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杳半拖半抱将他安置在床边,他身子猛地前倾,额头重重抵在她腿上。与父亲争吵过后,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脆弱那一面,只有莫杳能看到。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片刻后,莫杳低头瞥见裙面上出现一小片濡湿。段齐晞在流泪,却一直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像只受伤的大狗狗寻求主人安慰。
她轻抚他的头发和后背,柔声道:“喝那么多酒,胃难不难受?要不要喝点水?”
他缓了好一会儿,吃力地抬头望向她,眼角泛红,睫毛湿漉漉黏在一起,没有回话。又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沿着脸颊无声滑落,在昏暗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学生时代看爱情剧时,莫杳总会因男主角的落泪而莫名兴奋动容,可当爱人真的在自己面前落泪,她竟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心痛……
她伸出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痕,两人视线碰上后,某种情愫在空气中发酵。
段齐晞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下一秒急不可耐地迎上去。莫杳下意识往后躲避,他穷追不舍,一点一点随着她的方向跟去,直到把她抵在床头。
莫杳眼前的光线被一片阴影笼罩,带着威士忌辛辣和咸涩的泪水的唇蛮横压下,夹杂着混乱的复杂情绪。与其说是吻,更像是一场带着绝望气息的宣示,他反复在确认着什么。
换气间隙,沙哑嗓音自她头顶含糊传来:“那年圣诞夜……送你回来,就是这个房间,当时……我就想这样了……”
话音刚落,环抱在她后背的手臂猛然收紧,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莫杳心跳骤停,那年的回忆仿佛就出现在眼前。段齐晞直直望进她眼底,比从前多了几分破碎和执拗,又一滴泪垂直滴在她唇角边,滚烫而咸涩。
察觉到他现在分明是在发泄,莫杳奋力偏头挣脱钳制,喘息着提高声量:“齐晞……我不值得,别为了我……去跟你父母对抗,真的不值得……”
段齐晞错愕地停下动作,她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他心上。
“我……我确实不配……不配和你结婚。”莫杳最后几个字耗尽力气,带着卑微的自厌沉入空气。
气氛恍若凝固。段齐晞向后一挣,直挺坐在床沿,脆弱和迷蒙的心绪褪去,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视线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瞳孔在昏暗里急剧收缩。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完全变调,被难以置信的惊怒撕裂,“你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我就是知道自己不配才说……”
他偏头冷笑一声,眸中盛满悲伤:“我父母那边我会去解决,你别胡思乱想其他的,但……你至少该站在我这边,现在你却又说这话,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对不对?”
“我……我不是……”这完全偏离的指控如重锤砸在莫杳心口,她震惊睁大眼,正要反驳却被他打断。
“算了……我累了,你也累了,睡吧,我回房了。”段齐晞因醉意摇晃着站起,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眼底被刺伤的痛楚。
他没有再多言,决绝的转身,实木房门发出一声闷响。不重,却还是狠狠撞穿她的耳膜与心脏,她僵在原地,恍若被那扇门隔绝在冰冷世界。
视线机械移动,越过空荡床沿,定格在房门正对的落地窗上,玻璃映着她失魂落魄的影子。整个房间仍残留着段齐晞的气息,情绪在零碎纷飞。
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还是说……这次她就不该来旧金山?
段齐晞父亲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见了,说的也都是实话。
分居两室的二人,再次彻夜未眠……
……
彻夜未眠的不止他们,还有段家父母。
段岳深上次与段齐晞发生那么激烈的争吵,还是十几年前,他放弃大学录取通知书,执意赴异国他乡当练习生的时候。除此之外,他面对父亲多是沉默寡言。
“你这个当妈的,怎么也不劝着他点?就任由他胡闹?”段岳深心有余悸地向冯思媛抱怨。
“我怎么劝?你儿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先前总催他恋爱相亲结婚的是谁?齐晞这回难得把人家女孩子带回来,你还有话说?真是的……”冯思媛毫不客气直接回怼。
“那也得挑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啊!我挑的那些他还看不上,我们家也没逼他搞商业联姻那一套够开明了吧……”他气到直喘,话锋突转,“我看向晴就合适,他俩怎么就是成不了呢?”
“你这老头子!乱点什么鸳鸯?人家向晴都快跟别人结婚了!他们要有可能早在一起了!还能等到现在?我说你就别瞎操心了,小莫这孩子家境虽然是差了点,可能从那种环境靠自己努力走到今天,品行能差到哪儿去?而且当年她还救过我们家齐晞好几次!你不感谢人家,反倒还嫌弃起来?”冯思媛娓娓分析着。
对于莫杳曾经救过段齐晞这件事,段岳深也是一知半解,后来也是偶然听闻他们母子对话才知晓全貌,因而他个人对莫杳的看法始终矛盾。
一方面,他比较传统固执己见,认为儿子优秀理当匹配更出众的女子,即便不强求联姻,至少也该选个家世相当的对象。
另一方面,站在自身经历来说,他当年也并未选择“门当户对”的伴侣。
段岳深被冯思媛说到一时语塞,沉静下来深思分析。
“老段,那我问你,当年你选我,也权衡利弊过我家世了吗?所以你现在也后悔了吗?”冯思媛话锋一转,严肃发问。
段岳深蹙眉:“我在谈儿子的事,你扯我们的陈年旧事干嘛?”
“道理相通啊!我跟你也没有‘门当户对’吧?有什么影响吗?还是说你现在另有想法?”
“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后半夜,局势扭转成段岳深哄冯思媛。天亮后他才幡然醒悟,段齐晞这犟种模样,分明就是太像年轻时的自己才会这样。
段氏夫妇虽是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可最初也是身份家庭悬殊的。冯思媛的父母原是段岳深家的佣人,两人恋情也曾被家庭反对过,几经分合。
冯思媛凭借自己努力精进学业,成绩优异,风华正茂,曾是校内公认的“校花”级别人物。然而比起美貌,更能吸引到段岳深的是她人格魅力与稳定内核,家世差距未能阻挡他自始至终坚定选择冯思媛。
即便家庭反对,他们仍努力经营感情和小家,后来确实也做到让段齐晞的爷爷奶奶刮目相看。
由此可见,段家血脉里天生就流淌着“纯爱犟种”的情种基因。
……
翌日清晨,莫杳顶着一脸憔悴在段齐晞房门外徘徊,举起的手欲敲又止,路过的冯思媛把一切看在眼里。
“小莫,齐晞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没跟你说吗?”冯思媛缓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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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杳愕然,昨晚争执后,段齐晞确实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这样啊……”她悬空在门前的手指尴尬收回,藏到背后。
细心的冯思媛察觉到她的异样,温柔拉住她的手:“怎么了?昨晚他和你闹别扭了?”
“没有……阿姨,是我说错话了……”莫杳想起段齐晞心碎的眼神,她心头再度揪紧。
“陪阿姨去花园坐坐吧,我们家的蔷薇花又开了。”冯思媛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二人一同往花园走去。莫杳五年未见的花园,又比从前扩大了许多,花卉品种也更丰富。
“阿姨,花园还是你在打理吗?”她看见那一片熟悉的蔷薇花墙,心情瞬间晴朗几分
“是啊,看到这些亲手养大的花慢慢绽放,我就觉得很幸福!”冯思媛摘下一朵粉色野蔷薇,别在莫杳发间,“这片蔷薇,还是你当年帮忙播下的种子,你忘了?”
莫杳惊讶抬眼,对上冯思媛温柔似水的双眸,偶然间闪过的光芒,恍惚间看到了段齐晞的影子。
原来,他眼睛跟自己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包括品性。
冯思媛似乎也有话要说,在心里酝酿片刻缓缓说道:“小莫,其实我没有不喜欢你……但你不辞而别和他分开的那五年,让他伤心成那样,作为他的妈妈,我对你难免是有意见的。”
冯思媛的声音在花园里清晰柔和,像带着暖意的晚风拂过莫杳紧绷的心弦,她坐在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边,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撑点。
“阿姨,对不起……”莫杳声音很低,但这句迟来的道歉她坚持望着冯思媛的眼睛郑重说出。
温暖的触感再次从莫杳手心传来,是冯思媛握住她紧张到发凉的手。
“我也理解,当年你有自己的苦衷,如今我也看清了,他对你的感情那么多年就一直没变过,”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字字有份量,“而我呢,对他另一半没什么别的要求,就一条,得真心对他好,把他放在心上就行。就算有一天,他不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再是大明星,也能一直纯粹爱着他这个人,所以……你会做到的对吗?”
莫杳毫不犹豫接上:“我一定会的!阿姨……可是段叔叔那边……我也不想他们父子俩因我而生嫌隙。”
“他爸只是嘴硬心软,现在拉不下脸罢了,”冯思媛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我们段家的男人啊,骨子里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犟种!”
她嘴角弯起弧度,向莫杳娓娓道来自己与段岳深的往事……
“反正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你得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这道坎,你得自己迈过去,别被闲言碎语压弯了腰。”冯思媛将腕上的翡翠手镯套进莫杳手上,“这镯子是阿姨送给你的见面礼,为齐晞未来的另外一半准备很多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送出去,等你们正式办婚礼那天,我再给你备份更好更大的!”
这个镯子带着沉甸甸的岁月份量,像一道曙光照亮莫杳的心,瞬间明白冯思媛这是支持他们的意思。她喉咙发紧,轻点头柔声道谢。
庭院只剩归鸟偶尔的鸣叫,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带着鼓励的沉默弥漫开来。
这温馨一幕,被回来有一会儿的段齐晞尽收眼底。恍若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同一地点,也是看到自己的爱人和母亲,这样和谐又美好地坐在一块,幸福的笑容悄然浮现在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