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除夕过后的几天,天枢城的人向来会前往神山上拜神,燃香拜祭祈祷始母娘娘保佑。
可是今年冬天那一遭事发生后,舒砚下令封山调查,不许旁人进入,眼下就连皇室众人想要拜神也多有不便,舒家的人吃饭的时候闲言碎语,都说自己是道听途说来的,当不得真。
说景珩长公子和几个君亲初二的时候入了宫,跟着圣人在宫内的神祠点了香拜了神,原本皇家酬神是大事,天官台祝应该负责操持。
可是那天官台祝过年前几天命自己的家仆抬着进了宫,说自己在家里陪孩子玩闹的时候摔断了腿,没几个月是好不了了,请圣人赎她渎职之罪。
小皇帝周玙皱眉看着被人搀扶着堪堪站立和自己说话的天官台祝,贴身女官祝珏嘀咕了两声。
“上一任天官台祝也是伤了腿,有一阵子干脆就得用人推着走……现在这个天官台祝又摔断了腿,都叫什么事儿。”
周玙坐在一边等她嘀咕完了才出声阻拦,斥责:“祝珏,谁叫你这么没规矩的,下去领板子!”
天官台祝下意识起身去拦,方一动腿就疼得厉害,当即额头上冷汗涔涔,忙不迭开口。
“陛下、陛下息怒!祝承旨说得不无道理,都是下官……下官这伤都是疏忽大意所致,和江台祝可不能比啊!”上一任天官台祝姓江。
周玙默然,天官台祝还似有感叹地说道:“想当年江台祝刚入仕时,主动请缨出使西域,一去就是数载,令我国与西域诸国敦睦共处,实为臣之所不能及,江台祝也因此患下腿疾,实在是令人敬佩。”
说到这里,天官台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身旁宫人的搀扶下躬身行礼,请陛下宽恕。
不管是真伤了腿还是假伤了腿,周玙立志要当仁君,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阻拦什么,于是便摆摆手叫人回去好好休息。
那台祝感恩戴德地行了好几个礼,宫人搀扶着出去,周玙又道:“赐她轿子抬到家里去,不要一瘸一拐的在路上招摇。”
天官台祝入宫这一路并没有刻意隐瞒,因此不过一天就传得满朝皆知。
众人心知肚明,摔断腿是个由头,无非是那台祝想找个借口不去参与纷争,眼看着年后皇室便要拜神,神山又被舒家的人下令封锁,这个节骨眼上去触舒家的霉头,那不是找死吗。
不管旁人听来如何,江宁舒氏的人彼此闲谈就觉得那天官台祝像个笑话,言语间尽是讥讽取笑之意,当然,不少舒家人沾沾自喜,连现任天官台祝也避她们锋芒,不是威风是什么。
舒砚听她们翻来覆去讲了几天,这天坐着轿子去婉二娘家登门拜年的时候,在婉二娘家的赏雪轩里,听婉二娘问了一句。
“征儿,你觉得怎么回事?”
舒砚她还是婢子三娘的时候和婉二娘打过几次照面,婉二娘只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有投以过多的注意,自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去揉捏一个不是自己府里的丫鬟。
她默然看了婉二娘一会儿,对于这个姨母舒砚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喜欢厌恶,在其位尽其事,舒义明和这位姨母倒是亲近得不得了。
“依我看那冯如霜也多半是装的,”舒砚撇去茶盏中的浮沫。
“那她真是怕了我们家了?”
婉二娘自小就跟着舒庆娴的身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长了半大之后看着舒庆娴越发出人头地,便也开始插科打诨不学无术起来,说自己只想做姐姐家里的一只米虫,有饭吃就是最大的幸福。
因此舒家旁支中,也就婉二娘和舒庆娴最为亲近,也最得其信任。
舒砚同这个姨母打交道甚少,看不清她是真的想要逍遥快活,还是大智若愚。
“姨母以为天官台谁说了算?”
舒庆婉愣了一会儿,旋即回神:“姨母向来不懂这些,原本以为是冯大人说了算的,可听你这么一说……明面上她是天官台最大的官,可实际上,不是。”
舒砚啜饮一口,放下茶盏时唇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这个姨母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这般灵巧的心思,果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舒庆婉笑笑:“大过年的,姨母也不打听谁是最大的官了,都说知道太多不好,姨母不给你们母女添麻烦。”
舒砚笑笑,又和婉二娘闲话几句,说到了祭祖那天朝食前她们两个的玩笑话。
“哪是玩笑话,姨母又怎么会诓你?”婉二娘叫人去取东西来,“姨母是真的给你准备了料子。”
不过多时,下人捧上来一匹料子,外面用细布抱着,几个手掌白嫩如若凝脂的侍女上前,缓缓将料子打开。
泽如春水,暗纹浮光。
“这是……”舒砚迟疑着起身。
舒庆婉爱惜地看向布料,好半晌也只敢隔着手帕摸了摸:“这是我手底下的人年前去西域走商的时候,花了高价买回来的缭绫,听说几百年前是贡品来着,瞧瞧,浮翠流丹,真是漂亮。”
舒砚走上前,抬手在离缭绫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曾是皇室御用之物,姨母将这东西送给自己,有心还是无意?
“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姨母。文人曾作此评,这缭绫可还使得?”
舒庆婉一怔,面露惋惜:“哎,姨母知道你定然会介意……可是这缭绫实在不可多得,就当全了姨母这片心意,你收了做旁的用处也好啊。”
舒砚停滞在空中的手渐渐收回,她摩挲着袖口的忍冬纹,意有所指地看向舒庆婉:“旁的用处……姨母可舍得?”
舒庆婉和她对视:“物尽其用,怎么着都成。”
“我急得圣祖开朝时便废了西域进贡缭绫的规矩,她说此物奢靡铺张实在是不好……可是现在只怕是少有人见过缭绫,要不是姨母亲口说了,只怕我也不知道了。”
“是啊,不过也总归是有人认得的,”舒庆婉笑了笑,“虽然明令不许,可后来我记得也有几件缭绫做的东西被送过来,现在好像还在宫里放着呢,真成稀罕物了。”
舒砚拱手行礼:“姨母,您若是舍得,那我就真的却之不恭了。”
从婉二娘处回府,舒砚叫人将缭绫收起来待作他用,下午时宫里的人上门来量体裁衣。
成婚的时辰定在夏初,宫里占了个良辰吉日,离婚期尚有几个月,不过婚服倒是该先做起来了。
舒庆娴并不在家中,舒砚在前堂招待了一下尚服局的人,又叫人打赏了些银子,尚服局的人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提前让几位沾沾喜气罢了,有什么不好收的。”
说着,舒砚就叫人将银子赛到尚服局的人手里,前堂不好量体,舒砚又领着人到了自己院子里,彼时屋内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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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宫里来的人,还有她贴身伺候的苏合。
苏合帮着尚服局的人打下手,舒砚伸展手臂,起先尚服局的人有些局促不知从何下手,大抵也是听了传言,生怕哪个举动冒犯了,这个未来的舒小君好叫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不耽误你们的差事,请吧。”
舒砚这么说了之后就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尚服局的人这才敢上前,说了句冒犯,公事公办起来。
“景珩长公子的婚服,是不是早就做好了?”按周朝的规矩,皇室子弟到了年龄就会开始制作婚服,不过也有例外的。
舒砚不知周昀会不会是那个例外,他早些年就入了神庙,一肃一行一动和神庙里的泥人没什么区别。
尚服局的人抿笑:“是早就做好了,不过最近还要改些东西。”
舒砚身子没动,轻轻侧了侧头:“景珩长公子是胖了还是瘦了?”
尚服局的人稍吃一惊,不论是谁都不该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谈论皇室中人。不管旋即一想,听说舒舍人前些日子在山上和长公子见过,当时山路不好走,长公子人还是舒舍人送回家的。
周朝对未婚男女限制并不算多,只要不出格便好,两个人此举也没什么人非议。
语气轻佻也罢,兴许两个人私下说话也是这样呢。
“回舒舍人,长公子没瘦也没胖,是衣服要添些纹样罢了,”尚服局的人答道,“不过纹样补起来也快,不会耽误什么事。”
舒砚倒是不在乎耽不耽误婚事一说,只是她瞧着周昀显然对这婚事另有所图的样子,本以为请旨赐婚不过是周旋之举,但看现在这模样——
周昀还要主动往婚服上添纹样。
舒砚难得生了几分好奇:“什么纹样?”
尚服局的人却卖起了关子,故弄玄虚:“到时候您便知道了。”
见对方不答,舒砚便也不再纠缠着去问。
年后复朝,言官提倡休养生息减免赋税,年前一场雪灾致使不少家破人亡的惨剧,过年时朝中家家户户皆不许铺张,皇庭内更是禁了一段时间的宫宴,不许奢靡之风。
开春便又到了造籍之时,全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少,凡是人口皆要分类登记在册,每三年一次。
此举费时费力,有人上谏提议造籍之事延后一年;有人却觉不妥,三岁一造籍乃是根本之策,怎能耽误?
两拨人从造籍延后又吵到减税之事,里里外外过了年连着吵了半个月。
舒砚写了份折子,请旨进宫面圣。
周玙端坐在御案后揉着太阳穴,缓缓阅读舒砚送上来的折子,旋即眉宇开朗些:“朕以为,你也是来掺和那件事的。”
舒砚躬身行礼:“微臣惶恐,不如朝中诸位大人有远见,且微臣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周玙从折子上收回视线,抬手敲了敲上面的字:“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近来城中禁行奢靡之风,为人臣更应尽本分,且微臣已得陛下无上厚爱,故请命婚事一切从简,为表皇家恩泽。”
当今的陛下周玙目前只有周玙一个手足尚还在世,且他二人亲厚,在众人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景珩长公子周昀的婚事应当十里长街张灯结彩,软红十丈堂哉皇哉。
偏偏舒义明,呈上了这么一份折子。
她有几个胆子,要和这“理应”反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