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祠堂待过后,舒砚一个人去了一座空旷的院子里待了一会儿。
推开院门,院内亭台水榭一切如昨,只是朱漆旧了,少了很多生气。
屋舍内陈设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隔断的珠帘有一串断了绳子,珠子在地上四散开,舒砚鞋尖踢到了一颗,眼看着它滚落到桌案下。
清脆的声响在耳畔不断回荡,舒砚踱步到窗前,推开窗让风吹进来。
不远处,苏合和她从周昀那带出来的侍女并肩站在水榭前,百无聊赖地喂鱼。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苏合引着那公子府上的下人往这边看,便看到了窗格内一个寥落的身影。
那丫头顷刻间怔住了:“苏合姐姐,那是舒小君吗?”
苏合这才发现什么一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后叹了一声:“确实是少主。”
“那里是小君成婚前住的院子吗?”
苏合摇摇头,撒了一把鱼食,水光倒映在她的脸上,她有些叹惋地开口:“那里是夫郎之前住过的院子,也就是……少主的父亲。”
小丫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怔怔望着苏合:“我记得小君的父亲,是不是?”
她话未说完,苏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点点头:“夫郎身子骨弱,去世得早,少主每年清明都要在院子里待上半日的。”
两个人说话间,小丫头忍不住再去看,只见屋子里的窗户都被打开通风,那个风评甚差的舒氏女束着攀膊,一点一点地擦着屋子的边边角角。
一边擦着,一边把旧物归位,忙忙碌碌未曾停下。
那小丫头看了片刻就觉得坐立不安,拉着苏合起身就要往院子里去。
“苏合姐姐,我们去帮帮小君吧?”
舒砚将抹布洗干净,去擦书格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屋内腐败的气息无孔不入,这里似乎有一段日子没有人来了。
每年清明时长姐会来这里一个人待着,到了傍晚再离去。她是舒家正夫的唯一血脉,自然也只有她会记得。
哪怕那个和他同床共枕,曾经山盟海誓的妻子,也不会记得。
舒砚坐在椅子上,日光曾经倾照在真正的舒义明身上,那时的长姐难得允许别人在这个日子近身,也是这么多年里,唯一一次将打扫这里的活计假手于人。
彼时的舒砚,是婢女三娘。
她拿着木盆将抹布浸了水,蹲在地上擦着柜门,木门的花纹复杂,她很难擦净沟壑里的灰尘,用抹布的角一点点探进去,日上三竿,舒砚满头大汗。
舒义明坐在那里,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叫了她的名字。
“舒砚,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被母亲抱在襁褓里,她说这是妹妹。”
闻声,舒砚的动作停了下来。
舒义明还在继续:“那个时候你真的好小啊……小小的孩子一点风都吹不得,母亲掖着你的被角,那个男人抱着你……你们真的很像一家人。
“可是凭什么呢?我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丈夫,但是她一点都不难过?”
舒义明起身,一点点踱步到舒砚的身后,然后停了下来。
舒砚脸上的面具有些松了,天气热,她被闷得脸上伤口很痒。她垂下头刚要将抹布放进水里,忽见木盆倒映着长姐的面庞。
那样悲伤的表情,也会出现在骄傲不可以一世的舒义明脸上。
那样真切的悲伤,失去一切的哀恸,也曾出现在过舒砚的脸上。
她们曾经都失去了父亲。
舒义明掰着舒砚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抬手掀去了她的面具,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对视着彼此。
“如果你的父亲没有长着那样一张脸,没有那样低贱的出身……也许我不会恨。”
舒砚看着她痛苦的面庞,缓缓开口:“可是你为什么恨我?”
舒义明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柜门上,咬碎了牙一般:“我当然恨你,你和你父亲的存在,让母亲忘记了父亲!”
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冰冷从脚底一点点往上爬,直到舒砚嘴唇翕动,视线攫住长姐的痛苦与颤抖。
说这话时,舒义明并不是完全的愤恨。
舒砚一掌横推在舒义明的手臂上,猛然一击让她得到了喘息的空间,可她并没有松懈,在舒义明被自己推开的一瞬,立刻翻身站起。
舒义明短暂地失去平衡,很快又稳住了身形,站起身直奔她的命门。
论武力,舒砚打不过她。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舒砚并不想死在长姐的手下,她抓起手边的瓷瓶想要砸落。
舒义明一见她手里的东西,很快停下了动作,斥道:“混账!放下我阿爹的东西!”
舒砚没有放下,她抚摸着瓷瓶,并没有去看舒义明如何。
声音因方才的打斗而起伏不定,时而像是低哑的呓语,
舒砚:“我父亲的容貌与你父亲那肖似的容貌以及我的出生,都不是我们父女二人的主观抉择。
“阿姊……对于你父亲的去世,我感到很抱歉,可是他人生终点的缺憾与我们的痛苦,其实是一样的。”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舒义明父亲的遗物,舒砚不会摔碎这个瓷瓶,也不会去触怒濒临失去理智的长姐。
她放下瓷瓶,声音犹在继续:“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承受这份痛苦……这份名为‘薄情’与‘负心’带来的痛苦。”
说罢,舒砚竟主动走向了舒义明,脖颈间被勒出的红痕那么显眼,为伤痕遍布满脸的她增添了几分恐怖。
可是她的眼睛仍旧是平静的。
没有痛苦,没有怨恨。
她面色泰然,最终站在了舒义明的面前。
“阿姊,你不应该恨我,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们才流淌着几近相同的血液,我们本该是一样的。”
舒义明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不断呢喃着:“什么一样……怎么可能一样!母亲是爱我的,我是舒家的少主……我会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后退几步:“母亲绝非薄情,我不会……我不能……”
说着,她不管不顾落荒而逃。
踉踉跄跄的步伐踏在青砖上,舒砚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站在窗格内看着舒义明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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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
日光照在眼皮上,屋内的陈设有些旧了。
窗格内,舒砚还泰然站着,青砖上没有了踉跄的背影,也没有了昔日求生的婢女三娘。
曾经的她,如今的自己。
其实都一样。
苏合和周昀府上的下人来帮她打扫了屋子,期间舒砚就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苏合蹲下身去擦柜门,舒砚凝神静静看着。
日头西斜时,屋内焕然一新。
舒砚踱步,手不经意擦过桌案,带下来的已经没有了灰尘。
她有些哀伤地说了一句:“如今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每年给阿爹擦擦屋子而已,不孝至此,当真是愧对父亲。”
她以袖掩泪,那周昀府上的下人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好半晌竟眼含泪光,说了句。
“小君,夫郎在天有灵看见您哭会心疼的……您一哭,奴婢也想哭……奴婢还没有见过父亲,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舒砚一怔,她看着擦眼泪的婢女,依稀记得此女名唤又晴。
苏合拭泪,两个人顷刻哭成一团,苏合道:“少主……奴婢控制不住眼泪。”
她记得苏合幼时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子,而后被买到了舒府当奴婢。
舒砚听着呜咽的哭声,转过身去站在那,不知不觉两行热泪滚下。
她们都没有了家人。
在这个寂寂烟起的日子里,对着一座空旷的屋舍哭诉。她舒砚,悼念着别人的父亲,却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能说。
几个人红肿着眼睛回了长公子府。
素月分辉,夜空澄澈如水。
舒砚素影执灯,一个人蹲在水边放了几盏河灯。景珩长公子府内的流水乃是活水,连通着城内渠水各处,最终汇流入江河。
河灯摇摇晃晃逶迤而下,舒砚折纸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到那盏灯被一只手截停,而后取下了上面的字笺。
打开来,竟是空的。
透光的纸张被周昀捏着,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了长身玉立的女子。
“为什么拆我的东西?”
周昀垂眸:“抱歉,我想看看你写了什么,想着也许河灯父亲看不到,换做这个,他大抵就能看到了。”
孔明灯。
舒砚顾不得去揪他的字眼,顾不得恼怒他把自己的父亲也称作父亲这件事。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几步走上前。
溪边滑腻,周昀攥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向自己的身边。
响水泠泠,周昀清浅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我准备了笔墨,你可以在灯笼上写字。”
舒砚想要抽回手对方却不依,周昀看着文文弱弱,实际上力气却不小,人也倔得要命。
竟有一种要与她依偎到底的架势。
“你想写什么?我为你研墨。”
舒砚没有大力挣扎,察觉到对方强硬的意图后便停了动作,抬头凝视着周昀的面容。
刚想张口,眼前的身影忽然朝她而来。
宛如月光倾泻,明河共影,周昀抱着她,两个人的身影共着月光,倒映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