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陇南的冬似乎比长安的更为寒冷。
驿馆二楼的客房内,沈知意探出窗外,看了眼外头澄净的月色,将窗户关上,转身坐到了桌案边,眼中是浓浓的疲惫。
苏家灭门一案就此陷入了僵局,得到了长安和陇南两份关于此案的卷宗又能如何,卷宗上的事情朝廷早就知晓,却还是判了苏家满门。
她闭了闭眼,想起母亲的听天由命和不争不抢,心头一阵刺痛。凭什么安分守己的苏家要蒙受如此不白之冤,就因为没有任何权势,只是普普通通的仵作之家吗?就因为仵作算作贱籍,就能如此糟践人了吗?
这场灭门惨案,灭绝了苏家的根,也灭了她与裴昀之间的所有可能。裴昀喜欢她又如何,如今知道了,心中也只有遗憾。
室内一片沉寂。
烛火却忽得摇曳起来,沈知意警觉抬头,却见刚关上的窗扉不知何时开了条缝,夜风裹挟着寒意钻进来。
她站起身,去关窗,窗户刚关上,隔绝了室外的一切寒意,身后却传来极轻的落地声。
有人!沈知意悚然一惊。
“别出声!”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一只有力的手在沈知意呼救前捂住了她的嘴。
沈知意脑中第一反应是裴昀又进来了。
沈知意浑身僵硬,这人身上却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
他手指扣在她颈侧,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既让她无法呼救,又不至于伤了她。
这是习武之人的手法,不是裴昀!
裴昀从不习武,他那双修长的手只握笔审卷,抚琴弈棋,做尽高雅之事。
沈知意警觉地听到房顶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瓦片轻响,显然不止一人。
沈知意感到身后人的肌肉绷紧了,捂着她嘴的手稍稍用力,似是在警告她不要出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就停在她房门前。
“知意!”裴昀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日更低沉几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他顿了顿:“但如今苏棠一案陷入僵局,我想去拜访昔日认识苏棠的人,看看他们的说辞,或有收获。你随我一道吗?”
沈知意不能回应,只觉得颈侧的手指收得更紧。
黑暗中,她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后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门外沉默片刻,裴昀突然似有所觉:“不对劲!”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推开。
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裴昀清瘦的身影。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就着月光,看清眼前胁迫沈知意的人,裴昀的声音里满是惊愕。
沈知意感到身后人一震,捂着她的手下意识松开。
她趁机挣脱,转身之际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虽略显苍白狼狈,却难掩天家威仪,正是当朝太子李清延。
“裴大人?”李清延同样惊讶不已,“你竟也在陇南?”
三人来不及多言,房顶脚步声骤密。
窗纸突然破裂,数支弩箭急射而入!
不好,被发现了!
太子反应极快,一把将身旁的花架推倒,瓷瓶碎裂声中掺着箭矢钉入木板的闷响。
刚挡住前三支箭矢,却又见从窗外急射入六支箭矢来。
几乎同时,隔壁客房传来一声怒喝,阿史那贺鲁冲入房中,刀光如练,格开剩下追射而来的箭矢。
“阿史那贺鲁!”沈知意惊呼。
阿史那贺鲁却并不答话,形势危急,他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护在沈知意身前,也顺道护住了裴昀与无暇自顾的李清延。
窗外黑影绰绰,至少有五六个人匆匆而来,转瞬包围了驿馆。
“殿下快走!”裴昀脸色大变,心中明白这些黑衣人是冲着李清延来的。
这喊声却被金属交击声掩去了大半,又一批杀手破窗而入,刀光直取李清延。
“麻烦!”阿史那贺鲁迎上前去,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
但余下两人已绕开阿史那贺鲁的战区,转瞬扑向李清延。
沈知意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太子身前,太子重伤,她虽不是武者,但常年验尸让她对人体弱点了如指掌,再加上先前去伏俟的时候早已学会了杀人。
于是,面对身前一人刀劈而下,沈知意矮身躲过,右手并指如刀,当机立断精准戳向对方喉结。
杀手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绝地反击,仓促后撤。
另一人却已趁机逼近,趁着沈知意不察,刀尖离她仅剩半尺!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猛地推开她。
沈知意踉跄跌倒,回头却见裴昀挡在她刚才的位置,杀手的刀直直刺入他的左肩。
“裴昀!”她失声惊呼。
裴昀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仍死死抓住杀手持刀的手腕,为阿史那贺鲁争取了一瞬之际。
阿史那贺鲁反手一刀,结果了那名杀手。
剩余刺客见势不妙,呼哨一响,迅速撤退。阿史那贺鲁追到窗边,看见月色下,那几名黑衣人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驿馆突然陷入死寂,只余粗重的喘息声。
月光透过破窗,照见一地狼藉。
裴昀缓缓倒下,肩头血流如注。
“裴昀!”沈知意再顾不得怄气,扑到他身边,手指颤抖地按住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袖。
太子几步上前蹲地观察,吐出一口浊气:“血液鲜红,万幸无毒!得先压住伤口,止血清创要紧。”
沈知意猛然回过神。
对,先清创!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
“贺鲁,帮我把他抬到床上!”
阿史那贺鲁上前帮忙,敛下眸中的一抹复杂之色。
两人小心翼翼将裴昀安置好。
沈知意打开她随身携带的仵作刀匣。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具,此刻却成了救命的利器。
“帮我准备热水、干净布条和酒!”她头也不抬地指挥阿史那贺鲁,全部注意力都在裴昀苍白的脸上。
阿史那贺鲁心中更为复杂,高声应道:“我去备齐。”声音嘹亮,像要掩饰其中的失落之意。
驿馆二楼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小二和店家,得知有人受伤。很快,所需物品便送来。
沈知意清洗刀具,动作熟练而精准。
“他会没事的。”阿史那贺鲁在一旁出声道,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裴昀有事,他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
阿史那贺鲁敛了眸子,静静看向地面上如霜倾洒的月色。
沈知意没有回应。
她小心剪开裴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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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的衣物,露出伤口。
刀刺的很深,但幸运的是偏离心肺要害。
她清理创口,敷上金疮药,然后用干净布条包扎整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沈知意心中不免庆幸,幸好她会医,否则……
微微颤抖的指尖,终是泄露了沈知意内心的波澜。
明明两人隔着血海深仇,可是看见裴昀毫不犹豫为她挡下那一刀,她想她再也无法冷脸对他了。
他赢了,拿命赌赢了。
这个傻子!
裴昀在昏迷中蹙眉呻吟,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沈知意下意识就着袖子替他擦拭,动作轻柔,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柔情。
“你是……”太子李清延迟疑开口。
“沈知意。裴昀的娘子。”沈知意简短回答,收回了替裴昀擦拭的手。
太子恍然,看向沈知意的眼中竟带着一丝惊奇。
窗外传来马蹄声,阿史那贺鲁立即握刀警惕。
沈知意整个神经绷了起来。
今夜是多事之秋。
片刻后,楼下响起了官兵的喧哗声。
原来是驿馆老板向官府报了案。
县令赵德明终于带着差役姗姗来迟。
脚步声临近,赵德明收到消息,见到李清延时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到太子脚下跪拜:“臣陇南县令赵德明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重伤的李清延捂着胸口,口气威仪:“刺客可拿住了?”
“已派人追击,驿馆周边也已戒严。”赵德明抬头,看到受伤的裴昀,脸色一变,“裴大人这是……”
“为救本王而负伤。”李清延简略道,“速唤名医来就诊。”
“是!”赵德明忙道,目光扫过满是狼藉,“此处不宜久留,请殿下移驾微臣府中。”
李清延点头,看向沈知意:“裴夫人,裴大人可能移动?”
沈知意为裴夫人这个称呼愣了一瞬,明白是在唤她。
她检查了下裴昀的情况,摇头道:“刀刚取出,不宜轻易动弹。至少需要静卧两个时辰。”
李清延沉吟片刻,对赵德明道:“加派人手守卫驿馆,天亮再议行程。”
赵德明领命而去。
阿史那贺鲁则排查了整个二楼,确认安全后守在了门外。
屋内,此刻便只剩下了沈知意、李清延和昏迷的裴昀三人。
烛火摇曳,映着裴昀苍白的脸。
室内一片安静。
“你是苏棠后人!”太子忽然开口,不是疑问更不是试探,而是陈述。
沈知意指尖一顿,没有否认。
“我途径此地,了解到苏棠旧案,顺势查了下去,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他看向沈知意,“我查到,你母亲正是苏棠一案的唯一活口,而你,是苏家遗孤!”
沈知意不知太子李清延的立场,一时沉默以对。
黑暗笼罩在沈知意的眉眼间,她的表情隐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
“荣国公亲手监斩你们苏家,却又私放苏棠之女。裴家与你有恩亦有仇,你如今却成了裴家的媳妇。真是世事弄人!”
“太子如果只是为了感慨这些,大可不必了。”沈知意的声音里听不出语气,只是颇有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愤懑。
太子却并不介意她的冒犯,他看向沈知意:“只是,如果我告诉你苏棠是被冤的呢?”