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叛了他,还想要他的命,该死不足惜才是,可为何心脏依旧会隐隐作痛?
檀巳垂眸一笑。
罢了。
哪怕她死之时,他会难过痛苦,他也绝不会救她。
再如何疼,也比不过那日他亲眼看着她凝出灵力毁他的魔魂丹更疼。
况且,为她调理魔息那日,他已经给她吞下水寒丹。
他亲自炼的水寒丹,服下之后,受炮烙之刑时,她不会感觉到疼。
凡人哪里能在魔界的炮烙之刑下坚持多久,几息之间,她便会无痛无苦地魂飞魄散。
从此,人亡,缘尽。
如今他服下九儿为他炼制的丹药,又已吸食慕浮国所有死囚的污秽之气,身子已然痊愈,法力也修炼至六成。
沿着当前的道路前行才是正确,三界即将被他彻底毁灭,他为她留下慕浮国已是仁至义尽。
沿着这条路走,大仇将会得报,将士将得以安息,他曾受的苦楚也将得以慰藉。
待三界覆灭,天下将是魔界的天下,被世人跪拜敬仰的皇帝天帝都是他足下的蝼蚁,他才是世间唯一的王,唯一的魔神。
可惜竹桑只敬仰天神,从不稀罕他这样的魔神。
事已至此,她是否喜欢已无关紧要,待他大仇得报,魔域横跨四海八荒,才最为游目骋怀。
想通这些,檀巳离开寝宫,毅然前往炼域修炼。
才踏出房门,谷九儿正好步履婀娜地自走廊行来。
“尊上。”
檀巳淡淡一笑:“九儿。”
谷九儿深吸一口气,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问:“尊上,明早竹桑姑娘行刑,尊上可会现身刑场?”
听到“竹桑”二字,檀巳当即冷下脸来:“本座即将开战,需前往炼域闭关修炼,无暇顾及这些琐碎刑罚。”
谷九儿暗自窃喜:“竹姑娘同尊上好过一场,今夜尊上可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孤需闭关三日,无暇他顾。”檀巳不等谷九儿说完,脸色沉凝地转身离开。
谷九儿看着檀巳决绝的背影,她心底积压了近一年的鬼魅魍魉,张牙舞爪、尖牙染血,从她阴翳的瞳孔里爬出。
竹桑,我曾下决心,若尊上心中无你,你的死期便到了,你拥有太多我无法企及之物,我又岂会容你轻易丧命?
尊上已对你心生厌倦,他再不会想着要去看你。
那我,便替尊上去一趟好了。
寅时,乌云遮住混沌的月,魔域的地牢死气沉沉。
谷九儿手提着精巧的食盒,沿着昏暗的小径拾级而下,七弯八绕,步入关押竹桑的牢房。
“谷后!”昏昏欲睡的小狱卒看到美艳绝伦的王后,倦意瞬息退去。
她们惊喜地跪下:“参见谷后。”
谷九儿妩媚的面颊皮笑肉不笑:“起身吧,本宫来看望竹桑姑娘,尔等先退下。”
“是。”
两名值夜的狱卒少女站起身,俯身退下。
竹桑躺在稻草上,混沌的双眸如月色浑浊。
她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似乎正朝着自己的牢房走来,她心里一顿,当即从稻草堆上爬了起来。
会是他吗?
她要死了,他会来见她一面吗?
她摸索着走到铁门旁,抓着铁栏,睁着空洞的漆眸望向声音的来处。
她侧耳倾听,声音细如蚊蝇:“檀巳?”
谷九儿的笑讥讽刺骨:“尊上?你竟以为尊上会来看你?”
来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却出奇的好听。
竹桑垂下卷翘的长睫,想起合欢宴上谷九儿对檀巳说话时的声音。
“谷九儿?”竹桑想起欲魔,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她退至墙边,远离铁栏,“你来做什么?”
竹桑此时方才意识到,她来魔界这么久竟未曾同谷九儿有过只言片语的交谈。
谷九儿走到她跟前,隔着铁栏,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看望你了。”
“曾想要我命的人,便别假惺惺说这些,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谷九儿瞧见竹桑的双眼,宛如两颗蒙尘的琉璃珠,她边施展法术解开牢房的铁锁,边嗤笑着问:“你瞎了?”
竹桑面色平静:“天一亮我便要死了,你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想要杀了我吧?”
谷九儿嗤笑一声:“我当然不会这样蠢,但我绝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谷九儿走进竹桑。
少女虽落魄,却难掩美丽。
她盯着竹桑的那张脸,回想起尊上对她的温柔,嫉妒如野草疯狂滋生。
她撕下虚假的面皮,诡异歪着头,美艳的面颊爬上修罗般的笑:“竹桑,我做梦都想划破你的这张脸,若非我的内丹入体,你会同我长的一样,会得到尊上的青睐?”
谷九儿五指箕张,掌心涌出黑色妖术,竹桑被一股强大的妖力紧紧束缚,一颗丹药强行灌入她的体内。
丹药入体,束缚随之消散。
她捂着脖子不停咳嗽:“你给我吃了什么?”
谷九儿站在背光处,似一团黑雾:“蚀骨丸,入腹会化作一只嗜血食人蚁,一点一点的啃食你的五脏六腑,筋脉骨骼。”
竹桑闻声望向她:“你为何如此怨恨我?我同是受害者,若从未认识你们,我在沐溪镇不知能过得多快活!”
“我当然恨你!你不过一介凡人,凭何能与尊上相爱!凭何能成为尊上的妻子,凭何能与尊上肌肤相亲!”
“肌肤相亲”这几个字是从谷九牙缝中挤出。
她低笑一声,声音好似被冰湖浸泡:“可你才是魔后,被关押的是我,被游行、遭百姓唾骂的是我,将死的是我,被灭国的也是我。”
竹桑故意套话,既然檀巳不会再来,她尝试从谷九儿口中得知如今慕浮国的现状。
“灭国?尊上不过是杀了那些无用死囚,这也算灭国?”谷九儿心不在此,轻易便中了圈套。
竹桑攥紧的手心终于缓缓松开。
檀巳没骗她,只要她乖乖的受罚,乖乖听话,他就会饶了慕浮国。
慕浮国还在,那她可以安心赴死了。
少女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结束这荒诞的一切了。
谷九儿猛然觉得不对,她怎就忘了竹桑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扬起音调,故意刺激竹桑:“尊上的身子已然痊愈,不久他便会荡平三界,你那无足轻重慕浮国,早晚会被湮灭!”
竹桑冷淡起眸,雾蒙蒙的栗眸盯着她看。
谷九儿觉得神奇,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已沦为潦倒落魄的阶下囚,竟还有如此清冽的气质,她瘦削的脸颊竟显出一丝清冷的美来。
所以尊上就是喜欢她的这幅模样吗?
谷九儿怒火烧心,她五指成爪,面色扭曲地开始控制嗜血食人蚁啃食竹桑的五脏六腑。
她的指甲因愤恨变得尖长。
竹桑低咒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连续多日油水不足的牢饭已将她饿得虚弱无力,如今腹中又添一只食人蚁,简直要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竹桑,自我从你体内苏醒的那一刻,我便获取到你与尊上的所有记忆,我亲眼目睹尊上对你的宠溺,亲身感受你对尊上的青涩情谊!你们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是扎入我心里的冰冷利刺,一根一根,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拔除!”
竹桑冷汗直流,疼得说不出话。
谷九儿睥睨着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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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愈发阴寒:“为了接近尊上,为了赚取灵石搜集古籍,我曾在花满楼那种腌臜之地忍气吞声,谄媚赔笑,哄着那些丑陋的妖灵,章鱼妖、□□怪、蜈蚣精,他们一个比一个令我作呕,夜夜肆意践踏我的尊严!”
她怪异的声线比地狱恶鬼还要骇人:“我历经艰辛自花满楼逃出,努力修炼成为九阶炼丹师,耗费万年时光,反复淬炼丹药,历经无数次失败才炼制出篡忆丹、咒情血,才敢接近尊上。你,凭什么踩着我万年的心血,让尊上爱上你?”
竹桑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原本疼得神思恍惚,听到这些话她骤然清醒了几分。
她莫不是耳朵出了问题,竟会听到如此荒谬的事情。
为了接近檀巳。
成为九阶炼丹师。
篡忆丹。
咒情血。
来到他身边。
她面前之人不是谷九儿,只是谷九儿的替身!
苍天,这简直比她听到天帝爱上檀巳,并怀了他的孩子还要惊人。
她差点没想对谷九儿说,要不先别让我肚子里的虫咬我吧?
让我好好坐下来听你的故事先?
这八卦比她每日自小狱卒口中听到的八卦不知震撼多少倍。
竹桑捂着肚子,艰难吐字:“那你自己呢?你是谁?”
谷九儿被竹桑的提问愣住,以至于忘了控制嗜血食人蚁:“我是谁?”
食人蚁停止撕咬,竹桑身上的痛感减轻了些许,她缓缓地爬起,坐在地上:“扮演谷九儿久了,你连自己都忘了吗?”
“我?”谷九儿回想从前,“不过是只丑陋无脸的泥妖,化形之日,要去寻找画卷,模仿画中之人,才能幻化出容貌。”
“你能成为九阶炼丹师,便是有自己的非凡之处,为何要成为别人?只要你亲手绘一幅图,你便可化作你想要成为的样子,不是吗?”
“我不想变成任何人,我只想成为尊上的女人!”
竹桑捂着肚子:“虽然檀巳那张面皮的确长得不错,但值得你如此伤害自己,值得你委身伺候你口中的丑陋妖精吗?”
谷九儿凑近竹桑,双眸偏执而疯狂:“当然值得!为了尊上我什么都愿意!”
“世间有这么多男子,你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竹桑说这句话时,猛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扪心自问。
谷九儿垂着长睫,目光痴迷,脑海浮现出檀巳的模样:“若你真心爱上一人,万事万物都会黯然失色,只有他会站在光里。”
竹桑汗毛直立,她当时好似也是这样想的。
原来爱当真会成为人性的弱点,若燎原之星,焚林之火,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谷九儿为了檀巳竟变成这幅模样,既可怜又可恨。
因爱卑微显可怜,为爱欺瞒檀巳,屡次心生杀她之念而可恨。
谷九儿的目光从竹桑的脸上移开,双眸渐渐涣散。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尊上。”
她看着暗处,想起了从前。
想起第一次见到尊上的夜晚。
那晚,温泉水雾氤氲,落叶纷飞。
尊上刚从温泉中沐浴而出,立于枫树之下。
他墨发披散,虽只能见他的背影,却依然能窥见他修长的腿部线条,宽展而凌厉的冷白肩膀。
他披上衣袍,转过身来,雪肤红唇,眉眼间透着些许凉薄,却妖冶绮丽。
那身灰色补丁衣衫,丝毫掩盖不要了他的熠熠光华。
尽管那时的尊上不如现在这般强大,却美得无法让人挪开眼睛。第一眼见到他,她便被他深深迷住。
她只是一团混沌、粘湿、无脸无形的黄泥,而他的身形、容貌都如此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