿一袭浅色罗裙缀银丝边,外罩水月色纱衣,淡扫蛾眉,头发梳成凌云髻,只浅浅地簪了一朵精致的绯色绢花,眉眼轻轻朝上一撩,就美得如同倾城国色的牡丹,灼目而优雅,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从屋里一路袅娜走至院里,院落忙着抄书的人只稍一抬眼就全都静默下来,连呼吸都是停顿的,直到采苦提醒众人别偷懒,大家才又晕晕乎乎地继续低头抄写,可脑海中却一直有一抹惊艳的影子挥之不去,心脏一阵急过一阵地砰跳。


    苏家今日应邀去白尚书府中参加春日宴,春日宴名为赏花,其实是邀请各府年轻女眷年轻儿郎聚集一堂,以便相看人家的。


    苏汐惜自己已有婚约,她今日是受母所托,带冯家表姐去相看郎君的。


    今日京中不少年轻郎君听说苏家女会到场,比起以往的宴会来参宴的人数倍增,大家都慕艾苏汐惜才华和美貌,哪怕佳人一早已经名花有主,依然想近距离一睹芳华。


    “姑娘今天好美啊,奴婢若是春日宴中的郎君,见了姑娘必定再无心思看旁人了。”


    采葑凑过来眼神烁亮地盯着自家姑娘看。


    苏汐惜顿住,秀眉轻轻一蹙,又对身后的采苓道:“帮我再擦掉一些胭脂吧。”


    “姑娘,这...”采苓为难道:“这胭脂已经很淡了,姑娘再擦的话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今日本就是替冯家表姐相看如意郎君的,我既站她身旁,就不该掩其光华。”


    采苓心想,那冯家表姑娘能有什么光华,最出色的手段便是装柔弱搏人同情,她们家姑娘是国色倾城的牡丹花,而她充其量是那路边被泡在狗尿里的小□□。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对姑娘说,她家姑娘最是蕙心兰质,被她听见她说诋毁表姑娘的话,定然谴责。


    苏汐惜把胭脂擦掉,又换了朵色泽更浅的绢花,便打算出门。


    路过石子路的时候,足下踩到一物,微涟的裙摆静止,她驻足。


    “是什么?”只见她优雅地将裙摆旋开,采苓便见一鹅黄色封面的本子上印出朵精致小巧的兰花,那是姑娘香履底下的兰花。


    “可能是采苦她们嘱人抄旧籍,奴婢去放好吧。”


    采苓说着就要捡起拿过去,苏汐惜苦思的秀眉突然一抬,急唤道:“回来。”


    采苓纳罕姑娘鲜有地对什么东西会有如此情绪起伏,随后那本鹅黄封面的书便被她收进怀里。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收着吧。”


    原来还是心急想尽快办妥表姑娘的事。


    今日尚书府的春日宴较往常要热闹上几番,除了一些想一睹苏汐惜芳华的年轻郎君外,一些年轻的女郎也想暗自同这京都开得最艳最美的倾城色较较劲。


    苏汐惜习惯了往常自己去到哪,哪里就人群汹涌的景象,而且京城中还有一个奇怪现象,每次苏汐惜出门,不管她身上所穿、脚下所履、头上所戴,第二天必定成为京城中女郎们竞相模仿的大热款式。


    有一年,卢氏祖父身体有恙,卢氏让苏汐惜陪她一起穿素服到庙里给曾外祖吃斋念佛,第二天,全京都城中的女郎统一缟素,一时间成了“国丧”,事情甚至闹到宫中去,此后卢氏才不敢再让女儿穿过于寡素的衣裳,但也叮嘱她切记卢氏戒律,不可穿过于浮华的衣裳。


    今日,苏汐惜这身款式清浅的罗裙穿上身,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从她下马车的一刻,就被无数双目光锁紧了,一些花了大钱混入来的绫罗绸布坊和成衣坊的掌柜已经在默默记下款式了。


    “成文兄,听说今日宁国公千金苏大姑娘也来了,你看见前头停着的马车了吗?”


    “苏大姑娘吗?难怪我刚才见子瑜兄也来了,刚才见那些郎君们汹涌地冲去前头看的情景,倘若我是子瑜兄,有未婚妻如此,怕也是不会放心的。”


    “什么未婚妻?子瑜兄是裴子瑜吗?苏家大姑娘什么时候成了裴子瑜的未婚妻了?我记得她不是从小就与太...”


    这时有人“嘘”了声,禁止他继续说下去。


    “成文兄,你这些年一直随父久居江淮一带,京城有些事你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自打五年前容氏被清剿之后,昔日连给容家提鞋都不配的裴家便被提起来了,如今京中门户除了苏家之外,就数裴家是第一门户了。”


    “昔日是苏家和容家,容家退了之后,自然就是苏家和裴家了,太子被废,苏大姑娘的夫婿自然就落到裴家的儿郎身上了。”


    “不过你还真别说,论才华容貌,刚才我看了那苏大姑娘一眼,就觉得还是从前的太子殿下与她最为匹配,裴子瑜的话...还是稍逊一筹。”


    几人在说话期间,裴翊阆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旁边有人看见了,热切地同他招呼道:“子瑜兄!”


    那几个在道人长短的人顿时噤了声,犹豫着望了过来,尬笑着打招呼道:“子瑜兄。”“子瑜兄...”


    裴翊阆为人温雅,不喜与人计较,只微笑轻轻点头回礼,就走过去找苏汐惜了。


    等人走后,那几个人才恢复说话,道:“他刚刚应该是听见了吧?”


    “废话!你说话那么大声,聋子都听见了。”


    “这么看来,裴子瑜也不差啊,至少气量还是可以的。若是论才华绝学,从前的太子殿下三岁识字、七岁博览经书、十一岁就做出惊世绝伦的策论文章,如此惊世之才,绝无仅有,即便是历朝历代也难得出一个,子瑜兄比不上也不奇怪,但若论秉性的话,还是子瑜兄比他好太多了,嫁婿要嫁人品,我认为苏大姑娘是选对人了。”


    这时候,被誉为“佳婿”最好人选的裴翊阆正在花厅里隔着一面屏风同苏家大姑娘“客套”地叙着话。


    “惜汐,上回你说喜欢的云翠双鸾步摇,我托舅舅找到了,今儿给你带了来,希望你喜欢。”


    他话刚落,屏风对面的采苓就走了过来接过步摇,却并不拿走,仔细看了一遍后交还与他,返回屏风后同苏汐惜耳语。


    随后,屏风后传出苏大姑娘柔婉得体的声音:“裴郎君请收走吧,我们毕竟是未过大礼的未婚男女,虽有婚约在身,但现下就私相授受,未免落人口舌,还请郎君自重。这...于礼不合。”


    她一番客气疏离的话,顿时让裴翊阆热切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会?从前你不是跟我说...”


    “裴郎君误会了,”苏汐惜打断他,“那些话郎君就当忘了吧,苏家和裴家都是高门大户,该遵守的礼节还是请郎君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郎君是饱读诗书之人,理应知礼懂礼守礼,莫要落人口舌。”


    从前裴翊阆私下送礼传话是通过冯玉婵的,那时冯玉婵拿回来的礼物都被她严厉让其退回了,只是没想到她竟胆大到歪曲她的传话,还把礼物占为己有,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害裴郎君一直都以为她在接受他的私相授受之物。


    她不明白,裴郎怎么也算是世家之人,怎么会不懂规矩呢。


    裴翊阆被她当面严词拒绝,顿时很懵,等她决然转身离开都还没回过神来,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心下万分失落。


    就在这时,一直被几个婢女看顾着的冯玉婵终于找到机会逃了过来,刚踏进花厅就看见裴郎君朝她看过来,她惊喜地唤了一声“裴郎!”


    “姑娘,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力,刚刚被表姑娘跑掉了,她好像去找裴郎君了!”


    几个婢子跑来同苏汐惜禀报道。


    苏汐惜眉头微微一蹙,叹了口气,沉静道:“若我知晓裴郎君今日来,就不带冯家表姐来了,你去守着那边,莫要让他俩闹出动静让人知晓。”


    裴翊阆怎么也想不到,那些隔三、五日一封,与他持续私下通信半年之久的人并非苏汐惜,而是眼前这位寄居宁国公府的表姑娘冯氏。


    起先他写信笺托冯姑娘拿给苏汐惜时,心里是知晓那样做很是不妥的,苏家和裴家都是大门户世家,世家之人需要遵守严格的规令,这样在未婚的情况下私相授受、互通信件,传出去的确会让女方名节受损,遭人非议。方才苏汐惜对他算是态度好的了。


    但他仰慕苏汐惜名声已久,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更何况,后来他收到苏汐惜回信后,大受鼓舞,至此每隔三、五天就要写信慰藉思念之苦。


    “我那时候看裴郎你满怀期待的,不忍心让你失望...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冯玉婵睁着红红的眼睛就开始一滴一滴流出泪来,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瞧着就像被雨摧打的孤零的花。


    “对不起我...我本来也想过要怎么样才能一直瞒过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但...”


    她说着说着突然捂住了脸,晶莹的泪水便从指缝间溢出,“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心悦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裴郎,我不该再继续横亘在你和表妹之间的...我...我...”


    “我今日是来相看的,姨母她...为我相看了几家,”她抽噎声渐渐云收雨歇,擦干眼泪,努力呈现出一副负隅顽强之态,


    强颜仰起小脸对他挤出一丝苦笑,“那祝府的公子我瞧着就不错,如无意外就要定下他了,裴郎放心,日后我定不会再缠你了,从前婵儿那些剖心的话,你就当没听过,以后你同表妹要好好的...”


    说完,她隐忍地转身,回身最后望他一眼时,眼梢还挂着泪珠,勉力对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义无反顾提着裙,拖着刚才出逃时摔伤的腿,一瘸一拐地离去。


    裴翊阆看了看眼前的人,又回想起方才花厅里苏大姑娘的疏离冷漠的话,再也忍不住冲出去拉住冯玉婵的手,“祝府公子行为不端,私下里时常到花楼眠花宿柳,冯姑娘如何能嫁?”


    冯玉婵吃痛一声把手一缩,裴翊阆一愣,“手也伤着了吗?”


    “没事...”她低着头缓缓将手缩回,“也是...嗯...方才不小心摔的。”


    见她明显言辞闪烁,裴翊阆有疑,因为此前在苏汐惜那遇了冷而现在面对冯玉婵截然不同的热烈感情,脑袋有些晕乎,胸腔处酸涩澎湃的情感终于驱使他做了不当的行为。


    他拉着冯玉婵的手,一寸一寸捋开她衣袖,看见露出勒痕时一愣,“她...对你的?”


    其实那几个婢女都是苏汐惜亲自调`教的,懂分寸,绝不会对一个冯家的表姑娘做出那样的行为,这些勒痕是冯玉婵自己用绳子偷偷弄的。


    她故意作出一副闪烁其词的姿态,道:“裴郎你...你别问了!不是的...不是那样的...表妹她没有!是...是我自己弄的...”


    话确实是真话,可这样的言辞听在裴翊阆耳中,又焉能不引起误会?


    “别走,冯姑娘你别走,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裴翊阆再也忍不住,一把握着她的腰就将人拉进怀,紧紧拥住了。


    这时候苏汐惜刚刚走到他二人对话的假山群,拐过一片假山内的石钟乳,便见假山洞上方透气孔漏出的光线打在相拥的未婚男女身上,他们难舍难分的样子,活像苏汐惜是那棒打鸳鸯的人。


    那二人拥得浑然忘我,完全没有发现苏汐惜的存在,冯玉婵更是胆大地一把勾住裴翊阆的脖,把唇吻了上去。


    采苓气得就要上前喝止,被苏汐惜硬生拉住。


    苏汐惜朝她比了比眼色,示意假山群外来了人,她们不能在这关节眼闹出动静引人注意,只能悄悄地退出去,先把外头的人引开再作打算。


    采苓离去前又愤懑地瞪了那方拥`吻的狗`男女一眼。


    苏汐惜顾全大局地不但没有当面拆穿二人,还要担心那二人苟`且的行为被发现,着急上火地出去替他遮掩。


    她才刚转身,就听见来自身后传来的声音:


    “惜汐好是好,不及尔尔。”


    “裴郎说笑了,既然她那么好,又怎么会及不上我呢,你是在哄我的吧...”


    然后,裴翊阆像是生怕一不解释清楚她就要另嫁他人似的,急忙起誓道:“惜汐是贵女中的典范,她言行举止无一不是比对着教条来的,一丝不苟,是世人心中可堪为妻的模子,可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不能抱着墨守成规的东西过日子,相比于她,还是冯姑娘你更合我心意。”


    人毕竟是有感情的...是有感情的...感情...的...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苏汐惜耳边回响,仿佛在许多年前,也曾有一个男子浑身是血站在宁国公府后门,眼神幽暗阴冷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将木门闭阖,指控她:


    “苏汐惜你是石头吗?石头都能捂得热,你能捂热吗?人是有感情的...怎能像你这样冰冷,你就守着你的教条过日子,看以后哪个郎君愿意陪你一生一世!”


    他说她连石头都不如...也的确是的,石头哪有她端庄贤良,行举仪态哪有她的标准啊,就连要求苛刻的母亲,最后也赞赏她璞玉堪雕,可堪为贵女之首。


    可见过哪块石头能堪贵女之首的?


    苏汐惜一声不响地走出假山替裴翊阆遮掩了过去,回府的路上,脑海中一直想着裴翊阆嫌弃她寡淡无趣的话。


    许是像冯玉婵这样娇媚跳脱、不守规矩的姑娘,才有可能让久缚尘俗的世家公子裴翊阆觉得新鲜从而倾心吧。


    回到宁国公府没多久,苏汐惜正要去见卢氏,想与她聊聊退婚之事,就有人来通传说是裴家郎君前来找姑娘致歉的。


    苏汐惜让人去将裴郎君请到前院的偏厅稍坐,她想这边跟母亲聊好后,接着去跟他聊。


    孰料卢氏听完汐惜的话,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艰难地同她坦白。


    “汐惜,你爹和兄长这次出战,恐怕凶多吉少,倘若他们跨不过这次这道坎的话,我们苏家...”


    卢氏的言下之意是,苏家此时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时,这时候苏家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爹和兄长们要做的事,苏汐惜是隐约知道一些的,所以才要她嫁给裴翊阆,就是为苏家争最后一线生机。


    苏家如今正因为她爹和兄长们要做的事,被许多人盯上,就连裴家也开始重新审视与苏家的结盟,只是因为她和裴翊阆的婚事被下了一道圣旨,只要一日陛下还顾念苏家昔日的救命之恩,这个婚事他们裴家就退不掉。


    “汐惜,母亲知道你委屈,但是...身为苏家女,享受了苏家嫡女的尊荣和锦衣玉食,就须得担任起其责任和担当,可懂?”


    苏汐惜是京都第一贵女,被万人赞誉,她这些年来都做得很好,包括同前太子殿下斩断关系那件事,她都做得很好,很决断,她当然懂得该怎么做。


    也就是说,现下哪怕裴翊阆同冯玉婵纠缠做出丑事都好,她都必须顾念现下苏家的情况,帮他二人将这件事彻底遮掩下去,自己还要装作不知,想尽办法继续同裴家的婚事。


    这才是,对家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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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


    苏汐惜端方矜傲地站起,每走一步都像印压着整艘大船航道,偏离不得丝毫。


    “现在可以,把裴郎君请进来了。”


    刚才在尚书府假山内忘情地同冯姑娘拥吻的时候,裴翊阆是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的。


    而且,在二人完事走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苏汐惜刚才就在这附近看着他。


    他是来归还她遗落的手帕,并且来道歉的。


    苏汐惜依旧在花厅里搬来一座纱屏遮挡着,避免未婚男女私下相见。


    裴翊阆预料一个正常的闺中姑娘,不可能会原谅他,可当他认错道歉,并且说明会主动退婚的时候,对方却不肯了。


    “男子三妻四妾,发生那样的事本就寻常,裴郎君不必感到太愧疚。”


    “倘若你真的喜欢她,大不了等我们成了亲,我再做主将她纳进来,我会把事情安排好,裴郎君不必忧心。”


    裴翊阆想过她会生气,却断断没想过她会平心静气到如同一个局外人般大度。


    其实她没错,她这样才堪为一个真正大家闺秀、贵女的典范,不嫉不妒,识大体,懂进退。


    可他想要的不是这样。


    “难道...汐惜完全都没有一丝羞怒的吗?你的未婚夫婿在你面前不知廉耻地同另一个姑娘做亲密之事,你这样也不介意?”


    苏汐惜淡然地抿一口茶,优雅地搁下茶盏:“世间男子多风流,历来如此,有什么好介怀的?而且,你不都来道歉了吗?”


    “我是来退婚的。”裴翊阆一个温和难得生气的人都有些恼怒,“我想娶一个与我心意相通,互相爱重的人生伴侣,而不是一个优秀的高门主母。”


    “裴郎君此话就太孩子气了,”苏汐惜明明是在温温婉婉地说着话,可她的话总让人有种被她俯视着,让人自惭形秽的感觉。


    “裴郎君身为世家大族之人,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兴旺,焉能光凭自己喜好娶一个门第不高行为还不检点的女子?”


    “你别用你那迂腐的规矩来套在婵儿和我身上!”玉面公子生气道,“我俩真心相爱,总好过你冷冷冰冰、没有感情!”


    苏汐惜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激怒,反而思路清晰,言辞犀利,柔婉地劝道:“你我的婚事是圣上御赐的,即便今日我苏家落魄了,这道婚旨一日还在,你们裴家就仍然在圣上面前担任着重要的任务,圣上是断不会亏待你们裴家的,反之,倘若你违抗了这道婚旨退婚,不就代表裴家公然告诉圣上,你们裴家在短短这几年里做了圣上权衡朝堂的棋子,得了些权就志得意满,不甘愿被操控了,有自己想法了吗?”


    “裴家的权是圣上给的,圣上自然也收得回去,这样你还看不明白吗?我苏家今日哪怕真的落魄了,当年淮陂之战我父亲也是救了圣人一命,这是被载入史册,赐过铁券丹书的。我们的婚事于裴家百利而无一...”


    “够了!我需要你一个女子给我分析这些吗?”裴翊阆愠道。


    苏汐惜垂脸,“汐惜失礼了。”


    她没有失礼,作为一个合格的未来裴家妇,在夫君看不清局势时,适时提点,本就是大妇的职责,只是在情面上,她确实悖了他男人的面子。


    裴翊阆离开时,送他走的下人明显看得出向来温文的郎君脸色有些难看。


    ·


    苏汐惜做梦也没有想到,身为京城第一门户的贵公子,有礼教懂廉耻,为了能与她解除婚约,挣脱家族对他的束缚,竟然会买通山匪在她带同母亲连夜出京城前往范阳外祖家避风头之时,将她掳走。


    被人半路截停车辆带走的时候,她还不知晓,是后来她挣扎得狠了,扯开了抓她那黑衣人的衣裳,看见他腰间别着的有纹路的玉牌。


    她认出了那是裴家府军的印记。


    那黑衣人一下将她从车厢掳出,那些山匪则是后来才赶上,他把苏汐惜双手反剪绑好扔给那山匪贼头,道:“后方的人都解决干净了吧?那这位苏家大姑娘就交给你了,知道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知道、知道,谢谢爷...”


    苏汐惜眼泪溢出,口腔被一些又糙又硬的东西塞得颊骨又酸又僵麻,都快脱臼了,细嫩的腮肉被擦破了,有腥甜血味渗出。


    夜里的山岗被银白的月光照出一片惨白,整片天地被吞咽在厚重压得人窒息的浓墨中,她流着泪,扭头看见重影的浓墨里走出几十个弓背手挽柴刀的大汉,为首一个满脸横肉豁齿的汉子接住她,朝那黑衣人迭声谢道。


    他送走那黑衣人,才低头凑汐惜领口深吸一口,露出贪婪的目光:“美人儿,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生得不好,你的清白挡了某人的道,找老子来毁你清白,你就安心跟了老子,老子保准你当压寨夫人可比当什么高门大妇快活多了。”


    苏汐惜红着眼,瞪着他那糙树皮一样按在她腰上的手,拼命扭动身躯想要远离。


    礼教中妇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其中妇德谓之贞顺,贞洁乃世家女子排在首位的东西,视之如命,他他他...他这手是要了她半条命啊!!


    “那些个京城公子个个瞧着孱弱无力的,怎么能满足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娘?我们这弟兄那么多,个个都力大如牛,你先别急,等老子艹够了你,就让他们一个个轮着来,今夜一定喂饱你...”


    接着就是一些苏汐惜前所未闻的极其粗鄙下流的言语,她不敢置信世间竟有如此下流不堪入耳的话,听得她眉头直皱,只想把听过污`秽言语的耳朵削掉,想把那些犹如泡过苍蝇蛆虫腐水的话语从脑海记忆处放一把火烧干净。


    太脏了!太脏了!简直不堪入耳到让人发指!


    “唔唔...”她恼忿地瞪着美眸,用头攻击对方时仍然要将脖颈昂成骄傲的姿态,一头撞击在匪贼头的胸骨上,发出“嘭”一声闷响。


    那贼头也不留神一个弱女郎在被束绑双手的情况下还能攻击,便让她得逞了,但一个孤弱的女子在山岗中,又怎么能轻易逃出他们手掌心?


    没跑两下,她就被人拎小鸡似的拎回来,丑陋肮脏的贼人眯着眼像逗弄一只被折了前肢只能匍匐后腿慌乱逃窜的可怜猫儿,四五个人就堵成人墙将她的生门彻底堵死。


    “有爪牙的美人好啊,有野味,太弱了老子反倒不喜欢了,待会埋在老子底`下的时候,也这样,野一点,老子喜欢!”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贼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不管苏汐惜如何挣脱、逃窜,都被他们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抓回来,没一会,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残破,最后一次被人拽回来的时候,肩膀那一块的衣物直接被撕了下来,溶溶月色下露出莹白珍珠似的圆润肩头,看得那些贼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苏汐惜自知今日劫数难逃,卢氏多年教导她作为一个高门贵女的基本要求,她决不容许自己活着遭受那样的折辱,于是,这一次,她逃奔的目光揪准了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


    ·


    芜山地势高耸,且山上资源丰富,各种原始山林能掩蔽的地方多,到了山腰的位置地势逐渐平缓,适合居住,可攻可藏,是各路山匪必争之地。


    近年在城外鹿口一带盘桓的各路贼匪中,一支高扛玄底红字旗帜的黑鹰帮匪冦逐渐壮大,把临近小帮派打倒拆散并且吞并入伍,慢慢地,形成了与当地最凶悍的芜山上的水帮山贼分庭抗礼的局面。


    这一天,他们知道水帮揽下了一个阴鸷的差事,黑鹰帮首领率领众弟兄等水帮的人开始去拦车队掳人的时候,就趁着他们和车队的人打斗时从后方突袭,打他们措手不及。


    以这支车队的行进方向和车辆内饰来看,应该是京城中高门贵户的人家因一些突发的原因,连夜离开京城到外地避险。


    这对于黑鹰帮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的事,这一举不但能直接将盘占芜山数年之久的水帮驱赶下来,还能救下一户京中显贵。


    虽说这京中显贵看起来也不是很济,需要连夜逃出京城,但烂船还有三斤钉,瘦死骆驼比马大,今日救这显贵一命,说不定来日还有他用之处。


    黑鹰帮从山下打到山上,弟兄们救下了马车上的贵妇人,贵妇人哭着求他们帮忙到山上将她女儿救下,弟兄将这事禀告了后方的首领。


    黑鹰帮首领穿一袭玄衣斗篷,把头部都遮盖住,身量高大显眼,站在人群的最末尾。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削薄唇和笔挺鼻梁,依然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很年轻且英俊的男子。


    卢氏颤着身子上前给这个匪冦首脑拜礼,身旁扶着她的仆婢也跟随她一起跪。


    这位出身范阳卢家的国公夫人,这辈子怕是除了父母长辈外,就只有进宫需要跪拜了,可她如今没有办法。


    苏家的府军都去前线接应苏穆了,留下的兵不多,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被区区一山野贼匪逼至如斯田地了。


    “大侠...妾身乃范阳卢家的人,若你能救回我女儿,想要什么,或者日后需要卢家相助的话...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道德之事,我们卢家...赴汤蹈火。”


    卢氏跪了他许久,他都没有反应,他就像一尊黑夜里的神,高傲而孤独地站在人群最末尾。


    “那个...老大,这位夫人都这样有诚意了,您老人家好歹?给句准话呀...”这时有人忍不住开口。


    斗篷微动,这时,那抹孤高的身影终于肯上前一步,拖着慵懒淡漠的沉磁声线:“你是——范阳卢氏?那你女儿...”


    他似是低头思考片刻,随即把衣袍一甩,转身:“鄙人是山上的大盗,最是爱干伤天害理,大逆不道,违背天地道德之事,你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贼匪头目求助,老子劝你趁我心情好没把主意打在你身上时,赶紧逃吧。”


    “还求我救你女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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