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熬过了一晚,沈苍玉觉得自己体内混乱的气息也平复了大半,她算着时间,现在大约是辰时,天已经亮了。
她推了推坐在一旁打坐调息的徐秋白,说道:“该走了。”
她袖子一招,像是掀开了一层帷幕,四周光景一变,黑暗褪去,天光大亮,茶壶稳稳落入她掌心。
但壶内的暖风散去,四周的寒气又渗了过来。
天亮了,但雪又积了厚厚一层,头顶的老槐树半死不活地垂着枝条。昨晚夜深,画面看不真切,如今天亮了,沈苍玉才看清,这棵老槐树表皮焦黑,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她拂去落在树上的雪,看到了一片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然,有人用斧头砍过这棵树,将留下了雷击焦黑的木皮全都挖去。
“雷击木?”徐秋白顺着沈苍玉的视线看去,也皱起了眉,“这不是槐木吗?雷击槐木也有人要挖?”
他们平日里用来制作法器的雷击木通常是桃木和枣木,因为桃木枣木属阳,可以辟邪。但槐木本就属阴,没有那个效果。
“凡人可不懂那些,只知道雷击木好,就将它们挖下来,卖个好价钱。”沈苍玉扯了扯嘴角说道。
他们只知道雷击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如今看到天雷劈中大槐树,便争着要从中分一杯羹,将这棵百年大槐树扒皮抽髓,榨干它所有的价值。
徐秋白的手指从挖空的树芯上拂过:“它本有百年修行,长出了灵性,天雷击下它尚且能活。没想到,它没被天雷击垮,反而栽在了人类手上。”
它的树干被人们掏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苍玉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看向徐秋白,他眼中瞳光一闪,仿佛颜色在变换。
这是道法——窥天机·问灵。
天香娘娘的道法给了继承者通神见鬼问灵的能力,他们能知道很多常人不可知的信息。
“昨晚客栈里的木雕就是出自这棵树。”徐秋白呢喃道,抬起头看向垂落的枝丫。
风吹起他的发丝,他开口道:“那个魔修利用了它,我要去救它!”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苍玉:“你不走吗?”
沈苍玉抱着手臂说:“那里很危险,就靠你我两个人应付不来,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先联系你师门的人再说。”
听见她的话,徐秋白犹豫了一下:“不行,如果迟了,那就来不及了。”
“你不走,那我自己走了。”徐秋白说完,转头快步向着城镇走去。
“徐秋白!”沈苍玉提高了音量,一双黑瞳盯着他的背影,沉声说道,“你会窥天机,那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命?”
徐秋白抿唇,没有回她的话,身影融入雪中。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①。
沈苍玉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可闲心和这种闹脾气的小屁孩折腾。
但走出几步,她突然站住脚步,小声骂道:“算了,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
她转身向后追了过去。
*
天上飘下了白色的雪,夹杂着一片片纸钱。
徐秋白看着丧队敲锣打鼓从身旁走过,为首一人捧着牌位,几人抬着棺材摇摇晃晃跟后头,棺材上放着一块木雕,与昨天他在客栈里见过的相似。
突然,他听到了铜钱摇晃的脆响,他转头看去,队伍后方的人手里捧着聚宝盆,铜钱在聚宝盆里晃荡。
他盯着那个聚宝盆看了好几眼,直到队伍的人消失在了远处,他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往镇上走去。
他穿过热闹的坊市,找到昨晚看见的那家客栈,客栈上的幌子随风摇摆,店小二仍在门前张罗着。
店小二换了人,但那店铺仍然开着,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对他们产生丝毫的影响。
店小二抬手掀开帘子,将一个新的客人引进门。徐秋白的视线穿过掀起的门帘,看到了大堂中央放置的木雕。
昨天被他劈成两段的木雕又恢复了原样,断口处完好无损,也不知是客栈主人换了一个新的木雕,还是说一夜之间,那木雕恢复如初。
帘子啪嗒一声落下,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木雕与昨天相比,有了些许变化。昨天的木雕面容模糊,但是它的五官已经实化,变得更像真人了。
刚想到这里,徐秋白被人猛撞了一下。他向前踉跄几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聚宝盆落在雪地上。撞他的人赶紧跪在地上,对着聚宝盆磕了几个头,再将它捧起,小心翼翼地擦去其上沾染的雪和尘土。
“请问,这个到底是……”他指着那人手中的聚宝盆正要问,但捧着聚宝盆的人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加快脚步跑开了。
这些人真奇怪。
徐秋白想着,看向那个人来时的方向,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往那里走。
他走出几步,身影从人群里穿梭着。突然,他觉得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慢到让他看清周围所有人的神情和动作。他仿佛走进了皮影戏的幕后,看着人一节一节地动着,他们张着口,但徐秋白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他知道,他身上的窥天机·问灵又发作了。
他小时候三魂七魄不稳,像个傻子,因此被血亲遗弃。师父将他捡了回来,告诉他,这是他的仙缘,他天生就是该修仙的人。
他只是往行香堂一站,便得到了天香娘娘的继承,从此获得了道法“窥天机”,这也印证了师父当时的说法。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问他为何还不满足。
只有他知道,不是他获得了天香娘娘的继承,而是天香娘娘上了他的身。
他有离魂之症,他的躯体是个上好的容器,任谁来都能挤走他的魂魄,占据他的身体。只要他稍不留神,他的魂又会从体内飘出,就像现在这样。
徐秋白念起心经,内丹转动,三魂七魄复位,四周的声音像是潮水般涌了进来。
“铜钱一响,黄金千两,良田万亩,家宅无数……”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一双双高举的手,手中抓着钱袋子,钱袋子的绳索抽开,铜钱“叮当”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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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聚宝盆中。
围在人群中央的老头手里敲着锣,口中大声念着词,立在他身旁的是一尊两层楼高的木神像。
神像面目慈祥,一双漆黑的眼睛俯视着底下蚂蚁一样的人群。
神像前的聚宝盆里盛满了铜钱,香火缭绕。
“子孙满堂,仕途通达,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他看见无数衣服破烂,身上贴着补丁的人拼了命要往神像前挤去,明明他们那么穷,连一件好的衣裳都买不起,却还是要将手里的铜钱放进聚宝盆中。
像是疯魔了一般。
“那是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婶子说道:“那是福星仙人。”
只要给福星仙人供上铜钱,就能转运,就能财源滚滚,心想事成。
常言道,人死后要下地府,要清算生前功德,让阎王画上一笔,再决定来世是否投个好胎。
下一世太远,他们看不见。但只要供奉福星仙人,转运便立竿见影,无需等到下一世。
日子看不到头的人,总会想着放手一搏,将钱交给福星仙人,去赌自己的未来。
“有用吗?”徐秋白问道。婶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怪人一样,站得离他更远了,嘴中还念念有词,说着祈求福星仙人原谅的话。
凡人哪敢触怒神明。
有一个人供奉了福星仙人,就会有第二个人去供奉它。
如果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那留在原地的人无异于往后退。没有供奉福星仙人的人看见别人在挣钱,总怀疑那些人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钱袋子,夺走了属于自己的钱。
于是为了出头,为了挣钱,所有人都向福星仙人表示忠诚,纷纷往上挤。
“这个福星仙人是假的,就算真有福星仙人,它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徐秋白开口喊道。
徐秋白在昆仑待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一位叫“福星仙人”的神仙,神仙不会主动牵扯人的因果。他断定,肯定是有人打着福星仙人的名号,来做这种沽名牟利的事情。
而这背后的操控者,就是藏在南柯山的那个魔修。
他要揭穿这个阴谋!
徐秋白的声音落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一群人扭头看向他。
他见人们终于静下来听他说话,心中又鼓起了勇气,说道:“我是昆仑的修士,我能够证明,它是假的。”
但话音刚落,有人朝他丢了一个雪球。
压实的雪球砸在他身上,“噗”一下化作了雪粉。
这团雪球打破了平静,接着,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子和雪球朝他砸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徐秋白只能抬起手挡在身前。
这时,他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上,接着,身体被拉扯着倒飞出去,退出了人们的攻击范围。
他一回头,看到沈苍玉手里扯着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缠在他的腰上。
他见沈苍玉轻哼一声说道:“我看你毅然决然地走,还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呢,原来还是被人打得像落水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