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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作者:木与青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风卷着打落的树叶拍打在青砖朱墙上,曹京墨紧了紧身上的官服,抬头望向阴沉的天色。天才下过雨,白连着黑,墨染一样晕开,裂缝中有骇人刺眼的天光,细细碎碎地龟裂开。


    这种天气,让他想起多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政变。


    如今这段时日也总没好事。


    自从前日朝会上,皇帝当即钦点他配合首辅陈山督查军饷案一事后,他便坐立难安,整日食不知味、寝不能寐,直至今日首辅终于得了空,邀他至文渊阁来。


    “曹大人,首辅大人请您进去。”淮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候在门口的曹京墨忙应声,再理了理袖口衣襟,提着衣摆庄重踏了进去。


    淮驹步子快,曹京墨也匆忙跟上,风呼噜噜钻进衣袖里,使他倍感体寒骨凉,明明是盛夏,却这般难耐,连背心也汗津津地发冷。


    他未曾和首辅陈山有过这般紧密的合作,却知道陈山是个怎样的人物。想当年他初听陈山名号时,陈山还只是个年过弱冠的翰林院弟子,不曾崭露头角,只因写得一手好字而被人称赞。曹京墨本以为他不过也是偌大的宫城里昙花一现的人才而已,可不曾想,短短十余年,朝政经历突变,先帝让位,整个朝廷架构近乎彻底洗牌,许多旧臣也顺势乞骸骨,而陈山不仅没就此没落,反倒扶摇直上,年纪轻轻就做了内阁首辅。


    曹京墨在那场改变朝代命运的“泠门之变”里,也自诩为一个幸存者,只不过是淹没在尘埃里的一粒,如今能凭借经验才学侥幸混个御史当当,已是万幸。


    故这番,他也算作老臣,经历过风雨飘摇,如今在朝为官,只讲究一个“慎”字。


    胆怯心悸也是无法,曹京墨垂着头,随着淮驹穿过重重宫门,来到文渊阁偏厅。陈山正伏案批阅文书,见他进来,搁下朱笔,示意左右退下。


    曹京墨行礼,陈山扬了扬手示意他坐,开门见山:


    “北境军饷亏空一事,想必曹御史已有耳闻。”陈山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让曹京墨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下官略有耳闻,据说亏空达八十万两之巨,瓦剌趁虚而入,连破三关。”曹京墨拱手答道。


    季渊轻叩桌面:“如今外面在传,梁侍郎与邶江范氏勾结,中饱私囊。如今边关将士饥寒交迫,这责任,总要有人来负。”


    “下官愿为朝廷分忧。”曹京墨深深一揖,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晓梁子成是长公主一手栽培的人物,同样,邶江范氏亦是与长公主来往密切的皇商。而首辅与长公主的恩怨芥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他只想知道自己这次要扮演怎样的角色。


    曹京墨提了提神,生怕说错句话,斟酌道:


    “下官能得首辅大人信任乃为官之幸,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但凭首辅大人差遣。”


    季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从案下取出一本册子推到他面前:“这封密报,你且看看。”


    翻开册子,曹京墨瞳孔骤缩。上面详细记录了近三年军饷调拨的异常之处,每一笔亏空都指向户部侍郎梁子成。


    只是来回翻看这密报,总觉得奇怪。曹京墨还没来得及思考端倪,就听见首辅的声音悬空响起,他很快合上册子恭敬欠身。


    “记住,动静要大,查得要慢。”


    曹京墨恍然。这是要他做明面上的靶子,吸引长公主一系的火力,真正的杀招,恐怕藏在暗处。他无权参与,也不想参与。


    这角色,算不上要命,却也不是好差。不过就算是要了命的差事,他不敢当也得强当。


    他忙收了眼神,不敢露出破绽,只一味行礼:


    “下官领命。”


    从房内出来,曹京墨的汗湿透了后背,松了口气,步子也迈得大了些,没注意撞进了位行色匆匆的小厮,小厮连忙跪下: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曹京墨扬起眼皮看了眼,小厮衣着倒是淡雅,腰带上还挂着枚小巧的玉牌。他心道,首辅身边的下人也这般滋润,扬了扬手,并未追究。


    他拂干净身上的尘,又走了段路,彻底出了文渊阁。他又兀自在文渊阁门前站了一会儿,引得周遭洒扫的婢女瞩目。


    他不顾别人的目光,仰望天空。灰蒙蒙的,雨仍然没有下下来,他却希望这场腥风血雨能来得快些,无论如何他已经在局内,只能顺势而行,看看早死晚死。


    活了年过半百的年纪,却还这般忐忑不安着,曹京墨叹了口气。这一回头,才看到有一道纤长的身影已经在风中等待了许久。


    男子立在廊下,苍青直裰裹着清癯身形,玉簪束发,一丝不乱。他手中握着竹简,像刚翻阅完,不疾不徐地放下一旁,朝曹京墨行礼。


    “曹大人,首辅大人命下官送您出宫。”


    话语声清冽如玉石相击,曹京墨顿了顿才回神,连连应声跟着离去。


    穿过重重宫门,他才缓缓认出此人。


    他从未见过谢游,只听宫中婢女小厮传言,首辅手下有一算无遗策料事如神的幕僚先生,备受首辅重用,却并不好抛头露面,反之更喜藏敛锋芒。婢女们私下议论,说先生总一身素衣,并不起眼,批阅文书时静似山,平日也闷葫芦般,唯独执棋时惹人注目。他每每落棋,浑身都带着股不同于平常的恣意,食指与中指夹着黑玉棋子,骨节分明似竹枝承雪,落子时却带着刀刃出鞘的决绝。


    如今一瞧,百闻不如一见,虽未与之弈棋,却方能从那握着竹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看出是位弈棋的好手。


    送至宫门,谢游躬身行礼告别,未再说一句话。曹京墨默许他离开后,自己又怔松了半天。


    他活了五十几岁,识人的本事也姑且算得上不错,望着谢游的背影消失成芝麻点,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虽是初见,可却分明从谢游身上看出些怪异的端倪。


    年纪轻轻就会收敛锋芒,是件好事,可总觉得那背后也和首辅一样,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狠厉。


    到底是何,曹京墨并不好奇。只想着若非此番身份地位,他倒真想和他来上一盘棋,可惜啊,狭路相逢却无缘分,他这辈子和许多人,都是如此。


    ·


    公主府内沉香袅袅,寒气萦萦,婢女正挥着蒲扇摇着冰块传入丝丝凉意,绕在殿中央的紫檀雕凤椅上,长公主青丝用珠钗绾起,温润如凝脂的手臂撑着头,正阖眸养神。


    梁子成伏跪于地,官袍袖口沾了尘,指节紧紧黏住地板,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而颤抖:


    “臣失察,致使账目有亏,请殿下......降罪。”


    长公主斜倚在上,指尖轻轻叩着扶手,一声一声,似催命的更漏。她缓缓睁开眸子,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如寒潭。


    “梁大人,这账目亏的可不是小数。”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如珠玉落盘,却字字诛心,“八十万石粮,足够养活数支边军......也足够致使瓦剌入侵,连破大关!”


    她忽然倾身向前,广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暗香,声音陡然一沉,“失察?”她不屑冷笑,“是失察漏了账目,还是做假账时算错了账啊?我看你胆子不小,竟然贪到军饷头上了!”


    梁子成吓得额角渗出细汗,“臣不敢!”他磕头道,“殿下,臣不敢啊!”


    他缓缓抬眸,胆怯言,“臣,臣虽的确有行职务之便以私用,可万万不敢贪墨到粮草头上!殿下许臣联络范氏皇商,臣就算自己不要这条命,也不敢不顾殿下的脸面——”


    “你还有脸说!”长公主怒不可遏,拂袖,“本宫前日在朝堂上已然腹背受敌,皇帝只是没点本宫罢了!”


    长公主怒眉高扬,一双明艳的黑瞳也因怒色而染上绯红,眸中锋芒毕露,似刀光映雪。


    “殿下,臣所言属实。八十万石粮,臣有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贪啊!”梁子成不住叩礼,“臣在户部多年,抠抠搜搜剐蹭点油水,顶天了也才三万石,整日都已提心吊胆。原本贪这些小数目,也不过是为了尽早还完我在京中的房债,为我才读书的儿女配备点好木材的家具,哪像其他大人那般张扬高调。可这房贷没还完,前些日子不知是触了哪位大人的霉头,竟成了这军饷案的靶子,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着,梁子成倒豆子似的说着自己的家事,不住泣声,实在凄惨。


    见他样貌非虚,长公主姑且听信,却也不屑道,“哭哭哭,哭什么哭!”


    “你一户部侍郎还愁着房贷,那底下的人都不必活了罢?前几年本宫许你这么多美差,你在外吃喝嫖赌,多少钱财留给了你妻儿?”长公主冷笑,“这种话,自己听听得了。”


    梁子成吃瘪,便不说话了。


    “本宫姑且信你未贪八十万石之多,可此事若不能和平度了,你就算只贪了一文,本宫也不会叫你好过。”


    长公主派人把梁子成请了出去,无论他又生出多少托辞,长公主一律蒙上耳朵不愿听。人走后,她便唤了一旁站着的燕览。


    “本宫要你去邶江走一趟。”


    燕览欠身,乖乖领命。


    “梁子成这人圆滑,想必现如今已经在找可以更好明哲保身的下家,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长公主斜眸看到燕览,“我要你去邶江,给我仔细查,把这亏空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轻施粉黛的脸本是极美的,可那双凤眼总是斜挑着,眼尾上翘得像淬了毒的弯刀,看人时从不用正眼,只从眼角余光扫过去,带着一股子凌人的傲气。


    “是。”


    长公主沉了口气,整个人这才稍稍舒缓,下人看准时机递来一盏凉茶,长公主细细品后,胭脂红的唇轻轻一启,“陈山那边如何了?”


    燕览沉着道:“今早,首辅大人召见了曹御史。”


    长公主放下茶盏,朱唇轻轻一翘,“要开始行动了?”


    她玉指捻着茶盏头,目视前方,“曹京墨为人谨慎,是个老骨子了,怕死。本宫倒好奇,他会被陈山逼着如何查得有的放矢。”


    燕览回,“据线人传,曹御史已经大刀阔斧往户部查起了。有了首辅的令,查的很顺利。”


    “哦?”长公主颇显意外,随后压了压惊,啜饮了口凉茶,“无妨,那便先由他们查着,看看到底谁查的快......”


    “燕览,”长公主睥睨着垂首的燕览,语气陡然温柔,却更令人毛骨悚然,“你做事从不失手,这次也一样吧?”


    “属下定当尽心竭力。”燕览拱手。


    “即日出发。”长公主正色道。


    收拾了行囊,燕览便匆匆上了下人备好的马车,往驿站走去。走前,她吩咐着下人备点好的黄花鱼,送去给东街口那的一只黑猫吃。下人虽觉得怪异,却照做了去。


    长公主特许燕览带上个人陪,燕览便带上了惰珠。一听要去邶江,惰珠喜上眉梢,飞速收拾了行李就跟去。正欲出发时,下人回来说,没见着黑猫。


    燕览咂咂嘴,分身乏术,只能遗憾回来再寻团团。


    天色渐晚,夕阳斜坠,像一枚熟透的柿子,软塌塌地挂在巷口的灰瓦檐角上,将整条长街染成蜜色。


    路过熟悉的路口,燕览唤着马夫停下。


    胭云坊的朱漆牌匾下,老鸨斜倚着缠枝铜雀栏杆,绛紫衫子半敞着领口,露出一截雪脯。她摇着团扇,张罗着往来客人,永远面露喜色。


    燕览握着一副匣子,下了马车。正大步流星地入楼,却忽然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算得上华贵的常服,看得出是富贵人家的女子,但再富贵,却是女儿身。


    果然,行到门前,便被老鸨拦住了。燕览摸了摸身上,银子不多不少,只够一次酒钱,更多的盘缠都还在马车上。赶时间,她只得扭捏道:


    “嬷嬷行行好,我即将离京,来这是有要事。”


    老鸨却推辞,“姑娘,咱这不接女客的。”


    “为何?”


    老鸨被问得一蒙,“那自然是,没有服务女客的人啊——”她开怀地笑,手上却把着团扇把燕览往别处推,“你该去那,那是姑娘家可去的地方!”她所指之地便是旁边的醉春楼。


    燕览推开老鸨的手,正色道:


    “实不相瞒,我非您能见到的那种寻常女子。对于男子,我并无太多兴趣。我......”燕览大大方方却又小心翼翼地眉飞色舞,使了一连串眼神,“嗯。”


    “你......”老鸨捏着扇子打量了她全身,“嗯?”


    “嗯。”燕览郑重点头,“您见多识广,这京中这么大的林子,什么人都有,您说是吧。”


    老鸨被这么一点,霎地明白过来,露出一副半惊不惊的神色。燕览又只能忍受她的再一番打量,这才被放了进去。


    进去后,燕览还好巧不巧听见背后老鸨与人窃窃私语,“现在的姑娘都好这口了么?”惹得燕览汗颜,又听她喟叹,“唉,还是这京中压力太大,府上老小也不能言说,逼得姑娘家都这样了,难啊......”


    是挺难的。


    燕览失笑,直直走入坊中央,却没见到舞台上有熟悉的箜篌身影。直到绕了好几个圈子,在胭脂粉末与合欢香交杂的香味中咳嗽弓着腰搜了半天,才找到聆漪。


    聆漪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椅子上,身边一个男子也没有。她抿着饱满的唇,时而咬着手指甲,眼神飘忽却雀跃,好似在想什么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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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见你有这样快活的时候。”燕览走近。


    见到来人,聆漪从椅子上弹起来,两眼放光:“是你!览姐姐,你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燕览狐疑。


    聆漪满脸喜悦,拽着燕览的袖子一直摇,化作一只好生粘人的猫似的。


    燕览略了过去疑惑,先问:“怎么了,什么喜事,说给燕公子我听听?”她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


    聆漪也跟着坐下来,提到燕公子,她陡然察觉问:“诶,话说你今日怎着女装?”


    “我要离京一段时日,来看看你,路上来得急。”


    “离京?长公主派了差事给你?”聆漪微讶,却没追问,“可是你穿着女装是怎么进来的?”


    “额...”燕览沉默,“这个嘛...”


    想罢,她赶紧换了个话头,拿出手里的匣子,进入正题:“喏,给你的。”


    拆开匣子,里头正是支上好的竹笛。


    燕览关注着聆漪的变化,只见她下意识地惊呼,却碍于周遭讪讪压住雀跃,亮着眼睛眨巴眨巴,捧出竹笛仔细端详。竹笛通体墨绿,釉面光滑温润,末端还挂着只天青色的流苏。


    聆漪慢慢把竹笛放了回去,穿过燕览的肩畔,看到舞台上丝竹悦耳,歌女正一唱一和着。台上有竹笛女,起初只是三两声叮咚,清泠泠的,像竹叶尖儿上坠落的露水,而后调子渐渐成曲,笛音时而低徊,如幽潭潜流,时而高越,似鹤唳青霄,和其余乐声全然相融。


    “我吹不出这般好的曲子,这竹笛,你拿回去吧。”


    聆漪正欲关上匣子,燕览用手挡住了它。


    “拿着。”


    “箜篌是谋生,我知你趣不在此。你有天赋,配得上天底下所有好的笛子。”


    “可我......”聆漪心尖颤颤的,她想起上次对燕览说的狠话,不由感到酸涩。


    多年前第一次见燕览时,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就养在这胭云坊后院的洗衣房里。燕览迷路撞见她,浑身腌臜,蓬头垢面,听周遭妓女流言道,老鸨不过看她长得水灵才叫她留下,兴许能掷点小钱白养个妓女。后来她果真出落得水灵,也逐渐在乐曲上显露出天赋。箜篌的技艺,便是她悄悄从那死去的箜篌女身上偷学的。自此以后,卖身的差事少了,卖艺的差事便多,在胭云坊混日子不是她所愿,唯独做燕览的线人,能叫她真正感受些自己的价值。


    和燕览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她总觉得燕览这人像刺猬,不如一般王公贵族有架子,却又不似一般平民一样让人亲近。她总很尖锐,无论是对案子,还是对人,都一视同仁。


    故她也从未告诉过燕览她真正想奏响的是竹笛。那是她的心里话,或许她还设了些防。可她并不知道,每每望向舞台的第一眼目光,都被燕览收入眼底。那缕渴望,是直直缠绕着竹笛的方向。


    聆漪默默收了匣子,眼角却渗出珠子般的泪滴来。她不断拭着剔透的泪,却越流越多。燕览俯身,聆漪本以为她会递上手帕,却不料燕览见不惯她这般矫情,伸手往那白皙饱满的身上一掐。


    “别哭了!大小姐!”


    聆漪疼地一叫,却又一笑。


    “我是在想,今日好事连连,我的运气何曾这般好了!”


    “好事连连?”燕览随口问。


    聆漪收了眼泪,大喜道,“览姐姐,还没告诉你,有人愿意为我赎身了!”


    听罢,燕览从座位上坐起身,凑到跟前,神色也凝住下来,又喜又疑。


    “哪家公子?”


    聆漪摇摇头,“不曾认识。可,老鸨今日带着我问了他好几声,确认了好几遍,他说就是要替我赎身。”


    燕览:“?”心中不妙。


    “此人是何相貌?”


    聆漪回忆道,“他带着斗笠,看不清脸。我只记得他衣着精致,带着佩剑,说话字正腔圆的,看着么,有点木讷。”


    燕览脑子里搜寻了一圈,莫不是淮驹?


    “他还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给我赎身!立马就赎!”聆漪乐道。


    “陌生人给你赎身你就赎?”燕览轻轻一敲她的脑袋,“你不怕是个坏人,转头就把你卖给奴隶场啊?”


    聆漪努努嘴,“那他图什么,这一买一卖的,还亏本了呢。”


    “我!”燕览悬在半空中的拳头未曾落下。


    问不出头绪,她索性去了管事那询问。找了个幌子,便把事情诈了个大概出来。


    彼时伙计正在做赎身的册子登记,数着钱财银两,满桌子都是饱满的银元。燕览顺手扒拉了一个看,这银元底部的钱号都是连成顺子的,再一看,这号码她可不熟悉么?


    这是她给聆漪攒的赎身钱啊!


    她每月从俸禄里抽一摞连续的银元,放入胭云坊,足足攒了好几年,如今只差一个缺角。


    燕览不可思议,却又不敢暴露,灵机一动问道伙计:


    “这聆漪姑娘弹得一手好箜篌,她要是走了,以后我可上哪儿赏乐去?唉,你说这谢公子啊,就是自私,这种好事,只能他一人独享。”


    伙计头也不抬,波弄着算盘,冷笑:


    “谢公子?姑娘,你怕是说错了,给聆漪赎身的可是燕公子。这燕公子啊,每月便来存一点钱,也是煞费苦心,真要说人家自私,我看不见得咯。”


    “你是说,燕公子今天来补齐了最后的钱款,为聆漪赎身?”


    “是啊。”伙计抬起疑惑的眼看了眼燕览,瘪嘴,“怎么,姑娘还好奇上了?”燕览忙收回神色,但这伙计猛地又抬头,看了再看,盯得燕览心头瘆得慌。


    最后,他才啧声低下头,继续盘算,边道,“不过我看你跟这燕公子,还有几分相似啊。”


    燕览苦笑,“哈哈...是么。”忙不迭跑了。


    这下局势明了。


    好一个谢游,派淮驹来添了最后点缺角,给聆漪赎身,还用的是她的钱!


    以她的身份,赎她的线人,还用她的钱!好人好事倒都让你做了是吧!


    燕览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回到座位,环胸,整个人像蒸熟的包子一样冒着气。聆漪递过来一封信笺。


    “对了览姐姐,这个忘了给你。”


    燕览斜眸,“这什么?”


    “替我赎身的公子说,不时你就会来,务必叫我把此物交给你。”


    燕览狐疑地拆开信笺,上边是熟悉的一行字迹,简洁清晰,她却愣生从字迹上看出了得意的笑:


    阿览:


    要打要杀,邶江等你。


    燕览把信笺揉成一团,砸在墙上。


    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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