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杳走到餐区，端起起香槟，喝了一又一杯。
“借酒消愁呢？莫杳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杳转身一看，竟然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纪向晴。
“纪……Sundy！你怎么也在这里？”莫杳惊讶地放下酒杯迎上去。
“叫我中文名就好，”纪向晴莞尔一笑，“怎么，我不该在这里吗？”
纪向晴一身高定礼服，猩红绸缎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同色系的珠宝在她身上不显艳俗，反而浑然天成的贵气千金风，手指上佩戴的钻石戒指磕在香槟杯上发出轻微脆响，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自信大方。
“就是有点惊喜，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莫杳眼神一亮，语气满是欣赏和惊讶。
“场面话我们之间就不用说了，但——说句真心话，你才是真的越来越漂亮了，你变化好大啊，要不是段齐晞叫我来陪你说说话，我估计都没能认出你来。”纪向晴拉住她的手，眼神里也同样闪烁着来自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
听见她提到段齐晞，莫杳往他的方向望去，他正陷在人群的漩涡里，目光却始终如灯塔穿过人群望过来，显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让你来的？”
“是啊，段伯父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只是因为还不够了解你们之间的情况，你要相信段齐晞他会摆平一切的。开心点，今晚就当来玩。”纪向晴轻拍莫杳的肩膀以示抚慰。
莫杳恍然大悟，原来段齐晞和纪向晴都能看出她的情绪。她点点头，努力扬起笑容，有了纪向晴的陪伴，莫杳的紧张心情才缓缓放松下来，与她相谈甚欢。
谈话间，莫杳才得知纪向晴现今已有了未婚夫，并不是段齐晞的弟弟段齐曜，而是她大学的学长，两人已交往两年。前不久学长向她求婚，婚礼定在年底平安夜。
“你和段齐晞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噢！”纪向晴将婚礼请柬递到莫杳手中。
接过请柬的瞬间，那些往事涌上莫杳心头。没想到最后，自己曾嫉妒又羡慕过，又视为“情敌”的纪向晴，并没有与段家兄弟任何一人在一起。
她们挽手踱步到外面的庭院透气，夜空繁星闪烁，晚风卷着紫藤花香掀开了莫杳记忆的帷幔。
“Sundy……我有个很冒昧，但又好奇了很多年的问题……”莫杳欲言又止。
“嗯，你可以随便问。”纪向晴毫不怯场。
莫杳再次鼓起勇气发问：“你从小到大，有喜欢过他们兄弟中的哪一个吗？”
“嗯？”
“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的，是我唐突了……”
“有，喜欢过。”就在莫杳面露窘迫时，纪向晴不再回避话题，直接承认。
既已开口，二人便决定打开天窗说话，毕竟事情已经过去，旧事重提意味着释然。
“谁？”
“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说这句话时，纪向晴眼底里带着真诚的笃定。
“为什么？”
“因为比起爱情，我更珍惜我们的友情，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她抿了一口香槟，目光投向远处宴会厅的灯火，仿佛看到年少时的他们，“所以莫杳，我已经错过了，以前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放手让他去追梦，但你是可以做到陪他追梦的，他需要的是你的这种喜欢。”
纪向晴脸上始终带着一种释然过后的微笑，她说错过了，莫杳瞬间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可你们16岁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回忆，是我不曾参与的，谁也替代不了……”莫杳终于道出耿耿于怀多年的心事。
纪向晴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缓缓说道：“那些年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段伯母和段伯父觉得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所以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应该喜欢我。可倘若他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很坚定非我不可，也不会因为他弟弟的存在而迟疑和退缩吧？”
莫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耐心聆听着来自纪向晴角度的真实想法
“我和段齐晞确实有过美好的童年回忆，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我同样没办法像你，拥有和他一起度过的共苦经历，我和他就不是能同甘共苦的关系。所以，你应该我的意思了吧？”她轻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状，瞳孔里泛起旧时光的涟漪。
听完她这番推心置腹的真心话，莫杳深感惭愧。过去的自己竟暗戳戳地躲在阴沟里嫉妒了纪向晴那么多年，隔空把她当成假想敌。
随后，莫杳也直接跟她坦白了这段往事，纪向晴反倒诧异，笑说没有必要愧疚，她们彼此彼此，阴暗心理谁都会有过。
“什么？你还羡慕过我？我有什么好值得被羡慕的？”莫杳听到纪向晴亲口说出羡慕自己这种话，更是惊到瞪大双眼。
“那我还想反问你，我有什么好值得被你羡慕的呢？”
两人对视，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就……羡慕你漂亮、聪明、性格好、家世又好，总之完美的千金小姐非你纪向晴莫属！”
纪向晴听着莫杳对自己的夸赞，微笑着频频点头，抬头思索片刻，立即接上她的话：“那我还羡慕你真诚勇敢、敢想敢干、独立坚韧，永远有在夹处逢生修正和约束自己的强大能力。莫杳，这句话是别人跟我说的，但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别人？”
“段齐晞，这就是他口中形容的你，所以我羡慕你，有人能看到你的闪光点，而且还对你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所有的前尘往事，就在此刻袒露在她们的唇齿间，没有嫉妒，没有拉踩，只有同性之间的真心赞美和欣赏。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在你们分手后，我前一段感情刚好结束在空窗期，突然觉得年少未果的感情有点遗憾，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去跟他表白了，”她捏紧酒杯，语气变了个调，“结果你知道段齐晞他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莫杳被吊足了胃口。
“他说，一直在等你回来，他相信会等到你，除了你，不想再考虑任何人。”纪向晴突然激动到站起身，“哇！段齐晞他竟敢拒绝我！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拒绝我！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
眼前的纪向晴不再像是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倒像是相识多年的闺中好友自然地分享着感情八卦，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们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同一个男主角——段齐晞。
“我这次回来也是受他之托，他难得求我办事，竟是求我帮他策划求婚？或许他觉得在这边，唯一完整知道你们故事的并且能站在你们这边的，只有我了吧。”
“求婚？”莫杳差点拿不稳酒杯。
莫杳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段齐晞确实好像在她背后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事，每次见她一走过来，就匆忙把电话挂了。
“嘘……”纪向晴揽上她肩膀，压低声音，“我可是偷偷提前告诉你的，好好准备，留个最美的回忆！千万别像我，被我那没眼力见的未婚夫搞突袭，刚洗完澡顶着黑眼圈就被求婚了，视频惨不忍睹……”
她把自己被求婚那天的视频翻出来给莫杳看，树下的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段齐晞从宴会厅走出来，在庭院搜寻一周她们的身影，听到熟悉的声音走过来，叫着莫杳的名字。
纪向晴抬头望了一眼，语气里满是遗憾：“哎呀！他出来找你了，看来我们今天只能聊到这了。”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吧？”段齐晞身上沾染些许酒气，自然地握住莫杳的手腕。
她们二人不谋而合的相视一笑，没有说话，未尽之言皆在眼中。
纪向晴将莫杳推向段齐晞，表情意味深长：“我们聊完了，那我就把她还给你啦。”
这似曾相似的场景和对话，仿佛回到那年的平安夜，也是他们三人，相同的站位，而如今心境已全然不同。
“先走咯！我未婚夫过来接我了，”纪向晴转身，突然想到点什么，又回过头朝莫杳补充，“莫杳，我们早该是好朋友了。”
她留下这一句，说罢便飒爽离去。
这一夜，宴会厅内爆发的风暴并未遮挡住庭院上空的浩瀚星空。那些原本被包裹住的年少心事全部散开，也穿过时空，在当下清晰回响。
从加州西海岸吹来的晚风，吹乱了莫杳额前散乱的发丝，迷离了视线。段齐晞的目光却如星辰，始终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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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喝酒了，我来开车？”莫杳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段齐晞揽着她的腰往外走：“我爸的司机开，你穿高跟鞋也不方便。”
宴会残留的香甜酒气萦绕在封闭的车厢里，段齐晞自然地靠在莫杳肩上，呼吸灼热，与她十指紧扣，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莫杳低头，望着他清冷的眉宇间锁着醉意与倦怠，指尖掠过他微烫的额角。窗外流光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疲惫的轮廓。
……
司机拉开车门，夜风裹着凉意涌入。莫杳搀扶着段齐晞走进别墅，水晶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段齐晞。”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他的全名。
段齐晞迷蒙的醉意霎时清醒，两人僵硬转身，看见段岳深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碑站在门厅中央。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目光精准地钉在他们身上，带着审视般的寒意。
“爸。”段齐晞声音沙哑，精神紧绷，他深知父亲只有在发怒前夕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今晚这场风暴是避免不了的。
段岳深沉默着，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莫杳挣开段齐晞揽在她腰间的手。
“阿杳，你先上楼休息。”段齐晞转头对她压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莫杳察觉气氛凝重，不敢与段父对视，依言转身踏上旋转楼梯。仍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地望向楼下。
房门阖上的轻响过后，几乎是同时，楼下压抑的战火骤然点燃。
“……你想跟她结婚？简直荒唐！她家那些破事乱成怎样你心知肚明！你怎么还敢跟她在一起啊段齐晞？怎么面对未来那些舆论？你承担得起吗？”段岳深的脸因暴怒而逐渐扭曲变形。
“我可以！她是她！她家是她家！我娶她又不是因为她家……”
“你都快三十岁的人怎么还那么天真？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
“那你和妈妈呢？你和她结婚是因为她的家庭吗？”段齐晞声调陡升。
随后，大厅传来玻璃杯狠狠摔碎的刺耳爆裂声，伴随着段岳深的怒气：“我在说你的事！提你妈妈做什么？”
冯思媛闻声赶来，焦灼地上前劝阻：“好了好了！你们俩父子别吵了！老段消消气……孩子长大了，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他们怎么解决？就他这个傻子等了五年！人家一回来都还没了解清楚，就赶着要闪婚？换你不气啊？”段岳深越说越激动，被呛到猛烈咳嗽。
“我的事……不用你管！”段齐晞压抑的嘶吼破喉而出，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磨出来。
“好啊！段齐晞你成大明星就了不起了！当年我们家公司危机你确实帮了大忙，作为父亲我感激你，但也正因为我是你父亲，你结婚的事我就得管！”
……
俩父子的争吵声如同失控的风暴，两代人的固执与尖锐正面交锋，在空旷的客厅里激烈冲撞回荡。
在冰冷的木门后，莫杳听着他们发生的一切，字字句句都砸在心窝里，绞得她隐隐作痛。
她明白，让他们父子变成这种尴尬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也不该继续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让深爱她的人独自承受这场风暴。
莫杳鼓起勇气拧下门把手，迈出沉重的步伐走下楼梯。
楼下风暴已快平息，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空气中残留着酒精和硝烟的气息。
段母迎上她的视线，目光透露着担忧和疲惫，沉重地摇了摇头，扶着段岳深蹒跚离去。
莫杳踏过地毯，看见茶几下的玻璃碎片掺杂着暗红的酒液，满地的狼藉在幽光下闪烁着光点。
段齐晞精疲力尽，身子陷在沙发深处被阴影吞没。手里还攥着仅剩半瓶的威士忌酒瓶，仰头死死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胸口剧烈起伏，眼角闪过倔强的微光。
莫杳在他面前蹲下，取走酒瓶：“齐晞，别这样……回房间好不好？”
他失焦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莫杳用力拉起他，段齐晞踉跄着站起，将大半重量压在她肩上，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脚步虚浮间，两人相互依偎，步履艰难地挪向二楼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