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苔藓滑腻,舒砚脚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浮木上,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定感一点点将她包裹。
温热的气息与那股不安定感如出一辙。
舒砚凝视着周昀的面庞,他眼中波光潋滟,不知是水色还是月色。
“周昀,”她声音中带着冷硬,“你这是做什么?”
似乎被她的语气吓到了一下,周昀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却还是保持着过分近的距离。
他垂下眼皮,眼睫轻微地颤抖,一如他紊乱的呼吸。
周昀声音低低的,缓缓吐出两个字:“求和。”
舒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猛地抬头撞进了周昀的视线中。
被他攥在掌心中的空白字笺飘落,被风吹着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了水中。
几道水痕逶迤绵延,那纸张很快就被洇湿了,上面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泰然的眼睛,什么都没有,日月空明,一点也装不下。
“也许你会觉得这门婚事阴差阳错,也许在你的眼中我别有所图,”周昀语气郑重,“可来日方长,我们已经成亲拜了堂,难道以后数不清的日子里也要针锋相对下去吗?”
舒砚轻笑一声,瞬间抽回手,与周昀分开了一段距离。
水面清风微拂,她借着倒影去看周昀模糊的影子,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可在她的眼中却与这水影无异。
别有所图,难道不是吗。
他们才是这全天下最貌合神离的夫妻,明明都别有所图的两个人却还要粉饰太平,当真是笑话。
舒砚终于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周昀,其实时至今日我都想不通,你为何会主动向陛下请旨赐婚。”
她踱步至溪水旁,锦鲤在银色的月光下游曳,忽而一甩尾巴,似乎是在求食,可它这一动,水面的月光最终也被搅碎了。
舒砚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周昀的倒影了,她也没有回头。
周昀的声音戛玉敲冰一般,听起来轻飘飘的,似是欲说还休一般,藏着隐秘的心事。
“舒义明。”
他叫着她,用这个虚假的名字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谧。
舒砚侧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舒砚怔在了原地,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了骨节,心中一片波澜,面上却毫不显露。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似乎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抓住了一线天光,抓住了可以撬动所有秘密的钥匙。
自己该说什么?
舒砚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周昀这句话是质疑,还是真切的疑惑,他是不是心里怀揣着答案在试探自己?!
前些日子他故意派人在自己沐浴时闯入,为的就是想要看自己的胸口是否有疤痕。
真正的舒义明遇刺九死一生,那样要命的伤是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疤痕的。能做这样验证自己身份的举动,说明他已经起疑……
可是她和母亲做了万全的准备,既然知道了自己胸口有疤,那么按理来说周昀应该暂时消除了怀疑才是。
那么,他现在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舒砚避而不答,反倒将问题抛了回去,故作镇定。
“周昀,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那么你得到答案了吗?”
她说着,缓缓走到了周昀的身侧,抬起手缓缓的抚摸周昀的鬓发,最终指腹落在了她的脖颈间。
一个颇为暧昧的动作,直到她指腹稍微用力,按压住了周昀脖子上的筋脉,感受着那蓬勃有力的跳动。
周昀僵了一下,舒砚察觉到那跳动快了一些。
“你这么说,便是知道什么,”周昀黯然,“我本是为了这件事决定付出我的一生,这是我身份带来的枷锁,也是责任。”
在她的体内,那颗心脏同样在狂跳。
周昀:“面对你,我一度恨之怨之,世人口中的你狂悖自大目无法纪,可偏听则暗,眼见为实……我现在开始怀疑,‘那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说罢,他攥住舒砚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脖颈间拉了下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舒砚一字一句听下来,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周昀为了一件事才决定和舒义明成婚,因为他认为舒义明知道那件事的真相,而确认那件事,则是身为景珩长公子的他必须要做的。
……
还是一头雾水啊。
什么样的事,值得周昀准备付出自己的一生?
她任由周昀攥住自己,深深去窥探他眼底涌动的情绪。
周昀这样的人,谨慎便是天生的底色,哪怕他在某一刹那下定了决心,像是一个绝佳的猎手一般放出了自己的箭。
箭矢乍看上去会见血封喉,可箭抵到了喉咙才发现那是蜡头做的,就在猎物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欢喜时,才发现那整支箭都涂了毒。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舒砚忽然又觉得周昀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那么,如果是自己的话。
一件不得不做、可以让自己付出一生甚至生命的事……
她愕然一颤,瞳孔骤缩,一个大胆的预想乍现。
可周昀没有给她继续思考下去的机会,他接下来说的话,让舒砚心中浮现的愕然久久未曾消散。
以至于周昀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先一步被同为对手的猎人,察觉到了底牌。
周昀:“我很难相信,你是世人口中的舒义明。”
舒砚咬着自己的舌尖,卡到喉咙里的震颤硬生生被疼痛制止。
他的声音徐徐缓缓,只是相比较往常,却多了一丝忐忑与明晃晃的温柔。
周昀继续说道:“我尝试了很多次……我还是想要相信,‘那件事’与你无关。我会去探得真相,也会让你看到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不可托付的。”
听到此处,舒砚迟缓地察觉到了他的弦外之音。
周昀……
他想要自己的心?
舒砚蒙然,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虽然不知周昀口中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可“那件事”必然事关重大。
于是舒砚问道:“周昀,你现在觉得‘那件事’与我无关,所以才会被我吸引。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件事’与我有关,那你欲如何?”
长风吹拂,他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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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玉簪盈盈流光,像是天上的冷月。
衣袍如雪浪一般翻滚,像是静谧的雪山为之哗然。
周昀忽然强硬地紧紧攥着舒砚的手,一点一点走进她。
最终在离舒砚只有几寸的地方,站定了,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我看中的东西,不会放手。为了消弭仇恨,我会杀了你;为了我那熹微的、在你眼中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喜欢,我会与你同去。此心,日月可鉴。”
舒砚深深地凝视着他,温热的呼吸纠缠交织,像是他们被迫捆在一起的人生。
红烛影动的那晚,便被紧紧地拴在一起了。
永远分不开。
舒砚唇瓣翕动:“不够聪明又不够有耐心的猎手,是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
周昀垂眸,颇为不自谦地说:“方才你已经说过了——周昀,是个聪明人。”
舒砚轻笑一声,清浅的笑意稍纵即逝。
不管这是周昀的真心还是他的做戏,舒砚都看到了一丝可能性,也许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纠缠,并非全是坏处。
仇恨。
周昀方才明明确确提到了“仇恨”这两个字。
是啊,能让他们这种人为之付出一生、不死不休的东西,可不就是仇恨吗。
舒砚憎恨雪地里那个只会磕头求别人怜悯的自己,渴求着权势,渴求着滔天的权势。
她厌恶着冷酷无心的母亲,却又不得不倚仗冷酷无心的母亲。
就像母亲从来都不在乎她,却又不得不将她当做一招险棋来用。
她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有着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最终却成了同样的性格。
在这一点上,也许舒庆娴也会骇然又骄傲。
为那个如自己镜中倒映般的女儿惊惧,为她与她的相似而自豪。
……
那么周昀呢,周昀又恨着什么呢?
那样一个温文尔雅金昭玉粹般的人,也会恨吗?
二人之间暗流涌动,似是敌人又似是伙伴,诡异的平衡带来了短暂的沉默。
周昀看着汩汩而流的溪水,终是想起了他最开始说的话。
于是他松开舒砚的手,将孔明灯拿出,殷红的灯纸映着眼前女子的面庞,也显得她终于不再那么冷了。
一如新婚之夜,红烛为她妆点好颜色。
“抱歉……”周昀还在为最开始截停她河灯的事道歉,“是我唐突无礼,我见你伤神,实在关心。这孔明灯会飞得很高,你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父亲会看到的。”
舒砚接过灯笼:“周昀,我实在想要纠正你,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周昀抿笑:“又何妨?我已是你的夫郎,明媒正娶。”
舒砚轻哼一声,不想多费唇舌,拿着灯笼走进亭子,身后的周昀一刻犹豫也没有,连忙跟了进来。
他叫来守在不远处的吉祥,拿出研好的笔墨,为她撑着灯笼。
周昀安静了下来,看着舒砚拿起笔,犹犹豫豫地走近。
好半晌,水榭内唯有响水泠泠。
他看着舒义明提笔,在灯笼上画了一个首尾相接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